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坎城的最佳短片《海邊升起一座懸崖》。
十五分鐘的劇情，突然就把這座西南小城推到了中國詩意的高度。
萬里長江第一城，宜賓。
很多人，包括城城。
繼而開始反思，到底還是對這座城太小看了。
很多年前，城城也路過這裡。
長江邊的碼頭在霧氣里，沉沉浮浮，
整座氤氳著霧氣，似乎都溶解在了街頭熱騰騰的一碗燃面里。
△宜賓長江邊的碼頭
有人說，江邊的城市做麵條都極棒，
大概也是因為長江也是長長的條狀的緣故。
是個冷笑話，卻聽來有點一衣帶水的詩意。
《海邊升起這一座懸崖》年輕的95後導演陳劍瑩也說，
這裡是最有中國詩意的地方之一。
李安也愛這裡，
否則當年也不會讓發哥在竹海里藏龍臥虎。
只是，關於這個西南腹地，大部分人還是知之甚少。
除了享譽全國的酒，
這裡還有長江所賦予的鮮衣怒馬快意恩仇。
除了電影裡的迴腸盪氣，
這裡還有街頭吃到不想走的凡間煙火滋味。
以及三江交匯時的，生命源頭之光。
01
長江的浪漫
長江邊的城市，總歸是有點浪漫主義的。
從小地理課本上，作為萬里長江第一城的宜賓，就是浪漫的源頭。
宜賓，位於四川盆地南端，地處川、滇、黔三省結合的位置。
金沙江、岷江、長江三江匯流於此。
長江，發源於青藏高原唐古拉山脈的各拉丹冬峰，從那裡到四川宜賓的長江，其實在每段都有不同的稱呼。
只是因為是宜賓才開始叫長江，
所以，宜賓也有了「萬里長江第一城」的稱號。
宜賓城裡，碼頭眾多，從碼頭直下江堤，就能坐輪渡過江。
很多人專程前來，卻總是碰到江面霧氣蒸騰的時候。
長江的上中游，真的是多霧。
經常清晨，甭說對面的山脈和景致，竟連江上稍遠一點的輪渡也是看不清的。
△長江大橋，被淹沒在霧氣里
不知道是這樣的霧氣騰騰，還是因為三江匯合的浪漫情懷。
歷史悠然而過，不少詩人都在這座小城被迷倒。
滾滾長江東逝水。
現在晚飯後在江邊散步的年輕人，誰會想到千年前，
當杜甫從成都乘船沿岷江而下，正是在宜賓，燃起了滿滿的詩情呢？
當年，杜甫寫到——
勝絕驚身老，情忘發興奇。座從歌妓密，樂任主人為。重碧拈春酒，輕紅擘荔枝。樓高欲愁思，橫笛未休吹。
是長江，是酒，也是宜賓這座城。
如今，當年杜老先生作詩的東樓，由於長江水患太多，重修了幾次都沒有辦法完整保存。
不過，如今宜賓有一條東樓街。
在城東大溪口，也重建了東樓。
倒也可以在那裡回看這千年的盛世詩情。
當然，更不只是杜甫。
百花齊放的唐宋時期，詩人們在這裡留下了不少值得傳頌的傳奇。
黃庭堅，也曾在宜賓住了三年。
詩和酒總是不分家。
他曾仿王羲之《蘭亭集序》「曲水流觴」，在宜賓城北修建流杯池，讓一種文人乘船前往。
千年之後，流杯池在江北公園重現，不再需要乘輪渡和船前往，當我們踏上這些石階時，也會想起千年前的時光。
還有陸游的詩句——
楚舵吳檣又遠遊,浣花行樂夢西洲。千尋鐵鎖還堪恨,空鎮長江不鎖愁。
以及范成大的《夕至敘州登鎖江亭山谷謫居時屢登此亭》……
還有……還有……
宜賓歷史的詩意和過往，從千年前就開始流入滾滾長江。
而實際上，宜賓的浪漫始於長江，卻不止於長江。
李莊古鎮。
吃一片白肉，飲一口白酒，足以在青磚灰瓦的古樸建築中感懷古今。
這裡有400多年的螺旋殿，不用任何螺絲釘，是建築史上的奇蹟。
據說，梁思成都對其嘖嘖稱讚——「其樑柱結構之優，頗足傲於當世之佳作」。
這裡還有18多條明清老街。
有名有姓，歲月直達百年前的時光。
人們在青石板上散步，偶爾可以看到老人們勞作，或是叼著旱菸踱步。
