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老人系朱繩驚醒夢中美人,寶釵獻靈藥助王夫人病癒憶傷心往事

紅牆說史 發佈 2022-05-09T08:48:47.744949+00:00

話說神瑛見月下老人來到,便忙問道:「老仙急忙忙地要往哪裡去?」月老忙命童兒收了祥光,指著神瑛道:「你們這些孽障,實在可恨,累我老頭兒各處找。倒怎麼在這裡閒逛?」神瑛笑道:「我們此時非鬼非仙,落得逍遙自在,誰知道你來找呢?倒怪咱們逛的不是。

話說神瑛見月下老人來到,便忙問道:「老仙急忙忙地要往哪裡去?」月老忙命童兒收了祥光,指著神瑛道:「你們這些孽障,實在可恨,累我老頭兒各處找。倒怎麼在這裡閒逛?」

神瑛笑道:「我們此時非鬼非仙,落得逍遙自在,誰知道你來找呢?倒怪咱們逛的不是。」

月老笑道:「且將閒話丟開,快些來都替我拴上。」說畢,在袖裡掏出一把紅頭繩兒,先在神瑛左足上系一條,又拉住絳珠,不由分說在右足上也系了一條。

絳珠道:「老頭兒到底為著什麼將咱們拴住?就有什麼不是,也該到幻虛宮去理論,怎麼在半路上將人拴住呢?」

月老笑道:「誰耐煩要來拴你,都是你們自己早已系定。如今還要怪誰?」

說著,將那些仙子們俱已系過,在絳珠身上將一個五色靈芝摘下來,又將神瑛胸前的那塊通靈寶玉亦取了,納在袖裡。襲人道:「老仙翁,那塊玉是我家寶貝,快些還我!」

月老笑道:「要的人多呢,怎麼單要還你?」用手指道:「你問他要!」

襲人、寶釵回頭一看,見是一隻斑斕猛虎迎面撲來。兩人大驚,拉著飛跑。

忽然一陣飛沙走石,裂地掀天的一聲響亮。寶釵、襲人相抱閉目,汗流滿面。耳邊但聞風聲謖謖,其韻悠越。方開目視之,只見日正當中,紗窗上扶扶疏疏一窗花影。

寶釵同襲人一齊坐起身來,彼此發呆。寶釵見身上果然穿著藕絲衫,荷包里的丸藥芳香光亮,俱是一點不錯。見襲人的蕉葉護肩,又不像芭蕉青翠光滑,倒像剛採下來的新葉。

兩人正自驚疑,聽著遠遠有人啼哭,趕忙起身出外,原來是抱琴。襲人喝住,問他為什麼,抱琴答道:「我剛才同著姑娘回家,半道兒上遇著那個老爺子,正聽他說話,忽見個老虎跳來,將姑娘同寶二奶奶咬去了,我駭的哭起來。怎麼姑娘同寶二奶奶倒好好的坐在這兒!」寶釵道:「你且將這杮子拽上,跟著進去。」

抱琴答應,關上杮子,跟出園門,來到上房。媳婦們啟簾伺候,寶釵、襲人同進內房,見李紈坐在炕前說話,旁邊站著個小丫頭,替太太捶腿。王夫人斜靠著個素花大靠枕,看他們兩個走至面前,見身上穿的衣服有些怪異,問道:「你們在那裡來?身上穿件什麼?」

李宮裁道:「他兩個鬼頭鬼腦的,又不知在那兒找出這兩件衣服。我瞧了一會,認不出是個什麼東西。」

寶釵笑道:「這兩件衣服來路遠著呢,就幾萬銀也買不出來。」

王夫人笑道:「什麼寶貝就這樣值錢?」襲人道:「咱們且不用說衣服的來路,先向太太要帶信的酒錢再說。」

王夫人道:「有誰帶信給我,你們要酒錢?」寶釵道:「這個信遠著呢,叫太太聽了歡喜。

」宮裁道:「罷呀,別造謠言。太太正在這裡怪悶的,你兩個想出法兒替太太開心。」王夫人笑道:「讓他們造個謠言我聽聽,造得不好,罰他們兩個請咱們。」

寶釵道:「若是造得好,太太要大大地請我們才得。」王夫人點頭道:「使得。」

李宮裁笑道:「我做保人,你們快些就造!」寶釵、襲人就將剛才到大觀園閒逛入夢,直說到聞雷驚覺,從頭至尾細說一遍。王夫人同李宮裁半信半疑,寶釵將寶玉進太太的靈藥呈上。

王夫人接在手中,看那丸藥就如琥珀一樣,異香撲鼻,不覺紛紛落淚。

正在傷悲,丫頭回說璉二爺同二奶奶上來。賈璉、平兒走進屋中,給嬸子請安,問大嫂子好。王夫人道:「正要在接你們上來聽新聞。」

賈璉道:「太太瞧,這是寶兄弟給我的鶴氅。」

宮裁接著遞與太太。王夫人細看一遍,只見素羽茸茸,光明潔淨,拿在手中輕飄飄得如若無物。

看著這件衣服,又止不住十分傷感。賈璉道:「寶兄弟再三諄囑,請太太不必記念,他說就是來見一面,徒惹太太傷心,他又不能終於侍奉。倒是那丸靈藥,寶妹妹何不請太太就服下去,這是他一點孝心。」

