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火戰機的重整之路

搖滾天堂 發佈 2022-02-07T12:18:39+00:00

The Sky Is A Neighborhood音樂:Foo Fighters - Concrete and Gold。

「我不想彈吉他。我現在啥也寫不出來。我已經八百年沒出門了……」

2017年的《黃金混凝土(Concrete And Gold)》專輯昭示著Foo Fighters(噴火戰機)的強勢回歸,但伴隨而來的也有粉絲的種種疑惑:樂隊解散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張專輯有何深意?而音樂之外的他們又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今日探索發現,讓我們與主唱戴夫·格羅爾(Dave Grohl)一起,尋找問題背後的答案……

The Sky Is A Neighborhood音樂:Foo Fighters - Concrete and Gold

翻譯作者:李偽搖

責任編輯:六六制幻


戴夫·格羅爾

沒人知道戴夫·格羅爾剛剛經歷了啥。

「我剛在電梯裡,」他一言難盡,「我走進去的時候,正好兩個妹子路過,她們瞅我兩眼『媽啊,等會兒——你是不是那個,紅辣椒(Red Hot Chili Peppers)的那個成員?』」戴夫呲牙樂了一下,攏了一下他亂糟糟的齊肩長發,「然後我說『不是!』然後她們說:『不對啊,那你叫……?』我告訴他們我叫戴夫,那兩個妹子說,『沒錯沒錯!不是紅辣椒那個戴夫嗎?』我只能告訴她們,不是紅辣椒,是噴火戰機……」

噴火戰機


這是一個灰濛濛的芝加哥星期四。下午六點鐘的豪華酒店裡,戴夫滔滔不絕地講他最近在這座大風猖獗的城市裡的種種遭遇。他身後是一片透亮的落地窗,映襯著芝加哥揮金如土的華麗一英里商業街,和遠處閃閃發亮的密西根湖。這酒店再適合他們不過——全世界圈粉無數的搖滾樂隊,然而卻有著像普通人一樣直率的生活態度。

首先呢,噴火戰機打算在芝加哥開一場演出,準確的說是一場價值Lollapalooza音樂節的演出。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噴火戰機從洛杉磯飛了四個小時來到芝加哥,和《Kerrang!》(知名搖滾雜誌)暢談他們的新專輯《黃金混凝土》。然而天氣太惡劣,飛機不幸地晚點了。


《Concrete And Gold》

發行時間: 2017年09月


「晚點這種事可別讓我遇到,」戴夫強調,「太TM煩了。」

戴夫今天穿了一件樸素輕薄的白T恤,戴了一副厚厚的圓邊眼鏡,一點都不像搖滾明星。而這種形象卻對號入座了人們常常說的「搖滾好男人」,簡單隨性,單純不做作。他在筆記本上潦草地寫下格羅爾招牌下午茶食譜,開始講他每天給他的三個小孩做啥吃的:「我有時候做點甜玉米,放點榛子,兩勺黃油,再加點鹽和胡椒,嗯嗯嗯,想想就好吃!!」


接著他說了他和The Killers鼓手小羅尼·萬納科奇短暫而美好的邂逅:「我剛剛看見他了,他那件絨背心和花里胡哨的襯衫真好看。他一直都是一個挺時髦的人。」戴夫情不自禁地點點頭,「他給我感覺就是,全世界最牛逼的鼓手!」

羅尼·萬納科奇


實際上,他只有在說起噴火戰機的複合時,才會搖身一變成人們熟知和喜愛的健談大叔。儘管他現在還看起來是高高興興無憂無慮的,但是48這個歲數讓他不得不突然地穩重起來,安靜起來。噴火戰機在2015年的突然解散把人們嚇了一跳,儘管這次散夥才維持了僅僅半年。


Run音樂:Foo Fighters - Run;Concrete and Gold


我們記得盛夏的瑞典,戴夫從12英尺高的舞台上跌落,摔斷了一條腿;記得暖心小視頻《學會飛翔(Learn To Fly)》把噴火戰機送到了義大利,送到了數以千計的鐵桿老粉面前;記得那張緬懷巴黎恐襲受害者的免費EP——《聖·塞西莉婭(Saint Cecilia)》,那張被戴夫視為「音樂乃生命」的警鐘式作品。

