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一》

夏荷映清漪 發佈 2022-06-06T12:23:30.173798+00:00

山東東呂縣有個牛醫,姓卞,這卞老漢十分敬重讀書人,他身邊有一個聰明美麗的女兒,取名胭脂。卞老漢對女兒很是疼愛,一心想把她嫁給以後清廉的讀書人家。可是那些名門大戶卻又嫌他們家庭貧賤,不屑與他結親。因此,胭脂已長大成人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


山東東呂縣有個牛醫,姓卞,這卞老漢十分敬重讀書人,他身邊有一個聰明美麗的女兒,取名胭脂。卞老漢對女兒很是疼愛,一心想把她嫁給以後清廉的讀書人家。可是那些名門大戶卻又嫌他們家庭貧賤,不屑與他結親。因此,胭脂已長大成人了,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對象。

卞家對門住著一個姓龔的,他的妻子王氏是個輕薄風流的女人,能說會道,又喜歡開玩笑,常常到胭脂房中談論男人的事情。

一天胭脂把她送出門外,正好有青年從門口走過。那青年穿一身素淨的白衣服,模得很英俊。胭脂一見就動了心,兩隻眼睛直溜溜跟著他轉。青年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匆匆走去,已經走出很遠了,胭脂還在凝眸張望。

王氏顯然看透了這女孩子的心事,故意同她開玩笑說:"拿你這樣的才情美貌,要能和那青年配成一對,才不至於太委屈了!"胭脂臉一紅,羞的低下了頭。王氏問:"你認識他嗎?"胭脂說:"不認識。"王氏說:"這是南巷的秀才鄂秋隼呀!"他父親是個舉人。我以前和他家是累挨的鄰居,老早就認識的。近來他妻子死了,你不見他穿一身白嗎?大概服期還未滿哩。這可是個溫柔多情的男子!你如果有心思,我可以把話傳過去,叫他打發沒人來。"一席話,把胭脂說的含情脈脈,微笑不語。王氏就嘻嘻哈哈的走了。自打這天起,胭脂就朝思暮盼地等著消息,可是幾天過去了,也不見回音。她疑心王氏沒有立刻去辦這件事,又疑心人家是宦門之後,恐怕嫌她貧賤,不肯低就。因此,心情鬱鬱不樂,漸漸不進飲食,躺在床上苦苦相思,病情一天比一天加重起來。

這一天王氏來看她,問她是怎樣得的病。胭脂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自那日別後,身子覺得越來越不舒服,茶不思,飯不想。看來我這條命不過是拖日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完了。"說著便流下兩行痛苦的淚來。

王氏湊到她跟前,小聲說:"我男人外出做生意還沒回來,到現在也沒個人去鄂家說一聲,你的病是不是就為這個?"

胭脂的臉一下子紅了,半天未吐一字。王氏又同她開玩笑說:"如果真是想他,病成了這樣,還顧忌什麼?不防先叫他晚上來一趟,他還會不肯嗎?"

胭脂嘆口氣說:"事已到了這步田地,也顧不得害羞了,只得把話說給他。如果他不嫌棄我這窮家小戶,就請他即刻差媒人來,我的病就會好的;要想私下約會,那是斷斷不可的!"王氏點點頭走了。

王氏年輕的時候,曾和名叫宿介鄰居書生有私情。出嫁以後,兩人仍然沒有斷往來來,只要偵查到她男人不在家,宿介就來了。這天黑夜宿介正好又來到王氏家。枕頭上,王氏就把胭脂的事當作笑料說給他聽,並像戲耍似的叮囑他把這個意思透露給鄂秋隼。宿介一向知道胭脂長的很美,聽了後暗暗高興,覺得有機可乘。他想求王氏給他拉攏一下,但又怕她吃醋,只好裝作無意的樣子,用拐彎抹角的話語把胭脂家的門戶出入問在心裡。

第二天黑夜,宿介從牆頭上爬進卞家,徑直來到胭脂的住處,用手指輕輕叩她的窗戶。胭脂嚇了一跳,驚問:"誰呀?"宿介捏著聲音回答:"我是鄂秋隼。"

胭脂聽了,先感到有點奇怪,後來一想王氏說的話,心裡才稍微踏實了些。就隔窗對他說:"鄂郎,我把心裡話告訴你。我所以想你,是希望同你做百年夫妻,不是為了圖一時的快活。你如果真心愛我,就應該早點打發媒人來;如果想私下相會,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宿介假意說:"我聽你的就是了。可是,你既然想我,我好不容易來了,你反而不見,我心裡有多難受啊!哪怕讓我捏捏你的手腕也好啊!"

胭脂不容過分拒絕,就撐著病體給他開了門。不料,宿介竟像餓虎一般猛一下竄進去,抱住她就要求歡好。胭脂本來沒有一點力氣,被他一衝一激,更難支撐抗拒,一下子跌倒在地。宿介著了急,趕忙把她拉了起來。

胭脂很是惱怒,喘息著說:"你是哪裡來的惡棍?一定不是鄂秋隼!如果是他,那樣溫柔的人,知道我的病為他而起,一定會憐惜我,哪能這樣狂暴!你若再亂來,我就要喊叫啦!這樣壞了你的品行,咱們誰都沒好處!"

宿介恐怕漏了馬腳,不敢再胡鬧了,只是要求答應他後會的日期。胭脂說要等到結婚,宿介嫌時間太長,又再三懇求她。胭脂討厭他糾纏不休,只得推說病好以後再見面。宿介還不肯走,又討要一件東西做憑信。胭脂不給他,他就突然抓住她的腳,脫了一隻繡鞋,急急出門。

胭脂喊住了他,傷心的說:"我的心已經許給了你,還有什麼捨不得的?只是怕『畫虎不成反類犬』,落的人家侮辱笑罵。現在貼身的東西已到了你的手裡,料也拿不回來了。你要是變了心,那我就只有一死!"

宿介從卞家出來,又到王氏家裡過夜。躺下後,心裡還一直惦記著繡鞋,就暗暗去摸衣袖,可是摸了半天,竟然不見了!急忙起來點著燈,抖著衣裳尋找,還是沒有。問王氏,王氏不吭聲。他懷疑是她藏了,王氏,又故意對他笑笑,他更猜疑是她倒的鬼,於是覺得隱瞞不住了,就一字一板的把突情告訴了王氏。說完,又拿燈到門外尋找,仍未找到,只得懊喪的回房睡覺,他想半夜三更外面也沒人,即使掉落,也掉在路上了,一時半刻也不會被誰拾去。天剛發亮,他就趕著去尋,結果毫無蹤影。

原來,街巷中有個叫毛大的,是個遊手好閒的二流子,曾幾次調戲王氏遭到拒絕,但仍不死心。他知道宿介與王氏相好,就想用捉姦的辦法把她拿住,以便一塊肥肉分著吃。那天夜裡,她偷偷來到王氏門口,一推門沒有上閂,便暗暗溜了進去。剛走到窗下,腳底踩著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拾起來一看,是一條手帕裹著女人的繡鞋。趴在窗台偷聽,正好把宿介告訴王氏他去胭脂家的那段話從頭到尾聽了個一清二楚。毛大喜得什麼似的,也無心捉姦了,一心想著意外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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