寶釵命丫頭取開水,用個定窯磁碗親自調開,奉與太太。王夫人接在手中,一飲而盡。

只覺一段清香直入心肺,滿腹如雷鳴,骨節皆響。霎時間精神煥發,其病若失。眾人大喜,給太太道喜。王夫人亦覺喜出望外。

李紈道:「太太病已痊好,請下炕坐罷。」王夫人下炕後,眾人依次坐下。襲人取矮杌坐在寶釵後面。賈璉道:「剛才老爺看見襲妹妹,頭一句就說,你是我的兒女了!

你還要這樣客氣?」王夫人道:「他的本名原叫珍珠,後來改什麼襲人,從今以後仍舊改叫珍珠罷。」眾人道:「太太說得很是。」王夫人道:「我想珍珠年紀比惜春的大,現在惜丫頭出家做女道士不知去向,如今珍珠竟排行第四,惜丫頭改做第五罷。」

眾人道:「太太改得很是。從今以後竟叫四妹妹。」王夫人點頭,命四丫頭坐在寶釵肩下,珍珠答應。襲人自此改名珍珠。內外人等都稱他是四姑娘不提。

且說太太坐定,丫頭們送上香茶後,王夫人對賈璉道:「鳳姐之事,第一要緊。你要趕緊替他去辦,使他離了地獄早生天界。」

賈璉應道:「侄兒見他那樣情形,刻不可緩。這會兒就到鐵檻寺去,同老和尚商量,叫他趕忙先念幾天經。」

寶釵道:「咱們且將珠串子的這件公案銷結再去。」吩咐丫頭們開後面套房,請太太一起進去。

李紈道:「以後很可以放心,不然總說鴛鴦常出來顯魂,要找替代。」

珍珠笑道:「平丫頭今兒幾乎被他拉去做替代呢!眾人說笑著來到裡間屋內,珍珠命抱琴鑽入大柜子底下,向靠牆腳後摸有什麼東西全取出來。抱琴答應,伏身進去,不多一會,摸出一個包兒,上面都是灰塵絆滿。珍珠接在手內,撲去灰塵,展開包看,果然是鳳姐的那塊白縐綢手巾。打開裡面,與他說的一絲不錯。取出珠串子,真箇是老太太歡喜的那一串珠子。

王夫人瞧著,止不住地流淚,說道:「我到這裡自做媳婦以來,這珠子只見了兩三面,最是老太太歡喜的一樣東西。那年鳳姐兒穿過,我又瞧見一面,誰知今日珠子尚在,老太太不知往那裡去了!鳳姐兒倒為這珠子添出一件的罪案,叫我怎麼不要傷心!」

賈璉道:「這珠子請太太收下,他這件罪案可以銷過。」王夫人說:「就連他的這塊汗巾也照舊包著吧。」

說畢,一同出了套房,丫頭們將門鎖上。王夫人領著眾人扔到屋裡,將珠串包兒交給寶釵,吩咐收好。寶釵答應,自己去收拾。

賈璉對平兒道:「你千萬記著,今日晚上買五千金錠,一千黃錢,就在咱們後院子裡大桑樹下燒給來旺的媳婦。那個差人是城隍司衙門的二班快頭趙升,你燒化紙錢時,須要叫他的名字,不要混叫錯了,被別人拿去。」

對珍珠道:「四妹妹,你也幫著些兒記記。」珍珠道:「咱們也要燒些給來嫂子呢。」賈璉道:「很好,我這會兒到鐵檻寺去,就叫老和尚趕著明日起經。」王夫人道:「明日先讓我給他念經,等念完了再續上念經罷。」

賈璉道:「太太可以不必費心,他生前受太太的大恩已經無可報答。這會兒哪裡還敢再要太太替他念經!」王夫人道:「鳳姐兒在地獄裡,可憐他還惦記著我。我怎麼忍的不與他超度超度?」命寶釵:「在抽屜內將昨日林之孝交進來的利銀三十兩交你二哥帶去,做念經之費。」

寶釵答應,取出交與賈璉,謝過太太告辭出去。平兒問道:「今日未必回來?」賈璉道:「趕不進城,就在寺里住一宿吧。」平兒道:「將鋪蓋帶出去,城外風大,夜間更涼。」

賈璉笑道:「城外的風,那裡冷得過地獄的風呢!我將寶兄弟這件鶴氅帶著,不拘天上地下,都可以去得。還怕什麼風冷?」珍珠道:「這倒是真話,咱們若不虧他們這幾件衣服,早已冷死在奈河橋邊。」王夫人道:「既如此,璉哥兒將鶴氅帶去,夜間也好擋個風兒。」

