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成龍接到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王安妮，《銀色世界》雜誌編輯。

「我拍了些照片，要不要來看看？」

成龍去了。

走進門，看到王安妮正和一個女孩聊天。

女孩兒臉蛋圓潤。

笑起來眼眸像臥著星星。

成龍心裡暗暗「哇」了一聲。

「這個女孩長得好純，有驚為天人的感覺。」

一問才知道，她是演員林鳳嬌。

彼時林鳳嬌正當紅。

人人都說，她美貌和演技並存。

她與林青霞、胡慧中、胡因夢，齊稱「台灣四美」。

斬獲金馬獎影后，和林青霞、秦漢、秦祥林並稱為「二林二秦」。

林鳳嬌（左）和林青霞

林鳳嬌笑著和成龍打招呼。

她還不知道，不久後她將栽在這個愣頭愣腦的小伙子身上。

那時她是無數人的夢中情人。

李敖曾感慨，「台灣有10萬個男人想娶林鳳嬌為妻」。

而當時成龍身邊，也圍著眾多鶯鶯燕燕。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也沒想到，日後會和這個女孩產生幾十年的糾葛。

成龍風流一世。

睡過妓女，陪過舞女，戀過女神鄧麗君……

他也不隱瞞否認。

2015年，他出版自傳《還沒長大就老了》。

真實記錄了生命中的那些花兒。

透過成龍樸素的筆墨，我們能看到——

大哥的武打江湖很熱血。

大哥的半生情史也夠精彩。

聽說初戀是男人永遠的白月光。

成龍也不能免俗。

那年他15歲，女友16歲。

是拉拉小手都會臉紅心跳的年紀。

那時的他們，單純而簡單。

父母反對，他們就偷偷溜到公園。

肩並肩坐在長椅上，一坐就是五六個小時。

成龍有時候把手搭在女友肩膀。

手麻了也不敢拿下來。

後來成龍有了自己的小房子。

女友就每天到他家，替他洗衣服、收拾房間。

再後來，成龍心性越來越野。

他開始躲著女友。

推說「很忙」，跑去跟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女友是當紅花旦，很漂亮，很多有錢人追。她都拒絕了。

