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流氓」，陳丹青初見王家衛時曾如是評價，不過隔了十年，他又在後面補了句：「（王家衛）是一個流氓，又是個才子；拍出來的電影有江湖氣，很坦然，很大氣。」

他是電影界的天才，曾用一夜時間寫出《猛鬼差館》，卻因為拖稿被辭退；他是導演中的流氓，忽悠明星幫他演戲，忽悠老闆給自己出資，幾乎從未失敗。

他不按常理出牌，鍾愛藝術片，拍的電影票房頻頻撲街，卻獲獎無數，甚至一度有言：拍王家衛的戲能拿獎。

將流氓和才子兩種矛盾氣質集於一身的王家衛，註定不平凡，真正鮮活的他堪稱怪人。

不按常理出牌的「才子」

王家衛本是上海人，他的外祖父是園林設計師，當時上海法租界的花園便是出自於外祖父之手，父母是典型的文藝青年。

母親是個電影「發燒友」，幾乎到了每天必看電影的地步；而父親更是要求他在上大學之前，把所有經典文學作品全部讀一遍，幼年的經歷帶給了王家衛豐富的藝術儲備。

1963年，王家衛離開故土隨父母前往香港。在異地，生性靦腆的他用了10年才學會粵語。這種慢性子，後來也被他複製到了工作中。

在工作中，他以拖稿出名。本是編劇出身的王家衛，在黃百鳴的公司寫劇本，不可避免成為同事們心中的「怪咖」——從不上班也不交劇本。

最後被老闆找來訓話，讓他儘快交劇本，於是他花了幾個星期寫了一篇「廢紙」，沒過多久便被辭退了。

之後王家衛又來到陳勛奇的公司，但不久後他又下崗了，原因還是拖稿。好在，《英雄本色》的導演劉鎮偉看上了他，邀請他來鄧光榮的公司工作。

初出茅廬的王家衛這才有了安身之地。

但王家衛居然還不吸取以往的教訓，初當導演時就不走尋常路，腦袋一熱：乾脆不寫劇本了，連分鏡頭都沒有了，電影怎麼進行，全靠他天馬行空的意識流，一天一個樣的想法，連演員都被他折騰的不行。

王家衛不像其他導演，他可不在乎成本。拍攝《阿飛正傳》時，用了60多萬英尺膠片——這一般是拍3、4部電影的量。就像梁朝偉說的那樣：很少會有這樣的導演，會用那麼多膠捲，讓你拍電影。

他還被稱為史上「最會壓榨演員的導演」：梁朝偉吃梨被ng了27遍，張學友吃麵ng吃了20幾盤，張國榮因為吻戲被NG了47遍……

王家衛還毒舌吐槽梁朝偉的演技：看看張曼玉，再看看你……

備受打擊的梁朝偉在家裡哭了好幾天，連劉嘉玲都急了，跑去問王家衛：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男朋友？

可如此毒舌的王家衛在圈裡依舊有很多好朋友。老搭檔潘迪華更是對他讚賞有加：王家衛是個十分熱心腸的人，對演員、老人家都非常尊重，逢年過節還會給我寫賀卡送禮物。

除了工作，王家衛在情感生活中更是不走尋常路。

很久之前，他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伙子。因為失戀，他和一幫朋友去酒吧買醉。他說：「從現在開始，第一個進來的女人，我就要追求她。」

隨後便進來了一個戴墨鏡的女人。本以為是開玩笑，但王家衛卻開始追求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便是靳以東，臨走時她把自己的墨鏡留給了王家衛。

當慢性子王家衛最終鼓起勇氣向靳以東索要電話號碼時。當時香港的電話號碼是6位數，女孩便對他說：「我可以給你號碼，但只告訴你前五位，最後一位你要自己試出來。」

拿到電話的王家衛卻一點也不著急，硬是磨蹭了3天，才試播了對方的電話。

這段經歷，後來被王家衛寫進了《重慶森林》和《旺角卡門》中。

最終，兩人走進了婚禮的殿堂，王家衛卻不像其他導演出軌、鬧劈腿……他獨愛妻子30多年，從未改變。

2017年10月，王家衛成為了第一個獲得法國盧米埃爾獎的亞洲導演，在頒獎典禮上他一改往昔的寡言：「今晚，我要將這個獎獻給我的繆斯女神，請她上台與我一同慶祝。」最後在妻子臉上獻上深情一吻。

不計手段的「臭流氓」

在上個世紀，沒人敢稱王家衛是「大導演」，但他「忽悠」人的功夫可謂是登峰造極。

1986年，王家衛的好友劉鎮偉憑著《英雄本色》開始聲名鵲起。他看得有些心癢難耐，於是擺出了劉德華、張曼玉、張學友的「黑幫片」陣容。老闆鄧光榮一看大喜，掏出一沓錢給王家衛：你來做導演。

1988年，《旺角卡門》大賣，王家衛一炮成名，鄧光榮賺得個滿盆金缽。

打算乘勝追擊的王家衛，開始忽悠起了老闆，又擺出了張國榮、梁朝偉、劉嘉玲等人的豪華陣容，起了個名叫《阿飛正傳》，和鄧光榮說自己要拍個警匪片。鄧光榮立刻給了他4000萬。

