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歌」背後,網絡神曲有何邏輯?

三言財經 發佈 2019-12-30T14:48:46+00:00

不僅車子馨如是認為,在數個被採訪的音樂人話語的潛台詞中,都有如此暗示:許多大牌歌手和詞曲作者都在吃這碗「洗歌」的飯,可即使曝光,也不過被當花邊新聞笑一笑而已,何苦大家都盯著網絡神曲。

「你怎麼能證明我就一定聽過那首歌?如果我沒聽過,卻寫出了同樣的旋律,肯定就不算是抄襲。」在抖音上做音樂的車子馨(藝名)連珠炮一般的反問。

一旦你獲得了成功,抄襲的原罪就可能變成借鑑、致敬或者被人選擇性無視。不僅車子馨如是認為,在數個被採訪的音樂人話語的潛台詞中,都有如此暗示:許多大牌歌手和詞曲作者都在吃這碗「洗歌」的飯,可即使曝光,也不過被當花邊新聞笑一笑而已,何苦大家都盯著網絡神曲。

最新一輪的「洗歌」話題,是由2019年下半年在抖音等短視頻平台上突然走紅一首名為《孤芳自賞》的歌曲引爆。不少網友發現這首所謂的原創作品,與國外某樂隊的《Something just like this》高度重合。換言之,《孤芳自賞》不過是《Something just like this》的漢化版而已。

如果「洗歌」也可以日進斗金,誰還會堅持去苦哈哈的創作呢?

這成為了擺在音樂人眼前的一道選擇題。

更重要的是,一些音樂人的創作邏輯已經從隨心而發,變成為「熱搜」寫首歌。

日進斗金的網絡神曲,引發「洗歌」熱

「8個小節雷同」被視為比較通用的認定是否洗歌的標準。長度大約是一到兩句歌詞罷了。

然而,在面對短視頻引發的音樂爆發熱潮下,「8小節」早就不在一些神曲創作者心中。

快速疊代的網際網路思維已經影響到了文娛創作,一個更為簡約的詞彙或許更能表達這種影響——試錯。

「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歌會火,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海量的投入各種歌。」車子馨戲稱:一萬首歌投下去,萬一火一首就成。

即使是《學貓叫》這樣真正爆紅的網絡神曲,其幕後推手楊俊龍在坦言最初發布時的經歷時,也不免唏噓:歌是2018年4月20號發的,我去找抖音,想得到官方資源的扶持,結果抖音不想讓用戶覺得他們音樂屬性都是以可愛類型的為主,拒絕扶持《學貓叫》。結果,最初《學貓叫》的短視頻流量只有2000多個……

在抖音和酷狗上做音樂的宋熙澤給了一個形象的比喻:發歌就好像是蝴蝶煽動翅膀,或許啥都沒有,或許成為蝴蝶效應、引發一場風暴,我們能做的就是不停地扇翅膀。

一眾短視頻平台以及日趨嚴謹的在線音樂版權把控,讓爆火的網絡神曲越發具有吸金能力。

被媒體諷為「洗歌第一人」的宋某某,其旗下公司據稱「人均產出近100首歌曲,每首歌成本在1萬到30萬元不等,但是總版權創收已達上千萬元。」

宋熙澤簡單介紹了一下流程:將原創歌曲發布在抖音上,同步酷狗,有潛力的歌曲、酷狗可能還會主動幫忙在抖音上推送,一旦爆款則用戶在酷狗上付費聽歌,收益產生。

至於為何酷狗會在抖音上協助音樂人推歌,宋熙澤聳了聳肩:「酷狗平台上,『抖音神曲』的數據格外好,用戶在抖音上聽到相關熱歌后,會來酷狗音樂進行搜索,這已經成為了業界共識。」

一個不爭的事實是,除了誕生諸《沙漠駱駝》《野狼disco》《你的酒館對我打了烊》《綠色》等網絡神曲外,抖音、快手還成為歌手宣發新歌的重要陣地,鄧紫棋、汪峰、吳亦凡等均常駐於此。

高收益讓創作者更樂意於去冒險,甚至無所謂指責。

就在《孤芳自賞》因抄襲被全網下架,且作者楊小壯承認歌曲抄襲後不久,該歌曲更名為《我承認我自卑》重新上架,不少樂迷指出,其旋律和《Something just like this》依舊相似。

