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樓最後一張照片

聽戲app 發佈 2022-03-18T10:18:27+00:00

我的外祖父楊小樓已經故去世60年了,這張照片是他最後的留影,面對這張彌足珍貴的照片,撫今追昔,不勝感慨,使我不覺回憶起當年拍攝這張照片的情景。

我的外祖父楊小樓已經故去世60年了,這張照片是他最後的留影,面對這張彌足珍貴的照片,撫今追昔,不勝感慨,使我不覺回憶起當年拍攝這張照片的情景。

  記得是1938年1月31日(陰曆的臘月三十),外祖父在吉祥劇院演出了封箱戲《康郎山》。這是日本鬼子占領北京後的第一個春節,具有民族氣節的外祖父一直心裡鬱悶,曾與梅蘭芳相約不為日本人演戲,並在1936年拒絕到通縣參加大漢奸殷汝耕壽辰的堂會演出。北京淪陷後,他決定告別觀眾再不演唱了,但他不能無視和他同台演出多年的同仁。

由於戰爭的原因,有些人已經到了過不去年的光景了,儘管他年底病得在台上吐了血,但他還是堅持了演出。演出結束時,已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地上一片潔白。外祖父胸中似乎松泛了些。第二天大年初一,天氣晴朗,雪後空氣清新,間或響起一串鞭炮聲。外祖父雖一夜未睡,但興致極好,打電話叫來了父親劉硯芳和母親,並特意囑咐把我們幾個小弟兄帶上,有大哥劉宗楊、二哥劉宗年、徒弟侯海林,當然更少不了外祖父最喜愛的我了。從外祖父家出來,沒有坐車,走廊坊頭條、前門大街,過箭樓直到天安門。那天雪真大,一步一個腳窩,大家走得很吃力,都冒出了汗。外祖父大跨步地走在前邊,不時拉著我的走,興致勃勃地問我戲學得怎麼樣了?



  大家看外祖父心情這麼好,也頓時歡快起來,一掃近半年來心上的陰雲。自從「七•七」蘆溝橋事變以來,還沒有看到他老人家有如此高的興致。同仁堂的東家樂元可也前來賞雪,大家都是熟人,互相拜年後,他用隨身帶的一架小型照相機,在午門前照下了這張外祖父的最後一張照片,也是我們全家與外祖父唯一保存下的合影。此後不久外祖父終因氣憤積鬱,含恨而亡。那天是正月十五日,僅僅半個月時間,一代戲劇大師就此永遠告別了舞台,與世長辭了。

  時光雖然已流逝了60個歲月,我丟失了許多珍貴的紀念物品,但這張照片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從這裡我又看到了外祖父的音容笑貌,又一次感受到了外祖父對我的慈愛,也使我追憶起外祖父的一些往事來。雖然當時我還年幼(10歲),但從一些日常生活中也感受到了外祖父的為人,特別是他的民族氣節和大義凜然的精神。

記得「七•七」蘆溝橋事變那天,城外打了一天炮,到處傳說日本鬼子要在北京城裡放毒氣,家裡一片驚慌,外祖父端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外祖父的唯一愛女(我的母親)陪著他,父親劉硯芳則到外邊打聽情況,準備找個安全地方讓外祖父躲一躲。當晚我們都圍在收音機旁聽消息,開始還不停地播送「義勇軍進行曲」,到後半夜就聽不到了。一大早就聽到街上轟隆隆的聲音,我們小孩子好奇,就跑出去一看,不得了啦!滿街都跑著日本鬼子的坦克車,嚇得我扭頭就往回跑,給家人報告了情況,大家都驚恐不安,這時父親急匆匆地回來了,說:「現在很多人都往東交民巷的法國醫院去避難,我已聯繫妥了,他們願意接待像您這樣的名人。」


  外祖父聽了,不動聲色,陰沉著臉,巍然不動。這時母親就跪在外祖父面前,苦苦請求,要他去躲一躲。母親是外祖父最心愛的女兒,平時母親提出什麼要求,外祖父無不應允,可是這次外祖父卻不聽從母親的勸說,他對著父親大聲地說:「我寧可與全家人死在一起,也決不奴顏婢膝地去求外國人的庇護,我是個堂堂的中國人哪!」

  這件事已經過去60年了,至今仍刻骨銘心,它影響了我的一生,他教導我人不管在任何時候都要堂堂正正地做人。

  外祖父一生光明磊落,技藝絕倫,已有不少前輩記敘他的往事了,成為伶界學習的楷模,今年恰逢他誕辰120周年、逝世60周年,擬此小文,以寄託我的哀思。

  (摘自 《中國京劇》 1998年第2期)


文章來源 || 《中國京劇》&咚咚鏘

圖片來源 || 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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