《Saint Cecilia》

發行時間: 2015年11月


我們還記得那場戴夫和大青蛙布偶(Muppet Animal)的斗鼓大賽;當然啦,我們也永遠忘不了噴火戰機的那場斷腿巡演,和用吉他搭建的,流芳百世的搖滾寶座。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就要原諒他們突如其來的散夥。


「上次巡演結束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累得跟條狗似的,」戴夫長太息以掩涕兮,在沉寂的空氣中呼出尼古丁味道的新鮮薄霧,「那會我還在練習走路,還是離不開拐杖。我得想辦法把我的身材恢復原樣。還有啊,巡演把我搞的太累了。


在繃緊神經不停的大干幾年之後,你的心態會出現一些問題,然後你會不自覺的把你的一些毛病賴在音樂和樂隊身上。所以還是離開一段時間比較好。那會我不想碰吉他,沒靈感,半天寫不出一首歌。所以我選擇回歸家庭,靜心養生。」

於是乎戴夫便逃離了事業的聚光燈,變成了一位家庭主夫。然而除此之外他又找到了新事情做,一件能讓噴火戰機回歸延遲的大事情。


「我那時候想干一件和音樂沒啥關係的大事情,」他陷入了回憶的深淵,「然後我又尋思,樂隊的回歸可能要晚半年了……」

所以那件大事情是啥?


「電影。是一部實實在在的電影,我給它當導演。我最喜歡噴火戰機的一點是,當我們有了好點子之後,我們就(響指)二話不說地去做了。但是電影不一樣,它可能會耗費你好幾年的精力,所以啊,噴火戰機那時候的處境很危險……」

對於戴夫來說,散夥樂隊沒他當初想像的那麼簡單容易。噴火戰機之於他,不僅僅是幾張專輯,幾次巡演和幾場訪談那樣單薄的存在。音樂搭建起了他的一生,顯然,音樂已經成為了他人生的一部分,一種不可分割的組成。


「所有事情忙完後,我經歷了一段難以言說的抑鬱期。那會我留長了鬍子,成天穿著睡衣不出門,」戴夫說,「那會我才意識到,音樂不是扼殺我生活的兇手——它反而救贖了我的靈魂,讓我過得更好。」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開始認真考慮重組噴火戰機的事情。


Wattershed音樂:Foo Fighters - Foo Fighters


從1995年的同名處女專到2014年華麗出場的《聲波高速(Sonic Highways)》,樂隊都在迫切地表達探索美國八大城市的雄心壯志,與書寫他們的音樂史詩。而回歸專輯《黃金混凝土》中,最顯眼的元素莫過於戴夫·格羅爾,他的情緒瀰漫著整張專輯。

《Sonic Highways》

發行時間: 2014年11月


樂隊散夥的三個月後,戴夫開始慢慢地恢復心理和生理上的健康。他重新回到了加利福尼亞家裡的工作室,裝置好麥克風,擺好套鼓,隨便錄製著那些能夠捕捉到的聲音。每天十五分鐘重複如此,有時他會擺弄一下陪伴他三十年的架子鼓,漫無目的地敲敲打打,只是為了康復他那只用來踩踏板的腳。十五分鐘過後,他便結束這一套康復訓練,重新回到家庭生活中。

這樣的訓練套路持續了一兩個月,之後戴夫重拾起了他的老友:吉他。


「重拾吉他給我感覺就像是,水壩裂開,靈感湧進來,」他微微一笑,用勺子輕敲著咖啡杯,眼裡灑滿了星光,「我自己慢慢摸索了一段時間,之後變得特別興奮,特別投入。所以我把我的靈感發給他們(其他成員),那些riff,那些旋律。」