這一波操作的結果,是該歌在酷狗飆升榜連續4期,《我承認我自卑》均在前十名。

8個小節的困惑、熱詞驅動的創作

「洗歌」的肆無忌憚,本不是網絡神曲的專利。

是否「洗歌」,目前廣泛採用的是「接觸+實質性相似」標準認定。

接觸一般指音樂作品已經被廣泛傳播。

實質性相似,簡單講就是指兩個音樂作品之間的旋律大量雷同。

比較經典的案例是2006年的《敖包相會》訴《月亮之上》案。

該案是中國司法實踐中第一次對涉嫌「抄襲」的音樂著作權糾紛案件做出侵權認定。

在這個案件中侵權認定的首要前提,即為《敖包相會》已經出版多年,廣為流傳,被告作為專業的音樂人,有極大的可能接觸過該作品。

此外,法院在二審中認定《敖包相會》涉案六小節與《月亮之上》對應六小節相比,曲調基本相同。換言之,「8個小節雷同」的業界標準在此案中進一步被嚴苛化。

然而,在業界鬧得沸沸揚揚的該案,在億萬聽眾處則悄無聲息,依然是鳳凰傳奇的成名金曲。此處,沒有多少圈外人還會聯想到《敖包相會》。

「洗歌」即使被揭穿,也沒太多麻煩。車子馨宣稱,許多大熱歌手,都被爆出過抄襲。比如某少女偶像組合的《123木頭人》被指與《客官不可以》的主歌旋律幾近相同,但最後不了了之。

某歌手被實錘抄襲了國外民歌的旋律,並毫不客氣的在詞曲作者位置上署名,最後不過是用音樂平台上技術故障為由,就推諉的一乾二淨。

幾乎不構成對未來音樂生涯影響的「洗歌」問題,在面對短平快出歌的網絡神曲時,更加缺乏抵抗力。

尤其是面對「窮怕了」的普通音樂人而言。

據中國傳媒大學音樂與錄音藝術學院發布的《2018年音樂人生存現況與版權認知狀況調查》報告顯示,中國有三成音樂人收入為零,近七成音樂人從事兼職工作,95%的音樂人都無法僅靠音樂收益維持生計。

在「洗稿」圈裡用爛的手法,也順理成章成為了洗歌的基本步驟:在微博熱搜上找熱點,根據熱點快速作曲填詞,通過抖音、快手零時差發布。

蹭熱點的結果是無法「細思量」,大量相似的曲調瘋狂出現,也就不足為奇。

「反正大部分也火不了,九死一生的試錯,誰還去考慮是否侵權。」宋熙澤如是說:大多數歌,哪怕一時爆火,也沒多少聽眾真的記住了,更談不上去比對什麼「8小節雷同」。這是一個快消時代,一切都快的讓人很容易遺忘。

公式化的神曲與破壞性的原創

據說,只要按著「C-G-Am-Em-F-Em-Dm-G」的套路來寫歌,網絡神曲的誕生完全不是難事,還能批量化生產。

有套路、且順口,很容易公式化和形成似曾相識的感覺。

此外,理論界有一個音樂作品抄襲的抗辯事由——潛憶抄襲,也能成為一般音樂人肆無忌憚的說辭。

該概念即無意識抄襲,不過是潛意識裡記住了曾經聽到過的旋律,因而創作出了涉嫌抄襲的作品。

但也有一些創作者或歌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抄襲,甚至格外高調,某歌手就曾在微博上自誇,抄得比原作好聽。

更重要的是,通過魔性灌腦的神曲公式,大量流水線批量生產的神曲,已經在某種生態上,對原創音樂剛剛通過正版化而趨向良性的突然,進行毒害。

宋某某的蹭熱點方式,就是一例。其根據熱搜,推出的《王者榮耀》、《嘻哈有中國》等歌曲,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官方指定主題曲或合作歌曲。

「這和《捉妖濟》《道士上山》等早期網絡大電影的邏輯差不多,只不過現在網大已經不再用這麼低端的手法了。」網絡營銷從業者西峽稱:其實這樣也不能誕生讓人記住的神曲,最多是弄出一些流量不錯、沒人記得的口水歌。當然,賺錢的目的達到了,但作為創作者的藝術初心則蕩然無存。

據稱,國內目前按照神曲套路批量生產歌曲的音樂公司已經達到百家,且不少是從過去的洗稿團隊中變化而來,數量還在激增中。

平台的扶持,也使得這類量產的浮躁,正在壓制原創精品的誕生。

2018年1月抖音上線「看見音樂計劃」,4月快手啟動快手音樂人計劃;2019年11月,快手聯合QQ音樂、「雙酷」等平台推出了「音樂燎原計劃」,B站宣布上線「音樂星計劃」 和「音樂UP主培養計劃」……

「一系列的音樂扶持計劃,除了一種洗腦神曲外,並沒有創造出具有深度價值的原創音樂。」宋熙澤指出:平台為什麼會推你、憑什麼扶持你?怎麼判定?還不是靠流量,靠用戶點讚。神曲模式是最容易捕獲流量的方式。如果你弄一首美聲唱法進去試試……

在收益和流量雙重驅動下,扶持計劃可能帶來的劣幣驅逐良幣現象,幾乎不可避免會發生。

西峽認為:昔日在圖文自媒體、短視頻等多個內容生態領域,這種扶持和補貼,往往最終刺激的就是創作者的洗字慾望,洗稿、洗視頻、洗書、洗歌,沒有什麼是不能洗的,只要最終洗出來的是真金白銀,原本想安心創作的原創者們,要麼墮落隨大流、要麼堅持到底撞大運、要麼趁早離場……

來源:鈦媒體APP 作者:張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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