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名人 邯鄲筆記|銅雀春深

燕趙都市報 發佈 2021-10-18T07:44:13+00:00

以文塑旅、以旅彰文。

以文塑旅、以旅彰文。通過名人見聞式報導,全景展現第六屆河北省旅發大會舉辦地邯鄲傳承紅色基因、創新綠色發展、打造全域旅遊發展新格局的生動實踐,從9月22日起,由河北省文化和旅遊廳、河北省作家協會、河北日報報業集團主辦的「文化名人邯鄲筆記」主題活動,陸續推出名家名作,看文人筆下的邯鄲文旅故事,感受歷史與現代相交融的「新」邯鄲。

暮春時節,草翠樹青,萬木蔥蘢,銅雀台掩映在濃綠之中。

腦海中不由浮起唐代詩人杜牧的詩句:「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此詩在季節上倒是應時應景,不過,今之銅雀台更準確地說是「金鳳台」,至於「鎖二喬」,只是風流詩人的浪漫綺想罷了。

銅雀台遺址在河北省邯鄲市臨漳縣,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建安十五年(210),曹操在鄴城以城牆為基築「鄴三台」,名銅雀、金虎、冰井。「金虎」後趙時期因避皇帝石虎名諱,改名「金鳳」。銅雀台為核心主台,另兩台前後拱之。明代之後銅雀、冰井二台皆廢,獨遺金鳳台留存至今,但銅雀台名氣太大,是三台的代表性稱呼,所以,這裡仍被習慣喚作銅雀台。

臨漳古稱鄴,記得上小學時有一篇課文《西門豹》,講縣令西門豹治鄴,「河伯娶妻」的故事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河,即漳河。西晉時因諱愍帝司馬鄴改名臨漳,北臨漳河是也,古代的名諱傳統弄得許多地名改來改去。鄴城有「三國故地,六朝古都」之譽,曹魏、後趙、冉魏、前燕、東魏、北齊都曾都於此,當然,曹魏是開創者。金鳳台前面的廣場上矗立著一尊曹操昂首握劍的雕像。

登上金鳳台,上面有清代順治年間依台而建的文昌閣,還有碑廊、瓦當、石螭等文物,院內還有一棵蔥鬱的古槐。

站在金鳳台北端的高台之上,往北瞭望,一片蒼茫。這天的風奇大,從北方漫天遍野狂嘯而來,吹得一邊的大樹枝搖梢擺。我使勁弓著身子,幾乎站立不定,怪不得曹植詩曰「高台多悲風」,仿佛有意讓我體驗一番似的。我努力支撐住身體,看到了台下約八十米遠的地方,有蜿蜒數百米長凸起地面五米左右的黃土青磚牆基,那就是銅雀台遺址。歷史就是過去,滄海桑田,陵谷變遷,兩千年了,能有遺址尚存已經很不錯了。鄴城繁華之時漳河在城北,如今漳河跑到南邊去了。政權更迭,隋文帝楊堅一把火將鄴城焚毀,以後漳河水又落井下石,伺機咆哮著將名聞天下的銅雀台夷為平地。不過,也得虧漳河的淹沒,掩藏了它的一段地基,使遺址得以殘留,不然,後人向何處憑弔?我正在凝神眺望間,有一排黑色的鳥在面前盤旋飛過,那鳥通體烏黑,不像麻雀,也不像烏鴉,我從來沒見過,透著一絲神秘的氣息,我腦海中忽然映現出漢朝官員的朝服,皂衣玄服。我脫口而出:看,漢魏的鳥!似乎它們從歷史深處翩然飛來,流連尋覓那往日的繁華富麗。莫非,這些鳥就是銅雀台的「雀」?

《三國演義》寫曹操某夜忽見一道金光從地而起,令人隨光掘之,掘出一銅雀,以為吉祥之兆,於是乃造銅雀台於漳河之上。銅雀,即銅製的鳥雀,古代常用於建築之上,視為祥瑞之物。古歌有云:「長安城雙闕,上有雙銅雀。一鳴五穀成,再鳴五穀熟。」梁簡文帝《和藉田詩》云:「鰩魚顯嘉瑞,銅雀應豐年。」建安十七年春,銅雀台落成之後,曹操率曹丕、曹植等一干人登台,命各作《登台賦》。史載,曹植才思敏捷,援筆立成,連曹操都甚為驚異,怪不得後人謝靈運贊其「才高八斗」呢。當然,曹丕也不遑相讓,二人聯袂奉獻出關於銅雀台的奇文華章,書寫了一段同題作文的文壇佳話。從二人的賦中我們看到了銅雀台的壯麗模樣:「登高台以騁望,好靈雀之麗嫻。飛閣崛其特起,層樓儼以承天。」(曹丕)「建高殿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立沖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曹植)銅雀台的高大、雄偉、華美如在目前。銅雀台一側還有銅雀園,登台遊園、吟詩作文、唱和酬酢成為那時期文人們的一大雅興,圍繞曹氏父子薈萃了包括「建安七子」在內的鄴下文人集團,創作了一批清新剛健具有「建安風骨」的作品,成為建安文學的淵藪。

《水經注》說銅雀台有屋百餘間。據說曹操的姬妾歌伎也在此居住,所以就有了杜牧「銅雀春深鎖二喬」的想像。《三國演義》可能受杜牧詩句的啟發編出了一個精彩的橋段,讓諸葛亮巧改曹植的《登台賦》,杜撰出「攬二喬於東南兮,樂朝夕之與共」的句子,智激周瑜,從而達成了吳蜀聯盟。

俱往矣。曾經富麗堂皇、名滿天下的銅雀台,如今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只是一段傾圮的牆基,金鳳台也非初時的模樣。銅雀已逝,春深依舊,任何事物抵禦不了的就是時間,永恆不變的唯有變化。還好,有那些遺存在,有詩文在,有故事在,我們可以和時間和解,在想像中讓銅雀台復活,在春深處聳立。

(文/劉江濱 劉江濱,河北日報報業集團高級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河北省首批「四個一批」人才,河北省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著有散文隨筆集《書窗書影》《當梨子掛滿山崖》等,參撰《中國當代散文大系》《張中行名作欣賞》等著作。曾獲河北省第八屆文藝振興獎、第二屆中國報人散文獎、第八屆「河北十佳圖書」等獎項。散文《男人孟軻》被收入人民教育出版社版九年級語文教材,新課標語文同步讀本。作品被國內幾十部文集選入,其中《桃之夭夭》被收入《新中國70年文學叢書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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