文 │星星
骨朵在《2021中國好聲音》十周年發布會上曾問導師汪峰，「市場上音綜節目這麼多，為什麼會選擇參加《好聲音》，而且來了不止一次。」汪峰的回答很直白：「大家想想什麼事情能夠堅持十年，這就是我站在這兒的理由。」
這也是《好聲音》留給大眾的最深刻印象：一檔跨越了十年之久的節目。無論是身處其中的導演、製作團隊，還是熒幕前的觀眾，《好聲音》三個字已經與「情懷」牢牢綁定在了一起。
曾經《歌手》和《好聲音》一度分庭抗禮，一個讓湖南衛視成為中國音樂市場殿堂級歌手的競技場，一個成為素人的音樂造夢場，帶火了浙江衛視和燦星製作，如今《歌手》已經停播，《好聲音》還在繼續，但也被認為是音綜從巔峰到式微的典型代表。
有沒有一件事情能夠讓你堅持十年，並將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都交給它，如果有，那麼它一定承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它是你的盾牌同時也是你最柔軟的部分。對總導演金磊而言，《好聲音》便是這樣的存在，經歷過輝煌也聽得起批評。
對此，骨朵和金磊來了一次十年回憶，借他十年的故事，還原這期間音綜的起起落落。開口第一句他便感慨「時代變化得太快了」。
打開魔盒，迎來收穫
2012年《好聲音》的驚艷亮相可以說讓大多數綜藝節目十分羨慕，如果用一個詞語形容第一季的《好聲音》，金磊覺得是「收穫」，這其中夾雜著不少幸運成分，它的開播即爆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
21世紀初的第一個十年是內地音樂市場的活躍期。周杰倫、王力宏為標誌性人物開啟了華語流行樂融合的多元化，讓音樂文化的土壤發生巨變，彼時內地音綜更多被《超女》《快男》這樣的「偶像選秀」節目占據，電視熒幕中出現的流行音樂也多以文藝晚會的審美樣式為主，展現多元音樂風格的節目遲遲沒有出現。
「音樂火苗早在老百姓心中蘊藏了很久，只不過一直沒有在電視這樣的主流平台上引爆。」在金磊看來，這個市場已經孕育了近十年，魔盒亟待被人打開。
第一季《好聲音》，金磊找准了多元化的切入點打開了魔盒，立刻點燃了市場。
他記得特別清楚，在為《好聲音》第一季第一集選歌時，他們儘可能地把各種多元音樂放了進來，《Rolling in the deep》《HIGH歌》《獨上西樓》《我的歌聲里》......
選手亦是如此。袁婭維的爵士風、吉克雋逸的民族搖滾，以及吳莫愁具有爭議性的演唱方式，不和諧、夠多樣充斥著整個舞台，《好聲音》就像一個嘉年華，各種各樣的音樂類型在裡面碰撞，內外的人都狂歡不已。
魔盒在打開的瞬間釋放出了巨大能量，即便當時還沒有各大平台榜單出現，但《好聲音》被平台循環播放，成為暑期檔必不可少的存在，節目中的歌曲也遍布天南地北的各大電台，《好聲音》成為全民熱議話題。
甚至很多當時在節目中提出的希望如今也已經成為事實，這都讓金磊覺得十分欣慰。他記得特別清楚，在第一季《好聲音》播出時，導師劉歡面對媒體評審團沒有給予袁婭維很高的評分，發出感慨「未來的榜單能不能細分到爵士、民謠等各個類型」。在一定程度上，《好聲音》的出現推動了年輕人對音樂多元性的表達。
也是因為節目如此成功，這個魔盒也讓金磊明確了自己做綜藝節目的理念，並貫穿《好聲音》十年始終，甚至影響了燦星做綜藝的大方向。「第一年的成功，讓我們越來越意識到聲音的背後是所在時代年輕人的畫像，反映當下他們的生活方式和態度。而不同價值觀的年輕人創作出來的音樂是完全不一樣的。」
一邊澆灌，一邊收穫
《好聲音》第一季是大豐收，而到了第二季，金磊和團隊就開始播種了，並一直播種到現在等待下一輪收穫。十年間，音樂市場發生巨變，這些都一一反映在了《好聲音》中，金磊用「翻天覆地」來形容這種變化。
2012-2014年，金磊明顯感覺到搖滾樂成為年輕人普遍喜歡的表達方式，汪峰，鄭鈞、許巍等人的搖滾樂盛行，梁博也憑藉著搖滾拿下第一季冠軍。但到了2015-2017年，多元化音樂不斷進來衝擊著搖滾樂的統治地位。
音樂市場開始新一輪的更新換代，變化迅速。民謠剛剛被國風替代，隨後電子音樂又取代說唱，主流市場的音樂風格不斷交替，《好聲音》也隨著市場的變化而變化。金磊開始意識到沒有誰能永遠站在前面，無論是學員還是導師。
直到進入2018年，00後慢慢邁入18歲並大規模進入音樂市場，這種變化產生的效應被釋放到最大，金磊發現有些控制不住這個「魔盒」了，「00後與90年、98年、99年出生的人聽的音樂完全不同，《好聲音》迎來了又一個發展階段。」
