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深處好人家——(小說十四)

清言清情 發佈 2022-05-18T08:50:57.074850+00:00

外出的日子裡總是很自在,可以忘記許許多多的事情。在和母親一起來金塔的日子裡,鳳英似乎已經忘記了莊子門口的杏樹林子 ,似乎只要有母親在的地方,家就在哪裡似的。

外出的日子裡總是很自在,可以忘記許許多多的事情。在和母親一起來金塔的日子裡,鳳英似乎已經忘記了莊子門口的杏樹林子 ,似乎只要有母親在的地方,家就在哪裡似的。只是最近一段時間,鳳英的頭總是會不知不覺地疼痛,心裡更是火燒火燎的,她想起了戈壁灘上的父親,還有大妹菊英、二妹蘭英、三妹月英。思念就如潮水一樣一波又一波地向她的心頭襲來,與之一起裹挾的還有一塊巨大的石頭,死死地壓在她的胸口,痛得喘不上來氣。接連幾個晚上,鳳英都會被同樣的感覺壓制著,她不敢告訴母親 ,只能獨自一人躺在炕上,在心裡默默地吟誦著古老的經文。

很奇怪的是這次四月八日的廟會結束之後,母親和大伯母總是很神秘地在躲在幽暗的屋子裡訴說著什麼。對於鳳英而言,她知道母親心中隱藏的苦楚。雖然父親從來沒有言說,但是母親心裡總是很苦的。在戈壁灘上,如果莊子裡的女子沒能生個兒子是被人瞧不起的,尤其是像母親這樣一位善良而溫婉的女子。母親接二連三的生了四個孩子,畢竟都是女兒,兒子幾乎是莊子裡的一個夢魘,揮之不去。

「鳳英他娘,我把這次求來的福放在這個蓮花荷包里了,你就隨身攜帶著,千萬別丟了。」

「謝謝嫂子,這次多虧了你。聽說金塔寺廟裡的送子觀音是最靈驗的。」

「是啊,每年也就四月八最熱鬧了,灘上的人還有灘外面的人都會來燒香拜佛,聽說有好幾個女子一直不生娃,自從拜了送子觀音,回去後一個個都生了大胖小子。」

鳳英的母親用手摸索著手中的蓮花荷包,那是鳳英這幾日偷空繡的。自從從廟裡回來之後,鳳英越發的安靜了。她總是安安靜靜的在那裡幫著大伯母繡花,嘴裡也一直不停的誦經,剛開始聽起來有些古怪,聽著聽著內心竟然也跟著安靜了下來。母親抬頭望向坐在門檻上的鳳英,眼中不知不覺地蓄滿了淚水。

鳳英知道這次母親將幾個年少的妹妹丟在莊子裡,就是來搬活菩薩的,至於活菩薩母親找到了沒有,她不太清楚。也許活菩薩就是大伯母,也許活菩薩就是廟裡的送子觀音,也許活菩薩就在身邊,從未離開,鳳英想著。母親一直是想給自己生個弟弟,以前她不明白,她覺得自己的幾個妹妹一個比一個漂亮,水靈的就好像莊子裡的杏花一樣,為什麼母親還是想要再要一個弟弟呢?如今,她懂了。她看到玉忠身上特有的男孩子的氣質,還有像狼一樣勇敢的性格,她笑了。覺得有個弟弟其實也挺好的。她想著如果父親去灘上幹活,母親照顧家裡,她就把弟弟當自己的孩子一樣餵養。鳳英抬起眼睛,突然間發現自己的母親和大伯母一邊說著體己話,一邊抹著眼淚,心裡「咯噔」一下,想著母親肯定又在想那件傷心事了。

鳳英走上前去,用軟軟地小手幫母親掠去了眼中的淚水。她有多麼愛母親就有多麼心疼母親,只是她做為家中的長女,真的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力氣,照顧好三個妹妹,為父親和母親分憂解愁。母親將女兒摟在懷中,才發現自己的女兒因為從小一直吃素,身體竟然柔軟的如沒有骨頭一般,她捏了捏鳳英的肩膀,捏了捏鳳英的胳膊,捏了捏鳳英的腿,全身上下竟然瘦弱的只剩下皮包骨頭,就連這骨頭都是軟軟地,鳳英的母親越發的傷心了。

