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作家，出版過多部著作；他是專欄撰稿人，供稿於多個國家的報紙雜誌專欄；他是歌舞伎町案內人，他也是競選過議員的政治家，他還是湖南餐館的老闆。

從湖南去往繁華大都市深圳打工，又從深圳漂洋過海來到日本求學，混跡於歌舞伎町30餘年，是成龍《新宿事件》的原型人物。

被綁架過2次，離過6次婚，有4任妻子，3個兒子，其中一個不是親生的，他就是中國在日第一「奇人」——李小牧。

01、曲折人生，背井離鄉——時代里的一粒塵埃

李小牧是湖南長沙人，1960年8月出生屬鼠。他小時候的性格或許受生肖的影響，可以用膽小如鼠來形容。

他害怕許多東西，怕髒、怕曬太陽、怕和其他男孩子一起玩，到了晚上需要母親哄他才能入睡，同學們笑他是「假妹妹」。

但「假妹妹」卻有自己的舞蹈天賦，在舞台上他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勇氣，年紀輕輕便登台表演，並且外貌頗為俊秀，一度還成為了學校里的名人。

那時的李小牧希望自己長大後能成為一個舞蹈家，他希望自己能為母親爭光。但時代的變遷改變了他家庭的命運，也改寫了他的命運。

隨著李小牧父母都丟了工作，母親不堪壓力，突發腦溢血去世。父親失業在家偶爾打零工掙的錢，對於這個家庭而言是杯水車薪。

面對家庭的突然變故，李小牧成為了時代變遷中的一粒塵埃，他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個人資源的不足、家庭條件的限制，讓李小牧無緣在學歷上繼續深造。

無奈之下，十幾歲的李小牧便離家獨自生活，進入湘潭歌舞劇團工作，提前開始體驗成年人的世界，承擔成年人的工作壓力。

1981年，李小牧的父親和湖南省文聯合作創辦湖南芙蓉文學院，當時全國有5萬名學生來報名，李小牧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希望。

1982年，李小牧便從湘潭歌舞劇團退職幫助父親辦學，但學院最終卻被查封了。

幾經波折，1984年，李小牧來到了深圳，開始了自己的打工歷程，在這裡他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

初到深圳，身無分文的李小牧，為了賺20元，需要每天晚上都帶著自己第一任太太，穿梭於深圳各大歌廳舞場。

每當瘦弱的李小牧托起比自己還壯的妻子時，看得人都是心驚膽戰。

他帶著第一任妻子奔波於各種風花雪月之地，兩人的情感也宛如一段風花雪月，最終淪為過眼雲煙。

不久，李小牧遇到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愛梅。當時的李小牧已經在香港合資的服裝公司找到了剪裁工作，又因為精明能幹、能言善道，還被擢用為銷售業務員。

後來李小牧從事了進出口貿易工作，眼看生活逐漸風生水起，但1987年底發生的一件事，卻再次改變了他人生的道路。

那天晚上，派出所的人聲稱李小牧和女友是「非法同居」，他們闖進了李小牧的家中，還沒收了李小牧的房產證。

就這樣，李小牧在一個不到一米高的地方被關了25個小時，幸虧有朋友伸以援手，李小牧才被放了出來。

事後打聽得知，原來是當地的派出所副所長看上了愛梅，特意找人收拾他，希望李小牧能知難而退。

李小牧知道和愛梅繼續留在深圳肯定少不了副所長的「收拾」，並且受之前在深圳服裝公司的工作經歷影響。

李小牧決定帶著愛梅赴日留學，去東京服裝學院學服裝設計。

02、留學日本，做案內人——白手起家的華人明星

李小牧知進退，他敢於放棄目前的東西，去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1988年2月26日，28歲的李小牧帶著愛梅來到了日本。

那天夜裡，日本東京新宿街頭下起了雪，不比溫暖的深圳，李小牧拖著行李，忍著寒意在雪地里艱難前行。

那年，李小牧很幸運地成為了東京服裝學院的第一個中國大陸學生。但不幸的是，李小牧帶來的錢很快就揮霍一空。

在付完房租和學費後，李小牧已身無分文，如同當初從長沙初到深圳那樣，李小牧只能再開始自己的打工歷程。

異國他鄉，無依無靠，李小牧此時身貧如洗，進退維谷。

不會日語，人生地不熟，李小牧在日本很難找到一份好工作，只能到歌舞伎町的情人旅館當清潔工。

打掃情人旅館中污穢的戰場，換上乾淨的新床單，清理衛生間的污漬，這是李小牧每天3小時的日常，時薪600日元（約40塊人民幣）。

為了支付在日本東京生活的高昂費用，他一天要打幾份零工，他要在日料店和油鹽醬醋打交道，在後廚洗刷鍋碗瓢盆，在歌舞伎町給人妖伴舞。

他還去面試牛郎店的工作，但因為不會說日語被拒絕，不久，他找到一份在新宿街頭給人發廣告紙巾的工作，時薪1000日元，這些都是李小牧不堪回首的老路。

這條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時不時有香港人、台灣人問他哪裡有「看秀」的地方，因為在深圳生活工作過的緣故，他能用日語、英語、粵語和對方交談，給對方指路，第一筆生意，他就拿到1000日元小費。

