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法語朱老師，從1993年開始堅持寫作。如果你喜歡我的文字，歡迎你點讚、轉發、留言，非常感謝！）
2012年6月11日：
晚上給她洗完澡，還剩下最後一件事情等著我：哄她睡覺，精疲力盡的一天終於要結束了。我用大浴巾裹起濕漉漉的豌豆，突然她含糊地說：「豆豆」，我沒聽清，問：「豌豆說什麼？」她又說：「豆豆」。我好開心，豌豆終於會說自己的名字了。
2012年6月12日：
KEN對我說：「今天凌晨的特大暴雨下了幾個小時。」我說：「啊？我竟然一點也沒有聽到。」KEN不敢相信：因為我在認識他之前，長期被失眠折磨，水龍頭滴答滴答漏水的聲音會讓我整夜睡不著；獨自帶孩子後，極度缺覺的我竟然連特大暴雨的瘋狂響聲都聽不到了。如果你失眠，那就生個孩子自己帶吧。
從前，豌豆想從床上下來卻不敢，總是坐在蚊帳開口的地方嗚嗚地哭；今天，她聽到爸爸回家的開門聲，忽然屁股蹭到床沿，右手抓著蚊帳杆，哧溜就穩穩落地了。光著腳的她來到門邊，踮著腳尖，夠到門把手，向下一拉，門開了。小傢伙就這樣自己下了床，打開門撲向爸爸。
2012年6月13日：
天悶且熱，吃完早餐，我讓豌豆光溜溜地在洗手間的桶邊玩水。小套杯小灑水壺花花綠綠漂在桶里，她開心地舀水灑水。
我本來準備去做家務：成堆的衣服沒有疊，堆成山的碗等著洗，地板黏膩膩的已經好幾天沒有拖......但是轉念一想，她這麼快樂的時刻我為什麼要缺席呢？於是，我像個孩子一樣陪著豌豆盡情玩水。
光著腳的豌豆費了好大勁把小腳塞到我的拖鞋裡，試圖走路，每次都會摔跤。我的記憶深處流出這樣的畫面：那天黃昏家裡沒有人，兩三歲的我把腳塞到媽媽的高跟鞋裡，在小屋裡跌跌撞撞地走來走去，如此得意。那一刻感覺自己已經是大人了。快四十年後的今天，我的女兒也在做同樣的遊戲 。
今天一定是豌豆的Bad day:她從小餐椅里摔下來兩次；在浴室站著洗澡時腳底一滑撞到了牆上；趴在地上玩時磕了下牙床；在我們從前住的樓下大堂玩時又磕了後腦勺。我的天，今天到底怎麼了？小朋友的心情一定糟透了。
2012年6月14日：
豌豆的中午飯是小米粥和煮魚丸，她胃口不好，只喝了幾口粥就開始玩。我端著碗問豌豆：「還喝不喝小米粥了？」她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豌豆用搖頭表示「不！」
樓下一群孩子圍著一個鐵絲籠，裡面是兩隻雪白的小兔子，它們砸吧著嘴巴津津有味地吃著胡蘿蔔。
這還是豌豆第一次看到小兔子 ，她完全被吸引，擠到籠子前，跪在那裡，小手伸進去，摸著兔子毛，甚至還摳摳兔子嘴巴。她玩得好開心。突然那個奶奶拎著兔籠要回家了，豌豆傷心極了，大哭。
我的豆瓣音樂里有Damien Rice的《Delicate》，悲傷壓抑極了的一首好歌。晚上她很困了，我先洗好澡，準備馬上哄她睡覺，走出浴室，發現KEN正在聽這首歌，他肩頭是完全沉浸在音樂里的的豌豆，她靜靜地趴著，表情沉重，眼神憂傷極了。我們的女兒如此敏感，被這首歌的悲傷完全俘虜了。
