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者生存。」
文丨華商韜略 陳夢迪
「我說過榮耀會是我最後一份工作，我兌現了承諾，但沒想到是以這樣一種形式延續。」
距離榮耀成為新榮耀已過去一年多。提起榮耀從華為切割的那一刻，趙明用「風蕭蕭兮易水寒」形容當時心情。
趙明用一條「微笑曲線」總結獨立這一年：從市占率第二跌落至谷底，再反彈回市場前三。榮耀回歸速度超出所有人預期，重新進入上行通道。
這也是趙明的神經磨練得格外粗壯的一年：外御強敵，內穩軍心，解決晶片饑荒，修復供應鏈，補齊研發短板……關關難過關關過，每一次掙扎都讓榮耀和他更強大。
趙明說：「必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惶者生存，我永遠相信這句話。」
【1】
2022年1月10日，榮耀推出史上最貴手機摺疊屏Magic V，售價9999元。「趙明現場摔萬元摺疊屏」成為熱門話題，宣布榮耀進入目前高端機競爭最激烈的摺疊屏賽道。
華為被美制裁後，業內流傳：「華為跌倒，蘋果吃飽。」蘋果市場份額迅速上升，被所有同行鎖定為標靶。摺疊屏由於蘋果尚未染指，被視為彎道超車蘋果的機遇，各大品牌紛紛押注，行業「疊疊不休」。
此時躬身入局，趙明表示：「無論是價格還是使用體驗，摺疊屏作為主力機條件已經成熟。」
獨立一年，榮耀經歷了墜入崖底又觸底反彈的全過程：從手機市占率跌至3%為起點，到2021年8月榮耀超越小米成為中國第三大手機品牌，市場份額達到15%，海外市場也隨著新品上市恢復活力；從沒有辦公室到榮耀首家自建工廠榮耀智能製造產業園落成，平均28.5秒就可以生產出一台手機……
趙明說：「沒有壞的市場，只有壞的應對。」
如今，涅槃後的新榮耀劍指高端市場，軟硬體全面對標蘋果。
趙明說：「以高端崛起為目標，是對團隊最好激勵。發令槍響，所有人向更高目標邁進。在高端領域的技術外溢，會惠及榮耀的普惠、中高端產品，實現能量逐級傳遞。」
【2】
新榮耀從誕生起就踏上追尋回歸之路。
起初唱衰之聲四起，士氣低靡。為穩定軍心，榮耀內部舉辦線上會議，鼓勵員工匿名向趙明提問。
有員工憂心：「他們說榮耀要完了。」
趙明說：「我希望他們真的相信，尤其是對手。他們越相信，我們的仗越簡單。」
在至暗時刻，榮耀晶片庫存迅速消耗殆盡，在找到晶片貨源前，必須精打細算給渠道商發貨。
趙明形容：「一碗粥養活五個人，每個人分一小口。」
如果與渠道商沒有互信，很容易產生罅隙，渠道商會以為榮耀有貨不給自己，從而轉投競爭對手懷抱。對此華為也早有準備，榮耀收購方中有多個線下渠道商，利益深度捆綁。
三月，榮耀在海南召開渠道商大會，趙明記不清那天喝了多少酒。他印象最深的是，有渠道商說，要把之前在榮耀賺的錢全拿出來共渡難關。2021年，榮耀新增2500家線下體驗店，僅五一假期就同時開了一千家店。
除了內憂，還有外患，競爭對手也在行動。
對手深知，如果榮耀不能修復供應鏈，脫離華為的它將迅速凍斃於風雪。於是對手在上游大量採購晶片，試圖將新榮耀扼殺於襁褓。
趙明說：「對手都在over booking晶片。最難的時候，只能一顆顆地搶，搶到什麼晶片做什麼產品，一個月的發貨量相當於過去一天。」
【3】
高通的驍龍778G晶片上市給了榮耀一線生機。
因不被市場看好，這款晶片訂購不受限。榮耀得知後立刻去採購，但還是晚於市場45天才拿到貨。
一款手機從研發立項到上市平均需要八到十個月，看著餓得嗷嗷叫的渠道商和虎視眈眈的對手，榮耀不得已開啟急行軍模式。
當時辦公環境與華為時期雲泥之別：辦公區只有二三十米長，工程師像流水線工人一樣人擠人，每天苦幹到下半夜，幾乎無休。急行軍211天後，榮耀50手機發布，而對手們搭載該晶片的機型比榮耀晚30天才上市。
6月16日，榮耀50在上海發布，引爆市場，1分鐘銷售額突破5億元，包攬當天天貓、京東、蘇寧三平台單日銷量和銷售額冠軍。
榮耀50讓榮耀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發布後不僅市場份額迅速回升，海外市場也因這款產品重啟，最重要的是，晶片供應問題解決，高通當時願意將全部驍龍778G產能給到榮耀。
趙明說：「我們與合作夥伴不僅是買賣關係，而是如何更好地去牽引技術發展的方向。我們在通訊領域是有極強的經驗和能力，我們就把這些東西跟合作夥伴分享，提升他們晶片的解決方案。」