日本東京新宿歌舞伎町，是亞洲最大的紅燈區，這裡每天有大概30萬人次的客流量。在這0.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聚集了5000多家風俗店。

生財有道的李小牧機靈地找到了一條路，他要成為日本東京新宿歌舞伎町的第一位外國皮條客。

這個職業，或者說這個角色正是他在後來自傳中寫的《歌舞伎町案內人》中的案內人。

當時幾乎都是日本人在歌舞伎町做皮條客生意，沒有外國人從事這個職業，但歌舞伎町最大的客源卻來自香港和台灣兩地。

雖然李小牧也糾結過、痛苦過，到底要不要做案內人。畢竟他好歹之前是市歌舞劇團的舞蹈演員，在大公司做過貿易，在日本知名時裝學校讀書。

如今要站在大街上拉皮條，被同學發現，被父母知道後，他又該怎麼辦呢？

但窘迫的現實，高昂的生活費，打消了李小牧在金錢與自尊之間的猶豫。畢竟這份工作對李小牧來說，較其他工作來錢快，也更輕鬆，李小牧放下自己最後一絲清高。

他面帶訕笑地站在歌舞伎町的街頭，點頭哈腰地迎接著來來往往的客人，他將遊客介紹到俱樂部、酒店、小餐館，以此獲得店家回扣報償。

他每日衣著光鮮亮麗，西裝革履，他的職業素養讓他哪怕前一秒還傷心於自己父親的去世，下一秒就能笑著去招呼前來尋求指路的客人。

你把尊嚴放下，自然會有尊嚴找上門來。

起初他還是比較排斥「案內人」這個身份，遇到同學就說自己是來這裡玩的，打電話回家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在日本做什麼工作，只敢告訴父母自己在日本過得不錯。

但久而久之，在歌舞伎町摸爬滾打後，他逐漸意識到「案內人」就是一份工作，他靠辛勤勞動養活自己，不偷不搶，這並不可恥，就坦然接受了這個職業。

為了生存，妻子愛梅則在東京當起了陪聊，去了新宿相親俱樂部做誘餌陪客。在工作期間，愛梅認識了別的日本男人，日久生情，不久後便和李小牧離了婚。

同時，李小牧也認識了一個日本情人，當時李小牧的留學簽證已經快到期了，為了讓自己能夠繼續呆在日本，他選擇和日本女人久美子結婚。

在當案內人時，李小牧受到不少威脅，受過地頭蛇的威脅敲詐，遭到同行的暴打欺負，被警察懷疑做非法生意，被黑道綁架勒索……

這些好像只會在香港古惑仔電影裡發生的情節，卻一次次在李小牧的身上上演著。

李小牧知道想要立足於此，成為最出色的案內人，他必須先和黑白兩道打好關係。

憑藉自己出色的口才，以及左右逢源的本事，李小牧確實做到了，他成為了新宿歌舞伎町最出色的案內人！

扛把子不是單方力量的絕對壓制，而是多方關係的微妙平衡。

短短几年，在歌舞伎町這條街，這個外表瘦瘦弱弱的中國人，卻在這個灰色地帶混得風生水起——黑道需要他介紹生意，警察破案需要他提供線索，媒體想要了解歌舞伎町也要採訪他，大家都得給李小牧一個面子。

如今，提及在日本歌舞伎町的中國人，絕對離不開李小牧，他把「案內人」做成了自己的招牌和名片，他也把這看成一種榮譽。

03、異國他鄉，傳奇人生——紅燈區走出的政治家

雖然在常人眼裡他是一個風流成性、自私荒唐的男人，一生離過6次婚，其中3次離婚的對象是同一個中國女人，這樣的經歷讓人難以理解。

可李小牧不以為然，他希望婚姻是自由的，沒有約束的。

但歌舞伎町的紙醉金迷，讓李小牧地位和錢財雙豐收的同時，也讓他在婚姻中痛並快樂著，李小牧多次離婚，甚至有一個兒子也不是自己的。

2014年3月8日，李小牧記得很清楚，在那天馬航航班失聯。

深夜裡，他剛從香港回到日本，打開電腦，便看到郵箱裡有一封當時日本民主黨代表海江田萬里的秘書給他發來的郵件。

因為此前李小牧在美國《新聞周刊》日文版的專欄中拿日語「性事」和「政治」的諧音開玩笑，那一句「想當歌舞伎町的政治家」的話，引起了當時日本民主黨代表海江田萬里的注意。

於是李小牧收到了這封郵件，海江田萬里表示想找李小牧談一談。

在多次交談後，李小牧深受觸動，在海江田萬里的邀請下，他決定開啟自己的另一個新起點——如果婚姻不能實現理想主義，那他就要爭取實現自己的另一種理想參與競選東京新宿區議員。

主義！去成為一個政治家，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其實李小牧早在2002就開始關注日本的社會和政治發展了，2002年他將自己多年混跡歌舞伎町生存經歷，寫進《歌舞伎町案內人》，該書探討了民主與人權下的日本當代社會場景，很快便引起了社會關注。