2012年6月15日：
長期疲憊和缺少睡眠讓我肝火越來越旺，早上，因為一丁點事情我就沖KEN大發雷霆，我知道不應該當著豌豆的面，但我怎麼也控制不住。
豌豆被嚇壞了，緊緊地抱著爸爸，很久不敢看我。我做好早餐讓她吃時，她竟然那麼賣力地沖我笑著。整個上午，她哭著纏著讓我抱，一直表現出極其恐懼和緊張，我真的很後悔。
2012年6月17日：
親愛的KEN，今天是你的第二個父親節，今天也是你如往常一樣超級疲憊的一天：為了我能睡個好覺，上午下午你一共花了四個小時陪著豌豆，中間你外出幾個小時辦事情，回到家，你洗好成堆的碗，又為我做了一頓美味的義大利麵。KEN，你是我所知道的最好的父親，愛孩子，疼孩子。豌豆多麼幸福，有你這麼好的爸爸。
這些日子，每逢KEN出門，豌豆不再那麼撕心裂肺地哭了，她安靜地站在門口看著爸爸走遠，有時還揮揮手。她似乎接受了爸爸每天都要出門的現實。
上午，六月的苦雨綿綿不絕，我對KEN說：「你差不多該出門了吧？」豌豆聽到後就跑到陽台，從高柜上拽下一把大傘，拖過整個房間，遞給爸爸。
我們用電腦時，豌豆總愛爬上電腦桌下的拉克桌再嗖嗖爬上電腦桌，搶滑鼠搶鍵盤，噼里啪啦地操作。
下午，我正在洗碗，忽然聽到一串轟隆的悶響，之後是豌豆狂野的哭聲，我衝出來，原來豌豆從電腦桌上摔下砸到拉克桌上又摔到地上，多虧反應迅速的KEN伸腳墊住她的腦袋才沒讓她摔得那麼慘。
2012年6月18日：
12:00, 我帶豌豆下樓玩，進入六月，天仿佛漏了，今天依然下著讓人惆悵的雨，我們只能在大大的蘑菇亭下面玩，幸好還有興興哥哥陪她玩。豌豆努力練習打傘，站立不穩，摔了一小跤。
18:00， 雨終於停了，我們可以透透氣了，我推著童車，KEN騎著單車去不遠處的新聞路散步。豌豆不願意坐童車，晃悠悠奔跑者，一路追著爸爸的單車，開心極了。
我今天放恩雅空靈的音樂時，豌豆突然安靜下來，無比專注地聆聽。
當然，今天也有不開心的事情，豌豆趁我們不注意，悄悄把好幾個衣架和夾子都扔到陽台外面了。
2012年6月19日：
我們經常在房間裡就能聽到飛機的轟響，每次我問豌豆：「飛機是怎麼飛的？」她總是說：「嗚嗚嗚。」在外面玩時，我給她指天空的飛機，她根本不知道抬頭。
今天黃昏，我們在一處豪宅前的空地玩，飛機閃過，我說：「豌豆看天上！」她終於第一次看到了飛機，當飛機滑出視野，豌豆大叫著憤怒地跺著腳。
那本《唐詩》裡每一首都配有精緻的小畫，經常有拱手告別的畫面，我一邊讀一邊拱著手，對豌豆說：「古代的人告別的時候就這樣拱拱手，希望對方多多保重。」
豌豆放下手裡的玩具，十指交錯，有模有樣地學著拱手。中午KEN推著單車要出門，豌豆站在門口，沒有哭沒有鬧，忽然沖爸爸拱拱手。
2012年6月20日：
我們小區的保安住在一座相對封閉的院子裡，一排潮濕的平房，一株老老的冠蓋如傘的大榕樹，他們在這裡養狗、養貓、養孩子，吃飯時家家都把小桌搬到院子裡，聊天談笑。
黃昏，我推著豌豆，走在馬上消逝的陽光里，來到保安住的院子外，豌豆忽然指著一個玻璃盒子嗷嗷喊著，走近看，裡面有兩隻烏龜蠢蠢地爬著，豌豆無比驚訝地盯著看。
