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這座城市,出了很多專注的導演。有拍了一輩子拍兄弟情的吳宇森;有拍童心,拍喜劇的周星馳;還有痴迷於武俠的徐克、張徹等等。
但有一個人的專注與眾不同,你無法給他的影片定義,但你一看那種氛圍,便知曉,這是王家衛的電影。
雖然王家衛常年戴墨鏡,但他深諳中國人含蓄的情感表達之道,總能透過黑色的濾鏡,捕捉到那些飲食男女情感變遷。
然後將這些蛛絲馬跡浪漫化處理,放到大熒幕上,成就一部經典之作。《重慶森林》便是其中之一。
0.01公分
我們最接近的時候,我跟她的距離只有0.01公分,57個小時後,我愛上了這個女人。
我叫何志武,編號223,每天我都會和好多人擦肩而過。最近,我和阿May剛剛擦肩而過,那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我一直以為那次擦肩而過只是一個玩笑,所以,我打算等她一個月。
在這一個月里,我每天要吃一罐阿May最喜歡的鳳梨罐頭。
五月一號那天早上,我終於明白,我失戀了。
每次失戀的時候,我會找一個地方跑步,讓身體里的水分蒸發出來,這樣,我就不會輕易的流出眼淚。
因為在阿May的心中,我可是最酷的男人,我怎麼可能流眼淚呢。
跑完步的時候,我的呼機響了,是昨晚在酒吧遇到的陌生人,她說「生日快樂!」。因為這句「生日快樂」,我會永遠記住她。
我和她最接近的時候,我們之間的距離只有0.01公分,我對她一無所知,六個鐘頭之後,她喜歡了另一個男人。
不過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王家衛擅長用「第一人稱」的獨白,來展現人物內心的活動。金城武飾演的失戀警察,天真可愛,像個孩子一般,即使失戀也要強行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這是王家衛眾多影片中的經典角色之一;何志武只是普通市民的一份子,他可以是我們身邊任何一個年輕人,任何一個路人;卻也足夠典型、立體,可以讓無數失戀的青年男女從他身上獲得情感共鳴。
從一個普通人的視角,提煉出最廣泛的共鳴,這便是王家衛「台詞」的魅力。
有網友將王家衛的台詞風格總結為:一件具體的事件+一個繞口的時間+一件無聊的小事兒。
比如:今天石家莊下雪了,在下雪前的3分20秒,我吃了一個煎餅果子,沒有加蔥花。
這種略帶荒誕的台詞,自帶一種喜劇效果;但是,如果用講笑話的方式,來講述一個失戀的故事,那便是比悲劇更悲傷的故事了。
這一點,與周星馳的無厘頭有異曲同工之妙,《大話西遊》足夠搞笑吧,但笑到最後,也哭的最慘。
自由的小人物
我是阿菲,我喜歡聽吵鬧的歌曲,比如《Hotel California》,今天店裡的人不是很多,一分鐘前,有一位警察來這裡買廚師沙拉,老闆給他推薦了炸薯條。
我突然想起,我最愛吃的,也是炸魚薯條。如果這位警官也喜歡吃炸魚薯條,那麼,我決定喜歡他。
他的編號663。上周,他剛剛被一位空姐取消了位置,她選擇了另一個人。663找藉口說他被一顆大頭針扎傷了,告病回家。
他還要安慰家裡的毛巾、肥皂、玩偶熊,它們都傷心的厲害,怎麼安慰都沒效果。
我覺得應該幫幫663,於是,我去他家裡安慰毛巾、肥皂、玩偶熊,它們一看到我來了,便安靜了下來。
那天663告訴我,他也喜歡吃炸魚薯條。我說,我給你留了位置。
·伴隨著《Hotel California》在快餐店舞動的王菲,是《重慶森林》最美的鏡頭,雖然是歌手,但演起戲來,絲毫不輸影帝梁朝偉。王菲就是這部影片的靈魂。
影片里,阿菲是那個繁華城市中的一粒沙,但她並不隨風而動。她是一個自由的靈魂,追逐自己所思所愛。
王家衛的鏡頭下,阿菲是一個偷偷暗戀的女孩,但卻並不卑微,她固執的用自己的方式去暗戀663;當663來找她時,她卻決定,先去加州玩一圈,然後決定是否開始這段感情。
她始終在這段暗戀中,保持著自由,獨立。
這便是《重慶森林》,兩段失戀,一段暗戀。四位主角兒的名字都沒有被觀眾記住,王家衛企圖用淡化主角名字的方式,將他們化在人頭涌動的都市裡,他們可以是任何一個普通人。
也可以不是任何一個人。雖然觀眾看完影片記不起主角的名字,但卻會記得影片里的感情戲。
除了講故事的風格獨特,王家衛的拍攝風格很獨特。一般來說,鏡頭的聚焦,往往會讓觀眾的注意力聚焦在主體人物身上,而忽略人物周圍的環境。
而《重慶森林》為了凸顯人物的孤獨感,採用了更為大膽的策略:鏡頭裡人物融於環境,聲音處理中,讓人物對話融於背景聲音。
王家衛刻意用著這種「融」的理念,來營造影片的氛圍,這在他的大多數作品裡都有所應用。
王家衛執著於拍攝小人物的愛情故事,但他無意樹立一套愛情價值觀,令觀眾為之動容、效仿;他希望每一個人都擁有自己獨特的愛情,即使是這座繁華都市下的一粒沙,也要追隨自己的內心。
所以《重慶森林》里的愛情,淡如茶水,卻回味無窮。
何志武會永遠記得那個1994年5月1日祝他生日快樂的女人。663也會記得,有人為他留下了一張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