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我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大三上學期，我當上了電氣信息學院學生會主席，王小丁眾望所歸，順利成為體育部部長。換屆大會上，劉大雲握著我的手說：「蘇秦啊，我這屆學生會主席最大的遺憾是沒能拿校運會的團體第一名，希望你這一屆能實現。」

我用餘光瞄了瞄坐身旁的新任體育部部長，信誓旦旦地說：「有小丁在，我相信一定行。」

我們學校運動會有兩個主要考核項，一項是各學院累積總分評比，得分最高的被授予「團體第一名」。另一項叫「精神文明獎」，每年運動會，學校都會徵集給運動員們加油喝彩的廣播稿，由校廣播站的同學在運動會上統一口播，錄取稿件最多的學院，即可獲得精神文明獎。各學院為了爭取獎項，每年都會動員各班上交稿件，一場運動會下來，一個學院的口播稿件常常能有一兩百份。

鑑於去年「12·9」長跑接力賽奪冠的寶貴經驗，王小丁和體育部的幹事早早地行動起來，提前組織了運動員的選拔和集訓。那段時間，因為熬夜給張瀅寫信，每天早上，我要在鬧鐘的催促下，咬牙爬起來，揉著熊貓眼走出宿舍。等我趕到操場，王小丁早已經帶著運動員們在跑道上熱身了。

北方的秋天，天空藍瑩瑩的，像一塊碩大的硫酸銅晶體。操場對面，跑在隊列最前面的王小丁遠遠看到了我，她用一個小跳步高高躍起，指尖抹過晴空，仿佛要融化在這無邊的大藍之中。

李佳岩也利用這段時間拼命向艷青獻殷勤。因為王小丁的鼓勵，艷青報名參加了女子800米比賽。李佳岩於是每天早上都爬起來陪艷青去晨練。在集訓結束前，他先趕到食堂，買好雞蛋灌餅，揣進懷裡，再火急火燎地返回操場。

可惜，女神身邊從不缺乏追求者，等李佳岩趕回操場時，常常有熱情的學長捷足先登，把艷青「拐帶」走了。熱氣騰騰的雞蛋灌餅只好便宜了王小丁。

秋季校運會如期而至。可首個比賽日的成績卻令人十分沮喪。首先是標槍、鉛球的成績遠遠地被機械學院甩在後面；徑賽方面，王小丁雖然以小組第一挺進了100米、200米的決賽，但贏得並不輕鬆。

「學長，我真懷疑他們找了專業的運動員來替跑。」

「小丁，你有證據嗎？」

「預賽成績我查過了，機械學院的運動員真是速度驚人，而且起跑和擺臂的姿勢，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鉛球和標槍項目呢？」

「田賽項目我沒在現場，但他們學院的總成績實在太好了，我真的懷疑有人在替賽。」

「沒有十足證據……還是再看看吧。」

面對王小丁的質疑，我猶豫不決。誰知當天下午竟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讓我堅信了她的判斷。

女子800米預賽上，有個機械學院的女生十分生猛。第二圈過半時，她忽然發力，連連超越了前面的對手。跑最後200米時，這女生竟然在彎道上硬生生用肩膀扛住艷青，用力頂出一個身位來，邁開大步超了上去。

「啊！」

艷青驚叫了一聲，腳下步子錯亂，向前一個大趔趄，接著便摔在地上，擦破了膝蓋。

那女生輕蔑地回頭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艷青，然後得意地笑了笑，繼續衝刺，竟然還獲得了小組第一。

「啊！我家艷青。」看台上的李佳岩扔下記分冊，驚叫著沖了下去。

在一旁觀戰的王小丁被激怒了，她朝那個女生跑過去，想替艷青討個公道。誰知那女生看到王小丁，竟然一言不發，掉頭就跑。王小丁猛追不舍，逼得她只得躲進機械學院學生會的後勤處。

