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太虛幻境評點節選

御賜草民 發佈 2022-05-16T17:44:16.282786+00:00

第五回正文:開生面夢演紅樓夢 立新場情傳幻境情。卻說薛家母子在榮府中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則暫不能寫矣。


原創 木齋 木齋文學講堂

第五回正文:開生面夢演紅樓夢 立新場情傳幻境情

卻說薛家母子在榮府中寄居等事略已表明,此回則暫不能寫矣。【甲戌側批:此等處實又非別部小說之熟套起法。】

木評:此處用評點方式開篇,正是由於本書作者即為評者,評者即為作者,這正是有別於別部小說熟套起法之主要原因。

如今且說林黛玉【甲戌眉批:不敘寶釵,反仍敘黛玉。蓋前回只不過欲出寶釵,非實寫之文耳,此回若仍續寫,則將二玉高擱矣,故急轉筆仍歸至黛玉,使榮府正文方不至於冷落也。今寫黛玉神妙之至,何也?因寫黛玉實是寫寶釵,非真有意去寫黛玉,幾乎又被作者瞞過。此處如此寫寶釵,前回中略不一寫,可知前回尚非十二釵之正文也。欲出寶釵,便不肯從寶釵身上寫來,卻先欸欸敘出二玉,陡然轉出寶釵,三人方可鼎立,行文之法,又亦變體。】自在榮府以來,賈母萬般憐愛,寢食起居,一如寶玉,【甲戌側批:妙極!所謂一擊兩鳴法,寶玉身份可知。】迎春、探春、惜春三個親孫女倒且靠後。【甲戌側批:此句寫賈母。】

木評:此一段評論文字,可以視為脂硯齋之寫作結構論,凸顯或說是清晰地顯示出來脂硯齋作為此書作者的起承轉合的思考線路和依據,亦可視為此處寫作,及隨後結構的思考線路。以此法則去看全書的落筆轉折,即能讀懂其中的作者匠心。

「蓋前回只不過欲出寶釵,非實寫之文耳,此回若仍續寫,則將二玉高擱矣,故急轉筆仍歸至黛玉,使榮府正文方不至於冷落也」,紅樓一書,實為脂硯齋之自傳,非寶玉之自傳,更非薛寶釵之自傳,寶玉、寶釵之傳文,皆為脂硯齋自傳之旁傳、附傳,乃為脂硯平生之重要糾葛之人物,寫寶玉,寫寶釵,全為寫脂硯自己。

是故,前文欲出寶釵,但並非真心實寫,而是鋪墊之需要,而寫黛玉,乃為重心,寫黛玉亦並非「使榮府正文方不至於冷落也」。但此一回以及此一個大單元,一直到十三回,均需要處理舊稿原作中的故事,故此一個部分,黛玉亦不得不徐徐退出。

此一回重心在寫寶玉夢遊太虛幻境演繹紅樓預言,但作者開篇卻不得不盪開一筆,先從寶釵寫起,寶釵略題一筆,就轉寫黛玉,然黛玉亦為虛寫,一筆帶過,再寫寶黛之關係。

便是寶玉和黛玉二人之親密友愛,亦自較別個不同,【甲戌側批:此句妙,細思有多少文章。】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順,略無參商。不想如今忽然來了一個薛寶釵,【甲戌側批:總是奇峻之筆,寫來健拔,似新出一人耳。】【甲戌眉批:此處如此寫寶釵,前回中略不一寫,可知前回迥非十二釵之正文也。欲出寶釵便不肯從寶釵身上寫來,卻先款款敘出二玉,陡然轉出寶釵,三人方可鼎立。行文之法又一變體。】

木評:薛寶釵、薛蟠等為1721年入曹府,早於黛玉兩年。當下反寫其次序,乃為情節需要。

年歲雖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人多謂黛玉所不及。【甲戌側批:此句定評,想世人目中各有所取也。按黛玉寶釵二人,一如姣花,一如纖柳,各極其妙者,然世人性分甘苦不同之故耳。】而且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甲戌側批:將兩個行止攝總一寫,實是難寫,亦實系千部小說中未敢說寫者。】

