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新加坡當客工的第一天,就體會到深深的無力感……」

新加坡眼 發佈 2021-10-18T01:50:40+00:00

編者按:《新加坡眼》APP「獅城茶館」就像一個濃縮的社會,各行各業的人們皆可自由發聲。以下為網友原文:原來新加坡不過是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的升級版。

編者按:《新加坡眼》APP「獅城茶館」就像一個濃縮的社會,各行各業的人們皆可自由發聲。


網友「劉莽裸開心」是一名中國籍客工,他時常以日記的形式,向大家分享異鄉人的酸甜苦辣。在他的字裡行間,世相百態人間冷暖,即化成有血有肉的文字,讓我們得以了解勞工群體的真實生活。以下為網友原文:


原來新加坡不過是北京、上海這些大城市的升級版。大城市裡處處充滿著不合理、不公平。


人生沒有任何意義,反正一切都是一場空。五千年多少條生命、多少人生,我也只是滄海一粟。


人生百年,雖是看我自己的選擇,但各個階層都有掌控者。我只是一個苦工,生活暗淡無光、無可奈何,只為能活著。


(編者註:網友今年8月31日來到新加坡,此篇記錄的是他在9月11日時第一天做的工作以及感受。)


躺了五六天,突然幹活,夜裡居然有點睡不著了。我生活作息太不規律,夜裡三點才睡,五點就起床上班。現在身上只有90新幣,下個月七號才發工資。早餐吃了兩個餅,花三塊錢都心疼死了。

我和工友們被安排去了富人區,給獨棟別墅翻新,拆掉以前的裝修,重新裝修。這棟獨棟別墅二十年了,換了四位戶主,剛開始是四百萬新幣買的,現在是兩千萬新幣。

我工作十輩子也買不起這個房子,一天八新幣,就按十新幣一天,一年也就3.65萬新幣,十年就36.5萬新幣, 一生、一百年才365萬新幣。我幹活干十輩子才能擁有3650萬新幣。十輩子,一千年。但我想了一會兒覺得,什麼富人、窮人,反正都是一輩子,都是活一百年。

因為我們來的太早了,管理人員還沒來開門,我便在富人區馬路上四處溜達,體驗一下富人生活的區域。工友們個個教訓我,說這個地方不能亂溜達,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來幹活的。這些話讓我很反感。

人人生而平等,富人、窮人又怎麼了呢?我只是好奇,在馬路上走走,又能出什麼事情呢?

在另一棟別墅的門口,我看到一個爸爸在用英語溫柔地教兩個孩子掃地。我立馬想到曾國藩家訓:黎明即起,打掃晨除,然後尊敬老人,好好讀書。

我很喜歡孩子,想在他家門口多呆一會,但是工友讓我不要亂跑。我天天被工友罵,說我腦袋有問題,我說的話在工友面前只能找罵。我很難受,但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不過無論如何我還要和工友們一起工作,為了活著。

開始幹活,看著這兩千萬房子,我莫名其妙感到悲傷。這個世界沒人懂我,我好痛苦,好難受。一個家庭主要是要有人味的,而我無家可歸,不知道能去到哪裡。

我拿起錘子用力亂捶,拼命幹活。拆了一個多小時後,我氣喘如牛,沒力氣了,干不動了。不知道是因為昨天只睡了兩個小時的原因,還是因為老了,體力很難恢復過來。今年才三十歲,天天抽菸,喝酒,熬夜,已經很痛苦了。而這邊工友們又開始教育我,說我一點用處都沒有,和我一隊只會拖後腿,在工地幹活遲早被領導罵死。

我在新加坡深切體會到了「苦」這個字。新加坡每個人工價都不一樣,我們的工價是八到十二新幣,真不合理,一天干十二個小時,才一百新幣不到,還不包吃。我回想到之前在上海同樣艱苦的生活,再想想現在,眼淚都流幹了,但命運還在一次次的重複。經歷這些有什麼意義呢,生活根本沒有希望。