王小丁想進去尋找時，卻被機械學院的同學攔了下來。

李佳岩扶著艷青坐回看台上。

追了一圈人的王小丁跑了回來，怏怏地說：

「撞倒了人，也不說句道歉的話，怎麼就鬼鬼祟祟地逃掉了？他們學院的人還攔著我，不讓我進去……」

「小丁，你是對的……」我長舒了一口氣，「我敢肯定，那女孩一定是機械學院借來的專業運動員。」

「怪不得場上氣焰那麼囂張，卻不敢跟我說一句話。」王小丁說。

「太欺負人了！要不我們去舉報他們吧。」李佳岩說。

「他們找專業運動員替跑，每年還能拿精神文明獎。學長，向學校舉報他們去吧。」王小丁說。

「我們沒證據——就算是舉報了，他們再讓本學院的運動員站出來，說是自己去比賽的，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說。

「可這是明目張胆的作弊啊！」王小丁怒道。

「小丁，你以前在體校短訓過，咱們附近的大學裡有你集訓隊的學長學弟嗎？」我問。

「好像沒幾個。不過啊，我有個女同學在師大，她應該有辦法拉點隊伍過來。你……你不會也想找人來替賽吧？」王小丁問。

「嗯！想試試看。」我說。

「這樣不好吧，被學校知道了，你這個學生會主席麻煩就大了。」李佳岩插話說。

「不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要好好地震懾他們一下。」我望向王小丁，「麻煩你跑一趟，把咱們宣傳部的部長趙英曼叫過來，她正在操場給咱們學院的運動員拍照呢。我有個小計劃，需要大家一起來合作。」

「好的。」王小丁應聲起身，徑直朝操場另一端跑去。

李佳岩急匆匆地從藥店裡買來碘酒和藥棉，拿給坐在看台上休息的艷青。

「我幫你處理一下，不然傷口會感染的。」

「謝謝學長。我自己來就好啦……」艷青靦腆地低下了頭。

「不不不，我來，我來！」李佳岩毫不猶豫，單腿跪在台階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艷青的傷口。忽然間，他飛快地瞥了我一眼，示意我趕快離開。

「蘇秦學長，你……你真想找人來頂替嗎？」艷青用聲音拉住了我。

「呃……我不貪心的，只想把今天輸的分數贏回來。」我說。

「你打算怎麼做啊？」艷青問。

「哎——你別動，你別動。」李佳岩起身擋在了我和艷青之間，眼睛裡射出更加銳利的光。

「我想找人在跑道起點拍照，把機械學院的上場運動員都拍下來。然後……然後我想辦法黑進他們學院的學籍管理系統，把對應名字的照片一個一個調出來對比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作弊的證據。」我支支吾吾地說。

「哎喲！丫真不愧是拿過獎學金的好學生，還能把計算機專業課應用在這種地方。」李佳岩插話道。

「蘇秦學長，那你找宣傳部部長趙英曼幹什麼？」艷青再問道。

「嗯……學校每年評精神文明獎，基本都按投稿數量來決定，每年咱們都向同學們徵集，其實也收不了多少高質量的稿子。我打算讓宣傳部部長找幾個文筆好的同學，今晚我和大家一起熬夜，爭取寫幾百份投稿出來，把精神文明獎穩穩拿下。」

「哇！蘇秦，你這腦迴路是咋生成的？」李佳岩側著身子，一張面盆大臉上，五官抽緊在一起，仿佛用盡全力對我說——你咋還不走啊？

「萬一被學校知道了，這事我一個人扛，大家千萬不能說是王小丁去請的外援啊。」我說。

我的話音剛落，王小丁已經帶著氣喘吁吁的宣傳部部長走上了看台。李佳岩失落地望了望我，坐在了艷青身旁。

我簡單地給大家分配了任務：第一，王小丁負責連夜聯繫師大和體院的同學，讓其明天一早趕赴我校參賽；第二，我和宣傳部的幹事今晚一起在院團委辦公室加班，寫不完300份投稿決不睡覺；第三，李佳岩負責調度我院新生運動員和校外「槍手」，確保人員、項目和號碼簿匹配一致。第四，宣傳部部長趙英曼由拍攝我院運動員改為給機械學院運動員拍照。