木評:「寶釵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各以八個字概括寶黛性格之不同,亦為欲抑先揚,欲揚先抑之法。但「孤高自許,目無下塵」八字,確實為黛玉之獨特性格之所概括,非如此不能有《紅樓夢》之書,非如此不能有書中超越時代之思想。

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笑。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悒鬱不忿之意,【甲戌側批:此一句是今古才人通病,如人人皆如我黛玉之為人,方許他妒。此是黛玉缺處。】

木評:此一句點評將黛玉之性格與「今古才人通病」,正暗示出黛玉即為古今才人之屬,方有此古今才人之通病。

寶釵卻渾然不覺。【甲戌側批:這還是天性,後文中則是又加學力了。】

木評:薛寶釵原型人物為康熙老師熊賜履之女,其家族背景無人可比,故曹家在1728年抄家之際,為了保全家族的政治利益,安排了曹霑(1715年出生)與年長五歲的寶釵(1710年出生)聯姻沖喜。後來,脂硯從江南到北京找到曹霑,並開始參與此書的重評重寫,薛寶釵仍為曹霑的合法妻子,故本書對寶釵不得不多有讚美、溢美之詞,類似人情稿。此一類人情稿,很多還表現在對曹頫(1698年出生,筆名畸笏叟)在書中的主要人物形象賈政的尊重和讚美,脂評中多稱其為「政老」。

那寶玉亦在孩提之間,況自天性所稟來的一片愚拙偏僻,【甲戌側批:四字是極不好,卻是極妙。只不要被作者瞞過。】視姊妹弟兄皆出一意,並無親疏遠近之別。【甲戌側批:如此反謂「愚痴」,正從世人意中寫也。】

木評:脂硯齋既與書中的新寶玉為終生之戀,卻不時揶揄嘲弄之,正是情人之間才能有的親密話語,所謂打情罵俏是也。

其中因與黛玉同隨賈母一處坐臥,故略比別個姊妹熟慣些。既熟慣,則更覺親密,既親密,則不免一時有求全之毀,不虞之隙。【甲戌側批:八字定評,有趣。不獨黛玉、寶玉二人,亦可為古今天下親密人當頭一喝。甲戌眉批:八字為二玉一生文字之綱。】

木評:當指的是「求全之毀,不虞之隙」,此八字為兩者之間戀情文字之綱。

這日不知為何,他二人言語有些不合起來,黛玉又【甲戌側批:「又」字妙極!補出近日無限垂淚之事矣,此仍淡淡寫來,使後文來得不突然。】氣的獨在房中垂淚,寶玉又【甲戌側批:「又」字妙極!凡用二「又」字,如雙峰對峙,總補二玉正文。】自悔言語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漸漸的迴轉來。

木評:看似欲寫寶黛戀情萌芽,卻仍非本回正題,而仍是虛寫一筆。蓋因從此一回之後,由於新著者脂硯不得不面對曹頫舊稿,廢物利用,起死回生,儘量安排原作人物及原型故事進入到新作的大系統之中,由此,不得不安排黛玉遠離情節中心,藉故出走。此處與黛玉親密之寶玉,尚為曹霑,意即新寶玉,隨後太虛幻境初試雲雨情的寶玉,則為原寶玉。

因東邊寧府中花園內梅花盛開,【甲戌側批:元春消息動矣。】賈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賞花。是日先攜了賈蓉之妻,二人來面請。賈母等於早飯後過來,就在會芳園【甲戌側批:隨筆帶出,妙!字意可思。】游頑,先茶後酒,不過皆是寧榮二府女眷家宴小集,並無別樣新文趣事可記。【甲戌側批:這是第一家宴,偏如此草草寫。此如晉人倒食甘蔗,漸入佳境一樣。】