哦對，還要喝點小酒。
在四川，在宜賓，可不能不會喝酒。
琴棋書畫詩酒花。
說的，正是這裡。
這看著日頭慢慢落下山的閒適，就是宜賓骨髓里的浪漫主義。
02
老城的浪漫
《長江圖》裡說，「一九八九年冬天，我第一次見到你的笑容。」
此時，秦昊他們是在宜賓的二碼頭。
他們互道離別。
江水翻滾，兩岸的青山看不清輪廓，
岸上的人們和江中的輪渡一樣，逕自駛向下一站。
宜賓是一個很適合來述說離別的城市嗎？
在《海邊升起一座懸崖》裡，也是離別。
「當洪水襲來，快要倒灌淹沒這個城市的時候，一個少女正要像所有人那樣搬離城市，在臨行前，她想要去和兒時的好友告別，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人，這個過程中，她慢慢回憶起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想起了曾被遺忘、忽略的一些美好的東西。」
陳劍瑩說，她能在宜賓感受到，時光隨江水流逝後依然駐留在此的一番味道。
她說，這是一個很適合拍電影的城市。
有山有河，有新有舊，鬱鬱蔥蔥。
其實，除了江南的詩情畫意，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宜賓是一個很老牌的工業城市。
或者，我們可以說是，工業要地，是三線建設時期的重要地區。
建中化工廠、三江機械廠、金川電子廠、南山機器廠、長慶機器廠等等，當年我們耳熟能詳的大廠。
都在這裡。
這也使得宜賓雖深處腹地，卻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聚居人口眾多。
身邊有宜賓的朋友，我們問她兒時的回憶。
她說她就是當時跟著父母來宜賓的工廠子女。
全國各地的人們，因此而聚集在這裡，天南地北，形成了一個堅固又奇妙的生活場域。
宜賓啊，三江在這匯流成長江，工業與自然看上去是矛盾的，但又得到和諧統一。
也像新與舊，江水和城市。
在短片裡，有這樣的一幕——
少女站在長江的淺灘之中。
宜賓常有這樣的場景，淺灘周圍有大面積的水域，水域周圍又有城市環繞。
氤氳環繞，江水奔騰。
雪灘花園、造紙廠、鐵道巷，是此次他們在宜賓的拍攝之地。
雪灘花園是真的有一個小小小小的懸崖。
懸崖下水流湍急。
也有一個小小燈塔，照亮著老城的過往。
鐵道巷，則是宜賓老城區裡有名的老街道。
典型的川南老房子，小巷子，路邊街頭，是讓人饞到不行的小攤販，一路走下去，則都是本地人的童年回憶。
若是現在去走一走，沿路都可以看到很多小姐姐和親子家庭在這些地方拍照。
也正如陳劍瑩所說，這座城市，有獨特的畫面感。
不言語，就能有聲音的，畫面感。
如同江邊的懸崖。
也如同李安導演鏡頭下的竹海。
那一年，我們在宜賓，倒了幾趟車去到了蜀南竹海。
十年前的竹海，還沒有如今那麼出圈。
但抬起頭，遮蔽了天空的竹子啊，
如海水般襲來。
03
美食的浪漫
據說，在拍完電影後，導演陳劍瑩連嘆了好幾次宜賓太好吃了。
燒烤、燃面，都是吃貨心目中的yyds。
前文提到的鐵道巷，其實就藏了不少宜賓的美食小店。
若是說長江和老城區的意境是詩意的浪漫，
那麼對於宜賓的美食，那絕對是神一般的浪漫情懷了。
畢竟，連名字都充滿了精神力量。
讓人一口就燃起來的燃面。
還有可愛的「疊字小吃」，一秒鐘讓你愛上。
先說燃面。
不愧是長江開始的地方，宜賓人的一天，必須從一碗麵開始。
很燃很燃的，面。
真的是名副其實，因為燃面真的口味重愛好者的福音。