我問王小丁：

「萬一被告發啦，你怕不怕？」

「不怕！有學長在，我聽你的安排。」

「壯士，先謝過啦！」我雙手抱拳。

王小丁扶起艷青，緩緩走下看台。李佳岩表情凝重地站在夕陽里，沉默了很久，待小丁和艷青走遠了，忽然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

「你早走五分鐘，今天扶艷青回宿舍的就是我啦！蘇秦，你這個大燈泡……」

「唉！你沒看出來嗎？明明就是艷青不想讓我離開啊。」

我在二食堂打了份晚飯，又到學校西門口外的銀行取了點錢，急匆匆地趕回宿舍。剛進門，宿舍長就遞給我一個大包裹，說是剛從傳達室代領的。眾人以為是張瀅寄來了什麼好吃的，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我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發現竟然是一套英語六級複習資料。

「唉！學霸就是學霸——送禮物都是這麼一本正經的。」宿舍三哥調侃了一句。眾人嘆著氣，敲打著飯盒各自散開。

我連忙翻開最上面的一本書，書頁中竟夾雜著各種筆記和符號。我在中間找到一張卡片，張瀅用細細的字跡寫著：

做了學生會主席會更忙吧？我選了一套真題集給你，自己先做了一遍。重點的詞彙和語法用鉛筆幫你畫出來了：綠色是重點，藍色是難點，紅色是重中之重。方便你節省時間。記住，一定要順利考過六級！

蘇秦，平時也要對你自己好一點啊。

…………

文末她用了長長的省略號，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我恍然想起前兩天打電話時，她問起我是否在備考英語六級。我當時含含糊糊地說，真題集都好貴啊，還在考慮買不買。

張瀅真是個有心人。我欣喜地撥通了她的電話。

「小瀅，書收到了！太感謝你啦……」

「哇！還挺快的，收到就好啦。剛被朋友叫出來吃必勝客了，我回頭再打給你。」

「好，你先忙。」

聽筒里傳來短促的嘟嘟聲。我忽然有些失落，放下手中的參考書，狼吞虎咽地扒拉了幾口米飯，便直奔教學樓。

那天夜裡，我帶著宣傳部五個幹事在團委辦公室熬夜趕稿子。靠著幾瓶礦泉水和十幾串炸饅頭片，一直寫到凌晨四點鐘，終於湊足了300張口播稿。

我叮囑一名宣傳部幹事把所有的稿子都帶在身邊，在餘下的兩天裡要在操場主席台旁邊蹲點，每次交稿數量都不要超過第一名，儘量保持較小的差距。直到最後半天賽程時，一口氣上交剩餘的所有稿件，讓其他學院來不及追趕，穩穩地拿下這個「精神文明獎」。

10.王小丁簡直是任盈盈附體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小丁帶著師大和體院的大隊人馬準時趕到我院的學生會，李佳岩拿著前一晚從各宿舍回收來的號碼布，一張一張地發給這些「援兵」。