木評:會芳園為寧府進入正門之後的大花園,可視為寧府標誌,隨後的《風月寶鑑》故事,即由此發端。從此一段落開始,進入到本一回故事情節,先寫寧國府梅花盛開寫起,書中故事發生在寧府,即兩江總督赫壽的府邸,秦氏為赫壽之美妻,鳳姐實為赫壽之兒媳,長子寧保之美妾,鳳姐風騷美貌,後一回賈瑞相思病而死於鳳姐之手。

有學者認為,《風月寶鑑》一回實為秦可卿故事的翻版,或說是內情。按照這一說法,此一回勾引寶玉的,以及後來披露勾引賈珍的,均應該是鳳姐一人而已,出於情節需要,不得不移花接木,嫁接到秦氏身上。以便隨後儘快安排秦氏死亡,從而避免此書始終不能從風月中跳脫出來,也會破壞鳳姐的人物形象。

此一說是否能夠成立,還需要對全書完成評點之後方可確認,秦可卿其人在脂硯齋將其塑造出來之後,即成為獨立的小說人物,一如神靈塑造出人類之後,每個人就按照自身的性格和背景獨立演變。

一時寶玉倦怠,欲睡中覺,賈母命人好生哄著,歇息一回再來。賈蓉之妻秦氏便忙笑回道:「我們這裡有給寶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與我就是了。」又向寶玉的奶娘丫鬟等道:「嬤嬤姐姐們,請寶叔隨我這裡來。」

賈母素知秦氏是個極妥當的人,【甲戌側批:借賈母心中定評。】生的嫋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甲戌側批:又夾寫出秦氏來。】見他去安置寶玉,自是安穩的。

木評:原寶玉曹頫與書中秦鍾原本同窗讀書,斯時兩者均為13歲左右,正是身體發育之時,兩者之間為同性戀關係。所謂少年時代的同性戀,不過是出於對身體奧秘的好奇,多數人會安全度過這一年齡段的性神秘探索和危機,但曹頫其人,後來保持了對男風的嗜好,對女性也始終喜愛具備男性特徵之人,如書中的鳳姐、史湘雲,均為曹頫之愛戀者,前者更是給予他性啟蒙的女性。此一節可能是在寫鳳姐(借用赫壽之妻秦氏)誘惑寶玉的過程和故事。

當下秦氏引了一簇人來至上房內間。寶玉抬頭先看一幅畫貼在上面,畫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圖》,也不看系何人所畫,心中便有些不快。【甲戌眉批:如此畫聯,焉能入夢?】又有一幅對聯,寫的是: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甲戌雙行夾批:看此聯極俗,用於此則極妙。蓋作者正因古今王孫公子,劈頭先下金針。】

木評:產生這種時代叛逆思想的人,並非書中的寶玉,而是如同前文所寫「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黛玉,即此書作者脂硯齋。脂硯齋悲慘的血淚人生,亦使她具備豐富的社會人生經驗,即所謂具備「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而又能入其中而出其外,洞察社會而又能眼望星空。

既看了這兩句,縱然室宇精美,鋪陳華麗,亦斷斷不肯在這裡了。忙說:「快出去!快出去!」秦氏聽了笑道:「這裡還不好,可往那裡去呢?不然往我屋裡去吧。」

木評:「秦氏聽了笑道」,音容笑貌,宛然目前。一切均在預先精心設計之中。

寶玉點頭微笑。有一個嬤嬤說道:「那裡有個叔叔往侄兒房裡睡覺的禮?」秦氏笑道:「噯喲喲!不怕他惱。他能多大了,就忌諱這些個!上月你沒看見我那個兄弟來了,【甲戌眉批:伏下秦鍾,妙!】雖然和寶叔同年,兩個人若站在一處,只怕那一個還高些呢。」【甲戌側批:又伏下一人,隨筆便出,得隙便入,精細之極。】

