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為救大夏皇帝,回到自己未婚夫的身邊,甜蜜總是短暫的

有一天139500589 發佈 2022-07-03T11:32:19.678093+00:00

作者:納蘭初晴北漢之行 (第1/3頁)素雪園。鳳婧衣被他送了回來,說是收拾也不過是換一身出宮的便裝而已,剛換好衣服出來便又聽到坐在外室的人又低聲咳嗽的聲音,連忙從裡面走了出來。夏候徹止住咳嗽,抬眸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男裝打扮的人,「非去不可?腙」「難道你要我看著你死?

作者:納蘭初晴

北漢之行 (第1/3頁)

素雪園。

鳳婧衣被他送了回來,說是收拾也不過是換一身出宮的便裝而已,剛換好衣服出來便又聽到坐在外室的人又低聲咳嗽的聲音,連忙從裡面走了出來。

夏候徹止住咳嗽,抬眸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男裝打扮的人,「非去不可?腙」

「難道你要我看著你死?」鳳婧衣反問道囈。

孫平想來真要送鈺容華晚上出宮,怕是皇上一時之間也不會皇極殿了,連忙招呼著殿內侍候的人退了出去,留下帝妃二人獨處。

夏候徹沒有說話,伸手拉了她坐在自己邊上,「若是尋不到,就早些回來。」

「嗯。」鳳婧衣抿唇點了點頭。

說實話,在所有的計劃進行到這樣關鍵的時候,她是不該離開的。

雖然明知道這個人將來可能還是會殺她,她卻還是難以說服自己這樣取了這個人的性命。

這不是她可以相守一生的那個人,可是她也感覺得到,這個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寵愛和護佑都是出自真心,即使……這是被她欺騙來的真心。

她只想傾盡努力救他一次,不是別有目的的相救博取好感,只是她想讓他活下來,也算還卻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愛護。

也許,在將來所有的一切揭露開來,他仍然還是要置她於死地。

夏候徹伸手摩挲著她的側臉,喃喃說道,「素素,也許有的時候,有的地方朕待你並不好,但也別恨我。」

鳳婧衣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許多時候,是她把他逼到了那個地步,但他一直以來給予她的已經遠遠超出了她所預料的。

「一個人好好顧著自己,別再給朕病得半死不活地回來。」夏候徹沉著臉道。

「知道了。」鳳婧衣抿唇淺然笑道。

夏候徹薄唇揚了揚,攬著她靠在自己懷裡,兩人就靜靜地坐著一直到了暮色降臨。

「皇上,方將軍已經到了。」孫平在外面稟報導。

鳳婧衣仰頭望了望男人稜角分明的側臉,道,「我該走了。」

「進來吧。」夏候徹道。

孫平帶著人推門進來,回話道,「皇上,馬匹都備在承天門了,可以起程了。」

夏候徹點了點頭,接過沁芳遞來的斗蓬給她披上,抿著薄唇系好了帶子戴上了風帽,卻對背後的方潛道,「好好保護著鈺容華,朕要她毫髮無傷地回來。」

「末將遵命。」方潛扶劍單膝跪地回道。

「主子,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以防萬一也放了些藥在裡面,還有……」沁芳將收拾好的包袱拿上來,說道,「還有這個,這個手套你戴著,騎馬的時候就不會凍著了。」

說著,將先前縫製好的手套拿出來給她。

鳳婧衣抿唇笑了笑,道,「你一向想得周到。」

沁芳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出宮想辦法救夏候徹,可是她更希望她不是真的要救這個人,也希望她再也不要再回來。

那樣的話,用不到兩個月,她們的復國大計就要達成了,她們就可以不用再這樣提心弔膽的生活,可以安心回到南唐去。

鳳婧衣想了想,說道,「我不在的時候,讓沁芳到皇極殿吧,她一向做事細心周到,也能幫著孫公公些。」

夏候徹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了。

「走吧。」她道。

夏候徹牽著她從素雪園一直送到了承天門,臨上馬之際摟住她在耳邊低語道,「記得,一定要回來。」

「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她說完從他的懷抱離開,翻身上了馬。

夏候徹站在承天門口望著馬上的人,道,「走吧。」

鳳婧衣點了點頭,一揚鞭馬兒便揚蹄直奔承天門外而去,消失在漸暗的夜色中。

「末將走了。」方潛朝著他一抱拳,上馬也跟著出了承天門。

過了許久,夏候徹還站在原地,孫平忍不住上前道,「皇上,這裡風大,先回皇極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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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候徹抿了抿薄唇,轉身朝著皇極殿走去,一身黑羽大氅似是整個人都快要融化在夜色之中

一般……

離開上京,鳳婧衣便一路直奔金花谷,隱月樓已經傳消息給她說淳于越帶了青湮回金花谷,那裡一定能找到人。

快馬加鞭,第三天的黃昏終於趕到了金花谷外。

她不想進林子裡跟那些毒蛇毒蟲搏鬥,看著守在谷外的雪鷹飛進去報信了,就安心在外面等著。

果真,不一會兒功夫,紫蘇和空青就一同從裡面走了出來,瞧見站在林外的人著實有些訝異。

「喲,鈺容華娘娘不在宮裡,怎麼跑這深山裡來了?」紫蘇笑嘻嘻地問道。

「我找你們主子有事。」鳳婧衣直言道。

紫蘇望了望兩人,帶路道,「走吧。」

空青是見過大將軍方潛的,現在隱月樓還有人在谷內,自然不能讓他給撞見了,將人一帶到谷內便道,「紫蘇,你帶上官姑娘去見主子,我安排方將軍入住。」

「娘娘。」方潛一想到之前淳于越險些在永壽宮取了她性命,哪裡肯放心走開。

「放心吧,我有分寸。」鳳婧衣說完便跟著紫蘇走了。

青湮現在就在金花谷里,讓方潛給看到了,自己之前計劃了那麼多讓她脫身的事不也就讓他知道了。

空青將方潛安排到了離主院最遠的地方,並暗中囑咐了人看著,方才放心離開。

鳳婧衣則跟著紫蘇去了淳于越所居的主院,正坐在暖榻上削水果的沐煙最先看到她,「你怎麼來了?」

「我倒想問,你怎麼在這裡呢?」鳳婧衣笑語道。

沐煙起身下榻帶著她進內室,一邊走一邊道,「公子宸讓我來的,師姐一個人羊入虎口,萬一某人獸性大發想霸王硬上弓,師姐現在又有傷在身不是對手,念在同門之誼的份上,我也要保衛她清白的……」

正說著,一進了門迎面便是一隻藥碗砸了過來。

鳳婧衣兩人側身一閃,藥碗砸到了門框上,沐煙道,「看吧,被我說中目的,惱羞成怒了吧。」

「果然,你還是當啞巴比較清淨。」淳于越坐在床邊,冷冷地掃了一眼沐煙警告道。

沐煙連忙閉了嘴不再說話,前些天已經被這混蛋下了啞藥,要不是師姐幫忙,她現在都還是個啞巴。

鳳婧衣走近床邊瞧了瞧還躺在床上的青湮,淡笑問道,「傷勢如何了?」

「好多了。」青湮坐起身,靠著軟墊說道。

淳于越瞅了來人一眼,直言道,「說吧,又是什麼事?」

這個時候,她一介宮妃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出宮到金花谷來,若是來找青湮自然不可能帶著方潛來,想來也是衝著他來求醫的。

鳳婧衣抿了抿唇,道,「借一步說話。」

她想救夏候徹,可是站在她們隱月樓的立場,自己要救那個人便是與她們一直以來的計劃所違背的,這無疑有負於一直以來跟著她出生入死的她們。

淳于越只想快點將她打發走了,起身出了門帶她到藥廬方才問道,「現在可以說了。」

「我想要百日落的解藥。」鳳婧衣道。

「百日落沒有解藥。」

鳳婧衣抿了抿唇,沉吟了一會兒請求道,「請你幫幫忙,你一定能配製出解藥的。」

淳于越往書案後一座,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問道,「要救什麼人,讓你這麼緊張?」

