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命運痛飲的女拳王:最大的對手是自己,偏見是我的下酒菜

拳擊時空 發佈 2020-03-08T13:59:36+00:00

父親是熊競楠格鬥生涯的啟蒙人,從記事開始,溫柔和體貼從不是父親的硬性要求,相反,勇敢、堅強、自立才是他教育的主旋律。

「你稍微有點女人樣好不好。」

2018年1月20日,熊競楠在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奪得ONE冠軍賽女子草量級初代世界格鬥冠軍頭銜,回到後台後,她打開自己的手機,一條這樣的留言出現在她個人的社交媒體上。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熊競楠第一次收到相似的評價,從她選擇這條「不歸路」開始,刻板與偏見一直貫穿在她漫長的十餘年格鬥生涯當中。

成為鬥士

「你和其他女孩怎麼不一樣」

出生在鐵道游擊隊和水滸起義的故鄉——山東濟寧微山湖,熊競楠自幼接受著抗爭文化的薰陶。「做自己,改變命運」的座右銘,烙印在她年幼的心裡。父親是熊競楠格鬥生涯的啟蒙人,從記事開始,溫柔和體貼從不是父親的硬性要求,相反,勇敢、堅強、自立才是他教育的主旋律。

「你和其他女孩怎麼不一樣?」這是熊競楠整個童年聽到最多的一句,來自身邊的人,也來自自己的內心。「我常常聽到人說,你的頭髮為什麼這麼短,一點都不像女孩。當時我在想,一個女孩究竟該是什麼樣的,是長發的?還是裙子,或是站在球場邊為男孩尖叫?這些關於女孩的標籤,我一個都不喜歡,我想做馳騁在球場上的那個人。」

青春期時的熊競楠爆發出驚人的體育天賦,伴隨而來的是她日益見短的髮型。唯一支持她的父親此時做了一個決定:送熊競楠到省拳擊隊去,成為一名專業拳擊運動員。這個十幾年前拍板的決定,改變了一個女孩的命運,也改變了整個中國格鬥史的格局。

砸掉鐵飯碗

「總有一天她會後悔的」

2008年,還在體工隊的熊競楠奪得了全國拳擊錦標賽獎牌,同年她已斬獲省拳擊賽54至57公斤級四連冠,收穫「國家運動健將」稱號。作為一名「體制內」的專業運動員,熊競楠擁有著每個體育專業的孩子都夢寐以求的鐵飯碗。

然而,不願跟隨主流的性格,早在熊競楠運動生涯的早期就顯露出來。就在專業生涯前程似錦時,熊競楠毅然選擇離開體工隊,轉型職業MMA(綜合格鬥),而原因一如她日後接受採訪時所說的那樣簡單:「MMA更加激烈,而我喜歡挑戰自己。」

放棄專業生涯,選擇職業生涯,彼時的職業MMA在中國市場鮮為人知,這無異於不當公務員改下海做生意,做得還是沒人聽說過的買賣。而身份的轉型,還只占據這段艱辛的一小部分,訓練的轉型,才是實打實的痛苦。

「不太容易。從拳擊轉型MMA,需要更全面的認知,很多東西要從零開始。別說我一點都不會腿法和摔跤,就連光腳打拳,都是我從未接觸過的。」在那段日子裡,熊競楠的耳邊時常響徹著退堂鼓:「總有一天她會後悔的。」對於這樣的聲音,熊競楠用沉默的方式還擊,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一日四練,從清晨醒目到晚上十點,夢裡夜裡都是拳腳激撞的聲音。

失去至親,傷病纏身

「回家吧,一個女孩子干點什麼不好」

五年前,在一場MMA籠鬥勝利過後,滿心歡喜的熊競楠致電家中報喜,卻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殤信。「在我備戰那次比賽的期間,我的爺爺奶奶都去世了,我全家都瞞著我。直到裁判舉起我的手,我都不知道我已經失去了爺爺奶奶。」

然而,命運的捉弄才剛剛開始,2015年中旬,還沒能從悲痛中走出的熊競楠,在一場訓練中不慎受傷,下半身幾近癱瘓。「我的訓練量一向要比他們的強度都高,腳趾骨折,肋骨骨折,頸椎位移,手臂受傷,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幾乎分分秒秒都是帶傷訓練。然而那一次,我真切的感受到了生活對我的戲弄。」

那段日子裡,拐杖與輪椅代替她的腿臂。醫生說,她的傷往後連正常行動都困難,更不要說回歸職業生涯。陪同就醫的教練說道:「這一行,練到最後是男人的天下,回去吧,一個女孩子干點什麼不好。」醫生和教練的一番話,給了熊競楠人生中第一次動搖。