KEN在外面忙了一天，回來時在地鐵站為女兒買了一雙可愛的洞洞鞋：藍色，毛毛蟲造型，有眼睛、嘴巴、還有一對可愛的紅色小觸角，只花了15塊。
豌豆正在小院看小烏龜的時候，KEN找到我我們，取出這對毛毛蟲給套在女兒肥白的小腳上，可愛極了。豌豆成了小區里第四個穿著毛毛蟲洞洞鞋的孩子。
2012年6月21日：
夏至，苦雨淅淅瀝瀝淋了一天，哪兒也去不了，我和KEN一整天就是輪流帶豌豆，累倒了再換另一個人頂上：10:30-12:30我香甜地補覺，醒來後替換累得臉色蒼白的KEN；15:00我再一次被豌豆累趴下，雨稍歇，KEN帶她去外面兜圈，我呼呼大睡。18:00輪到精疲力盡的KEN睡覺。小朋友在21:20終於睡著了。
從出生到現在，一直是KEN為豌豆剪指甲，笨手笨腳的我總害怕剪了她的小肉肉。KEN越來越熟練，漸漸地不用嬰兒指甲刀，直接用成人的指甲刀，拽著她的小手噼噼啪啪就剪。慢慢的，指甲刀也成了豌豆的玩具。今天，豌豆忽然坐在我腳邊，舉著指甲刀，認認真真地對著我的腳趾甲，試圖幫媽媽剪指甲。
豌豆這些日子比較愛模仿很多發音了，她坐在床上抱著她唯一的小雪人玩具說：「哇哇」（娃娃）；看到一條大大的狗，我問她：「狗狗大不大？」她說：「大」；她想吃肉包子，就說：「包」；她說杯子是：「杯」；今天晚上我指著小碗裡的奶粉對她說：「捧著碗碗喝。」她第一次說：「碗碗」。
2012年6月22日：
這些日子，豌豆最喜歡玩客廳的落地窗簾，她和爸爸在那裡玩捉迷藏，小傢伙三下兩下把自己卷到裡面，KEN佯裝焦急地喊：「豌豆在哪裡啊豌豆不見了。」她樂得嘎嘎大笑；有時，KEN抱著她一起卷進窗簾里，讓媽媽找不到，反反覆覆地玩。我想起小時候在托兒所我把自己卷進高高的蘆席里體會幽閉的快樂。
在我和KEN帶孩子一年半無休的日子裡，唯一的放鬆和娛樂就是深夜看看電影：如果豌豆能在21點之前睡著，而且我們能在22點之前吃完飯，那一天還不是特別累，我們就一起看看電影。
這些複雜苛刻的條件同時具備的日子並不多，自她出生後，我們一共看過41部電影。劇情簡單溫暖的《桃姐》是我們看的第37部。
很鬱悶的是我們找不到粵語版的，國語配音的很煞風景，普通話都假假的刺耳。最讓我們觸動的是桃姐住在老人院裡的情節：逼仄的空間、骯髒的廁所、孤獨的春節，每天看到的都是或傻或憂愁的老人......我和KEN不由得想著自己的老年，豌豆長大了，我們也老了，那時的日子會是這樣嗎？
2012年6月23日：
今天是端午節，我不由想起了去年那個淒涼的端午：那天晚上九點我們還沒吃飯，KEN在蚊帳里抱著豌豆哄睡覺，我外出透口氣，索性順便去吃一份快餐，那時錢包里只帶了二十塊。我路過一家湘菜館，碰巧有十塊一份的小炒肉飯，奇辣無比。我大汗淋漓地吃完，剩下的錢還可以給KEN再打一份。回到家，豌豆終於睡著了，KEN也累得昏睡過去，我叫醒他，吃了快餐。突然，我們想起今天是端午節。
今天黃昏，我們在外面玩了很久，不想回家做飯了，想起附近有一家「農家小院」，幾年前我在上一家公司上班時每天步行回家都會路過，那裡主營客家菜，有大大的院子和如雲食客。今天我們就去那裡吃飯。院子依然，桌布換成了典雅的暗紫色，牆邊開滿淡淡的紫色小花。很晚了，只有兩桌人。