鳳婧衣沉默。

「如果連句實話都沒有,我又憑什麼幫你。」淳于越冷然道。

鳳婧衣思量了片刻,直言道,「夏候徹被人下了百日落。」

「夏候徹?」淳于越冷然一笑,起身道,「那麼,解藥沒有,毒藥我倒是能送你兩瓶。」

若不是因為要對付那個人,青湮不會跟著隱月樓在大夏一次又一次犯險,現在好不容易那個人中了毒要死了,他若是救了,回頭青湮傷一好指不定又要回隱月樓去。

「我有我的理由,請你幫幫忙。」鳳婧衣懇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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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什麼理由?」淳于越冷冷地笑了笑,一步一步走近道,「我看,是你在大夏宮裡做皇妃娘娘做得都忘了自己是誰了吧,南唐長公主?」

鳳婧衣無言以對,知道再怎麼解釋這個人也不會聽得進去。

「鳳婧衣,是夏候徹害得你家破人亡,害得你不得不隱姓瞞名藏在大夏宮裡,你現在要救他?你是腦子出毛病了,還是……你已經愛上他了?」淳于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逼問道。

「我沒有。」她目光平靜地望著逼問的人,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鳳婧衣不是分不清是非輕重的人,他是中毒了,但是這一次的結果如何誰也無法預料,我需要解藥以防萬一。」

淳于越望了她許久,知道這個人一向是會顧全大局的,於是道,「鳳婧衣,你若錯一步,賠上的不止是你,還有隱月樓上下,但願她們都沒有跟錯主子。」

「我知道。」鳳婧衣道。

淳于越負手回到桌案邊,翻著書架上的醫書,說道,「百日落,當世沒有解藥,也沒有人配得出解藥,我也不例外。」

鳳婧衣咬了咬唇,追問道,「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解藥,我是給不了你的,但還能想想辦法給中毒之人續命十年。」淳于越一邊翻找著醫書,一邊說道。

若不是看在她這次救了青湮的份上,他絕對不會管這檔子事兒。

「如此也好。」鳳婧衣深深地嘆了嘆氣道。

「我需要配出百日落,才能製得出藥,還需要幾天時間。」淳于越道。

「好。」她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這件事,我希望暫且不要青湮讓她們知道。」

淳于越望了她許久,垂頭翻看著醫書哼道,「我才懶讓她去ca心你的破事兒。」

「多謝。」鳳婧衣誠心道。

出了藥廬,一回到房中沐煙便道,「什麼事那麼神神秘秘的,還不讓我們聽?」

一直以來,這個人做什麼事都不會對她們有所隱瞞的,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沒什麼,只是過來拿點藥。」鳳婧衣淡笑道。

「拿什麼,還用得著當朝大將軍親自護送你過來?」沐煙繼續追問道。

方潛跟著她來的,那便是夏候徹那鬼皇帝放她出宮的。

「沐煙,催催看紫蘇晚膳怎麼樣了,公主一路趕過來肯定也還沒有用膳。」青湮道。

沐煙望了望兩人,起身道,「我去看看。」

青湮看著沐煙出門,望了望坐在床邊的人,並沒有追問什麼。

她不說給她們聽,想來也是有她自己的難處。

「之前聽公子宸說,上官將軍在北漢,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鳳婧衣低頭轉著手中的茶杯,沉吟了半晌道,「靳太后的事情過了,若是有脫身的時機,我們也該回去了。」

「可是,真的有把握嗎?」青湮道。

自己現在這個狀況,一時之間也不能回盛京幫忙。

「事在人為。」鳳婧衣笑了笑,望著躺在床上養傷的人,道,「你呢,在這裡住了些時日,怎麼樣了?」

「傷好得差不多了。」

「我是問,你和淳于越怎麼樣了?」鳳婧衣失笑道。

青湮垂眸,沉默了許久,「我很感激他,但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凌之軒。」

縱然那個人曾負她傷她,但這世上也再不會有人能在她心中替代了他。

「青湮,不要讓自己活得那麼累,我相信凌之軒希望你能有個好的歸宿。」鳳婧衣勸道。

凌之軒是她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但她相信這世上也再找不出第二個比淳于越待她更好的人。

「你現在還有閒心來ca心我的事?」青湮淡笑反問道。

鳳婧衣搖頭失笑,不再多說了。

用了晚膳之後,她回了空青安排的院子休息,房間與方潛相隔,也是為免讓他起疑。

一連等了七天,百日落的解藥方才有了些眉目,一清早紫蘇便過來請她和方潛到藥廬說話,鳳婧衣看著籠子裡幾隻已經死掉的白鼠,沉默了許久說道,「還是沒有制出來嗎?」

淳于越拿著巾帕擦了擦手,道,「還缺一樣東西,我這裡沒有。」

「什麼東西?」方潛緊張地上前問道。

淳于越望了望兩人,道,「冰魄。」

方潛聞言面色便有些為難了,這冰魄不是別的,是只存於北漢皇室的靈物,他們要想拿到又談何容易。

「雖然我已經拿相似的東西替代試了,但藥效根本不能抵抗百日落的毒性。」淳于越道。

鳳婧衣沉吟許久,問道,「非要這東西不可嗎?」

「我能幫的已經幫了,如果你們自己拿不到我要的東西回來,制不出解藥那也便不是我的錯了。」淳于越望著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鄭重說道。

鳳婧衣,你真要救夏候徹就必須去北漢。

可是,見了你的未婚夫上官大將軍,你要怎麼開口問他要?

「方大人,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淳于大夫有事相商。」鳳婧衣道。

方潛望了望她,又望了望淳于越,默然退了出去。

鳳婧衣沉默了半晌,出聲道,「淳于越,你是非要北漢皇室的冰魄,還是故意為難我?蛘」

如果,真的到了北漢,她還能不能拿到冰魄再回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膣。

「怎麼了,你現在也害怕面對上官邑了,當初不是愛的死去活來嗎?」淳于越冷笑哼道。

冰魄是要的,可是真見到了上官邑,你還怎麼開口問他要那東西,說你是要救你們的仇人夏候徹。

她與夏候徹之間有什麼樣的糾葛,他沒興趣去了解,但現在也該有個人,讓她腦子好好清醒一下,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到底該做些什麼。

鳳婧衣手緊緊攥成拳,咬了咬唇道,「非要不可的話,我去。」

「那你最好準時回來。」淳于越道。

也許她要救夏候徹有她的理由,但以她的身份,她現在所處的境地,她那可笑的仁慈,只會害人害己。

可是多年相識,他也知道她從來不是一時衝動的人,下了這樣的決心,必然也是經過了好一番的內心掙扎,他只希望她將來不會為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而後悔。

「我就不和青湮她們道別了,現在就啟程。」鳳婧衣說罷,朝著他微一頷首,轉身便離開了藥廬。

方潛看著她出來,連忙迎上前來,「娘娘。」

「走吧。」鳳婧衣說著,自己一人當先往金花谷的出口而去。

出了金花谷,方潛忍不住問道,「娘娘要去北漢嗎?」

「去。」鳳婧衣說著,已經先行上了馬。

方潛望向高踞馬上的人,問道,「娘娘是真的為了拿冰魄救皇上而去北漢,還是你自己要去?」

雖然南寧那一次他不在,但也聽彭業等人說起過,她那樣護著北漢鴻宣太子,如何不會在如今皇上病危之時投奔北漢去找那個人。

只是,她如今身在大夏難以脫身,才和神醫淳于越編出這個尋找冰魄的謊言,好讓自己順利離開。

鳳婧衣望著一臉懷疑之色的方潛,斂目深深吸了口氣驀然覺得自己這一番奔波有些可笑,夏候徹出宮的那一番叮嚀怕也如方潛這般懷疑,她會出了宮就逃離大夏到北漢投奔鴻宣太子蕭昱。