急行軍牙關緊咬繼續前行，榮耀產品隨之密集發布。
2021年8月，榮耀基本恢復正常運營，第一次挺進高端市場，發布榮耀Magic 3系列手機，售價從4599元-7999元；9月，Magic 3系列手機進入中國市場高端機4000-8000元銷量前三名；11月，Magic 3系列手機在天貓雙十一成為5000元以上安卓高端機銷量冠軍；12月，榮耀60手機發布；2022年1月，榮耀推出史上最貴摺疊屏手機Magic V……
在研發上，榮耀與華為分手時，帶走四千名精銳和多個頂尖實驗室，華為亦轉移大量專利給榮耀。但脫離華為十萬人的研發團隊，榮耀必須迅速補齊各項短板。
所幸榮耀從2018年開始，在基礎系統研發、品牌調性、銷售渠道上就與華為獨立運營，因此拆分陣痛期大大縮短。
趙明說：「當榮耀還在華為體系中，兩個品牌就存在競爭。2019年，榮耀就已明確要進行二級火箭的戰略並軌，從網際網路品牌升級成全渠道品牌。」
有得有失。單飛後的榮耀不斷頂破天花板。從華為的子品牌變成全渠道品牌，不再擔心產品與華為衝突，決策不再被掣肘，產品線全面覆蓋高端、輕奢以及普惠市場，品類包括手機、平板、筆記本電腦、音頻、穿戴、路由、智慧屏等。
但榮耀的擴張嚴守「通訊和連接」的邊界，趙明稱之為「不取」。
趙明說：「面對誘惑，不取才是勝利之道。一直有人對我說，你看某某商業模式多成功，他做了空調電飯煲，你也做。我說如果你沒有核心的業務控制能力和戰略控制能力，就是淺層創新，根基是不牢的。只有把擅長做到第一，榮耀才會進入其他行業。」
【4】
新榮耀內部流傳兩句話：永遠不要忘記，你曾經是華為人；要時刻記住，你已經不是華為人了。
趙明說：「從華為繼承到的價值觀、文化和體系化作戰的能力，比我們從華為繼承來的資產要重要得多。」
脫離華為不久，北研所園區砌起一道長長的白牆，牆的一面是華為，另一面是榮耀。
這堵牆也砌在榮耀人心中。
趙明說：「這堵牆宣布榮耀獨立了。獨立後的榮耀要獨自去面對競爭，去贏得所有對手，包括華為。在榮耀的字典中，我們要樹立這種強者的文化和王者的文化。」
榮耀誕生於2013年，初心是填補華為在低端機市場空白。上市就大受年輕人歡迎，當年銷售額1億美金，次年增長至20億美金，獨立前已成中國市場份額第二的手機品牌。
2020年華為遭美制裁後，斷臂求生將榮耀出售，為的是讓榮耀成為獨立實體以獲得晶片貨源。
切割異常果斷決絕，一個月內完成所有蓋章。11月17日，華為宣布出售榮耀那天，新辦公室都沒有。
2021年1月1日，榮耀從華為園區遷出，貨車載著家私浩浩蕩蕩駛向新辦公點。
臨別時，任正非說出期許：「榮耀要做華為全球最強的競爭對手，超越華為，甚至可以喊打倒華為。出門也許是更冷的寒風，我們再不能為你們遮風擋雨了，一路走好，多多保重。相處時難別亦難，秋風送寒杏葉黃，你們走好。」
過去在華為體系內，員工被服務得無微不至。榮耀獨立後，這一切不復存在：新辦公室裝修氣味尚未散去，只能開著窗披著毯子辦公；廁所馬桶堵塞被封，滿大廈找廁所；發工資要用Excel表格手工算；背後再無依靠，一個失誤可能帶來滅頂之災……
現實無不在提醒榮耀人：新榮耀是一家創業公司，一切都要靠自己去爭取和重建。
如今，榮耀回歸中國市場前三，擁有上萬名員工。回憶起步的艱難，趙明微笑說：「這是榮耀的成年禮。」
之所以沒有做得更好，趙明坦承：一方面受限於晶片短缺；另一方面，新榮耀商業模式調整還沒結束。
榮耀誕生時是網際網路手機品牌，原有商業模式是線上帶動線下。獨立後線下銷售額占比70%，徹底逆轉。此外線下銷售體系不夠下沉，對於縣城鄉鎮的覆蓋還在進行中。
下一步，趙明計劃用最多18個月，讓榮耀登頂中國手機市場。
前路依然坎坷，榮耀不僅要面對殺成血海的行業競爭，地緣政治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始終高懸在頭頂。
有人問趙明：如果把榮耀比做一種動物，會是什麼？
趙明說：「笨鳥。笨鳥要不停磨礪自己，笨鳥不等風，要務實而專注地飛向全球市場。」
【參考資料】
[1]《趙明：榮耀歸來》中國新聞周刊 陳惟杉
[2]《趙明：惶者生存》全天候科技 於惠如
[3]《榮耀趙明：快速成長的時候，要注意能力上是否有泡沫》晚點財經 賀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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