我們把豌豆從車裡抱出來，坐在敦實的木桌旁，吹著轟轟的電扇，想好好放鬆一下，正要點菜，沒想到豌豆剛剛熟悉了環境突然大叫著朝我衝來，「砰」腦門撞上了桌子角，我們剛放鬆下來的心「倏」地提了起來，幸好幸好有厚厚的桌布保護，她腦門上只被撞出一個小坑，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一大早，我聽到叮叮噹噹的聲音，迷迷糊糊醒來，發現早就起床的豌豆已經成功地溜下床，站在從前的換尿布台下，把電子體重秤拉出來一小截，手扒著台子邊，艱難地站在秤上，試圖稱自己的體重。
2012年6月24日：
我端來杯子，對她說：「拿著。」她忽然拖長音說：「拿～～」，發音有一點點像「饢」，但是，千真萬確，她又學會了一個嶄新的詞彙。
2012年6月25日：
豌豆現在不愛坐車，卻愛推著童車滿世界跑，她還執拗地踮著腳尖要夠著大人握著的手柄。我的一個朋友淘汰下一輛玫紅色DISNEY單層布簡易童車，很低很小巧，今年入夏後，豌豆基本坐這輛童車。
雖然這輛童車那麼低，但豌豆夠著它的手柄也很辛苦，她趔趔趄趄地推，經常摔跤。今天晚上，她終於推得像模像樣，不再滿地轉圈了。
自從KEN買了一輛「大行」412摺疊車後，他的生活變得快捷快樂很多，不管是買菜還是辦事，他都騎著愛車呼嘯著來呼嘯著去。他也成了附近一家「大行」專賣店的常客，和忙得總吃盒飯的梁總成了朋友。「大行」是最適合改裝的單車，KEN也陷入這種狂熱，換車鈴把套曲柄腳踏裝貨架水壺架，樂此不疲。
今天晚上，我們推著豌豆又來到這家店，梁總一絲不苟地幫著KEN為單車裝貨架，我們站在門口等待，豌豆忽然指著爸爸的車，提醒我們千萬別忘了。為了讓小朋友放心，我們抱她來到櫃檯前，她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改裝過程，怡然自得，兩手還撐著櫃檯，嗚嗚呀呀說個不停，就像是個逛酒吧的常客。
我已經忙了很久，累壞了，光著腳坐著休息，豌豆蹲下來，費好大勁給我穿上拖鞋，我逗她玩，用腳抖著拖鞋一顫一顫的，沒想到小傢伙這麼喜歡這個遊戲，嘎嘎嘎笑得花枝亂顫。
那兩隻小兔子第二次出現在大榕樹下，它們的小主人顯然已經厭倦了它們，隨便丟在那裡隨便圍成圓圈的小朋友摸和逗。一個三歲多的孩子不知從那裡揪來一把草塞給兔子，天天被餵胡蘿蔔的兔子長長支起身子，快樂地吃著草。其他小朋友看到了，興奮極了，紛紛去撿枯樹葉、小樹枝餵兔子。
豌豆蹲在籠子邊專注地看，小手總想伸進籠子摸摸摳摳兔子，都被我阻止了。她起身，來到草地邊，揪下一把雜草，回來，笨拙地把草硬往兔子嘴裡塞。
我中學時，暑假從河南老家回到陝西，帶了一黑一白兩隻小兔，之後的每個黃昏我都跑到不遠的小山上給兔子挖草。幾十年後，豌豆能接觸到兔子的機會卻這樣稀少。
（待續）
（圖片為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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