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坐落於河南省鄭州市登封市嵩山五乳峰下室山茂密叢林之中的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名剎」，在中國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2010年8月，包括少林寺常住院、初祖庵、塔林在內的天地之中歷史建築群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少林寺始創於北魏太和十九年(495年)，至今已有1527年的歷史。千年歷史長河中，王朝更替，少林寺卻屹立不倒，幾乎受到了歷代統治者的重視和尊崇，從而得以不斷發展，文化也得以傳承。

不過，少林寺也遭遇了2次打劫。第一次是在南北朝佛教發展高峰期，北周武帝發起滅佛運動，少林寺毀壞嚴重。第二次則是民國17年（公元1928年），馮玉祥所部火燒少林寺，導致千載少林寺之精華，盡遭焚毀浩劫！

本文要講述的就是1928年馮玉祥部將石友三和蘇明啟屠滅千年少林寺的陳年往事。

介入軍閥混戰

少林寺經過千年傳承，園中一花一木皆有故事，寺中一樓一閣都是文物。文化價值不可估量，如天地之中歷史建築群(少林寺(常住院、初祖庵、塔林)、東漢三闕(太室闕、少室闕、啟母闕)、中嶽廟、嵩岳寺塔、會善寺、嵩陽書院、觀星台)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

然而，亂世之中，萬物皆苦！國家衰微，覆巢之下無完卵。鴉片戰爭之後，大清王朝日漸衰落，中國步入百年黑暗時期。民國初年，少林寺尚有僧眾二百多人，土地一千三百七十餘畝，度日艱難。

如此困境之下，少林寺修葺規模也顯得格外「小氣」，看上去呈現一片破敗之像。當時的中國，內部軍閥混戰，外部列強環伺，民不聊生，少林寺也成為土匪、軍閥覬覦和騷擾的目標。

少林寺為了自保，雲松恆林和尚(1865~1923年)接受了地方政府委任的「少林寺保衛團團總」職務，其實就是地方民團自保武裝。恆林一邊教人練習武藝，一邊購置槍械訓練僧兵，希望達到亂世武力自保的目的。

1920年，少林寺僧兵在同土匪作戰中屢戰屢勝，聲威大震，登封縣城、梯子溝、白玉溝等處的土匪武裝竟然被少林寺僧兵幾乎剿滅，附近的百姓得以安居，少林寺僧兵的戰鬥力受到各路軍閥勢力的青睞，這也為後來的劫難埋下禍根。

時河南省政府主席張鳳台授恆林以獎狀、獎章，並向少林寺緊那羅王殿獻了"威靈普被"的匾額，以謝神庥。河洛道道尹閻倫如也送了"少林活佛"的匾額，旌表恆林剿匪之功。恆林則謙恭如一，敦睦百姓。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少林寺僧兵打出威名後，世俗的各種誘惑接踵而至。1923年，德藝雙馨的恆林積勞成疾去世。他的弟子妙興(1891-1927)接任了登封縣僧會司及少林寺保衛團團總的職務。妙興人稱「金羅漢」，武藝超群，但是卻沒有師傅恆林的定力和佛心。

妙興，字豪文，俗姓金，臨汝縣謝灣村人，家境貧寒，八歲(1898年)投少林寺恆林為師，自幼學拳習武，技藝超群，綽號"金羅漢"。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直系吳佩孚的部將張玉山（師長）率部在嵩山一帶招兵買馬，招撫的重點對象是陳青雲、任應岐的部隊。張玉山的屬下河南暫編第四團團長樊鍾秀路過少林寺時，看到寺廟殘破不堪，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先是捐助400大洋用作購置物料，並允諾後期會大力支持少林寺修葺。

少林寺僧眾為此感激涕零，也因此與樊鍾秀時常聯絡。1923年，升任直魯豫三省巡閱使的吳佩孚命張玉山收編活躍在登封一帶的湖北第一師別動隊。張玉山部的第一旅旅長盧耀堂為了擴充實力，動員妙興的少林寺僧兵加入直系。

妙興一時頭腦發熱，率僧兵編入盧耀堂的第一旅，編制為第一旅第一團，妙興擔任團長。1925年，豫西爆發「胡憨之戰」，陝西的劉鎮華派憨玉琨率軍入河南，與河南督軍胡景翼作戰，雙方為爭奪中原打得難解難分。