「既然你已經認定我是別有用心,便是我回答了,你也是不信的,那又何必來問我呢。」

說罷,已經鞭馬先行,揚塵而去。

方潛默然,連忙上了馬車追上去。

一路馬不停蹄直奔南寧城,如今大夏和北漢都已經關閉邊境的關卡,她要到北漢只能從北寧城走,起碼那裡的狄雲還是認識的她的,不至於太過為難她。

進了南寧城,鳳婧衣道,「你去彭府找彭業請他開城放行吧,我到城門口等你。」

方潛望著牽著馬消失在人/流中的人,一時間有些猶疑不定,他若真讓她去了北漢,她再也不回來,他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可是,萬一她是真的要去拿冰魄救皇上呢,拿不到淳于越那裡的解藥,皇上又有性命之憂。

一番思量之下,他還是決定相信讓彭業放行。

如果鈺容華真的是去拿冰魄皇上那是再好不過,如果她是自己私心想去投奔鴻宣太子,那麼這樣的人繼續留在皇上身邊也是禍患,不如讓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

鳳婧衣在城門口等了一個多時辰,方潛才帶著彭業趕過來,想來是說服他放他們出關也著實費了一番唇舌。

彭業到了城門看到一身男裝打扮的她,眉目掠過一絲冷寒之意,對於之前南寧城發生的事還是耿耿於懷。

「娘娘最好記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有負皇上,有負大夏之事,否則他日兩國交戰,末將定第一個殺到豐都替皇上結果了你這妖妃。」彭業到她身前,低聲一字一句警告道。

鳳婧衣淡然一笑,透著幾分莫名的自嘲和苦澀。

一個個都要她別忘了自己的是誰,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她自己都快要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了。

如果可以,南唐長公主也好,大夏鈺容華也好,

tang這兩個身份她都不願要,可是她又偏偏擺脫不了,只有在那夾縫中如履薄冰求生。

「彭將軍,開城門吧。」方潛上前道。

彭業太沉不住氣了,再怎麼說鈺容華也還是宮中妃嬪,他說了這樣的話,萬一將來她再回來傳到皇上耳中,豈不是惹怒了皇上。

彭業冷冷地望了一眼鳳婧衣,一揚臂道,「開城門,放他們出去。」

一聲令下,緊閉了數月的南寧城門緩緩打開。

鳳婧衣兩人牽著馬走出去沒多遠,城門便在兩人身後關上了,站在南寧城外的平原上,她一時心情沉重,半晌也沒有上馬。

「娘娘?」方潛不解地提醒道。

鳳婧衣回過神來,翻身上了馬朝著對面的北寧城而去。

方潛打馬跟在其後,看著越來越近的北寧城心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如今兩國斷絕往來,突然兩個人出現在北寧城外,還未下馬便被北寧城衝出來的兵馬給團團包圍了,險些便要動了手。

