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作者 | 李瀚明
製造業國家的疫情必然會影響供應鏈,正如假牙業內人士們的調侃「中國一停擺,世界都牙疼」一樣。
深圳人的這個新年是「帶星」度過的——在1月26日清零摘星之後,又在1月31號因為一起新的本土疫情而帶上了星號。這一次的疫情顯示出中國經濟的一些有趣特點——與世界各地的密切聯繫和高度的人口集聚使得三大增長極面臨著不低的疫情防控壓力。
源頭——高度外向型的經濟帶來的物流活動
深圳的這位確診病例的職業非常特殊——她在一家牙科公司擔任牙模設計員。所謂牙模,就是假牙、種植牙、人工牙冠等牙科醫生所使用的修補材料。這一行是一種非常典型的小規模、定製化的委託加工產業。由於修補材料需要在患者咬合時和正常牙齒接觸,因此為了確保咬合平穩,修補材料必須按照患者的牙齒形狀進行加工。
因此,製作牙齒材料需要醫生和工廠相互合作——牙醫會先用膠質材料獲得病人上下牙齒的形狀(稱為印模),再將印模用快遞送到工廠。工廠會根據印模定製模型,並將做好後的修補材料寄回。在印模製作期間,牙醫會為病人製作簡單的臨時牙冠——但臨時牙冠的材質較軟,不能堅持太長時間,因此對牙冠製作的時效性有所要求。
因此,這個病例的傳播是相對清晰的——深圳市衛健委官方發布的信息表示,深圳病例所感染的 Omicron 變異株與全球資料庫北美上傳的一些基因組序列 100% 同源——考慮到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假牙消費國,這並不令人感到驚訝。
我們剛剛提到,假牙是一種典型的委託加工產品。這種委託加工模式使得客戶要將需求(印模)以小包快遞的形式寄遞到工廠——而與大宗貿易(例如水果)時海關會對進口產品進行核酸檢測不同,小包快遞受限於客觀情況(深圳每天處理大約3.5萬件入境快遞),無法逐一對內容物消毒並檢測核酸。因此,深圳這一次的源頭,大概率和北京疫情中那位在工作中接觸境外文件的銀行職員和上海疫情中那位負責進口報關的機場職員的情況是相似的——在工作中拆開了境外寄來的樣本,然後就感染了。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們提到中國現階段的疫情防控難點在於隱性的「物傳人」——通過國際物流渠道進入中國。其中,小包快遞由於其小(通關件數多,難以對內容物實施消毒)和快(多數經由空運運輸,病毒能在死亡前抵達收件人處)的特點,大概率會是未來一線城市最大的風險源。
傳播——人口聚集和返鄉需求幫助疫情傳播
在深圳的案例中,值得注意的是病毒在外市傳播開來的速度——1月31日深圳確診首例病例以後,2月1日除了深圳確診兩例外,惠州、梅州、雲浮和河源就各確診了一例。
這種向省內其它城市的快速擴散反映出廣東省乃至全國的人口集聚趨勢——在過去的十年(第六次人口普查到第七次人口普查)中,廣東省的常住人口從 1.04 億急升到 1.26 億,以年均 1.91% 的增長率成為全國人口增長第二快的省份(第一名是西藏)。
而這增長的 2200 萬人中,有 2000 萬集中在十年間年均增長 3.87%,人口從 4300 萬上升到 6300 萬的珠三角六城(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東莞、中山)。與此同時,廣東省其它 15 市(年均增長 0.29%)以及隔壁的湖南省(年均 0.11%)、江西省(0.14%)的增長數字不但低於廣東省的 1.91%,也低於全國的 0.70%,在無形之中流出了人口。
值得慶幸的是,1 月 31 日正值年二十九除夕,在廣東務工的外省人士多數已經啟程返鄉,因此確診者以本省粵東西北地區為主。但如果深圳這個病例更早被感染,事情可能比預想中的更糟糕。因此,也難免小城市提前一個月就打出就地過年的倡議了。
對「世界工廠」而言,穩定和謹慎仍然是主旋律
作為中國的製造業核心,珠三角和長三角是兩個緊密運作的「世界工廠」——它們集中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需求和來自中國腹地的勞動力,依託著世界級的港口和機場,日夜不停地進行著生產。這造就了多個著名的工業城市——東莞、寧波都是製造業占比超過一半的工業重鎮。如果疫情在這兩個地方爆發,對於中國乃至世界經濟的影響可能是毀滅性的。
同時,製造業國家的疫情走勢也必然會連帶影響供應鏈——甚至可能在世界各國製造普遍性的通貨膨脹。我認為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情。正如假牙業內人士的調侃「中國一停擺,世界都牙疼」一樣,中國的製造業規模使得中國必須在疫情前保持高度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