木評:「隨筆便出,得隙便入」,此八字為此書寫法,特別是前部分寫法之精準總結,非作者本人不能讀出不能體會出。

秦氏並非賈蓉之妻,賈蓉之妻在原稿中也另有其人:在後來一些回目中,在秦氏死後賈蓉並未另娶的情況下,多次出現賈蓉之妻,可以視為是原作的殘留痕跡。此處應是鳳姐巧妙安排對寶玉的勾引過程,同時巧妙透露秦鍾與寶玉同年同歲。秦鍾原型為赫壽的次子英保,英保後來在赫壽家族抄家的1727年,曾經被拷問,供說其父在任兩江總督的1711年,當時他才十二三歲,由此推算秦鍾是1698年出生,應該是十三歲,為了逃避責任而說小一些,為十二、三歲。書中秦鍾與寶玉同年,曹頫為此處之寶玉,故曹頫也是1698戊寅年出生,屬虎。

寶玉道:「我怎麼沒見過?你帶他來我瞧瞧。」【甲戌側批:侯門少年紈絝活跳下來。】眾人笑道:「隔著二三十里,那裡帶去,見的日子有呢。」

木評:兩江總督府邸與江寧織造府近鄰,為何說是隔著二三十里?蓋因發生故事之際,應為1710年歲末至翌年年初之際,此時赫壽尚為漕運總督,漕運總督理應駐節兩淮,但揚州也有漕運碼頭,當下仍有漕運碼頭遺蹟,在當下揚州大學門前不遠。赫壽此時應該把家小安置在揚州天寧寺附近。

筆者在評點以上文字之後,旋即在網上搜索,得出以下的驗證:赫壽於康熙四十九年12月即1710年歲末任漕運總督,於康熙五十一年10月,即1712年10月遷兩江總督。筆者無數次的預測,每一次都得到驗證,即為筆者創製之大紅學史觀的史料學驗證法則的體現。揚州距離南京實際為二百里左右,情節需要,縮減為二三十里。

說著,大家來至秦氏房中。剛至房門,便有一股細細的甜香【甲戌側批:此香名「引夢香」。】襲了人來。

木評:庚本為:襲人來到。襲人原名珍珠,改名為襲人,或從此處而來。張愛玲說:襲人的原名為珍珠,紫鵑原名為鸚哥。後四十回賈母身邊又出了丫鬟叫做珍珠,賈母故後,鸚哥守靈,續書者知道賈母原有兩個丫鬟叫做珍珠鸚哥,因此,情不自禁寫進去了。

寶玉便愈覺得眼餳骨軟,連說:「好香!」【甲戌側批:刻骨吸髓之情景,如何想得來,又如何寫得來?】入房向壁上看時,有唐伯虎畫的《海棠春睡圖》,【甲戌側批:妙圖。】兩邊有宋學士秦太虛寫的一副對聯,其聯云:嫩寒鎖夢因春冷,【甲夾批:艷極,淫極!】芳氣籠人是酒香。【甲夾批:已入夢境矣。】

木評:甲戌本在「花氣襲人」的襲字上修改為籠,此兩句詩不惟用典,亦且為場景實況:早春嫩寒,乍暖還寒,點出節氣,正與曹寅侄子珍兒之死節氣吻合;芳氣籠人,莫非書中之秦氏也有春藥之類?如前所述,此一節寫所謂秦氏誘惑寶玉,當為石頭畸笏叟十二三歲時候情竇初開故事。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甲戌側批:設譬調侃耳,若真以為然,則又被作者瞞過。】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聯珠帳。

木評:武則天眷養男寵,趙飛燕與人私通;楊貴妃據說與安祿山私通而被傷乳,壽昌公主當作壽陽公主,南朝宋武帝女。《太平御覽》卷三十「時序部」引《雜五行書》云:「宋武帝女壽陽公主一日臥於含章殿簷下,梅花落公主額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幾時,經三日,洗之乃落。宮女奇其異,竟效之,今梅花妝是也。」同昌公主或云為唐懿宗長女,溫文嫻雅,英華早逝。