她一直守在窮小子成龍身邊。

「你不娶，我不嫁。」

可惜成龍滿眼花花世界，還不懂珍惜。

終於有一天，他們分手了。

他徹底失去了她。

後來成龍極力彌補。

他說我買車了，我答應過讓你第一個坐我買的車。

女友拒絕。

他送去一塊表，說我承諾過給你買名牌表。

女友不接受。

圖源：自傳《還沒長大就老了》，下同

想送一棟房子。

女友也不要。

她開了一家服裝店。

成龍暗中派人去關顧生意。

女友知道後把店關了。

她是一個特別有骨氣的女孩。

至今未婚。

成龍也至今未忘。

與初戀女友分手後，成龍走進了紅燈區。

當時他十六七歲。

開始做武行。

幹這行就是拿命來博。

他們隨時可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成龍想，那還存什麼錢啊。

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每天收工後，成龍就跟師兄們去夜總會。

他莫名專一。

每次都點九號女孩。

大家都開玩笑叫他「九號的男朋友」。

夜總會的條件很糟糕。

侷促的格子間，天花板很矮，燈光很暗。

隔音也差，嘈雜不堪。

成龍卻覺得那裡是天堂。

那時他在劇組跑龍套。

每天就練功、拍戲，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紅。

日子很苦很累。

而九號女孩，給了他極大慰藉。

有一次，成龍在港式茶餐廳吃飯。

有個女孩和他打招呼。

還一直盯著他看。

他覺得很奇怪。

我又不認識你，這是幹嘛呢？

那天晚上，他照例去找九號。

一碰面她就問：「今天你為什麼不理我？」

成龍愣住了。

隨即恍然大悟。

他們每次見面都是在夜晚昏暗燈光下。

從來沒有在明亮的陽光下相見。

難怪認不出來。

那時他想，我們總歸不能一直這樣。

這段故事沒有後續。

生於暗處的情愫，脆弱而鬆散。

慢慢也就無疾而終了。

18歲，成龍在香港做武術指導。

到了晚上，他喜歡跟兄弟們去些高級交際場所。

那裡有許多舞小姐。

漂亮，有氣質，修養好，受過高等教育。

這幫武行大老粗們，都喜歡和她們待在一起。

成龍就是在那裡認識了Latisha。

臉上有疤痕。

但還是很美艷。

她知書達理，英文講得很好。

吃飯時，會把雞骨頭擺得整整齊齊。

成龍愛穿白色衣服。

Latisha就叫他「白衣人」。

那時成龍還沒出名。

每天工錢也就幾十塊。

但Latisha一天能賺一兩千塊。

還有自己的房子車子。

兩人感情很好。

Latisha帶成龍見識了許多新奇的東西。

成龍把錢都交給了她。

成龍父親聽說後，強烈反對。

他告誡成龍：「千萬不要跟舞女戀愛，會被騙錢的。」

聽得多了，成龍也忍不住擔心。

他去找Latisha。

Latisha一句話都沒說。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薄薄的本子。

裡面夾著成龍交給她的錢。

她分文未動。

全部還給成龍。

這一幕，成龍記了很久。

其實當時他只是個窮小子，Latisha這麼有錢的舞女，能圖他什麼呢？

可惜後來他才懂。

再次見到Latisha時，她已結婚生子。

她依然漂亮，有氣質。

看到她過得好，成龍放心了許多。

時間又過了幾個春秋。

1979年，成龍到美國拍戲。

當時他25歲。

已經小有名氣。

他多次偶遇鄧麗君。

聊起來才知道，兩人住得很近，只隔了3個街區。

成龍就經常約鄧麗君出來。

他們一起學英語，去中國城吃中餐，在馬路上滑旱冰，去海邊散步拍照……

兩顆年輕的心，逐漸靠攏。

但他們註定無法長久。

畢竟性格和習性差異太大了。

鄧麗君說話輕聲細語，成龍是「大老粗」；

她優雅恬淡，他剛出名賺了錢，恨不得在身上掛滿大金鍊子；

她喜歡一個人出門，他享受當老大，被兄弟們前呼後擁。

幾乎每次吃飯約會，都跟著一幫兄弟。

有一次，鄧麗君說，我們今天能不能單獨吃飯？

成龍說好吧。

那頓飯吃得非常不愉快。

鄧麗君選了一家法國餐廳。

但成龍不喜歡這種高檔場所。

他就像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處處作對。

她說牛排五分熟好吃。

成龍：不要，我就要吃十成熟。

她說喝紅酒。

成龍：要啤酒。

然後一口悶。

鄧麗君問：好喝嗎？

成龍：很難喝。

湯端上來，鄧麗君用湯匙慢慢舀著喝。

成龍直接咕咚咕咚往嘴裡倒。

牛排來了，鄧麗君還沒吃完第一口，他已經整塊肉吃完。

吃完飯，他一出門就嚷：

「再也不要帶我到這個餐廳。」

然後轉身就走。

後來成龍說，自己出身底層，自卑感作祟，故意要跟「上流」唱反調。

只是苦了鄧麗君。

成龍就一直擰巴著。

最終導致了分手。

有一天，鄧麗君給成龍打電話。

她要離開台灣一陣子，想過來見他。

成龍說，來吧。

鄧麗君來到後推門進屋。

她一襲晚禮服，高跟鞋，顯然剛從舞台下來。

這時成龍的毛病又犯了。

他故作霸氣。

只說了一個字：坐。

隨後他就自顧自跟兄弟們聊劇本。

沒有跟鄧麗君說一句話。

她就自己默默坐在角落裡。

坐了一個小時。

那天晚上，鄧麗君在電話里說：

「Jackie，我看你並不需要我，你就跟你的兄弟們在一起吧。」

第二天，成龍拿到了她留下的東西。

一盒卡帶。

裡面是鄧麗君的歌，《把我的愛情還給我》。

「你心裡根本沒有我，把我的愛情還給我……」

成龍當時在拍《龍少爺》。

忙得焦頭爛額，也就懶得再談戀愛。

後來他在節目裡說：

「我的事業最重要。」

「兄弟能幫我事業蒸蒸向上，女朋友幫得了我什麼。」

但這段戀情，終究還是成為了他的遺憾。

1995年5月，成龍的助理接到一個電話。