「蘇秦學長，這是我的高中同學劉雅蕾——師大的隊伍都是她組織來的。」王小丁指著身邊一個燙了大波浪頭的女生說道。

劉雅蕾個子不高，點頭向我致意時，頭上烏黑的鬈髮波濤翻滾。

「謝謝你啊！劉同學，真是雪中送炭了。」我向劉雅蕾雙手抱拳。

「好說，好說。」劉雅蕾熟練地抽出一支香菸，銜在唇邊，上下打量著我，「低焦油的你抽得慣嗎？」

「不——我……我不會抽菸的。」我一邊推開劉雅蕾遞來的香菸，一邊掃視著身邊的運動員。

「小丁，你沒搞錯吧，這些人是專業運動員嗎？怎麼看上去個個都那麼單薄瘦小啊？」我小聲問道。

「沒問題。」王小丁說。

「喂！」劉雅蕾瞥了我一眼，「昨天晚上王小丁特意交代過的——要找體形瘦小的，讓人不容易看出來是體育生。」

「哦，哦，考慮得好周到啊。」我說。

「你看小丁像練百米跑的嗎？」劉雅蕾的唇邊騰起一縷白煙來。

「她這麼瘦，看不出爆發力會那麼好啊。」我說。

「就是嘛，學長，你放心好啦！」王小丁信誓旦旦地說。

「今早小丁還特意囑咐過大家，不要贏得太簡單粗暴，不要和別的運動員發生身體衝撞。你放心了嗎？學生會主席同志。」劉雅蕾深深地嘬了一口煙屁股，旋即吐出一個巨大的煙圈來，定在我的面前，久久不散，仿佛在宣告她已經設計好了一個優質的「圈套」。

「我放心——小丁是處女座的，做事仔細……」

「處女座的咋啦？」劉雅蕾反詰道。

「沒有！沒有！我是說小丁思路縝密，做事周全。」

「哼，虛偽！」王小丁甩著短髮說，「雅蕾，我們熱身去啦。」

劉雅蕾轉身對身後的運動員說：「開工啦，哥幾個，中午雞腿飯算我的！」

「不用，不用！謝謝雅蕾，中午我會招待好大家的。」我說。

「哎，真搞不懂啊，王小丁為啥對你這皮皮蝦這麼上心？」劉雅蕾這句話說得特別有火藥味，「你要請客？你丫誰啊？」說著，她把烏黑的大波浪頭猛然一甩，竟凌空綻放出一團蘑菇雲來。

當天上午的賽事迅速呈現出電氣信息學院獨大的形勢。午飯時分，宣傳部部長把第一批快衝的照片送了過來，我對照成績單，選出其中成績較好的七個人作為考察對象。

為了便於查找有效帳號，我決定直接潛入機械學院的機房，登錄他們的學籍管理系統。

「蘇秦，沒必要因為這事犯險吧，你在別人學院的機房裡黑人家自己的系統，萬一被發現了，非被群毆不可！」李佳岩說。

「沒事，我會小心的，咱們的學籍管理系統密碼只有六位數字，我不用裝木馬，只要查一下Cookie[1]，用密碼窮舉器就能搞定，不會被發現的。」

「你丫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我揮舞著剪刀手和李佳岩作別，直奔機械學院機房。

大部分同學都去觀看運動會了，機房裡只有零星的幾個人。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花5塊錢辦了張臨時上網卡，把手機設置成了靜音模式，選定在角落裡的一台電腦旁坐了下來。

我打開學籍管理系統的界面，迅速從網頁的Cookie里查到了一個有效的ID，在無註冊的條件下，密碼窮舉器順利破譯了登錄密碼。可惜第一個ID是學生的，瀏覽不了全學院的學籍信息。

我將隨身攜帶的U盤插入主機，耐著性子，逐個嘗試查到的ID，密碼被一個接一個地破解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小時過去了，我終於找到了一個高級權限的帳戶，順利登錄。對比學籍信息表里的照片，七個「考察對象」中，竟然有五個都對不上。

我迅速截圖並存入U盤，興奮得手指都顫抖了起來，拔下U盤的一瞬間，方才感覺到手心裡全是汗水。四下安靜極了，除了頭頂上轉個不停的吊扇，沒有人察覺到我的緊張，我長舒了一口氣，得意地走出機房。

「蘇秦？！你怎麼會在我們學院的機房？」

走廊里，機械學院的學生會副主席韓錚和我迎面撞在了一起。他和我同屆，也是院籃球隊的主力，身高1.91米，打大前鋒，在學校籃球聯賽上跟我有過幾次交鋒，算得上是老對手了。