結果整部電影，出現最多的警匪角色便是劉德華飾演的小巡警，還頂多算個客串。對老闆說的警匪片沒法交差啊！王家衛便在結尾處仁至義盡的安排了一場。

這樣的瞞天過海，恐怕只有王家衛那麼「敢」了。然而這次的《阿飛正傳》卻賠了個底朝天。觀眾只想看動作槍戰可不想聽一個無腳鳥的故事。鄧光榮一氣之下，被連夜送進了醫院。

於是整個電影圈都說：「王家衛這個導演不能碰，誰碰誰就被他坑死」。《賭聖》的導演王晶也笑他：「王家衛不但餓死剪輯師，更會餓死老闆。」一旁的張堅庭補刀：「還沒死，奄奄一息，正在吊鹽水。」

不過王家衛勝在膽子大。雖然再想騙鄧光榮的錢是不可能的了，而且這一折騰鄧光榮幾乎破產，他也宣稱自己要退出製片界。在香港幾乎被「封殺」的王家衛便把「詐騙對象」轉到了台灣片商。

這會列出了比《阿飛正傳》更「牛」的陣容：林青霞、王祖賢、梁家輝……用改編金庸小說的幌子，騙來了台商的上千萬投資，開拍《東邪西毒》。並且拍著胸脯保證：賀歲檔一定按時拍完 。

然而「拖延症晚期」的王家衛，四周過去了還在拍第一幕。為了躲避台商派來的黑幫的追殺，王家衛接受了劉鎮偉的幫助，用時一個月改拍了《東成西就》救場。

那年《東成西就》大賣，然而王家衛拖拉了兩年的《東邪西毒》雖拿了不少獎，票房卻以慘澹收場。至此，「拿獎找王家衛，賺錢找劉鎮偉」成為了香港影壇的一段笑談。

「流氓」王家衛不止騙老闆，還騙演員。

拍《重慶森林》的時候，他讓林青霞一直誤以為自己扮演的是個女明星。直到最後舉槍殺人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原來是個「女毒販」。

《東邪西毒》原本是有王祖賢的，後來拍著拍著，王家衛把劇本改了，最後王祖賢只留了個側影。對此她十分氣憤：「這部戲我是完全信任導演才會接，以後我不會接他的戲了。」

1996年，王家衛想拍一部同性戀電影，主角選了張國榮和梁朝偉。

可是梁朝偉曾發誓自己絕不拍同性戀電影。王家衛就弄個假劇本告訴他：你要演一個去阿根廷找父親的男人，關淑怡演你女朋友。這才把偉仔騙到了阿根廷。

開拍後，梁朝偉才明白自己上了王家衛的賊船。但此時想走也走不了了，因為王家衛扣下了他的護照。

張國榮也因為水土不服而細菌感染，據說他都曾考慮怎麼分配遺產。而關淑怡更是慘，陪著王家衛在阿根廷拍了半年戲，卻全被無情剪掉。

拍《2046》時，鞏俐為了一個鏡頭從天黑哭到天亮，哭到眼睛都腫了，結果片子剪出來她一看，壓根就沒這場戲。

而木村拓哉跟著王家衛拍了5年，最後只有個7分鐘的鏡頭。他無奈地感慨：「感覺自己真沒用，以後再也不會再跟王家衛合作了！」

然而就是那麼愛耍無賴的王家衛，卻成了許多明星眼中的「香餑餑」。

章子怡說，只要王家衛找她拍戲，她不看劇本，不問片酬，不管檔期，原來拍《一代宗師》時，是章子怡人生中最不順利階段，「那時候我每天都在工作，處在很焦慮和抑鬱的狀態中。有一天，我把他請到了我的休息室，問他能不能放假。那時候每天都在拍攝中，停下來需要損失很多製作費，但是他同意了。他說你什麼時候覺得願意回來片場，我都等著你。」

張震結婚時，別人都是真金白銀的送，他卻給了張震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以後少刪你的戲。把張震感動的當場痛哭。

這就是王家衛，一個備受爭議的人，為了電影可以不擇手段。有人問過，他的野心有多大；他回答道：「我當時就想，我要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電影人。」

結語：

拿過奧斯卡的李安曾說：做電影，我不是天才啦，最多算個人才。在我這輩導演里，真正的天才是王家衛。

你看王家衛的電影，總是能感覺蘊含其中厚重且緊密的詩意；他的電影里永遠呈現的是生活的詩意，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那些台詞仿佛是哪個偉大的作家說過的。事實上，電影能有一套獨特的審美是不容易的，而王家衛做到了。

如今，已經60多歲的王家衛鮮有新作出。但在這個單以票房論英雄的時代，他對於「自我」的追求與思考，卻從未停止。

他一直像個執著的大男孩，一直從未停止追夢。就連他的「死對頭」王晶也評價他說：「王家衛的勇氣非常值得佩服，他很堅持走他那條路，那是一條很艱辛的路，讓我走，我可能沒有那麼大的勇氣。」

每個人都會孤獨，無論你是否被喜愛，天才更是如此。

#王家衛#、#陳丹青#、#張國榮#

作者：finn

責編：zer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