書籍迅速登上暢銷書排行榜，成龍拍攝了以李小牧為原型的電影《新宿事件》，此後，他又連續出版十餘本著作，並受邀為多個報紙雜誌撰寫專欄文章。

2015月2月，李小牧選擇放棄中國國籍，轉為日本國籍，日本人評論李小牧，說他是「間諜」；中國的輿論則罵李小牧是「叛徒」、是「賣國賊」。

但李小牧認為這是自己的中國夢，2015年3月1日，李小牧決定正式參與議員選舉，他在微博上寫下了「我要實現我的中國夢！」的口號，竟引發了700多萬次的轉發。

在2月份轉入日本國籍後，留給李小牧準備選舉投票只剩下2個月的時間了。時間緊迫，相對於其他準備了4年的競爭對手，李小牧一開始就處於不利位置。

「水溝板選戰」在日語中關於選舉的一個詞，意思是候選人要站在選民家門口排水渠的石板蓋子上，挨家挨戶拜訪選民，宣揚自己的政策，為自己拉選票。

如果沒有親力親為，走進選民生活，和他們密切接觸，就難以構建起牢固的信賴關係，就難以當選議員。

那年李小牧55歲，歲月似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身材保持勻稱，皮膚緊緻白皙，身著西裝革履，十分精神。

在不足2個月的拉票時間裡，李小牧不辭辛苦，每天早上7點到晚上11點騎著自行車，拿著大喇叭，穿梭在新宿區的各個街道，挨家挨戶發競選傳單。

李小牧如果成功當選，他將是戰後首位獲得日本國籍並當選議員的中國人。但由於準備過於倉促，在眾議院選舉中，意外落選。

在種種不利因素下，李小牧獲得了1018票，距離當選線還差300票，但正是在不利環境下，這1018票才顯得來之不易。

雖然落選了，李小牧仍沒有放棄自己的政治抱負，不久，他再次宣布自己將用4年時間籌備，繼續參加2019年的選舉。

他的目標是為歌舞伎町的發展建言獻策，為日本社會的邊緣群體爭取福利。

未來，李小牧還想成為國會大臣，進而再成為日本駐中國外交大使，能夠就國際化等國家層面的政策發聲。

2019年4月，李小牧第二次參選新宿區議員這次競選，這一次他拿到了1036票。比4年前的1018票，進步了一點點，多了18票，這讓李小牧倍感欣慰。

「老當益壯。」這個詞很適合現在的李小牧。李小牧覺得自己還有希望，在他70歲之前，他還有兩次參選的機會，他會一直努力下去。

落選的當天起，他又開始認真分析起此次失敗的原因，並開始為自己2023年的選舉做起了準備。

04、吃得苦，霸得蠻，耐得煩——歌舞伎町的湖南菜館館長

外人眼裡的李小牧，是一個自私荒唐卻又極端的理想主義者。

但在老鄉的眼裡，李小牧其實就是一個東京生活但有著典型的湖南人骨子：吃得苦，霸得蠻，耐得煩。

從長沙到深圳打工、創業，從深圳再到日本東京打工、做「案內人」，再從紅燈區向日本政壇出發。

李小牧經歷許多坎坷路途，但湖南人骨子裡「吃得苦，霸得蠻，耐得煩」的性子，讓他有了今天的成就。

有人說，李小牧活得機靈、圓滑，很好地融入了東京的生活。但其實拋開種種身份，他不過就是在這個聲色犬馬的歌舞伎町，默默努力著的一個湖南人。

除了帶十幾個為自己工作的案內人，如今的李小牧已經有了比「案內人」更多的事情要做。

作為湖南人，他的內心仍懷揣著深深的鄉愁，於是他在歌舞伎町開了家湖南菜館，賣正宗地道的湖南菜，這裡的廚子都來自他湖南老家。

這家歌舞伎町的湖南菜館不僅是他鄉愁的寄託之處，還是他生存哲學的體現，他開的店裡，賣的菜都是辣的，偏偏回頭客還很多。

事實上，日本人平時很少有吃辣椒的，所以大多數在日本的中華料理都改造了自己的味道來入鄉隨俗，但李小牧並不認為這是個問題。

因為李小牧認為自己的餐館旁邊的那家泰國菜館，開了20年卻一直生意紅火。

明明泰國菜比湖南菜更辣，但在日本仍有市場，說明日本人並不是吃不了辣，重要的卻是如何讓日本人高高興興吃下去。

小結

如今62歲的李小牧在抖音「李小牧在日本」的帳號自我介紹中這樣介紹自己：「湖南長沙出生，作家，做家，代表作《歌舞伎町案內人》，湖南菜館館長。」

視頻分享內容大多是自己在日本的生活經歷，以及對於時事熱點的看法。

網友們紛紛在他的視頻下留言，向他表示自己的敬意，表達對於這個為了實現自己目標而努力奮鬥的人的佩服。

李小牧，這個中國在日第一「奇人」，欲從歌舞伎町走向日本政壇，或有一天終實現自己的理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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