胡景翼派屬下樊鍾秀運作分化策反敵軍，樊鍾秀運派蘭世勛策反駐偃師的憨部李慎亞倒戈。憨玉琨部屬崔繼華被迫從密縣撤退。妙興率領僧兵與李慎亞一起攻打崔繼華，大大支援了樊鍾秀。

自此，妙興與樊鍾秀的關係更加緊密，少林寺僧兵也捲入了軍閥混戰，進入了政治鬥爭的旋渦。

慘遭武力屠滅

1926年，國民革命軍在廣州發起北伐，目標直至中國的舊軍閥。馮玉祥宣布脫離北洋軍閥，倒向北伐軍。直系吳佩孚聯合奉系張作霖進攻馮玉祥，結果被北伐軍打敗，馮玉祥部趁機占領西安，並派兵協助北伐軍攻打河南。

1927年2月，妙興所率第一團奉命開往鄭州，又調往舞陽。3月6日，在與任應岐部交戰中，年僅37歲的妙興陣亡。妙興率僧兵加入北洋軍閥，有違佛教的清規戒律，終於招來了無妄之災。

妙興戰死後的第二年（1928年）3月，樊鍾秀率部攻占馮玉祥後方的鞏縣及偃師縣。馮玉祥派出部下石友三發起反撲，又將鞏縣及偃師縣奪回。樊鍾秀不敵，只好南撤，退入登封縣境內，司令部設在少林寺內。

石友三追至輾轅關（十八盤），與樊鍾秀的阻擊部隊發生激戰，少林寺僧兵助戰。石友三發起猛攻，打敗阻擊部隊，並將200多名少林寺僧兵全部野蠻屠殺。3月15日，石友三攻入少林寺，將法堂縱火焚燒，千年古蹟毀於大火。

次日，駐防登封的國民軍（馮玉祥部）旅長蘇明啟率部帶著大量煤油闖入少林寺，到處放火焚毀少林寺建築，天王殿、大雄殿、緊那羅殿、六祖殿、閻王殿、龍王殿、鐘鼓樓、香積廚、庫房、東西禪堂、御座房等千年古蹟盡遭焚毀。

如今少林寺山門、天王殿、大雄殿、藏經閣、方丈室、立雪亭、西方聖人殿等著名建築群是國家1982年重新大規模修復重建的。以往的少林寺估計全部毀於1928年的那場大火之中，我們只能通過照片一覽古時少林寺的「真容」。

1991年冬，永信禪師率少林寺武僧團出訪日本，在京都達摩寺發現了大正九年(1920年)的少林寺照片四十八張。從這批照片中得知，當年少林寺的軸線上，自南至北依次是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內供三世佛)、法堂(又名"藏經閣")、方丈室、達摩亭及千佛殿。天王殿內東角為鐘樓，西角為鼓樓。大雄寶殿東側是緊那羅殿，西側是六祖堂。千佛殿東側是白衣大士殿，西側是地藏王殿。此外還有一個"跨陀殿"，其位置不詳。這批照片成了至為珍貴的歷史資料。

馮玉祥的部將石友三和蘇明啟為何要縱火焚燒千年古剎少林寺？歷來說法不一，背後的原因錯綜複雜。有人說是因為妙興率僧兵介入軍閥混戰導致的。顯然，這個理由有點牽強，我個人猜測更深層次的原因可能與馮玉祥信奉基督教有關，很難相信，假如沒有馮玉祥的因素，石友三和蘇明啟會敢於野蠻焚燒千年古剎少林寺，畢竟，這可是要留下千古罵名的。

馮玉祥本人信奉基督教，並且十分虔誠。早在1927年，馮玉祥就在河南推行廢寺逐僧，大相國寺變成了商業市場，佛寺財產全部被充公，僧眾遭到驅逐。河南大多數寺廟要麼成了學校、要麼成了市場、要麼成了娛樂場所……

河南大規模的「廢寺逐僧」刮起來後，周邊的直、魯、秦等地也盲目跟進。在這種背景下，馮石友三和蘇明啟攻入少林寺時，少林寺的一場「文化浩劫」就在所難免了。

結語

戰爭對文明的破壞很大，文化雖被施暴卻永不可摧毀。1928年的大火，其實只是又在少林寺的千年傳承中又增加了一個厚重的歷史故事。

（編者註：本文2606字，2022年第88篇原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