就像一條川流不息的河,戴夫的音樂靈感也開始涌動。他重新找回了創作的節奏,就像陰霾過後的晴天,就像沉睡的巨人漸漸甦醒。



「上一張專輯,歌詞基本上描繪了一遍《聲波高速(Sonic Highways)》故事集的各種取景地——芝加哥就是其中的一個。」戴夫示意著窗外熙熙攘攘涌動的城市,「我在寫那些歌詞的時候有一種強烈的瓶頸感,因為我不擅長書寫別人的生活,畢竟沒有經歷過。」

他呼出一口煙霧。

戴夫·格羅爾


「寫歌詞這件事在你的創作路上會越來越怪異。當你發了一大堆專輯之後,你就不知道接下來想表達些什麼。就像輸液一不小心輸到了血管外邊。」

幸好在洛杉磯的澳海鎮,橄欖樹農場的一間愛彼迎出租屋裡,戴夫用一段七天的隱匿旅行找回了他創作的感覺。

「我就帶了一把吉他和麥克風,當然還有一箱子酒!」他神采奕奕地說,「我這一生基本都是在唱我內心真實的感受。我不像有的人那樣,玩雜誌里的那些拼字遊戲,但是我喜歡喝個大醉酩酊,穿著內褲,想到什麼就唱什麼。」


在這段隱匿的旅行中,某位橘子臉政治家帶給了戴夫一些吐槽的欲望。

「我回首我寫歌詞的幾個階段,每個階段都有一種特定的主題。就比如現在這個,我想主題已經挺清晰了吧:我當爸爸了,我得考慮的更周到一些,我也知道自己也沒以前那麼自由了……」

「大選之前,政治鬥爭就席捲了美國的各個角落,我們現在生活的地方危機四伏,」戴夫坦言,「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毫無責任感的總統候選人在那裡誇誇其談。我的三個女兒可能要比我多活好幾十年,而這樣消極而倒退的社會又叫人怎麼能好好活著啊。」


戴夫回想起了他在維吉尼亞州的童年和青春時光,那段充滿「保守黨浪潮」的混亂時期。戴夫擔心這個叫唐納·川普的人會讓美國在時代的高速路上倒車。

「那種感覺很奇怪。我感覺我又回到了小時候那種恍惚的,山頂洞人或者朋克怪人一樣的生活,」他說,「那會我每天躲在藍色的臥室里,與世隔絕。那種糟糕的感覺又回來了。」


(房間裡響起《黃金混凝土(Concrete And Gold)》的首單《奔跑(Run)》)

「這首歌基本上就是講,當你周圍的一切開始坍塌時,那種逃生的欲望。你想要找一種完美而自由的空間去生活。」

《Concrete and Gold》

發行時間: 2017年09月


他們的第九張專輯由11首歌組成,專輯的主題正是奔跑。戴夫說,你要在這個走向錯誤的世界裡找到自己的位置。

《黃金混凝土》不僅僅是46分57秒暗中涌動的情緒,你還可以找到戴夫·格羅爾潛在的自嘲——那首嘲諷著「英雄不復存在」的指彈歌曲《零點,永遠快樂(Happy Ever After(Zero Hour))》,和感嘆著「我本是災難」的《髒水(Dirty Water)》。


Happy Ever After (Zero Hour)音樂:Foo Fighters - Concrete and Gold


戴夫,你寫在歌詞裡的都是切身感受嗎?

「當然。我就是那種『誰也管不了』的人。好多人不知道,因為我給人的印象就是那種,很沉穩的感覺。但是每個人展現出來的狀態多多少少和他們本身不太一樣。有時候你看起來好好的,但是會對鏡子裡的自己罵道,日,看看我把生活過成了什麼樣子啊。」


戴夫多愁善感的性格可以從那首氣氛清幽的《箭(Arrows)》聽出來。「那首歌講的是,我媽在一個死胡同獨自撫養我們兩個小孩的故事,」他說,「我現在也為人父母,能感受到在那樣惡劣的條件下支撐一個家庭是多麼不容易。如果你是在寫某種切身的感受的話,當時發生的一切都會影響著你。」