命平兒折好,吩咐傻大姐送去交給跟二爺一起去的家人。

不言賈璉往鐵檻寺去,且說王夫人對宮裁道:「我今日心中歡喜,病已痊癒,還要細細問他們那陰司的光景。就我這裡取幾吊錢去,吩咐柳家的好好收拾幾樣菜,備幾個果子碟兒,開一壇陳酒,咱們今夜飲酒說話,明日都到寺里燒香拜佛。」

眾人聽說,皆大喜。李紈道:「今日太太病好,心中有樂,這個東兒我請太太,怎麼倒要太太花錢?」平兒道:「這個東西,讓我請了太太罷。」珍珠笑道:「你們不必費心,太太吃我女兒的倒是正理。」

寶釵道:「你們都不用爭,今日太太歡喜,不過添幾樣菜,飲杯酒說說話。你們要替太太起病,必要正正經經備個酒席請太太才是道理。大家爭這幾吊錢的東道,又算個什麼呢?」李紈笑道:「寶妹妹說得很是。咱們等念完了經,一天一個挨著來請太太。」

王夫人笑道:「誰要你們請,改一日叫四丫頭親自收拾一樣請我就算了。」

李紈命丫頭取幾吊錢,出去吩咐柳嫂子好生收拾果菜,預備晚飯,丫頭答應,領錢去辦。

平兒回過太太,要回屋去買辦錁子紙錢,晚上燒給來旺的媳婦。王夫人道:「我這裡拿兩吊錢,交給平丫頭,多買些也燒給他使用。」珍珠答應,吩咐丫頭取錢,跟璉二奶奶出去。寶釵們回屋更衣,一會都到上房,見王夫人獨自一人對窗靜坐。

寶釵道:「剛才尤二姐再三囑咐打尊金佛,這事怎麼辦法?他說要供在鐵檻寺。咱們這會兒趁著做道場時候,趕緊辦起來送到寺里去,豈不好嗎?也不枉他託了咱們一場。」

王夫人點頭嘆息道:「鳳姐作孽無窮,若不是你們眾人解勸,尤二姐如何肯解這海深的怨恨!既然托咐,我有一錠赤金交與林之孝,叫他就去,趕明日造成一尊金佛,咱們送到寺中去供養。」珍珠道:「太太說的很是。」

吩咐媳婦們傳話,叫林之孝進來說話。李紈來問太太在那裡用飯,王夫人道:「今日天氣甚熱,咱們到秋爽齋吃飯。再將那一帶紗窗開掉,更覺爽快。」李紈答應,自去料理。

平兒亦來到上房,王夫人領著俱到秋爽齋來,靠窗口擺著一席,正值櫳翠庵的晚鐘初響。王夫人道:「我有好一程子不曾聽這鐘聲,聽他一響,不由的又要想起惜丫頭來。」寶釵道:「想惜妹妹此時倒比咱們受用。上回我曾問過水月庵的靜喜,他說惜姑娘同他師父聽說不在蘇州,又到什麼武當山去了。

倒看不出惜妹妹生在咱們這樣人家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如今倒做了閒雲野鶴,無掛無牽,好不悠遊自在!想起迎姐姐同探姐姐,他們兩個的境遇反不如惜妹妹自由自在,還少出了多少的眼淚呢。

」王夫人道:「寶丫頭說的很爽快。我細想起來,真箇兩個姐姐反不如他。」

李紈道:「太太請坐下,飲著酒慢慢再說罷。」

將對窗這張大圈椅請太太坐下,丫頭們放好腳踏,面前設著銀盂兒,又有兩個小銀碟子,預備吃菜。上首珠大奶奶坐了,對面是璉二奶奶,寶釵同珍珠坐在窗口榻上。王夫人坐定,李紈替太太斟酒,寶釵安箸,珍珠設小菜,平兒送醬油,紛紛都站在兩邊。王夫人吩咐坐下,讓丫頭們斟酒。

李紈們告了坐,各人歸位。丫頭們斟上酒,眾人又起身舉酒。王夫人舉起那個瑪瑙福壽杯來喝了一口,說道:「這酒很好!」李紈道:「這是一壇陳酒,因今日太太歡喜,要請太太飲個大醉。」王夫人笑道:「我有兩年多沒有飲酒,今日覺著很有酒味。你們也不妨放量暢飲。」寶釵們答應。

正在飲酒,只聽見芸兒同抱琴在背後嘓嘓唧唧的笑不絕口。寶釵回頭問道:「你們笑些什麼?」

抱琴道:「松樹里的月影兒照在二奶奶同姑娘身上,叫風擺的亂晃,芸兒拿手去抓,又抓不住他,引的人笑。」

寶釵同珍珠彼此一看,果見松風月影在身亂晃。珍珠嘆息,對寶釵道:「我同你方才睡醒了的那一窗花影,反不如這會兒的半榻松風。」寶釵點頭,正要回話,適周家的人進來回說:「林之孝來了。」

(要知王夫人叫他進來說些什麼,且看後文。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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