外面的夜色越來越濃了,母親和大伯母倆人一直都沒有出過門,一直都在收拾著行李。鳳英也是安安靜靜地整理著花樣子,這次到金塔縣城來最大的收穫就是見到了許多沒有見過的花樣子,還和大伯母學會了繡荷包,繡經幡,還有那古老而神秘的經文,她不懂為什麼就一晚上竟然會記住那麼多的經文,那經文究竟講的是什麼意思呢?鳳英一直在思想著。

窗外的風「呼——呼——呼」地刮著,胡楊木做的窗欞也跟著「咯——咯——咯」地響起來了。這聲音像極了廟裡的木魚聲,只是鳳英卻無心誦經 。她走到院子裡去找玉忠,卻發現素日裡咋咋呼呼的玉忠連個身影也沒有。鳳英來到那株歪脖子杏樹下,伸出手,用指尖觸摸著那稚嫩的,翠生生的小青杏,感到有一絲的失落。過了今夜,鳳英和母親就要穿過茫茫戈壁,回到文殊山腳下的那個被稱為是塔灣的莊子裡去了,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是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鳳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她想在臨走之前還想再見一見玉忠,她想把白天繡的那個荷包做為臨行前的禮物。鳳英將荷包掛在了那株歪脖子杏樹上,荷包上繡的是一隻黑色的老鷹,在白雲深處自由自在地飛翔著。

鳳英走了,就這樣一言不發地消失在黑夜裡,杏花樹上的青杏在暗夜裡被風吹得「叮叮——鐺鐺」的,像是在訴說一段久遠的被人遺忘的故事。

「叮叮——鐺鐺」「叮叮——鐺鐺」在莊子的後院裡,玉忠手裡拿著一株胳膊粗的胡楊木,用砍刀狠勁地砍下去。胡楊木的質地很堅硬,一刀下去,胡楊木依舊還是老樣子。在玉忠身後的石凳上,坐著年逾古稀的老金爺。老金爺說「平日裡不好好學,關鍵時候著急了吧。」玉忠依舊一言不發,拼盡全力地在砍著胡楊木。老金爺繼續在旁邊說「想要製作胡楊木篦子,首先要選好木料, 最好的木篦子是用棗木做的。可眼下咱們只有這段胡楊木就將就著做吧。」

「可別小瞧了這段胡楊木,這可是三十多年前年,我騎著駱駝到額濟納旗胡楊林捎來的,多則千年,少則百年。」

「胡楊木木質堅硬,呈淡黃色,經久耐用,成型後的篦子還要經過七八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是機巧的手法,因為工具都是鐵製的,鐵製的工具做木工活,稍不留神就會磕碰到梳齒。」

「對於製作篦子的工序,做為一名匠人必須要精益求精,不能有絲毫的馬虎。我屋裡頭牆上掛的那些行頭被稱之為十八樣,每樣工具對等一道工序,這些工具每件都有操作口訣。」

夜色越來越濃重,玉忠額頭的汗珠子越聚越多。他一邊聽老金爺講解「篦子」的製作流程,一邊著急地拿著砍刀對著胡楊木亂砍。他一想到鳳英姐那兩條黝黑髮亮的粗辮子,心裡就暖烘烘的。他太想給鳳英姐送一把胡楊木的篦子,可是今夜這該死的胡楊木咋就這麼硬呢?怎麼砍都砍不動。雖說老金爺屋子有許多已經做好的胡楊木篦子,有「花開富貴」有「龍鳳呈祥」……可是他只想親手給鳳英姐做一把篦子,獨一無二。

風颳了一夜,月亮暗淡了一夜,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荊老大已經將牛車早早地準備好了,鳳英和母親坐在牛車上,大伯母和大伯父遠遠地向他們揮著手。金塔縣城裡的金塔寺逐漸地淡出了鳳英琥珀色的杏核眼中。鳳英走的時候比來的時候更加地安靜了。

這一天戈壁灘上的風柔柔地,軟軟地,太陽暖暖地籠罩著戈壁灘,籠罩著母親安詳的面孔,母親睡著了,睡得很安詳。鳳英像一隻小貓咪一樣蜷縮在母親的懷抱中,看著藍天,看著白雲,低低地吟誦著古老的經文。突然,她看到天空中移動著一個黑色的小點,就在半空中盤旋著,鳳英知道那是黑子,玉忠來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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