午飯時間到了,因為是第一天,我沒有提前準備午飯,身上也沒有錢了,一共只有八十新幣,還好早上帶了一袋方便麵。我們八個人拿著餅乾和麵包一起吃的,每個人都很勞累。

下午要清理的垃圾還是那麼多,怎麼就是不變少呢。我做事慢,他們還不停地扔。後來,他們算好時間停工和我一起運垃圾。他們都說中午沒吃好飯,太累了太辛苦了。我認為是天氣熱,我跑衛生間從水龍頭喝了好多涼水,都出汗排出來了。

下午六點多時,領導問有誰可以到泳池裡面,清理掉到泳池裡的垃圾,我立馬答應了。聽到可以去泳池裡面,我特別興奮,可以洗澡啊,熱死人了。下水裡好舒服,一點一點地把我身體表面的熱氣沖走。雖然只有一點點垃圾,但我在水裡玩了很久。當時我就想:新加坡是海島,以後如果我能出去玩,就可以去海里玩水、游泳了。

我和領導聊了會兒,他說房子戶主之前偶爾會帶他兩個女孩來這裡游泳。他居然有兩個女兒,那和今天早上那家的兩個兒子以後就是鄰居呢,真希望這四個孩子能是好朋友 。

領導還說之前勞工都不敢用華人,因為華人工價高。

工價高?我一個小時才賺八塊錢,比起這個兩千萬的房子,工人一天工資才幾十塊錢還算高?這個世界真不公平。

七點,領導走了,我們在門口等車接我們回勞工營地。等的過程中,早上那家人路過了,和我打了招呼。我看見了,但我只能目送他,我已經沒有了說話、揮手的力氣。富人的素質真高,路過會和你打招呼,不管你何等地位。

我們回到客工宿舍後,我看到另外一些印度工友們,我對人人平等的信仰全崩塌了。

他們累得在路上、地上排隊坐著、躺著,對生命都失去了眷念,沒有希望、想法、追求、認知。他們的工錢比我們還低,要怎麼生活啊?

他們一天就幾十塊錢,吃都吃不飽,根本存不了錢。工友們都說,他們比較不會幹技術活,乾的都是錯誤的,只能幹苦力。我感覺不是這樣的啊,他們和我們都是一樣的啊。人家還會英語呢,我都還不會英語。

這些印度族工友說,新幣換成他們國家的錢很值錢。但他們現在是在新加坡生活呀!他們還要在這裡吃飯,這裡的飯菜也不便宜。就像今天,我們在富人區不也買不起飯嗎,只吃了一袋方便麵。

下班後,我整個人又熱又累,精神恍惚,十分痛苦,唯一的念想就是在游泳池玩了一會水。我特別想抽菸,就買了一包11新幣的煙,太貴了。我又買了晚飯,一共只剩60塊錢了。我還特別想喝飲料,但我不想下樓了。

第二天休息,我一覺睡到早上十點。起來後手小臂特別疼,就像斷了一樣,根本拿不了東西了。我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應該是因為昨天不停地捶木頭,拆木架子。

後來有一位工友給我按摩了一下,他用指甲深深捏住我的小臂慢慢向上掐。我鬼哭狼嚎、痛苦呻吟,發出不堪入耳的怪叫。雖然感覺他在整我,讓我睡不著覺,但不可否認效果確實很好。

到了下午我隱約恢復了八分左右,便去超市準備買飲料。推銷員向我們推銷飲料,說只要五毛錢,我立馬買了四瓶,運氣真好。我不認識英文,拿到宿舍給懂英文的工友看了,他說還有一個月就過期了。我說沒事,只要人家敢賣,我就敢喝。

新加坡我不知道能呆多久,我現在只想好好存錢,以後流浪天涯,去很多地方。反正我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回去,沒什麼牽掛。

(本文來自新加坡眼APP網友 劉莽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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