La Dee Da音樂:Foo Fighters - Concrete and Gold


然而,專輯中最狠的歌《啦嘀嗒(La Dee Da)》卻惹來了粉絲的爭議。這首歌涵蓋了噴火戰機典型的強烈黑暗元素。


「白宮,死亡六月/吉姆·瓊斯在藍色臥室玩耍」

」Whitehouse, Death In June / Jim Jones playing in a blue bedroom


歌詞中提到的英國新民謠樂隊「死亡六月(Death In June)」仿佛在延續著德國納粹的某種可怕精神。

「當然我在寫歌詞的時候可沒想那麼多!」戴夫迫切地向我們保證,「我14或15歲那會,有個叫皮爾的朋友,喜歡那種瘋癲的工業音樂。我也跟著他一起聽什麼『超自然電視(Psychic TV)』之類的工業樂隊。


死亡六月


然後,死亡六月這個樂隊,因為種族歧視把自己名聲搞臭了——我14歲時還不怎麼關心這些事情。所以我寫歌詞的時候把他們幹的噁心事全拋到了腦後。有人跟我說『你怕不是個種族主義者』然後我一臉懵逼『你他媽說啥?你再說一遍?』」


戴夫現在對國家大事十分關心——尤其是8月12號發生在他老家的那件。就在這次訪談結束的8天後,夏洛蒂鎮掀起了一陣白人至上的作死浪潮。


維權人士希瑟·埃耶在此事件中犧牲。另外,這起事件煽動了全社會對川普的指責反對與不滿——美國人民認為這位新總統對於極端暴力的新納粹分子無動於衷。

2017年8月16日,在德國柏林,反法西斯行動者聲援美國維吉尼亞州夏洛特維爾鎮上的反白人至上主義運動。


這仿佛就是對戴夫神經的一次重擊。儘管他在川普上位前就寫好了那些挑事的歌詞,但顯然,現在的他更加憤怒,更加憂心忡忡。也許他是對的,逃離眼前這個世界,尋找一種全新的美好生活也未嘗不可…

《Kerrang!》雜誌曾經問過戴夫,如果他的孩子們突然告訴他,說自己要在演出巴士和低級酒吧里來一段說走就走的巡演,他會有什麼感受。戴夫有點糾結,他說,也許船到橋頭自然直了吧。


曾經在冰島的Secret Solstice音樂節上,戴夫的八歲女兒哈珀就和噴火戰機同台表演了皇后樂隊的《We Will Rock You》。現在的戴夫正走向人生的知命之年,並且已經與搖滾結伴了三十個年頭,他會選擇告別事業,享受世外桃源的寧靜生活嗎?

戴夫現在處於一種異常清醒而理智的狀態,他深知噴火戰機在他生活中的消失意味著什麼。「我不敢想像那樣的日子,誰願意成天無所事事,在家回憶青春啊!?」

奶爸戴夫



他在這間奢華的酒店套房裡嬉皮笑臉地說, 「你得想想他們(孩子們)的處境——他們的爸媽是靠音樂吃飯的,所以他們對於音樂的理解可能會和正常人有些偏差。他們會知道我們背後巨大的艱辛,當然也知道艱辛過後那種源源不斷的幸福感。我當然不會逼他們非得繼續和我一樣做音樂,但音樂卻正是他們喜歡的——想做就去做吧。」

五個小時的訪談匆忙地結束了。戴夫在這五個小時裡說了不知多少遍「想做就做」。在芝加哥Metro俱樂部的後台,樂手們正為三個半小時的演出緊張地熱身。戴夫在簡陋的試衣間裡溜達,樣子平易近人。


因為,就像大家都知道的,他就是那種可愛的老好人呀。

「我有時候會想,也許我所享受的一切會戛然而止,真實的生活會浮出水面。」戴夫說,他現在又回到了大大小小的演出中。

而又是什麼使你一直堅持到今天?

「那種令人興奮的成就感吧。」他點燃了最後一支香菸,「當你用心寫的一首歌被製作出來後,你翻來覆去地聽,覺得自己幹了件很漂亮的事。」

「我喜歡忙完一天之後的那種勞累感。我發誓那是我最喜歡的感覺。疲憊才能讓我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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