幸好北寧城副將況青接到有人闖城的消息趕來,看到鳳婧衣愣了愣,「是你。」

「我有事要見你們狄將軍,可否轉告一聲。」鳳婧衣直言道。

況青望了眼跟在她身旁的方潛,道,「不知鈺容華娘娘,帶著方大將軍要將我們將軍有何貴幹?」

這若不是大夏皇帝的屬意,誰能號令大夏的大將軍方潛護送她過來。

鳳婧衣側頭望了望方潛,道,「方將軍,收起兵刃吧。」

在這裡便真是打起來,他們兩個根本占不上半分便宜。

「要見狄將軍也可以,只是這方將軍就不能進城了。」況青說道。

讓大夏的大將軍進到北漢,若是被他刺探到什麼軍情,他們可擔待不起。

「娘娘……」方潛望了望鳳婧衣,皇上讓她保護她毫髮無傷地回到盛京,她一個人去了北漢的話,他該怎麼回報宮裡。

鳳婧衣想了想,回頭道,「方將軍,你先回南寧城等著吧。」

她想,以狄雲他們的立場,是斷然不可能放方潛跟著她一起進北寧城的。

再者,她若和蕭昱見了面,方潛看到了發現什麼端倪也不是什麼好事。

「娘娘,這不行。」方潛截然反對道。

況青一抬手,周圍的兵馬立即刀槍劍戟都直指方潛而去,「方將軍是自己走,還是我們送你回南寧城?」

「回去吧。」鳳婧衣道。

方潛望向說話的人,什麼幫皇上尋解藥,她果然是計劃好了別有用心來北漢投奔鴻宣太子的。

鳳婧衣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但也沒有解釋太多,望了望況清道,「可以走了嗎?」

況清向其它人囑咐了幾句,便帶著她進了北寧城。

狄府,書房。

狄雲見了她沒有客氣寒暄,便直接問道,「鈺容華娘娘,要見狄某所為何事?」

對方開門開山,鳳婧衣便也懶得繞圈子,直言道,「我有事想去豐都見你們太子殿下一面。」

狄雲望了她一會兒,對況青道,「去備好馬車。」

「狄將軍,你真要……」他是念在這個人先前在南寧城救了太子殿下脫身,可是她畢竟是大夏皇帝的妃嬪,怎麼能讓她去豐都見太子殿下,若是別有用心豈不是闖下大禍。

「叫你去你就去。」狄雲沉聲道。

況青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又豈會不知道。

當世之上能讓太子殿下那樣冒險去尋的女子,除卻南唐長公主鳳婧衣不會再有第二人,雖然她現在是以上官素的身份做了大夏皇帝的妃嬪,但他想他不會猜錯的。

如果不是她,當日在南寧城外,就不會那般護著太子殿脫身了。

況青雖然不樂意,卻還是下去準備馬車去了。

「這一路到豐都路途遙遠,不介意的話,狄某護送你前去面見太子殿下。」狄雲道。

雖然進了北寧城,但北漢為了防大夏細作各州城都盤查嚴密,這一路她若是路上有

個閃失了,他也不好向太子殿下交待。

再者,因為之前南寧他將人打昏了送回豐都,已經著實惹怒了太子殿下,如今也算是贖罪吧。

「那便有勞狄將軍了。」鳳婧衣微笑道。

狄雲能護送她到豐都,那倒也能省了她自己不少功夫,起碼不用頭疼要怎麼一關一關地到豐都,以及怎麼才能進到北漢王宮。

「今日天色已晚了,姑娘一路風塵今天就稍作休息,狄某安頓好北寧的軍務,明日一早咱們就啟程。」狄雲道。

按規矩,這樣的時候他這個北寧守將是不能擅離職守的,但這個人又非同小可,他不得不親自護送到豐都見到太子殿下。

「好。」鳳婧衣道。

狄雲叫了人安排她在狄府住下,她回房用了晚膳便早早躺上了床休息,可是一想到不幾天就會見到那個人,一夜也輾轉難眠。

次日,用了早膳,狄雲便來通知她可以啟程,隨行的除了狄雲還有幾名他的親信。

三日後,北漢王宮勤政殿深夜尚還燈火通明,一名侍衛快步進到殿中稟報導,「太子殿下,北寧守將狄雲有加急密奏。」

「他都有本事襲擊本宮了,還用向本宮密奏什麼?」蕭昱冷然一笑道。

若非他當時突然襲擊,他又如何會同阿婧在南寧城失之交臂。

可是,既然是加急密奏,若是緊急軍情也是的耽誤不得的,這麼一想他又道,「呈上來。」

內侍取了奏摺送到了書案後,又提醒道,「太子殿下,御醫在外面等著為你請脈換藥呢。」

南寧回來,那一劍傷勢頗重,直到如今也未能痊癒,加之最近一直不分晝夜忙於軍務,傷勢便好得更加緩慢了。

「嗯。」蕭昱淡淡地應了應聲,拆開了密封的奏摺,打開來來回回看了兩遍,顫抖地合上摺子,扶桌起身便朝疾步出殿,一邊走一邊道,「來人,備馬。」

「太子殿下,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去哪裡?」內侍們小跑著跟上來問道。

「本宮有事要離開豐都兩天,明後天早朝的事讓大臣們上呈奏摺到勤政殿,本宮回來再處理。」蕭昱一邊快步朝著宮門而去,一邊吩咐道。

「可是……」話還未說完,走在前面的人已經快步如飛到了宮門處上馬飛馳而去,幾名未央宮的侍衛也跟著上馬了隨行出宮。

與此同時,大夏盛京,也有一封加急密奏也送到了皇極殿。

「孫公公,大將軍方潛八百里加急密奏。」侍衛帶著奏摺稟報導。

孫平接過奏摺,不由皺了皺眉,「這皇上才剛歇下呢。」

這兩天身體狀況愈發不好了,昨天一夜咳得都沒睡下,今日好不容易才剛睡下。

可是皇上先前又一再囑咐過,若是方將軍送回來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稟報於他,想來也是憂心鈺容華在宮外的狀況。

孫平望了望手中密封的奏摺,嘆了嘆氣還是拿著進了寢殿,到帷帳外道,「皇上,方潛將軍有加急密奏回來。」

帳內的人聞聲醒來,掀開被子坐起身咳了幾聲道,「拿進來。」

孫平掀開帷帳進到內殿,將摺子送到了他手裡,看著他一臉憔悴的病容又著實憂心的不行。

夏候徹抿著蒼白的薄唇拆開奏摺,看過之後一把合上,咬牙恨恨道,「她果然還是去了。」

說罷,便又是一陣猛烈的劇咳,孫平連忙給他遞了帕子過去,「皇上息怒,小心身子。」

這方將軍密奏回來,多半也是有關容華娘娘的事,之前走的時候還好好,這不知哪裡又惹得皇上龍顏震怒了。

夏候徹止住咳嗽,語聲似痛又恨,「上官素,朕還沒死,你就這般迫不及待要去找他嗎?」

沁芳原是要進來送藥,在門外聽到這一句不由停了下來,皇上這句話加之現在的震怒,難道……主子是去了北漢。

她終於去找上官將軍了,如此也好。

鳳婧衣在狄雲的護送下,一路穿州過城倒也順利,只是豐都越來越近,她心也越揪越緊。

「姑娘,天已經黑了,一會兒進了城咱們先在驛館住下,明日一早再走。」狄雲打馬到馬車窗口

外說道。

「好。」

正說著,官道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之聲,如風雷滾滾,愈來愈近。

狄雲立即下令停下,畢竟這荒郊野外的,尚還分不清來的是敵是友。

「狄將軍,是太子殿下來了。」前方打探的人高聲稟報導。

馬車內的鳳婧衣不由呼吸一緊,全然沒料到他會從豐都趕來,聽到越來越近的馬蹄聲,莫名開始緊張起來。

蕭昱下了馬,一步一步朝著馬車走去,站到馬車外卻半晌也不敢去掀開那車簾,這一切來得及快,讓他不禁害怕這又會是一場夢。

「阿婧,是你嗎?」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馬車內的人沉默了良久,方才哽咽著聲音回道,「是我。」

一簾之隔,都是彼此夢中輾轉千萬遍的人。

鳳婧衣顫抖地伸出手想要撩開車簾,站在馬車外的人卻也同時伸出手先她一步撩開了車簾,借著車內朦朧的照物燈看清了車內的人正是一直魂牽夢縈的女子。

四月相對,含淚相望,連這月色夜風都為他們而變得溫柔起來。

蕭昱一把抓住近在咫尺的手,將馬車內的人拉入到自己懷中,「阿婧。膣」

鳳婧衣猝不及防地撞上熟悉溫暖的胸膛,眼底的淚瞬間奪眶而下,這一刻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地想他。

「阿婧,阿婧,阿婧……」他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每一聲都滿載相思之痛。

南寧匆匆一面,他連一句話都未來得及對她說,便又擦肩而過。

他以為,他真的要等到北漢鐵騎踏破大夏的那一日才會重新與她相見,卻不想她又這樣快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鳳婧衣被他緊緊扣在懷中,似是害怕她又一次的離開,她被抱得有些疼,卻又覺得這一刻的相聚如此真實。

她艱難地仰著頭擱在他的肩膀,終於可以說了那句盤桓心中許久的話,「我好想你。」

蕭昱喉間哽咽,撫著她的背脊道,「我知道,我知道。」

十年風雨的相伴,她早已成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他心之所牽。

這一刻,還能這樣真真切切地擁抱著她,這是他多麼大的幸運。

周圍的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朝堂之上一向進退有度,風雅有禮的太子殿下竟會在人前做出如此失控的舉動,更對這個馬車的內的女子充滿了好奇。

狄雲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悄然帶著人走遠了些,背過身去慢慢等著兩人敘完舊。

然而,站在馬車外相擁的兩人卻再沒有說話,只是那樣靜靜的擁抱著彼此,於他們而言彼此的心思,早已有了無言便相知的靈犀。

半晌,蕭昱方才鬆開懷裡的人,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臉,伸手拭去臉上的淚痕,心疼的道,「你瘦了好多,阿婧。」

鳳婧衣對上他溫柔而專注的目光,微笑無言。

蕭昱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發,將她抱上馬背對狄雲等人道,「回宮。」

侍衛們都微微近前上馬,狄雲走到馬前一拱手道,「太子殿下,既然人已經送到了,末將也該回北寧城了。」

他身為駐守邊關的武將,也不宜在豐都逗留,既然他已經親自來接人了,他也不必再跟去豐都了。

「也好。」蕭昱微微點了點頭道。

「末將告退。」狄雲說著招呼隨行來的人上馬,準備折返北寧。

「狄雲。」蕭昱叫住上馬的人,見他望了過來,道,「多謝。」

狄雲笑了笑,叫上人沿著來路返回離開。

蕭昱看著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一掉馬頭帶著懷中的人策馬前往豐都,知她懼寒,握韁繩的手將自己身上的牽著將懷中的人裹得嚴實。

夜色無邊,冷風在耳邊呼嘯,鳳婧衣靠著溫暖熟悉的懷抱閉上了眼睛,自南唐國破從未像這一刻睡得這般安心,沒有要隨時防備的敵人,沒有害怕身份被揭穿的處處小心……

如果可以,真的好希望大夏的深宮歲月都是一場惡夢,惡夢醒來是他凱旋歸來與她同歸故鄉,耳邊依舊是熟悉的心跳聲伴她入眠。

蕭昱低頭望著偎在懷中閉著眼睛的人,眼中盛滿無盡溫柔的笑意。

他的阿婧,他的公主,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就像是,胸口那一塊空落已經久的心臟終于歸了原位般安心。

她一直緊繃的神經一松,這一覺便睡得格外沉,直到進了豐都北漢王宮都不見醒來,蕭昱將人抱下馬直接到了未央宮。

內侍們他回來連忙迎了上來,「太子殿下……」

話還未說完便被他冷冷掃了一眼都閉上嘴不敢再出聲,只是看到他懷中抱著一人回來,看不清臉只是依稀從身形猜測是個女子。

一干內侍跟著進殿,看著他將人放到了寢殿床上還小心翼翼蓋上了錦被,似是唯恐會驚醒了那女子的美夢。

然後,他就一

tang動不動地坐在床邊,沉迷地望著床上熟睡的女子,眼中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春風化雪般的溫柔。

