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丨科學防疫「小錦囊」
新冠肺炎肆虐之後，有一種陰謀論宣稱該病毒是美國人的生物武器，專門針對中國人的基因而設計，讓中國人更加容易感染和死亡。這些言論往往用17年前SARS為例，說SARS中感染最多的就是華人。
今年的新病毒是否傾向感染特定人群，學界目前還沒有統計性研究。但是我們可以借鑑一些相關研究，來探討這一問題。
中國人更易感染新冠病毒嗎？| 圖蟲創意
人體基因差異會造成易感嗎？
無論是人還是病毒，都有可能發生基因突變。由於病毒繁殖速度快，基因組相對較小，突變速率遠高於人。那麼如果用同一種病毒侵染人體，不同人之間的基因差異有可能增加或減小病毒的侵染力嗎？
答案是肯定的。但這些基因差異的情況，可能會非常複雜且難以評定。
病毒要想複製，需要宿主細胞的幫助；只有進入細胞這個「代理工廠」後，才能生產出更多的病毒。人體內的血管緊張素轉換酶II（ACE2）正是冠狀病毒（不管是SARS還是2019-nCov）進入細胞的大門。
血管緊張素轉換酶II（ACE2）是冠狀病毒進入細胞的大門 | 澎湃新聞
在一個人體內，兩個染色體組間的等位基因是有可能不同的（分別來自父母）。假設某個常染色體上的基因突變會增強感染，那麼患者受到的感染風險就是：帶有兩個易感等位基因>一個易感等位基因+一個不易感等位基因>兩個不易感等位基因。
像ACE2這樣在性染色體上的基因，還可能因為性別的不同帶來潛在的感染差異。
ACE2上的常見突變是否影響感染？
在2003年SARS疫情之後，圍繞著ACE2，科研人員們展開了一系列研究。比如，對於ACE2來說，哪些位點的突變可能帶來患者易感性差異？
在基因這本天書中，最常見的錯誤就是單鹼基突變（簡稱SNP），它就如同寫稿時偶爾拼錯的一個字母。在ACE2基因上，一共有5個常見的SNP。
人類ACE2基因上5個的常見SNP位點示意圖 | 參考資料[1]
研究者找到來自中國的81名男性SARS患者和87名女性SARS患者，將其分為重症與輕症，同時用174名健康男性和154名健康女性作為對照，對他們的ACE2基因進行了測序，並比較他們ACE2基因中上述5個SNP位點在各組之間的個數。
如果在SARS患者或SARS重症患者中，某個位點大部分都是突變型，而在健康人的大多都沒有突變，則可以假設，是該位點的不同導致了SARS易感性/重症的差異。
那麼檢測結果如何呢？讓我們看看研究者們的統計數據。
3.SARS患者中ACE2上的基因位點差異和統計檢驗得出的P值 | 參考資料[1]
要表明數據間在統計上有顯著的差異，現在推薦的標準是P值要小於0.01。從上表中可以看到，男女患者分開比較（這麼做的原因是男女患者可能在ACE2基因的表達量上存在性別差異），患者與對照組，重症患者與非重症患者，兩兩之間的P值都遠大於0.05。由此得出，ACE2基因上這幾個位點差異，不會影響SARS易感性及重症與否。
即使基因差異顯著，
也不能代表病毒易感性
讀到這裡，有人可能還會問，為何只關注ACE2這一個基因？人體中兩萬多個基因，為啥不能全部篩查一遍，看看到底是不是某些遺傳的差異，導致冠狀病毒易感性的差異，這樣下次冠狀病毒來了的時候，就知道應該對哪些人重點保護了。
為什麼不能把人體所有基因都篩查一遍，看看哪些基因導致冠狀病毒易感？| 圖蟲創意
1. 對這個問題，我的回答是「瞎貓總會撞到死耗子」。人體內數千萬個已知的單鹼基突變位點，還有那些整個段落（大片段）的插入刪除，總會有一些位點看起來在對照組和實驗組中是有顯著差異的。
2. 找到了某些基因的差異會導致病毒易感性，這只是做完了第一步。相關性的存在，並不等於因果關係，例如公雞打鳴和太陽升起之間相關，但誰都不會認為是前者導致了後者。要想在生物學中證明因果關係，需要闡釋清楚具體的分子生物學機理。
目前檢測特定區域，只需數十元的檢測成本，而檢測全基因組中全部位置的突變，每個人的成本在數千元錢，成本差異很明顯。額外的成本未必帶來新的收益，在已知病毒受體的情況下，按圖索驥是正確且高效的做法。
3. 除此之外，基因不同不代表其對應的胺基酸不同，也不代表蛋白表達量的不同。而真正決定病毒易感性的是受體蛋白的含量。同時年齡，生活習慣等還會改變蛋白的表達量。
2020年2月13日，論文預印本網站Medrxiv登載了一篇還未經同行評審的研究。研究者發現，亞裔和歐美高加索白人在ACE2的表達量上並沒有明顯差異，但生活習慣的不同會影響AEC2表達，如吸菸者相比非吸菸者，ACE2的表達量更高[2]。另外ACE2基因表達還有組織特異性，比如有論文指出，ACE2基因在男性腎臟和睪丸中的表達量相對較高[3]。
綜合上述幾點，我們可以看出人體基因的複雜性，單純針對特定人群的基因差異設計目標病毒是不可能實現的。
「鑽石公主」號的啟示
根據日本厚生勞動省的消息，截至2月19日，「鑽石公主」號郵輪上共確診了542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病例，有247位日本感染者（總人數1000餘人），77位美國感染者（總人數428人），還有來自加拿大、菲律賓、澳大利亞等國家和地區的感染者。這足以說明新冠病毒不會「區別對待」不同國家和不同膚色的人，也沒有隻偏好感染中國人。
「鑽石公主」號遊輪上，確診患者來自各個國家和地區 | NHK
如此，新冠病毒是針對中國人的生物武器論點不攻自破，這樣聳人聽聞的謠言當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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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防疫小錦囊」是果殼童學館在疫情期間，專門開闢的一個欄目，每天跟大家分享科學防疫的小知識！
除此之外，果仁媽前幾天緊急聯合北京大學第三醫院、北京大學國際醫院兒科副主任醫師鮑慧玲，整理了新冠肺炎防護，媽媽們非常關注的9個問題，並迅速上線了音頻課程，免費送給大家，希望能給焦慮中的你一點幫助。對話框後台回復「肺炎」，就可以獲得課程。
關於疫情，你有什麼想了解的問題，直接在留言區留言就好，果仁媽會聯合專家，在專欄中，進行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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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郭瑞東，華大生命科學研究院大數據工程師，業餘科普達人
編輯丨Yuki
排版丨凝音
題圖來源丨圖蟲創意
參考文獻丨[1] ACE2 Gene Polymorphisms Do Not Affect Outcome of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2] Tobacco-use disparity in gene expression of ACE2, the receptor of 2019-nCov；
[3] ACE2 Expression in Kidney and Testis May Cause Kidney and Testis Damage After 2019-nCoV Inf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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