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槍擊斃羅劍仇

果然，機會被他等到了。

到了9月，正是蟹肥菊艷時，這時節為妓院一年中鼎盛時光。各妓院都紛紛舉行菊花山盛會，雇名手花匠，紮成花草人物，矗立在大廳中。門外扎花牌樓，五彩電燈，到晚放光，好似白晝。

這時院內院外，花團錦簇。花山盛會時，各妓院要請名嫖客，擺梅花宴。怎個梅花宴？

就是五桌都為梅花形，中間一席，置菊花紮成的景物，餘四設筵席。這種梅花宴，必須招名流、有錢有勢的人坐足，才見風光。

譚延闔在8月底下了指令，要各縣議員、軍界師以上的頭頭兒到長沙開會，名曰研究商討國家大事，實際上是參加各妓院的「菊花山盛會」。

有這幫有頭有臉的「色中餓鬼」參加，所以這年各妓院的菊花山盛會更是熱鬧無比。譚延闓親自布置了瀟湘館的菊花山，他拿出了1萬大洋。這1萬大洋，足把個瀟湘館裝點成了仙境。

賀龍和董亮兩人，自接受了刺殺任務，是天天留神，時時注意。當他倆知道譚延闓要到瀟湘館參加菊花山盛會時，決定在瀟湘館下手，他們把周圍的地形，出人的道路都看好了。

賀龍暗中請示林修梅，決計在這菊花山盛會中，刺死譚延闓。林修梅十分贊同，他說：「在這場合刺死譚延闓，還能使全國人民都知道這軍閥的腐朽。」

菊花山盛會開始的這天一大早，羅劍仇穿西服革履來找賀龍，他見賀龍已經穿戴齊整，笑道：「哎呀，文常，今天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出啊？」

賀龍說：「譚督軍指示參加，我是個軍人，能不執行命令嗎？」

羅劍仇說：「好好，咱們不說旁的，只要你去就好，到時候，我給你找個『小蟹』，包你吃上味兒。」

說著，把賀龍拉出門。賀龍心裡暗說：「我讓你吃『蟹』，等著冒血吧。」他想著，按了按衣袋，那裡裝著手槍。

簡短捷說。賀龍同羅劍仇到了瀟湘館，參加了菊花山盛會，譚延闓親自主持這個會，會上賀龍趁亂舉槍射擊。

哎！算他譚延闓命大，這第一槍沒響，原來是個臭子兒。譚延闓是行伍出身，他一眼瞧見了賀龍舉槍，趕忙一閃身。

第二槍響時，只聽「撲通」一聲，譚延闓身邊一個幫閒被打死。

賀龍的槍打中的是誰？就是小伯溫劉能。這小子也是做陰損事太多了，當了譚延闓的替死鬼。

賀龍的槍聲一響，里里外外就亂了。賀龍見行刺沒有成功，再不走就有了危險，趁亂就往外跑，他剛出門不遠，胳膊被一人抓住，誰？羅劍仇。

賀龍行刺的時候，羅劍仇沒看見，他正看那些「姐兒」，看得眼花繚亂。槍一響，他也緊著往外跑，就聽人喊抓刺客。慌亂之中，他猛然間看見賀龍向外跑且神色緊張，這小子一下子明白了。

心說：「原來刺客是你。好，該我發財的日子到了，我要抓住你，譚都督決不能虧了我。」他想著，幾步過去，抓住了賀龍。

賀龍回身一瞅是羅劍仇抓住了自己，心裡這股氣就甭說了，心說：「好小子，今天我才看透你是什麼變的。」

剛要掄拳頭打羅劍仇。一聲槍響，不偏不歪，正打在羅劍仇腦殼上，誰打的？董亮。

原來賀龍同董亮兩人商量好，賀龍進內，董亮在外接應，當董亮聽到槍響，又見賀龍跑了出來，知道賀龍動手了，當然他還不知道譚延闓沒打死。

當他見到賀龍被羅劍仇抓住，對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十分憤怒，掏槍就把羅打死了。

二、賀龍被救

賀龍、董亮趁亂之際，順著街就跑。這當兒，瀟湘館內外，是兔子拉車—亂了套啦。警察、馬卉、衛兵全來啦。吹哨的、調號的、喊叫的，再加上那幫「色中餓鬼」的議員。嚇的跑樓上的、鑽桌底的、爬狗洞的，一個個真如喪家之犬，落網之魚。