半晌,內侍總管崔英上前輕聲道,「太子殿下,勤政殿的奏摺要送過來嗎?」

蕭昱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低聲道,「都拿過來吧。」

崔英帶著人退下去,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床上的人身上,即便這張容顏已經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卻怎麼還是看不夠。

不一會兒功夫,崔英等人已經將奏摺都搬了過來,數十個人每人抱著一大撂站了一屋子。

蕭昱望了望床上睡著的人,起身到了榻邊坐下,崔英和一人站在榻邊一人負責將沒批的摺子打開放到桌上,一人負責將批完的收走,如今處理起來倒也快了不少。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積壓的奏摺已經處了大半,崔英提醒道,「太子殿下,該去更衣到奉天殿早朝了。」

北漢王現在已經不理政事,朝政大事都全權交由太子殿下處理,一連兩日未早朝,大臣們已經暗自議論紛紛了,今日是無論如何也拖延不得的。

蕭昱擱下硃筆,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抬眸望了望對面床上還睡著的人,起身下榻道,「別擾著她休息,備好些清淡點的早膳,本宮下朝之後再過來。」

說實話,他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可是他已經離京兩日,今日回宮了再不上朝聽政,勢必會遭人非議。

不過,她既然回到了他身邊,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呢。

這麼一想,他去了屏風後自己換上了朝服正裝,帶著人離開了未央宮前去奉先殿早朝。

鳳婧衣一覺醒來望著陌生的宮殿,半晌才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到了北漢,剛一掀被子起身下床,候在外室的宮人便趕了進來。

「姑娘,你醒了。」

鳳婧衣含笑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太子殿下去了奉天殿早朝,大約還有半個時辰下朝過來,已經吩咐了御膳房為您準備了早膳,姑娘要現在用嗎?」

「不用,我再等等。」鳳婧衣道。

宮人沒有人再問話,只是端了洗漱用具過來服侍她梳洗。

雖然在大夏宮中也是過慣了被人服侍的生活,但面對北漢這些陌生宮人,多少總是有些彆扭,梳洗完了待在屋內覺得有些尷尬,便出了門到院子裡透透氣。

出了門便看到殿外種著的幾株玉蘭樹,冬寒未過,樹上卻已經長出了小小的花骨朵兒,風中都隱約透著縷縷玉蘭花的香氣。

她一步一步走到樹下,摸著樹幹不由笑了。

「這些玉蘭樹,可是太子殿下親自種下來的呢。」一名宮女跟在她身後,笑著說道。

她是從太子回國才分到未央宮的,太子殿下種下這些玉蘭樹之後,就總是會不經意望著這些玉蘭樹發呆走神,卻從沒有人知道他是在想些什麼。

鳳婧衣繞著玉蘭樹走了一圈,手輕輕撫過每一棵樹,明亮的眸子滿是喜悅的笑意。

「阿婧。」

她聞聲回頭,冬陽下一身玉白色龍紋朝服的人正快步進了未央宮,眉眼間的笑意如春風般溫柔熙人。

她宛然微笑,無言相望。

蕭昱走近牽住她的手,仰頭望了望樹上的小花骨朵,笑著說道,「下個月,這些花應該就開了。」

「一定很漂亮。」鳳婧衣道。

蕭昱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道,「有你在,它們才漂亮。」

玉蘭花年年都會開,但只有她相伴身邊看著的時候,才是格外的美。

崔英帶著宮人遠遠站著,看著樹下執手而立的一對背影,只覺是一雙畫中走出來的人。

「走吧,該用早膳了。」蕭昱道。

「嗯。」

進了未央宮,宮人忙著傳膳,崔英上前道,「太子殿下,你該換藥了,太醫們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那日晚上催促他換藥,他卻夜半出宮而去,一走便是兩天。

鳳婧衣聞言不由憂心地望了望他,原來那一劍到現在他也沒有好。

「沒事。」蕭昱衝著她微然一笑

,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他很慶幸,這一劍是傷在他身上,而不是刺在她身上,否則他的心痛遠比這劍傷帶給的痛還要折磨他。

鳳婧衣抿了抿唇,本想說她可以幫他換藥,卻又奈何一眾北漢宮人在場,於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等我一會兒。」蕭昱拍了拍她的手,說完帶著兩名御醫進了內室去換藥。

鳳婧衣站在門外等,可是過了好一會兒,還不見人出來便有些擔心,按理說換個藥不該耽誤這麼久,難道是傷勢惡化了……

這麼一想,她便直拉闖了進去,裡面的人剛包紮好傷口還來不及更衣,一身猙獰交錯的傷痕便也落入了她的眼中。

蕭昱望向衝進來的人,拿了衣服披上,對兩名御醫道,「你們先下去吧。」

「那些傷……」她走近一把抓著她的衣襟,卻被他握住了手。

「阿婧。」他微笑,道,「咱們該用早膳了,昨天一直趕路,我都餓了。」

「那些傷是怎麼回事?」鳳婧衣微仰著頭逼問,眼中卻已然泛起了淚光。

蕭昱抓著她的手,淡然笑道,「一些舊傷而已。」

她抓著衣襟卻不撒手,大力的往開拉,「你讓我看,你讓我看……」

「阿婧。」他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並不願讓她看到那些傷。

鳳婧衣卻抬起另一隻手狠狠拉著他的衣襟一扯,薄薄的單衣被撕開,觸目驚心的傷痕再度映入眼帘,刀傷,劍傷,每一道都留著深深的猙獰的疤。

這些傷,在他當年出征玉霞關之前並沒有的。

她抬頭望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哪來的,這些傷……」

蕭昱知她看到了,不問個明白決不會罷休,嘆了嘆氣只得如實相告,「當年回來豐都,正值皇叔和二哥逼宮動/亂之時,當時豐都父皇身邊的親信並不多,平定內亂自然不易。」

他只是三言兩語說了當時的事件,並未去描述那一戰北漢王宮一夜之間血流成河的慘烈。

「對不起,對不起……」鳳婧衣眼中的淚奪眶而下。

南寧城再見到他,她竟還因為他當年回了北漢而怨他,卻不知道他那個時候是落下了這樣一身傷,性命堪憂。

她想救自己的親人,他也有他的親人,縱然十年未見,那也是他血肉傳承的父親。

蕭昱見她哭得傷心,揪心不已地拭去她的淚道,「阿婧,該說對不起是我,在那樣的時候離開,又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卻沒有趕回去……」

半晌,她止住了哭泣。

「現在可以去用早膳了嗎?」蕭昱說著準備穿衣服,可是著已經被她撕破的裡衣,不由無奈地笑了笑。

鳳婧衣臉紅,卻又止不住地笑了。

蕭昱只得脫下破掉的裡衣,自己到一旁的衣櫥里去尋新的衣物。

鳳婧衣跟在他的身上,看著他背上一片燒傷的疤痕,伸手摸了過去,眼眶不由泛紅了。

那是母妃死的那一年,他從火里救出她之時燒著的門倒下砸在他背上燒傷的。

「怎麼了?」蕭昱拿到衣服轉身一看她眼眶紅紅的,不由皺眉,「我的阿婧什麼時候變成愛哭鬼了。」

她抿著唇撫上他剛剛包紮好的傷口,那是在南寧推開她而受傷的。

而後,撫到了脅骨的地方,仔細可以摸得出有一根脅骨是斷掉的。

那是八年前,他為了救她摔下山時撞到樹上傷的。

腹部那一處箭傷,是皇權們抓走鳳景之時,他保護他們被人放了冷箭。

她的手撫到他右肩上的一道刀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那是南唐內亂那一年,夏候徹的大哥要殺她之時,他將她護在懷中擋下的,那一刀險些廢掉了他的右臂。