金磊記得自己一位大學同學的孩子正在上高二，由於迷戀上了黑嗓，孩子每天早上五六點鐘就在洗手間練習，練到吐血，他們在學校里還有一個小群體，每天都會在網上與全世界這個獨屬於他們的音樂類型團體交流，這位大學同學試圖讓金磊阻止自己的兒子。
在此期間，原創、樂隊、爵士、民謠、說唱等各種音樂類型都源源不斷地涌了進來，這個魔盒所容納的東西也變得越來越多，如果原來裡面裝有十個物種，那麼金磊覺得突然間它就變成了100萬個。
魔盒裡的音樂也在融合中不斷進化，甚至能欣喜地看到很多年輕人喜歡上了像新褲子這樣80年代復古DISCO音樂，這讓金磊覺得很有意思。他體會到此刻多元音樂正在迎來爆炸，不同的音樂類型在積累到一定程度時便會進行碰撞，從而創造出一種新的可能性，但最終這100萬個物種也會在淘汰沉澱中變成100種新的經典，完成新一輪的進化。
此時此刻，《好聲音》正處在一個持續澆灌和慢慢收穫的過程中，但這個收穫與2012年完全不同。
「2012年，學員在出現時便進入了比較成熟的狀態，雖然他們的音樂類型不少，但更多還是偏聲樂導向的唱將型，當時大家對歌手的理解是要有突出的演唱能力，同時也喜歡把歌曲演繹得很濃、旋律跌宕起伏。因為那時的主流音樂亦是如此，像典型代表張惠妹，其情歌傳遞出的感情都是炙熱且濃郁的。」
但現在，他感受到學員更多呈現出了一種理性與感性交織的狀態。歌曲沒有太多的衝撞起伏，大家喜歡用一種較為淡定從容的態度娓娓道來，詞曲也更生活化。雖然00後的創作更偏青澀，但他們傳遞出的情感卻是獨特細膩的。比如去年的冠軍單依純就屬這類，她並沒有多高的音域，卻有著對音樂的獨到理解。
這兩年越來越多有著獨特個性的歌者用音樂表達著自己看世界的方式。金磊覺得這是時代發展造就的，而這種變化很難簡單地用好壞進行評價。
超300萬人參加，十年的糾結與驕傲
十年，00後已經沖入各個領域的主戰場，曾經的中二少年早已步入社會，金磊也變成了大家口中的「70後直男導演」。時間的長河足以改變一個人，承載一個時代的故事，而粗略計算，從2012到2021年，近300萬人報名參加過《好聲音》，上台學員加起來大約一千五百人。
《好聲音》陪伴了一代人成長，甚至導師也不例外。在2019年節目組邀請李榮浩做導師時，李榮浩的第一反應是自己是看著《好聲音》長大的，這檔節目伴隨了他北漂的心路歷程，因此節目組特意用他的親身經歷設計了開場秀。
在這十年間，金磊也曾因為好苗子流竄到他處著急過；因為要不要改變轉椅模式困惑過；也借鑑網綜節目不斷修改《好聲音》的剪輯模式，使之更多釋放出真人秀的力量。但受限於時長集數的相對固定，很多演播室外的內容並沒有充分地展現出來，而轉椅是節目的專屬標誌也不能放棄，就這樣，在創新與經典的糾結中，《好聲音》最終呈現出了觀眾現在看到的樣子。
而且即便十年之久，金磊覺得《好聲音》的驕傲依舊還在。「我們的導師從第一季劉歡那英開始便是教父教母級的歌手，可以稱之為華語頂級，他們更是見證了中國第一代流行樂歌手的誕生，而《好聲音》也是唯一一檔連續4年在鳥巢做總決賽直播的音樂節目，這是其他音綜尚未達到的影響力。」
在金磊的十年回憶中，骨朵也找到了現在「音綜式微」論調的答案。他用了一種浪漫式的表達說出了自己的理解。
「近兩年的音樂市場都會開出各種很難被定義的花朵，但它並沒有成為花圃或擁有自己的一方陣地，它只是一顆新鮮的種子飄到某處然後生長出了一種大家沒有看過的類型，或者是不同花朵在彼此交合後成為的一種新色彩。音樂的多元化還在生長，各類音樂人才的培養也需要一個過程，大家覺得音綜消失了它的高光時刻，但我覺得是它是需要時間來培育澆灌，並不是每年都可以收穫。」
金磊覺得現在的年輕人因為接觸的音樂足夠多樣，他們的創作也更為發散，很難快速形成自己的主心骨，而且他們也不想定義自己，每天變化的可能性與自己會不會產生新的化學反應，這種感覺是未知且好玩的。而《好聲音》能做的就是把3代甚至4代喜歡音樂的人放在同一時空裡，碰撞彼此的審美和生活態度。因此在今年，《好聲音》十周年的日子，金磊選擇了8把椅子，讓導師和往屆優秀學員同台選出新一輪的好苗子。
不同於其他節目的從0到1，《好聲音》的十年故事更像一場先收穫後播種的旅程，雖然第一季的成功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但它來得快去得也快，金磊和團隊在收割完這波紅利後，這些年一直在做的是播下新一批種子，不斷給它澆水施肥。而此刻，金磊和團隊也在等待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