這幫子警察、衛兵，有看見賀龍和董亮的，就喊：「刺客向西跑啦！」

呼啦—這些警察衛兵全部往西追去了。他們一邊追一邊打槍：街上行路、做買賣的人全閃開了。

忽然一顆子彈穿過董亮的腦殼，董亮翻身栽倒。賀龍一瞅董亮倒下了，再一看，沒了救啦，賀龍這分難過就甭提了。

這工夫，有幾個警察己離他不遠了，他一掄槍，「嘩—」倒了好幾個。隨後，賀龍也顧不上董亮的屍體了，一哈腰鑽進了一條胡同。

追趕的警察衛兵也緊跟進了胡同，賀龍又打倒了兩個。警兵們也向他開槍，子彈從耳邊噢噢地飛過。

賀龍又打了兩槍，沒子彈了。遂把槍一甩，又拐進了一條胡同，七拐八拐了一陣，又翻了兩堵牆，到了一個院落，忽聽得一片笙管笛簫之音。

一看，原來是座戲園子。賀龍見一門口，便急急鑽進房內。一瞅，才知是戲園子的後台，有幾個人正在化裝。

賀龍心想：「糟糕，進了死胡同了。」那幾個唱戲的也看見了賀龍，立時後台也亂了就在這一瞬間，一個姑娘驚喊道：「呀，是賀恩人。」隨著話音，那姑娘，急對賀龍說：「賀恩人，快到裡邊來。」

賀龍定睛一瞅，原來這姑娘正是在桑植被救過的那個月容。這時馬班主也來了。馬班主見賀龍滿臉汗水，神色變異，吃驚地問：「恩人這是怎麼了？」

賀龍說：「我刺殺譚延閻沒成，後邊警兵抓我。」

正說著，只見劇場裡闖進了幾個警兵，賀龍要走。月容說：「來不及了。」

月容說著，順手從牆上摘下一個假花臉，給賀龍戴上，又拉過一件長袍穿上，還戴了個紅鬍子，這一打扮，賀龍就成了「孟良」。

剛剛穿戴完畢，那幾個兵便來到後台，把箱子都翻了底兒，有個兵還看了看「孟良」，見沒有刺客，便走了出去。

警兵走後，賀龍摘下假面具，對月容和馬班主說：「謝謝你們。」他又轉身對其他人說：「謝謝各位。」

馬班主說：「賀恩人，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不是你救了我們，我們哪有今日？」

賀龍說完要走。月容一把拉住他說：「風聲這麼緊，你走不是送死嗎？」

馬班主也攔住說：「不可，你先在我們這裡待幾天，風聲緩一緩再離開。」

賀龍見他們說得也有道理，便藏在這個戲班子裡，過了10來天，馬班主的班子到城外演戲，賀龍便隨同班子一起，出了城。

分手的時候，馬班主說：「賀恩人，你準備到哪裡去呀？」

賀龍說：「如今這社會，咱們窮人要想腰杆硬，非有槍桿子不可，我要回家鄉拉隊伍去。」

月容望著賀龍，不舍地說：「恩人，此一別，不知我們何日再能相會。」說著，眼裡竟滾出淚花。

賀龍望著這個飽經風霜的姑娘，不知怎麼的，心裡也有股不忍分離的勁頭。

可是，當他一想到自己的處境，不允許有這些兒女情長的情感，便笑道：「月容，你們要多多小公，世道太壞呀！」說罷，轉身順大路而去。

賀龍剛走不多遠，忽聽身後有人喊他，一看，原來是月容。月容跑到了他近前，喘了一會兒，才平下氣說：「常哥，這是我爸爸給你路上用的。」

說著把一個小布包兒交給了賀龍，爾後扭頭就走了。

賀龍一看，原來是幾塊光洋。賀龍急回身一看，姑娘已經走遠了。他望著姑娘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把大洋放在衣內，大踏步地走了。

三、賀龍被抓

賀龍離開省城，打算直奔桑植。可是，他才走不遠，便發現各交通路口上都畫有影圖貼著捕捉他的布告，上寫著捉住賀龍者賞大洋1萬元。賀龍見此情，不敢走大路，就走小路，進小店，渴了喝些田間水，餓了在小村百姓家買些飯吃。

這一日，他來到了寧鄉縣地界。猛然想起有個趕馬的朋友叫高二，心裡盤算，這些日子路上走的辛苦，何不去他那裡看看，也順便打聽一下風聲。黃昏的時候，他到了寧鄉縣城邊兒，一打聽高二，都知道。原來高二是個趕騾馬賣山貨的人，誰都認識。有個老漢告訴他，說路北塗著紅漆大門的就是。那老漢還說：「高二現在發財了，可抖了神了。」