寶玉含笑連說:「這裡好!」秦氏笑道:「我這屋子大約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說著親自展開了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枕,【甲戌側批:一路設譬之文,迥非《石頭記》大筆所寫,別有他屬,余所不知。】

木評:在前文連用四位宮廷美女典故之後,再用春秋吳越美女西施,《西廂記》中的紅娘,顯示出作者廣博的學識,特別是對明清時代戲曲的熟稔。此外,此處的寫法顯示了賦體寫作的鋪排之美。

於是眾奶母伏侍寶玉臥好,款款散了,只留襲人、【甲戌側批:一個再見。】媚人、【甲戌側批:二新出。】晴雯、【甲戌側批:三新出,名妙而文。】麝月【甲戌側批:四新出,尤妙。看此四婢之名,則知歷來小說難與並肩。】四個丫鬟為伴。【甲戌眉批:文至此不知從何處想來。】秦氏便分咐小丫鬟們,好生在廊簷下看著貓兒狗兒打架。【甲戌側批:細極。】

木評:此處順便鋪墊出來寶玉的四個貼身丫鬟,此四人為新舊人物原型並陳,以利於隨時轉換新舊寶玉、真假寶玉故事。

襲人乃為曹頫的貼身丫鬟,也是曹頫在有了性經驗之後的少年時代性伴侶,媚人在脂硯齋甲戌本期間,為脂硯齋之所設計需要的人物,後隨著情節發展,由於逐漸沒戲而被拋棄不用,此處漏刪或說是漏改。

媚人之所以沒有戲份,是由於脂硯齋為了湊足十二釵和副十二釵,在貼身丫鬟中新增晴雯。晴雯實際上是脂硯齋另一個分身,主要承擔的是脂硯齋在進入曹家之後到被抄家截止這一段人生經歷中的部分故事。

脂硯齋進入到曹家之後,與書中寶玉有一些耳鬢廝磨、兩小無猜的原型故事,由可以貼身寶玉的晴雯承擔。這樣,就避免了衛道士對兩者少男少女時代戀情故事的指責。至於麝月,可能是抄家之後最後一位照顧書中寶玉的侍女。

那寶玉剛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猶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蕩蕩,隨了秦氏,至一所在。【甲戌側批:此夢文情固佳,然必用秦氏引夢,又用秦氏出夢,竟不知立意何屬?惟批書人知之。】

木評:脂硯齋點評暗示了秦氏與寶玉雲雨情之曖昧關係。脂批:「惟批書人知之」,正指明批書人即作書人。

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真是人跡希逢,飛塵不到。【甲戌側批:一篇《蓬萊賦》。】寶玉在夢中歡喜,想道:「這個去處有趣,我就在這裡過一生,縱然失了家也願意,強如天天被父母師傅打去。」【甲戌側批:一句忙裡點出小兒心性。】

木評:「朱欄白石,綠樹清溪」八個字而四種顏色為,可謂是色彩繽紛,目迷五色。

畸笏叟其人有同性戀男風之癖好,早期之與秦鍾,後來之與柳湘蓮等,凡是此等故事,皆屬此類;而以曹霑作為原型的後寶玉,崇拜「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反感於同性之戀。此一點可以作為區別原寶玉與新寶玉的試金石之一。


正胡思之間,忽聽山後有人作歌曰:

春夢隨雲散,【甲戌雙行夾批:開口拿「春」字,最緊要!】飛花逐水流。【甲夾批:二句比也。】寄言眾兒女,何必覓閒愁。【甲夾批:將通部人一喝。】寶玉聽了是女子的聲音。【甲戌側批:寫出終日與女兒廝混最熟。】歌聲未息,早見那邊走出一個人來,蹁躚嫋娜,端的與人不同。有賦為證:

方離柳塢,乍出花房。但行處,鳥驚庭樹;將到時,影度迴廊。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郁;荷衣欲動兮,聽環佩之鏗鏘。靨笑春桃兮,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纖腰之楚楚兮,迴風舞雪;珠翠之輝輝兮,滿額鵝黃。出沒花間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飛若揚。蛾眉顰笑兮,將言而未語;蓮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羨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愛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被霜。其靜若何?松生空穀。其艷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龍游曲沿。其神若何?月色寒江。應慚西子,實愧王嬙。吁奇矣哉,生於孰地,來自何方?信矣乎,瑤池不二,紫府無雙。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木評:此一篇賦作,明顯受到曹植《洛神賦》影響殊深。脂硯齋少女時代苦心學詩,這一學詩人生經歷通過書中香菱學詩的情節展示了出來,詩歌為文學之母,隨之自然也寫賦,所謂詩詞歌賦,無所不通。書中脂評也多次借用曹雪芹名義,說是此書寫作目的之一也是為了「傳詩」。

【甲戌眉批:按此書凡例,本無贊賦閒文,前有寶玉二詞,今復見此一賦,何也?蓋此二人乃通部大綱,不得不用此套。前詞卻是作者別有深意,故見其妙。此賦則不見長,然亦不可無者也。】

寶玉見是一個仙姑,喜的忙來作揖,笑問道:「神仙姐姐,【甲戌側批:千古未聞之奇稱,寫來竟成千古未聞之奇語。故是千古未有之奇文。】不知從那裡來,如今要往那裡去?也不知這裡是何處,望乞攜帶攜帶。」

木評:稱呼仙姑而為姐姐,此為脂硯齋《石頭記》慣例。

那仙姑笑道:「吾居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警幻仙姑是也。【甲戌側批:與首回中甄士隱夢景一照。】

木評:警幻仙子為何人?脂評明確指明:「與首回中甄士隱夢景一照」,甄士隱夢景又是何處對應此處文字?原來,甄士隱夢中到了西方,「靈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絳珠草一株」,這絳珠草後來修成女體,終日游於離恨天外,鬱結著一段纏綿不盡之意,要以淚水還報神瑛侍者。很清楚,此一回之警幻仙姑即為絳珠仙子,即為書中的林黛玉,而脂硯齋即為林黛玉、絳珠仙子、警幻仙子的原型。作者通過警幻仙子預言《紅樓夢》,實際上就是暗示讀者,脂硯齋、林黛玉就是本書的作者,在此開篇重要節點,來預演預言《紅樓夢》之大結局。

司人間之風情月債,掌塵世之女怨男痴。因近來風流冤孽,【甲戌側批:四字可畏。】纏綿於此處,是以前來訪察機會,布散相思。今忽與爾相逢,亦非偶然。此離吾境不遠,別無他物,僅有自采仙茗一盞,親釀美酒一瓮,素練魔舞歌姬數人,新填《紅樓夢》仙曲十二支,試隨吾一游否?」【甲戌側批:點題。蓋作者自雲所歷不過紅樓一夢耳。】

木評:此處為書中正文首次出現《紅樓夢》,此處《紅樓夢》僅僅為一隻曲名,這是紅樓夢三字最狹義的含義。

康熙1705年南巡,正月十七日,「至蘇州織造府內備造行宮駐蹕」,「織造李進御膳、名戲」,到四月十二日,康熙「抵新建行宮駐蹕,織造府李進宴、演戲至晚。」

康熙抵新建行宮駐蹕,此一行宮,正是被李煦親自帶去叩見康熙的幕僚沈槱元詩中所說的「紅樓」。紅樓之夢,正從此處而來,正從李煦家族鼎盛之極而來,象徵了或說是表達了脂硯齋全部的往昔美夢以及夢幻之後的無限悵惘之情。而此一回的紅樓夢曲子的演出,也正是來自此。由此再來看此書的時間表,最早的故事正從此處開端,即1705年四月的康熙南巡。

寶玉聽說,喜躍非常,便忘了秦氏在何處,【甲戌側批:細極。】竟隨了仙姑,至一所在,有石牌橫建,上書「太虛幻境」四個大字,兩邊一副對聯,乃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甲戌雙行夾批:正恐觀者忘卻首回,故特將甄士隱夢景重一滃染。】

