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二》

夏荷映清漪 發佈 2022-06-06T12:17:59.025637+00:00

老頭窺看窗外,見是個男子,看樣子,知道是來勾引女兒的,於是心中大怒,拿了一把菜刀就破門而出。毛大一見,嚇得掉頭就跑,剛要扒牆頭,老頭以追到跟前。


過了幾個黑夜,他終於爬牆進入胭脂家。可是門戶不熟悉,他居然找到胭脂父親住的房間去敲門。老頭窺看窗外,見是個男子,看樣子,知道是來勾引女兒的,於是心中大怒,拿了一把菜刀就破門而出。毛大一見,嚇得掉頭就跑,剛要扒牆頭,老頭以追到跟前。毛大急的無處可逃,索性反身來奪刀。這時,胭脂母親也起來了,大聲喊叫,毛大見脫身不得,就一刀把老頭殺了。

當時,胭脂的病也稍微好了一點,聽得外面喊叫,急忙起身。她點火來看時,父親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腦袋被砍裂,已經不能說話了,不大功夫就斷了氣。此刻,兇手已逃的無蹤無影,只在牆下撿到一隻繡鞋,母親一看,是胭脂的東西,又氣又怒。當下逼女兒,胭脂哭哭啼啼把實情告訴了娘,但她不忍心連累王氏,只說是鄂秋隼自己來的。

天明以後,母女倆把狀告到縣官那裡。縣官馬上派人把鄂秋隼捉拿歸案。鄂秋隼平素為人拘謹,不會說不會道,已經十九歲的人了,見了生人還羞澀得像女孩子似的。他被差級一抓,幾乎嚇死,上了公堂,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會發抖,縣官見他害怕成這樣,越發相信他是兇手,就橫加拷打,鄂秋隼哪裡受得了這種痛楚,只得含冤服罪。送到府里,知府和縣宮一樣嚴刑逼供,鄂秋隼鱉憋著滿肚冤氣,總想同胭脂當面對質;可是一見了面,胭脂就劈頭蓋臉的痛罵他一頓,弄得他張口結舌無法申辯,於是就把他判了死刑。

官府經過幾次覆審,都沒什麼變化。後來上司又把此案交給濟南府覆審,那時的濟南知府名叫吳南岱,他一見鄂秋隼,就懷疑他不像個殺死人兇手,便暗地派人用聊天的方式從從容容的和他個別交談,這才把真實情況了解到。由此,吳知府更覺得這是一起冤案,又經幾天的周密考慮,他才開始正式審問。

第一個先問胭脂,問她和鄂秋隼訂約以後有人知道沒有?胭脂說沒有。問她遇到鄂秋隼的時候,另外還有人沒有?胭脂說沒有。

知府就喚鄂秋隼上堂,用溫和的語氣安慰他不要緊張,慢慢講。鄂秋隼交代說,他曾經路過卞家門口,看見一個從前的鄰居王氏和一個少女走出,當時他就立刻避開了,此後再沒有講過一句話。

吳知府就訓斥胭脂道:"剛才你說沒有旁的人,怎麼又有個鄰居女人?"當場就要動刑。胭脂害怕了,連忙說:"雖然有王氏,但和她確實沒關係。"

無知府下令拘捕王氏。把王氏抓來後,不讓她和胭脂通氣,立刻就升堂審問,劈頭問她:"殺人的是誰?"

王氏說不知道。

無知府就詐唬她道:"胭脂供認,殺卞老頭的事,你全知道,為什麼不說實話?"王氏喊叫道:"冤枉啊,是她自己想男人,我雖然說給她做媒,其實也不過尋她開心罷了。她自己勾引姦夫上門,我怎麼知道啊?"

知府聽她話裡有話,仔細一追問,她才把前前後後和胭脂開玩笑的事全部講了出來。吳知府喊胭脂上堂,怒聲問道:"你說王氏不知情,與案子沒有關係,現在她為什麼承認給你們做過媒?"

胭脂流著淚說:"我自己不好,害得父親慘死,又不知官司拖到何年何月,連累別人,我實在不忍心啊!"

知府問王氏:"你戲弄胭脂以後,曾對誰講過?"