「韓錚，你這是——是找你們團委書記匯報工作吧。」我一手偷偷攥緊U盤，一手故意誇張地舉起手機，旋即將U盤掖進牛仔褲的口袋。

「我是來團委匯報的——你們學院運動會作弊了吧？怎麼今天上午的成績忽然變得那麼好？」韓錚跨上一步，咄咄逼人。在他身後，依次排開三個壯漢。

「蘇秦，我正想找你問問，你們找了多少體育生來冒名頂替？你跑來我們學院機房幹什麼？我懷疑你是故意來搗亂的，把手機交給我看一下。」韓錚說著，便伸手過來要搶我的手機。

我後撤一步怒道：「把手拿開，離我遠一點！」

「關上教學樓的門，別讓他跑了！」韓錚大喊。

一個男生迅速跑向門口。我正猶豫之際，韓錚突然上前一步，一拳打在我的胸口。劇烈的疼痛頓時遍布胸腔，我竟然連氣都喘不出來。

「他媽的，把手機交出來！」韓錚吼道。

「學長——」

一聲嘹亮的呼喊刺破長廊。是王小丁，她穿著短袖運動裝和釘鞋疾步衝進辦公樓，推開迎面而來的男生，嗒嗒嗒徑直跑過來擋在我的面前。

「閃開！」韓錚再次揮動起粗大的拳頭。驚慌中，我急忙湊上前護住王小丁，卻看她身體輕靈地一側，繞過韓錚的拳頭，順手攥住他的手腕，用小臂和手肘向內一壓，向下一按，向後一推，竟然把高她半頭的韓錚摔了一個大趔趄。韓錚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懊喪地大叫起來：

「媽的！你是個女生嗎？」

王小丁並不戀戰，迅速抽身回到我的身旁。

教學樓大廳的門再次被推開了，這次是李佳岩，他帶著幾個男生，急匆匆地跑到了我和王小丁的身旁。

「打你手機也不接，我和小丁擔心你會出事，幸好趕過來了。」李佳岩氣喘吁吁地說。

雙方默然地對峙了片刻，幾個男生忽然哇哇地吵嚷起來。混亂之中，我把U盤悄悄塞進王小丁手中，輕聲說：「別管我，你快跑。」

王小丁卻仍不動聲色地貼立在我的身旁。

教學樓里，機械學院聞訊而來的學生紛紛擁出自習室。

「不交手機，是吧？」韓錚叫囂著，「把這幾個電氣學院的學生圍起來，揍他們。」一群男生呼啦啦地圍了上來，將我們幾個人堵在中間。王小丁湊到我耳邊，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學長，等下動起手來，你們先走，我來斷後。」

幾個愣頭愣腦的男生，已經沖了上來，罵罵咧咧地和我們推搡起來。我身後的男生也吵嚷起來，擺開架勢，準備大幹一場。

劍拔弩張之際，一個中年男人忽然推門走入長廊。他留著三七開的分頭，蓄著輕薄的山羊鬍子，用一口油滑的腔調說：

「你們是哪個專業的？來我們學院幹嗎？」

「李書記，他就是蘇秦，我剛跟您匯報過的，電氣信息學院的學生會主席。他們學院肯定在運動會上作弊了，上午的成績好得不得了。」坐在地上的韓錚，看到了蓄山羊鬍子的男人，拍拍屁股爬了起來。

「蘇秦啊，聽說你的成績不錯啊，學校不是推薦你去評省優秀學生幹部了嗎？怎麼著，準備來我們學院打群架嗎？」山羊鬍子說。

「沒有啊。第一，我不是來打架的。第二，要說作弊，是你們先挑起來的吧。」我故意掏出手機晃了晃，假裝證據十足的樣子。

韓錚看到我的手機，突然猛躥過來。王小丁倏然抬起釘鞋，狠跺一腳，鋼釘在水泥地上敲出尖利的咔嚓聲。韓錚嚇得向後一哆嗦，小丁趁勢飛起一腳，貼著韓錚的鼻尖，嗖的一聲凌空踢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徹底鎮住了他。