轉過牌坊,便是一座宮門,上面橫書四個大字,道是「孽海情天」。又有一副對聯,大書云: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痴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

寶玉看了,心下自思道:「原來如此。但不知何為『古今之情』,何為『風月之債』?從今倒要領略領略。」寶玉只顧如此一想,不料早把些邪魔招入膏肓了。【甲戌眉批:菩薩天尊皆因僧道而有,以點俗人,獨不許幻造太虛幻境以警情者乎?觀者惡其荒唐,余則喜其新鮮。有修廟造塔祈福者,余今意欲起太虛幻境以較修七十二司更有功德。】【甲戌側批:奇極妙文。】

當下隨了仙姑進入二層門內,只見兩邊配殿,皆有匾額對聯,一時看不盡許多,惟見有幾處寫的是:「痴情司」「結怨司」「朝啼司」「夜哭司」「春感司」「秋悲司」。【甲戌側批:虛陪六個。】看了,因向仙姑道:「敢煩仙姑引我到那各司中遊玩遊玩,不知可使得?」仙姑道:「此各司中皆貯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女子過去未來的簿冊。爾凡眼塵軀,未便先知的。」

寶玉聽了,那裡肯依,復央之再四。仙姑無奈,說:「也罷,就在此司內略隨喜隨喜罷了。」寶玉喜不自勝,抬頭看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甲戌側批:正文。】三字,兩邊對聯寫的是: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

寶玉看了,便知【甲戌側批:「便知」二字是字法,最為緊要之至。】感嘆。進入門來,只見有十數個大櫥,皆用封條封著。看那封條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寶玉一心只揀自己的家鄉封條看,遂無心看別省的了。只見那邊櫥上封條上大書七字云:「金陵十二釵正冊」。【甲戌側批:正文題。】寶玉問道:「何為『金陵十二釵正冊』?」警幻道:「即貴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冊,故為『正冊』。」

木評:金陵十二釵,分明指出為貴省之十二冠首女子,意即寶玉生活是在金陵,而非北方北京。曹頫自幼在曹寅家中養大,後來過繼給曹家為嗣子,脂硯齋出生於蘇州,是在廣義的江蘇省之內。江蘇原本由江寧和蘇州組成,但兩者之間畢竟還有區別,脂硯齋因此戲謔畸笏叟而云:「貴省」。

寶玉道:「常聽【甲戌側批:「常聽」二字,神理極妙。】人說,金陵極大,怎麼只十二個女子?如今單我家裡,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女孩子呢。」【甲戌側批:貴公子口聲。】警幻冷笑道:「貴省女子固多,不過擇其緊要者錄之。下邊二櫥則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輩,則無冊可錄矣。」

寶玉聽說,再看下首二廚上,果然寫著「金陵十二釵副冊」,又一個寫著「金陵十二釵又副冊」。

木評:十二釵,乃為脂硯齋接受寫作之後逐漸形成的思路,此一回原本在第二十五回,至二十五回之際,脂硯齋已經初步形成了十二釵正副的基本成熟人選,對於十二釵後來命運的安排也已經大抵胸有成竹。因此,將原本在二十五回的夢境預言前移到第五回。

前移到第五回可能還有一個因素,從目前所見到版本而言,庚本脂評大抵從十一二回左右開始陸續出現,而且,基本都是脂硯齋撰寫正文而畸笏叟評點,可以視為脂硯齋接手之後的最早發端的回目,意即從第十一回到二十回是脂硯齋新著的最早樣子,隨後出現需要在十一回之前增補內容,而又不想打亂從十一回開始的十回一冊的裝訂,因此,不斷在第十一回之前增補內容,包括此一回將二十五回的文字前移到第五回。由此反而產生了特殊的藝術效果,這也可以稱之為外力壓迫下的意外果實,很有些像是近體格律鐐銬之下的舞蹈。


小崗人新聞節選自:

木齋著《讀懂紅樓夢》,世界漢學書局2022年出版,京東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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