這樣愛她如生命的人,她怎麼能忘,怎麼敢忘。

蕭昱捉住她的手,調侃地笑道,「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摸完?」

鳳婧衣抿唇,抬眼望著他,又氣又好笑。

蕭昱鬆開她的手,換上了單衣,

套了外袍,穿戴妥當,望著站在面前的人笑道,「得虧是人都出去了,不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這又是瞧又摸的,回頭看你怎麼見人。」

「又不是沒見過。」她挑眉哼道。

以往他受傷了,哪次不是她給上藥包紮的。

蕭昱失笑,伸手摟住她的腰際道,「橫豎這些年你都把我的便宜占盡了,總歸是要給我個名份負責。」

鳳婧衣失笑。

蕭昱低頭抵著她的額頭,目光溫柔地望著她的眼睛,說道,「阿婧,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這十年來從未一刻改變過。」

「我知道。」鳳婧衣微笑道。

「阿婧,我想儘快完成我們的婚事。」蕭昱望著她,認真說道。

他等她長大,等她安定南唐,結果卻等到生死相隔,各自天涯。

這一次,他不想再與她失之交臂。

縱然她還沒有說明自己來的目的,可是狄雲密奏的摺子已經稟明,她是由大夏大將軍方潛送到北寧城外的。

如果沒有夏候徹的旨意,方潛是不可能送她到北寧的。

這個問題他不想問她,也不願去深究,他只想早日完成他們那場已經延誤許久的婚事,讓她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不再與大夏那邊糾纏不清蜻。

鳳婧衣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隨即垂下了眼帘,抿了抿唇道「我……我們可以等收回了南唐再談這件事嗎?膣」

她有勇氣在以為他死之後,毅然與他在墓前拜天地。

可是,此時此刻,他又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眼前,她卻失去了嫁給他的勇氣。

一來,現在處境尷尬,她不想大夏妃嬪的身份嫁給他。

二來,她自卑了。

她很清楚,在這個世界,清白對一個女子和一個男人的重要。

如今這樣的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敢堂堂正正說嫁給他的女子。

蕭昱沉默了一會兒,略顯落寞地笑了笑,道,「先出去用早膳吧。」

他與她十年相處,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他都知道是何意思。

他知道也的顧忌,他怎麼會不介意自己心愛的女人曾身許他人。

可是,於他而言,失去她才是最大的痛苦。

「嗯。」鳳婧衣點了點頭,跟著他出了內殿去用膳。

蕭昱怕她不自在,吩咐了崔英等宮人同去,只留下他們兩人如同以往在南唐一般同桌用膳。

「上官……」鳳婧衣說到一半又想起來稱呼不合適,連忙改了口,「蕭昱。」

蕭昱給她盛了湯遞過去道,「你怎麼順口怎麼叫,不必刻意改口,蕭昱是正名,字永邑。」

鳳婧衣抿唇笑了笑,「好。」

「對了,鳳景現在怎麼樣了?」蕭昱問道。

「他在青城山,拜了白笑離為師。」鳳婧衣道。

蕭昱聞言抿唇沉默了一下,道,「我設法儘快把他接到豐都,在大夏境內總不安全。」

鳳婧衣吃飯的動作一頓,她還不能留在北漢,起碼現在不能。

她若一直不回去,那麼她的真實身份便就真的不言而喻了,靳太后那裡就差最後的收網了,若是不親自回去動手,所有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還有那個人……

可是,她抬頭望著坐在對面的人,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說出要離開的話。

「阿婧,這兩日前朝事情比較多,我可能沒多少時間一直陪著你,如果未央宮實在待得無趣,我讓人帶你在宮裡轉轉,或者在豐都城裡走一走也可以。」蕭昱說道。

父皇現在百事不理,他之前離宮兩日,現在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處理,根本沒有多少閒暇陪著她。

「沒關係,朝政大事重要。」鳳婧衣道。

用完早膳,蕭昱趕著回了勤政點處理政事,鳳婧衣一個人留在了未央宮,一時間為冰魄的事不由犯起了愁。

她不好開口問他要,可更可能自己悄悄去偷,可若不回去收網,必然又會讓靳太后占了上風,自己苦心籌謀的一切也就白費了。

「姑娘,要出去走走嗎?」崔英近前問道。

原本他是要該勤政殿服侍的,但太子殿下不放心這個人獨自在未央宮,便讓他留下了照看。

雖然太子殿下還未言明身份,但他也能猜出個七八分了,太子殿下在南唐十年,普天之下能得他如此悉心照顧的女子,除了南唐長公主還能有誰呢。

鳳婧衣想了想,點了點頭起身跟著出了未央宮。

北漢王宮不比南唐的那般雕樑畫棟的美倫美負,處處都透著莊嚴肅穆,磅礴大氣,而大夏的皇宮卻是這兩種風格的融合,既有南唐的雅致,也有北漢的大氣。

「那邊就是御花園,姑娘要去瞧瞧嗎?」崔英笑著問道。

鳳婧衣望了望,想來另一條路是通往後宮嬪妃之地的,她現在的身份自是不便進那裡的,於是道,「去花園吧。」

崔英含笑在前方引路,

tang帶著她在花園閒逛打發時間。

鳳婧衣不怎麼說話,只是跟著漫步走著,不管是南唐還是大夏和北漢的御花園,其實都是些大同小異的景致,她也只是想出來透透氣而已。

在花園打了一個多時辰,她便折返準備回未央宮去休息,豈知還未走出御花園便聞得一陣女子嬌聲笑語,原以為是過來遊園的宮中妃嬪,但當一行妙齡女子迎面走來,看那發勢著裝卻都是些未出閣的女子,個個都是容色精緻。

為首一名身著紫色繡錦斗蓬的女子笑意微怔,望著橋上狄路下逢的女子,「崔公公,這是……」

「回郡主,這是……」崔英一時有些為難,就是怕碰上這些人才催促南唐公主回未央宮的,偏偏又好死不死地就給碰上了。

「你就是太子殿下帶回宮裡的那個女人,見到靈犀郡主還不行禮。」一名粉衣宮裝的容色嬌俏的少女喝道。

「既然知道我是你們太子殿下帶回來的人,也該知道我是誰,按規矩也是你們向本宮行禮才對。」鳳婧衣含笑道。

這一雙雙目光滿懷恨意與忿然,那是一種看情敵的目光。

她想,大約也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了,聽聞北漢皇后正張羅著給鴻宣太子選妃,想必參選的就是她們這些高門閨秀了。

「原來是南唐長公主。」靈犀郡主微笑言道。

「郡主有禮。」鳳婧衣微笑頷首。

「南唐都亡國了,還什麼南唐長公主,這裡北漢王宮,不是你的南唐,到這裡作威作福了……」那粉衣女子冷笑哼道。

她們入宮學習禮儀一個多月了,太子殿下面也沒見著幾回,這個人一來了就住進了未央宮了,這讓她們如何能甘心。

「寶珠小姐,慎言……」崔英打斷她的話。

太子殿下都未曾能南唐公主疾言厲色,鄭小姐如此說話,傳到太子殿下耳中不僅她有麻煩,便是他這將南唐公主帶出來的人,也少不了一頓訓斥。

「我說錯了嗎?一個寄人籬下的亡國公主,還擺什麼架子?」鄭寶珠哼道。

鳳婧衣淡然輕笑,「我寄人籬下,也不是寄的鄭小姐的籬下,鄭小姐真要教訓本宮,等你做了太子妃,本宮一定會期聆聽你的教誨。」

言下之意,你現在還沒做上太子妃,還不夠資格來教訓她。

「你……」鄭寶珠被他噎得無言以對。

靈犀郡主不動聲色攔下她,含笑道,「寶珠妹妹年輕不懂事,冒犯公主的地方還清海涵,回頭靈犀稟明皇后娘娘,自會訓誡。」

鄭寶珠現在還不夠教訓你,但你也不夠格教訓她,就算你現在住進了未央宮,但也還不是太子妃。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覺得鄭小姐既然入宮學過禮儀了,說話總是該知道分寸的,本宮倒是沒什麼,可別在太子和陛下面前失了禮數,到時候失儀不儆之罪,可不就是一句海涵就能了事的。」鳳婧衣一臉為其擔憂的樣子。

她不是不能忍的人,可有些人你退一尺,她就進一丈。

她南唐是亡了國,但還沒有到任人踐踏的地步。

崔英跟在邊上不住地冒起了冷汗,南唐公主眼下是太子殿下的貴客,可靈犀郡主又是極得陛下和皇后寵愛,兩邊他都不好得罪。

可這一幫子深閨小姐,跟一個擅弄權謀的人爭高下,不是自不量力嗎?