王氏說:"我丈夫在外做生意,好久沒回家了。"

知府說:"雖然這樣,但凡一個愛捉弄人的人,無不是背後笑人愚笨,以誇耀自己聰明,說不向一人講起能騙得了誰?"就命公差把她十個指頭吊起來。王氏不得已,只好以實招供,說她曾和宿介談過這件事。

知府確定鄂秋隼無罪的,就把他釋放了,下令把宿介抓來。宿介一到,只推說自己不知道。知府大怒道:"一個亂搞女人的人,必然不是好東西!"便嚴刑拷問宿介不得不供認說:"騙胭脂卻是事實,但自繡鞋丟了以後,就沒有敢再上門,殺人的事切切實實不知道。"知府說:"半夜爬牆頭的人,什麼事干不出?"又用重型拷打。宿介受不了苦,終於被迫承認了。招供報上去,人人都稱讚吳知府是個神明的人物,這案子就像鐵打的一樣,宿介只等秋後砍頭就是了。

但是,宿介雖然行為放蕩,品質不好,卻也是山東一帶的名士,他聽得學使施置山是一個賢明能幹的官員,而且很憐才惜士,就寫了一張狀子訴說自己的冤枉,語句寫的相當淒切動人,施學使看了,又調來他的供詞,反覆閱讀尋思,拍案大叫道:"這個人冤枉啊!"就請求負責的衙門把案子移過去重審。

施學使問宿介:"當時繡鞋掉落在什麼地方?"宿介說:"忘了,不過敲王氏門時還在袖筒里。"學使轉問王氏:"除了宿介以外,還有幾個姦夫?"王氏說沒有了。學使說:"哼!一個淫蕩的女人,哪會只同一個人想好?"王氏說:"我同宿介是從年輕時就想好的,因此不好拒絕。以後也不是沒有人勾引我,但我實在沒有答應他們。"學使就要他指出一個來做證明。王氏說:"同巷裡的毛大,好幾次調戲我,每次我都拒絕了。"學使說:"你怎麼突然變得這樣貞節起來?一點不老實!給我打!"王氏只是連連叩頭,叩的頭破出血,竭力聲辯此外的確沒有姦情。學使饒了她,又追問說:"你丈夫遠出家門,難道沒有人藉故到你家裡去的?"王氏說:"有,有的。張三,李四都以借錢送禮為名,去過我家一兩次,原來這些人都是巷裡的浪蕩子,對王氏懷有想頭,但還沒有下手。

學使把他們的名字都記錄下來,一起拘捕起來,人抓齊後,帶到城隍廟,叫他們統統跪在神案面前。學使訓話說:"前兩天夢見神道告訴我,殺人兇手出了你們這幾個人。現在對著神明,不得有一句假話!如果肯自首,還可以從寬處理;要是欺騙的話,查清以後,絕不饒恕!"幾個人異口同聲,都說沒有殺過人。學使叫把刑具拿出來,把他們的衣服剝下,頭髮扎住,準備用刑,幾個人一起大叫冤枉。學使命令暫先放下,對他們說:"你們既然不肯招供,就請鬼神把兇手找出來。"

他命令差役,用氈毯被褥把大殿上的窗戶完全堵起來,不讓有一點縫隙漏光。然後將露著脊脊的犯人驅入暗室,又放進一盆水,一個個叫他們自己把手洗乾淨。最後把他們並排捆在牆下,命令說:"面對牆壁不准動,誰是殺人兇手,神就在他的背上寫明白了。"

過了一會兒,把他們喊出來,施學使上前一查看,指住毛大說:"這就是真正的殺人犯!"

原來,學使先叫人在牆上塗了一層灰,又在暗室洗手的水裡摻了煙煤。兇手害怕神在他上寫字,就把脊背緊緊靠著牆壁,因而占了牆上的灰。出來的時候,兇手又用手護著背,因而背上粘了手上的煙煤。學使本來就懷疑兇手是毛大,這一來就更加相信是他。一用重刑,他就老老實實地全都招認。

自從吳知府審問以後,胭脂才知道鄂秋隼是冤枉的。退下堂兩人相遇時,胭脂只得羞澀的含著眼淚,似乎有滿肚子痛惜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鄂秋隼也從這件事中感受到她對自己的眷戀之情,因而對他產生了深深的愛慕。但他想到胭脂出身微賤,而且每天上堂吃官司,給許多人看著指指點點,又怕娶了她惹人笑話。正在日夜愁思,感到沒辦法的時候,官府的判詞下來了,要縣宮給他倆做媒成親,鄂秋隼十分高興。一對有情人終於接成了恩愛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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