然而,當時的熊競楠不知道的是,這僅有的一次動搖,也成為了她人生中的最後一次。正值2016年下旬,在家養傷的熊競楠如世界各地千萬女孩一樣,關注了發生在聯合國總部的女性權益演講,艾瑪·沃特森的一句話在那一天被她銘記:女性的能力是有價值的,女性也可以成為領袖人物。

沒人知道,這樣的聲音,在一個堅韌又柔軟的靈魂里發生了怎樣的化學反應。只是從那天開始,熊競楠開啟了漫長的康復訓練,之後她啟程泰國,如涅槃重生前的鳳凰,再度走進烈火。

首秀頂級賽場

「她輸定了」

2017年底,在國內職業MMA罕逢敵手的熊競楠以多次連勝的成績,收到了亞洲最大的職業格鬥組織ONE冠軍賽拋來的橄欖枝。一紙合同簽約完畢,她成為ONE冠軍賽在2017年最後一個登場的女性運動員,對手是被稱為世界最強散打戰隊——菲律賓萊凱戰隊的女弟子,比賽前夕,海內外一度唱衰熊競楠。

當晚,熊競楠用辛辣的拳擊技術一舉擊敗對手,名震海內外,讓世界認識到了這位中國女孩的力量。「他們都說我輸定了,我就想問憑什麼。」賽後,首回合獲勝的熊競楠回到了休息室,她對教練如是說。

而這場比賽的精彩程度,也在不久之後直接導致了行業的重磅炸彈,ONE冠軍賽賽事方官方宣布,安排熊競楠於2018年開年,對決新加坡常勝將軍Tiffany Teo,爭奪ONE冠軍賽女子草量級初代世界冠軍金腰帶。

閃耀東京

「這點兒偏見都當回事,那我早不幹了」

2019年2月9日,正是這一年春節的正月初五,熊競楠告別家人,登上飛往印度尼西亞的飛機,前往全亞洲最強大的格鬥戰隊之一——巴厘MMA,備戰3月31日日本東京的比賽,在那裡,一組頂級備戰團隊等候她的光臨。

「在巴厘MMA,競楠不只是女子運動員的最強,她是全隊的最強。從2018年初她奪冠那場比賽開始我一直關注她,她的強悍無人能比。」熊競楠在巴厘島的教練Mike Ikilei這樣說道。

這場比賽的對手,是格鬥圈人盡皆知的,來自夏威夷格鬥名門「李氏家族」的長女李勝珠(Angela Lee),同時也是ONE冠軍賽原子量級女子世界冠軍,身為ONE史上最年輕、蟬聯時間最長的世界冠軍,李勝珠在賽前一度放出狂言,自信滿滿,而行業內外更是無人相信,出身「野路子」的熊競楠有獲勝的可能,連遠在大洋彼岸歐美賭盤的賠率,都在肆意嘲笑熊競楠的不自量力。

然而,對於熊競楠來說,這樣的否定早已撼動不了她的心。「如果我連這點偏見都當回事,四年前我就扔下拳套不幹了。」李勝珠不知道的是,和熊競楠相比,她差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一個女孩改變命運的決心。

3月31日晚聯合主賽,熊競楠第五回合重擊終結李勝珠,同時創造了載入MMA史冊的壯舉:第四回合的纏鬥較量中,家傳柔術黑帶的李勝珠,對剛剛獲得藍帶僅僅兩年的熊競楠施展魔鬼十字固,在劇烈的疼痛和解說員的驚呼下,熊競楠強忍一分多鐘,鏡頭記錄下她屏住淚水比出OK的手勢,更被評為2019年最佳時刻,最終,撐到第四回合結束的熊競楠拖著傷臂,在第五回合逆風翻盤,壓哨奪勝。這場比賽後,熊競楠不僅鞏固了自己草量級王朝的王位,她憑意志撐過巴西柔術死亡鎖技的方式,更為男女綜合格鬥競賽開啟了全新的時代。

迄今為止,熊競楠已經連續蟬聯四屆ONE冠軍賽女子草量級世界冠軍,也是中國在世界賽場衛冕次數最多的世界冠軍,海內外媒體稱她是「ONE冠軍賽女子草量級史上最具統治力的女王」,而她自己,也用抗爭的故事譜寫了一個中國女孩改變命運的歷史。在中國綜合格鬥發展的短短十幾年裡,熊競楠並不魁梧的身軀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未來,她還將帶領女子綜合格鬥邁向更高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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