「郡主和各位小姐,是要到花園遊園吧,你們先請。」鳳婧衣說著,微笑側身讓路。

天天在夏宮裡和那一幫子鬥心眼兒已經夠累的了,不想到了這裡也不得安寧。

「多謝。」靈犀郡主微笑頷首,帶著一眾女子過了橋朝御花園裡去。

等到她們都走過了,鳳婧衣方才舉步過橋離開。

崔英抬袖拭了拭額頭的冷汗,得虧南唐公主沒有繼續跟她們糾纏下去,不然非得鬧到皇后那裡去了。

回到未央宮,她百無聊賴到書架尋了兩本書窩在榻上打發時間。

蕭昱見完大臣從勤政殿回來,身後跟著的宮人個個都抱著一大摞奏摺紛紛放到了書案上,堆了滿滿一桌子。

「剛才去御花園了?」他到榻邊坐下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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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婧衣翻了翻手中的書,抬眼望了望他,坦言道,「嗯,還遇見了一群你未來的妃子們,個個都是美人,太子殿下你艷福不淺。」

蕭昱伸手抽掉她手裡的書,微一挑眉道,「哦?」

「你就不問問我有沒有受她們欺負?」鳳婧衣哼道。

蕭昱抬頭望她,笑語道「她們哪是你的對手,你不欺負她們就不錯了,我還擔心什麼?」

這天下能從她手上占到便宜的人沒幾個,更遑論那些深閨不懂世家的女子了,哪裡有她多年紅塵摸爬滾打的玲瓏心思。

鳳婧衣對上他調侃的目光,無奈失笑。

蕭昱伸手拉住她的手,坦言道,「父皇為了讓我穩固政權,便想著把那些個大臣候爺的女兒塞給我,我到現在連誰是誰都還分不清楚呢。」

「如果你父皇非要你娶她們不可呢?」鳳婧衣望著他問道。

蕭昱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吻了吻她的側臉,道,「我不想要的,誰也休想強塞給我,而我想要的,誰也休想奪走。」

她們閉目羞花,國色天香又如何,他想要的只有眼前這一個而已。

鳳婧衣心弦一顫,終是無言沉默。

半晌,蕭昱鬆開她,拉著她下了暖榻到桌邊並排而坐,摒退了宮人後說道,「看看,為了去接你,我壓了多少麻煩,你總得幫幫我。」

鳳婧衣聞言挑眉,「我怎麼幫?」

蕭昱提起筆蘸了墨,遞給她說道,「你不是會仿我的筆記,依我的筆記批就是了。」

「這……我做不了。」鳳婧衣拒絕道。

這是朝政大事,豈能讓她插手亂來。

蕭昱湊近了幾分,指著自己眼下黑黑的一圈道,「我可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你行行好幫我處理完了,讓我睡個安穩覺行嗎?」

南唐以前的朝政大事都是由她處理,一樣是政績斐然,他自然是信得過的。

鳳婧衣有些不穩,抿了抿唇還是翻開了摺子提筆幫忙批閱,一邊落筆,一邊道,「被人知道了要是砍我的頭,那都是你害的。」

「只要我還在,你的腦袋就好好長在你脖子上吧」蕭昱說著也開始忙碌起來,唇角卻不由掛著愉悅的笑意。

她在南唐攝政之事,實在忙不過來之時,他若在金陵也會仿著她的筆記幫忙,但這事卻是外人所不知曉的。

一般所奏不大的事情她都依自己判斷批示,若關及軍機大事便會與他商議過再落筆,不過兩個人一起倒也真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到天黑便已經將堆了一桌的摺子都給處理完了。

崔英聽到傳喚進來拿的時候都不由有些震驚,這麼多的摺子還想著不到明天早上是批不完的,這三個時辰竟然都已經批閱完了。

鳳婧衣早就起身到了榻邊坐著百~萬\小!說,以免惹人懷疑。

「好了,都送勤政殿交由各部吧。」蕭昱疲憊地揮了揮手道。

崔英連忙喚了人,將批好的摺子收拾了帶走。

蕭昱長長地舒了口氣,扶著書案起身走到榻邊,順勢一倒頭便枕在了她的腿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你去裡面睡,一會兒著涼了。」鳳婧衣低頭望了望他,說道。

而且,這樣次勢讓人進來看著也是極其不雅觀,她習慣了他們這樣的相處方式,可是不代表進來看著的人會習慣。

「累了,不想動。」蕭昱眼皮都懶得掀,幾天幾夜沒合眼。

鳳婧衣擱下書道,「起來,我扶你進去。」

崔英他們都出去了,這裡連個蓋的毯子都沒有,他又有傷在身受了寒可怎麼好?

蕭昱只得慢悠悠又坐起身,由著她扶著自己進了內室躺上了床,一把拉住起身欲離開的她,道,「阿婧,坐在這裡好嗎?」

鳳婧衣奇怪的望了望他,笑道,「怎麼了?」

他抓著她的手,唇角微微揚起道,「我想一睜開的時候,就能看見你。」

鳳婧衣抿了抿唇,微笑道,「好。」

於是,便就在床邊坐了下來,看著他閉上眼睛入睡。

這一坐便

是一個多時辰,直到崔英進來看著一個睡著一個坐著的人愣了愣,上前低聲道,「姑娘,晚膳好了。」

鳳婧衣側頭望了望還睡著的人,道,「再等等吧。」

他實在太累了,她不忍叫醒。

「好。」崔英退了出去,又沏了熱茶給她送進來。

「謝謝。」鳳婧衣接過微笑道。

蕭昱睡了整整三個時辰才醒來,一睜開眼睛看到她,不由笑了。

「起來吧,我很餓了。」鳳婧衣道。

蕭昱坐起身來,皺眉道,「怎麼不叫我?」

「你睡得那麼香,我怎麼叫得醒。」她說著,起身先去了外室準備用晚膳。

蕭昱披上外袍跟著出門,淨了手到桌邊坐下,坐在對面的人已經迫不及待地動筷了,他瞧著不由有些好笑。

鳳婧衣抬眼望了望他,自己從小到大什麼糗事他沒見過,還怕這點有失形象的事,索性懶得理會。

蕭昱給她夾了菜,盛了湯放到她手邊,「你慢點,小心噎著。」

兩人用了晚膳,已經是半夜了。

「太子殿下,偏殿暖閣已經收拾妥當了。」崔英稟報導。

蕭昱點了點頭,牽著她起來送她前往偏殿暖閣安歇,看著她進了門道,「早點休息。」

鳳婧衣站在門口,抿著唇望著他,心頭百般滋味交織。

蕭昱側頭吻了吻她的唇,扶著她的肩膀嘆道,「雖然我也希望時時刻刻能看到你,能每天清晨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你,但畢竟我們還沒有正式成親,宮中人多嘴雜,說得難聽了對你不好。」