賀龍問：「他是個窮趕騾子的呀？」

老漢說：「如今時來運轉啦。咱也不知怎麼發的財，反正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怎麼發的，只有他自己清楚。」聽說高二成了財主，賀龍不想去了，為啥？財主們的心狠呀。剛轉身要走，猛聽老漢說：「客人，那不是高二來了嗎？」

賀龍一瞅，啊，只見高二騎著高頭大馬，身穿綾羅綢緞，好不威風。賀龍想低頭躲過，可躲閃不及了。高二已在馬上看到了賀龍。他急忙下馬說：「這不是文常弟麼，怎麼在這裡？走，到家裡歇著。」

賀龍只好迎上前說：「不用啦，幾位夥計走前邊了，等著我呢。」 高二說：「先讓他們慢慢走著，咱哥兒倆多年不見面了，說什麼也得到家裡坐坐。」說著，不由分說把賀龍拉到家中。

這個高二現在可是發了財了，怎麼發的財？高二原來是個破落戶出身。他爹一桿大煙槍把個家產都抽光了。

他5歲時，家就窮得時常揭不開鍋。他爹逛窯子逛了一身大瘡，死了，扔給他的就剩一桿煙槍，他自然抽不起，就把煙槍賣了。可是他爹在世時給他描繪的家庭盛世，在他腦子裡可留下很深印象。

他成年後，因生活沒著落，就去給人家趕騾馬。有次過三不管的地方，一幫鄉丁攔住了他們幾個人的馱子，把高二胳膊砍了一刀，虧得賀龍從那裡經過，救了他們幾個人。

可高二回到東家那裡，吹了一番自己如何抵擋鄉丁的牛皮。東家見他胳膊有傷，信以為真，給了他一些錢養傷。高二趕騾馬走的地方越多，他越覺自己生不逢時，如果家境不敗，依然是公子哥兒，那多享福啊。

這趕馬一身臭汗一腳泡的，哪年是個頭？怎麼才能發財呢？他知道「人不得外財不富，馬不得夜草不肥」的道理。可哪來的外財呢？

「運氣」還真讓他等到了。去年夏天，革命黨人黃鐵錚等21人密謀刺殺湖南督軍湯薌銘。這日下午2時，這21人手持炸彈短槍衝進了行署正門，後來，因為寡不敵眾，不幸失敗。一一落在湯屠戶魔掌之中，當天便被殺害。

這21名革命黨人被殺害之後，湯薌銘立即嚴令其所部鷹犬向各方偵察。這時候，高二密報了一信。

什麼信？

他報告了守城官宋春森與圍襲行署案有關。

高二怎知道的？原來這宋春森暗中做鴉片生意，高二不是趕馬的嗎？

他替東家給宋春森送鴉片，看見過黃鐵錚常來宋家做客。槍殺黃鐵錚等人的布告一貼出，高二一瞅上邊的照片，登時打了個冷戰。心說：這不是和宋大爺常來往的人嗎？

又一見布告上寫著知情告發同黨者賞洋萬元，心裡猛的一動，他拍著腦袋自語：「高二呀高二，你的財神爺不是來了嗎？」於是，他立即奔到行署，報告了這一情況，宋春森當天被捕，連夜槍決。

高二得了這1萬滾了血的大洋，喜滋滋的回到了家，買房置產，過起了他的舒服日子，可憐宋春森，腦袋掉了還不知是怎麼掉的。眼下高二見到賀龍，猛地想起城門口貼的緝拿賀龍的通緝令。

心中一陣大喜，暗道：「這不是聚寶盆、金馬駒兒跑到家裡了嗎！真是，人在家中坐，財從天上來。」急忙下馬，把賀龍讓到家中。

高二將賀龍引到家中後，忙讓妻子燙酒炒菜。賀龍打量了一下這屋內的擺設，很是闊氣。便說：「高二，你發財了？」

高二笑道：「托祖宗的福，我在路上揀到一捆票子。」

賀龍是個磊落之人，哪裡想到是他告發了革命黨人，得了帶血的錢才發的財。

當下，高二給賀龍換了衣服。之後，高二說：「文常，你真是好大的膽子，譚延閻到處貼告示捕捉你，你還敢到城裡亂晃，虧得讓我碰到。別走了，住上些天，躲躲風頭，眼下我也管得起你的飯。」

說話的工夫，飯菜做好了，高二端了上來，還燙了壺酒。賀龍真餓急了，二話沒說，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高二更是頻頻勸酒。

賀龍幾杯酒落肚，不一刻就覺得頭暈目眩，翻身栽倒。高二哈哈大笑道：「賀文常啊賀文常，別人看你是個人，我看你是塊銀！」笑罷，取來繩索，將賀龍捆起，吩咐妻子看好門戶，自己便急忙忙跑去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