碼頭眾多的宜賓，沿河船夫、碼頭工人都需要大量碳水和油脂來補充能量，這也是「燃面」燃的由來。
小磨麻油、鮮板化油、八角、山奈、芝麻、花生、核桃、金條辣椒、上等花椒、味精、香蔥，還有宜賓有名的碎米芽菜。
宜賓胃們一碗重油重辣地吃完，這一天的龍門陣，才能真正擺起來。
雖然有個說法是——宜賓人每天要吃掉近100000碗面。
但作為川菜的靈魂和詩意之根，燃面是初識宜賓的門檻，這裡真正的高潮才剛剛到來。
譬如，垻垻茶、點點香、把把燒……
大江大河賦予了宜賓的大氣魄，也暗藏著這些萌出水的小心思。
實在是太可愛了。
垻垻茶，就是川下午茶。
四川話里，把露天場地叫做「垻子」「垻垻」，在茶館露天的竹椅一坐。
△這種竹椅，就是垻垻茶的標配了
就是「少不入川，老不出蜀」的真實寫照。
點點香，則是串串燒和冒菜的結合體。
△大眾點評上，太多人返圖，每一張都看得我口水直流，這家店，就叫做「老宜賓」
自己選的食材，是串在竹籤上的，而煮完後則是在大碗裡。
油波汪汪，紅油的魅力直衝腦門，令人超級嚮往。
當夜幕初上，這碗點點香帶來的衝擊力，就像三江匯合時的盪氣迴腸。
更不用提，把把燒。
在全國燒烤屆，宜賓燒烤不說扛把子前三名，也絕對是能叫得上名號的色香味巨絕。
有一個燒烤屆的段子——「宜賓人和東北人在什麼時候會打起來？回答就是赤吃燒烤的時候。」
當然，這是開玩笑。
燒烤屆不分勝負，宵夜選手都是藝術家。
其實，「把把燒」起源於雲南，因為所在地水富靠近宜賓，所以宜賓的夜晚，也是把把燒的天堂。
除了把把燒，這裡還有一種，叫做小燒烤。
簽簽串起來各色食材：
豬鼻筋、豬牙梗、小青蛙、牛肉……還有宜賓特有的，被良姜葉包起來的黃粑。
烤出來後，一般不會直接吃。
需要用花生黃豆粉滾一圈，或是占取花生碎面，吃起來粉粉碎碎沾一圈在嘴上，讓烤出來的肉食不肥膩，也讓麻辣味燒烤有了更多豐富的口感。
這才是宜賓燒烤在夜晚，最大的儀式感。
其實，宜賓的美食自然不止於此。
還有前面提到的李莊的白肉和白糕，
以及雙河涼糕；
還有川南出名的筠連水粉；
（很遺憾沒有圖，腦補一下超級香調料巨多的樣子）
挺難吃到的高縣土火鍋；
以及作為長江第一城，
以鯽魚和小青蛙為首的，必須有的「河鮮」。
不少宜賓的大飯店，直接把餐廳開到江面上。
遠遠看，其實就是一艘大船。
食客們川流下江堤，走過長長的棧道，登船吃魚。
一路江風陣陣，人生足以。
大江大河之上，小情小調之中，
這種矛盾，也是宜賓的浪漫主義。
—
這幾天，宜賓一直陰天或有雨。
《海邊升起一座懸崖》帶來的熱度已經過去。
小城裡的人們，依舊來來往往。
碼頭內外，霧氣依舊裊裊。
跟之前一樣。
看不清對岸，也看不清江上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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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部分圖片來源圖蟲創意，圖庫中國，《海邊升起一座懸崖》《長江圖》劇照，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參考資料】
南方周末：江城宜賓，三江疊翠，詩酒人生
故鄉與世界：對話坎城獲獎導演陳劍瑩：小城宜賓的城市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