「丁哥揍他！揍他！」

「揍他！揍他！」

我身後的幾個男生大喊道。王小丁沒說話，揚了揚手臂，男生們迅即安靜了下來。

「都給我不許動！」山羊鬍子怒吼道，「韓錚、蘇秦，你倆跟我到辦公室里來，其他同學散了吧，趕緊的。」

眾人面面相覷，卻不肯離開。

「喲，怎麼著？還不走，非逼著我給你們輔導員打電話，是吧？」

山羊鬍子明顯是個狠角色，一上來就拋出了大學時代嚇唬同學的絕頂損招。眾人無奈，紛紛散開，李佳岩趁機湊到我的耳邊說：

「咱們學院的總分剛剛反超了，你好好談，我跟小丁就在門口等你。」

二十分鐘後，我和李佳岩、王小丁一起回到了操場的記錄台。劉雅蕾帶著師大和體院的「援兵」，正悠閒地坐在看台上喝飲料。

「你沒吃虧吧，要不要跟他們干場群架啊？」劉雅蕾話音剛落，身後呼啦一下站起一片運動員來，仿佛大夥隨時可以揭竿而起，踏平整個機械學院。

「沒事，沒事。謝謝大家，真的沒事。」我雙手抱拳，向看台上的運動員一一致謝，「非常感謝大家，只用了半天的時間，我們的分數就反超啦。」

「這個是小事。」劉雅蕾招了招手，眾人齊刷刷地坐回看台。

王小丁問：「學長，你到底是怎麼談的啊？」

我說：「直接跟他們李書記攤牌：我已經登錄了他們的學籍管理系統，拿到了機械學院在運動會上的作弊證據。大家可以互相揭發，或者在接下來的比賽中各自撤回『槍手』，來一場公平、公正的競爭。」

「他們同意了嗎，學長？」

「當然，他們手上又沒有咱們的證據。團委老師也不想把事情鬧大。」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撤啦，留在這兒太扎眼了也不好。」劉雅蕾說著，從看台上站了起來，向身後的「援兵」招了招手。

「等一等，」我從運動服的口袋裡掏出300塊錢，「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錢不多。麻煩了大家一天，請同學們吃一頓肯德基吧。」

王小丁也湊了上來，翻出口袋裡所有的錢，放在我的手上：

「我這裡也有一些，再給大家加幾對雞翅吧。」

「你收著，不用！今天這事太簡單了。」劉雅蕾連忙搖頭說。

「真的，請拿著。謝謝大家出手相助啦。」我還是將錢遞了上去。

「你有這心就成啦！皮皮蝦，咱們是自己人。」劉雅蕾說著，和運動員們紛紛走下台階。

雖然只是短暫的接觸，劉雅蕾卻令我印象深刻。許多年後，她更是斬釘截鐵地告訴王小丁說，那個攔下所有人不要去打架的蘇秦，一定是個內心特頑強的人。這更令我吃驚不已。

看到王小丁帶著劉雅蕾一行人消失在操場盡頭，李佳岩忽然說道：

「蘇秦，我猜剛剛談得沒那麼簡單吧——」

「嗯。又挨了韓錚一拳。不過，能讓機械學院撤回『槍手』，公平比賽，也值了。」

「咋回事？」

「我直接背出了五個被替賽同學的名字、專業和班級。韓錚氣急敗壞地又給了我一拳。我沒還手，靜靜地側過頭，讓他再來一拳。這傢伙竟然懵了，不敢走上來。我問他們，還要不要再報幾個名字出來。李書記氣得臉都白了，讓韓錚馬上把所有的『槍手』都撤下來。」

「那韓錚能同意？」

「他還能咋樣，剛剛不是被王小丁摔在了地板上嘛。」

「哎！小丁是真能打啊。我覺得吧，她剛剛衝進機械學院的時候，簡直就是《笑傲江湖》裡面的任盈盈附體，為了搭救你這個令狐沖，不惜殺上了少林寺。」

「小丁未來可期——我很想推薦她做下一屆學生會主席。」

「確實不錯！她出手乾淨利落，又點到為止，聰明，膽兒大，臨危不亂，完全就是任盈盈一樣的俠女范兒啊。」

「真是個好姑娘，剛才多虧這位任盈盈了。」我捂住了還在隱隱作痛的胸口。

「哎喲，令狐沖同志，你入戲很快嘛。」李佳岩大呼。

「我可不是令狐沖，我的酒量差遠啦。」我憨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