「我是鄧小姐，我想找Jackie。」

助理轉告成龍。

他說好的，然後就忘了。

幾天後，他聽到了鄧麗君去世的消息。

成龍呆住了。

回憶洶湧，眼淚嘩嘩地掉。

曾經相愛的女孩，突然生死相隔。

而他錯過了最後一次機會。

從那之後，有人讓成龍回電話，他會馬上打回去。

再後來，就到了林鳳嬌的故事。

她是成龍生命中最特別的一朵玫瑰花。

他們的感情，不是王子公主童話般完美。

更像普羅大眾。

有博弈，有動搖。

但相互扶持，走過幾十載光陰。

林鳳嬌妥善地托住了成龍的驕傲。

當時她已是紅極一時的影星。

但她完全沒有明星架子。

她穿著樸素，性格柔順，從不糾正成龍的錯誤。

成龍喜歡和兄弟們去些不太高檔的餐館。

她也跟著去。

毫無意見。

吃飯的時候，還張羅著給大家點菜。

一幫大老粗在酒吧喝酒打牌。

她就在旁邊陪著，笑得很開心。

林鳳嬌如春風細雨，讓所有人都覺得舒服。

成龍當時就想：

「在她面前，我可以做自己。」

成家班兄弟也很喜歡這位「大嫂」。

他們起鬨：

「大哥，她好漂亮啊，人很好啊。」

成龍大笑：「對啊。」

有一次，林鳳嬌提到，第二天有場動作戲。

她沒有經驗，不知道該怎麼辦。

成龍說，好，明天我帶點東西給你。

第二天，林鳳嬌的片場來了整個成家班。

成龍為首，笑得桀驁。

這就是大哥追女孩的方式。

狗仔聞風而來。

沒多久，八卦報導鋪天蓋地。

很多人不滿。

林鳳嬌的影迷覺得，成龍就是個粗人，配不上她。

成龍的影迷大受打擊。

還有兩人為此自殺。

就在這時，林鳳嬌懷孕了。

她問成龍怎麼辦。

成龍說：「我要這個小孩。」

「好，為了你這句話，我會把他生下來。」

林鳳嬌退出了影壇。

她一個人到美國待產。

後來林青霞大紅大紫。

林鳳嬌卻止步於此。

往後，她的頭銜不再是「演員林鳳嬌」，而是「成龍的妻」。

但她甘之若飴。

飛蛾撲火般，為了成龍一句話放棄所有。

很快，孩子臨產了。

生孩子要填表，父親那一欄卻是空白。

怎麼辦？

那就結婚吧。

他們在一家咖啡店主持了儀式。

食客熙熙攘攘。很嘈雜。

牧師問：你願意嗎？

兩人點頭。

結婚儀式就完了。

非常敷衍。

這婚成龍也結得不情不願。

那年他28歲，還沒浪夠呢。

也有很多結婚備選對象。

但他對林鳳嬌的確有感情。

身邊兄弟也和她處得來。

很多人對他說，林鳳嬌會是很好的大嫂。

就這樣，浪子成龍有了妻兒。

大哥的女人不好當。

林鳳嬌歷經層層考驗。

先是不信任。

成龍總擔心別人圖他的錢。

他牢牢抓住錢袋。

每個月定時定額給林鳳嬌家用。

和當年防範Latisha如出一轍。

後來成龍才想通。

林鳳嬌當時比他紅，比他有錢。

願意跟他在一起，只可能是因為愛啊。

他們也聚少離多。

成龍總是在外拍戲。

林鳳嬌和兒子就相依為命。

成龍怕她擔心，不給她去片場。

重傷手術也不告訴她。

她就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擔驚受怕。

更讓林鳳嬌痛苦的是，成龍緋聞不斷。

媒體炒作，她尚且能睜隻眼閉隻眼。

但有一位，直接「帶球逼宮」。

1999年10月，吳綺莉挺著孕肚接受採訪。

記者問：孩子是不是成龍的？

她點頭。

一時間，輿論譁然。

報紙紛紛頭版刊登：巨星成龍有私生子！

吳綺莉當年也是位美人。

曾經是亞視小姐。

發現懷孕後，成龍不贊成她生下。

但吳綺莉執意要生。

隨後成龍現身發布會。

承認了婚外情。

並說出那句著名的——

「我犯了全天下很多男人都會犯的錯。」

這算對公眾有了個交代。

那對妻子呢？

成龍想，她肯定會罵我。

一罵我就離婚，就這麼辦。

他打電話回家。

林鳳嬌在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她開口：

「不用解釋，你先安撫人家，不要傷害到人家。」

「你需要我站出來，我隨時可以。」

「我沒事，你先去忙你的事情。」

電話掛了。

成龍握著話筒，眼淚悄悄往下掉。

他防了她多年。

出軌，有私生子。

甚至動了離婚的心思。

林鳳嬌卻依舊包容他的一切。

連一句責怪都沒有。

成龍馬上去找律師。

他鄭重改了遺囑，把所有財產都留給妻子。

從那之後，成龍收心了許多。

他知道，她是可以和他相伴一生的人。

林鳳嬌和成龍，圖源電影《十二生肖》

2018年，成龍為妻子唱了一首歌，《謝謝一輩子》。

他假裝不經意地對妻子說：

「你幫我聽聽這首歌怎麼樣。」

放了歌，他繞到後面。

過了一會兒，就看到她在默默擦淚。

成龍的微博，除了電影就是兄弟。

但再粗獷的大哥也有柔情。

2018年七夕節那天，他很正式地在微博寫了一篇小作文。

「林鳳嬌，我愛你，謝謝你。」

照片上，他們青春不再。

曾經的女孩兒和小伙子都老了。

那些情場軼事漸漸褪色。

當年最火爆的頭條八卦，現在也只殘留在網絡邊角。

成龍本可以不再提，但他選擇了面對。

他出版了自傳。

意料之中，引來罵聲一片。

曾有主持人問他：

「很多媒體報導你之前的錯誤，你會因此糾結嗎？」

成龍很坦蕩：

「怕我就不會寫了。我想告訴大家，不要再走我的路。」

這麼多年了，成龍還是那個敢作敢當的大哥。

大哥身邊，也一直是同一個她。

在自傳中，成龍將妻子稱為「一生所愛」。

如今他們已經結婚39年。

感情歷經年華風霜。

如同一缸佳釀，在歲月的發酵下，越發芳香醇厚。

望向對方時，他們雙眼依然明亮如星辰。

一如初遇。

他說：你好，可以叫我Jackie。

她抬頭，綻開一個笑。

此後他們牽起手。

共度風雨，共沐陽光，並肩走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