她是他珍愛的女子,他自然要像迎娶妻子一樣迎取她,而非只顧自己讓她還沒名份就跟著他。

再者,這些年的一系列變故,總要給她一個思量的時間。

「你也早點休息。」鳳婧衣說罷,關上/門靠在門背後卻是滿眼酸澀的淚。

十年相伴,她們心心相印,也曾親密無間,卻始終未曾逾越男女之間的一道防線。

他說等到他們成婚之日,才真正擁有她。

可是,在他們原定的大婚之夜,她卻承歡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下。

今時今日,明明知道她已經是不潔之身,他也沒有因此而改變,也給了她在他面前的最後一絲尊嚴。

蕭昱看到映在門框上的背影,伸了伸手想要敲門卻又垂了下去,他想有些東西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並不適合這個時候打擾。

他走了一段卻沒有離開,一直看著門上的影子。

她一直沒有說出來北漢找他的目的,而他也沒有開口去問,直覺告訴他那是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次日天明,鳳婧衣起來的時候,蕭昱早已去了勤政殿早朝,留下了崔英在未央宮服侍她早膳。

到了下午,蕭昱又是讓人將奏摺都搬到了未央宮來批閱,她又淪為了他的助手。

好不容易將早朝上呈的摺子都批完了,兩人用罷午膳,蕭昱便換了一身便服道,「阿婧,跟我出宮一趟。」

鳳婧衣也沒有多問,跟他一道到了宮門騎馬出宮,直到出了豐都城越走越偏僻,她才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裡?」

「很快就到了。」蕭昱淡笑道。

兩人騎馬到了北漢皇陵,她更是一頭霧水了,不懂他把他帶到這裡來要做什麼。

蕭昱沒有說話,只是牽著她進了一座妃陵,墓上刻著:敏惠孝昭皇貴妃。

一般皇后妃嬪的諡號都是兩個字,甚少有這樣四個字,由此可見陵中所葬的人於皇帝而言是非同一般的。

蕭昱將身上的披風解著披到了她身上,道,「裡面有些冷。」

鳳婧衣抿唇笑了笑,沒有多言,由著他牽著自己進了陵中。

然而,進了陵中一直沿著階梯盤旋而下,一直到了地底下的墓室,才發現裡面全是價值連城的寒玉,而正中的寒玉棺睡著一個容顏栩栩如生的女人,一身的皇貴妃服制,想來便是這座妃陵的主人。

「阿婧,過來見見我母妃。」蕭昱道。

鳳婧衣抿唇上前,在進陵之時便也猜出了個七八分,但這些年他甚少向她提過自己的親人,自己便也不怎麼肯定。

她與他並肩站到寒玉棺旁,棺內寒玉生煙,棺內的女人在薄冷的霧氣中仿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母妃,我帶阿婧來看看你。」蕭昱望著棺內的人微笑,繼續說道,「也許再過不久,她就是你的兒媳了,你會喜歡她的吧。」

鳳婧衣手顫了顫,沉默了半晌出聲道,「皇貴妃娘娘,你好。」

蕭昱聞聲側頭望她,挑眉道「我都將你母妃叫了那麼多年的岳母,你一在不該也跟著我叫一聲母妃嗎?」

「又不是我讓你叫的。」鳳婧衣哼道。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放心吧,我母妃不會嫌棄你的。」蕭昱笑語道。

鳳婧衣一聽更不樂意了,秀眉一挑,「誰醜媳婦?」

「我,我丑。」蕭昱連忙求饒道。

鳳婧衣抿了抿唇,硬著頭皮道,「……母妃。」

蕭昱鬆開她的手,從袖內取出了一塊古玉,笑著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鳳婧衣低頭拿著玉佩瞧了瞧,確實是罕有的古玉,卻又有些不解地抬頭望他,「為什麼給我這個?」

「這是母妃以前一直帶在身邊的,我小時候問她要過很多次她都沒有給我,說等我長大了遇到了心儀的女子,就把她帶到她面前把這塊古玉送給她,相當於聘禮之類的東西吧。」蕭昱笑語道。

「你是不是給得有些晚了?」鳳婧衣道。

「當年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在身邊,現在我帶你來見我母妃,在她面前將它送給你。」蕭昱眼中望著她,目光傾盡溫柔。

鳳婧衣握著掛在胸前的玉佩,抿著唇許久道,「我都沒送過你什麼貴重的禮物。」

蕭昱伸手攬住她的肩頭,道,「你就是我最貴重的禮物了,不需要別的。」

鳳婧衣抿唇,心頭萬般滋味難言。

「這裡太冷了,我出去吧。」蕭昱拉住她微涼的手,笑著道。

鳳婧衣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放置冰玉棺的高台,雙雙磕了頭,方才離開地宮。

出了墓室,蕭昱關閉機關合上了陵墓,帶著她站在修葺的美倫美負的皇貴妃陵,嘲弄笑道,「父皇把這裡修的真漂亮,可是人都死了,陵墓修這麼好又有什麼用。」

「邑。」她握緊了他的手,想要驅散他此刻神色間的悲傷。

「父皇總說母妃是他最愛的女人,可是他卻又一次又一次為了鞏固皇權納了一個又一個的妃子,直到後宮裡的那一個個女人使勁手段將戚家置於死地,也逼得母親不得不自盡,而我也被離北漢,輾轉流落到了南唐。」他回憶起十多年前的一暮暮,整個還是忍不住的發抖,「我以為我不會再回來,最終還是回來了。」

「都過去了。」她伸手抱住她,溫聲道。

十年來,她的親人逝世,她經歷苦難,這個人都在她的身邊幫助她,可她卻他的很多事都一無所知。

她剛遇到他的時候,他好幾個月都沒有說話,她都險些以為他是啞巴,卻不知那時的他獨自隨著喪母之痛。

山風凜冽,妃陵外的平原上兩人卻一直默然相擁。

直到暮色降臨,冰涼的雨滴打在了臉上,鳳婧衣仰頭道,「下雨了,我們該回去了。」

雖然兩人一直路快馬趕回去,可回到宮裡還是都淋成了落湯雞,蕭昱將她送回了房吩咐宮人伺候她更衣傳喚太醫,方才自己回到寢殿換了衣服。

再到偏殿暖閣之時,御醫已經診完脈開了方子,見著他進來見了禮稟報了一診脈的狀況便退下去了。

鳳婧衣正捧著剛送來的驅寒湯裹著被子窩在閒上,看見他進來不由笑了笑。

「你們先下去吧。」蕭昱朝一眾伺候的宮人道。

「是。」宮人們躬身都退了出去。

蕭昱看到她還sh著的頭髮,便拿了乾的帕子坐到床邊細細幫她擦拭起來,「早知道會下雨的話,今天就不帶你過去了。」

鳳婧衣捧著碗喝完了藥湯,將碗遞

給他道,「只是淋點雨而已,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比起在大夏掉冰湖,跪雪地,這已經是小菜一碟了。

「就你那一到冬天就弱不驚風的身子,能好到哪去。」蕭昱說著,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確定沒有發熱才舒展開眉目。

「倒是你,還有傷在身,淋了雨沒事吧。」鳳婧衣想著傷口若沾了水最易發炎讓人發燒,不由也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蕭昱失笑,一垂眼卻看到因為伸手而露出的手臂,一道長長的疤痕映入眼帘,一把抓住她的手問道,「這是哪來的?」

鳳婧衣縮了縮手,想要遮起來卻又抽不回手。

他細細去看,才發現手心也有傷疤的痕跡,卻已經淡化了不少。

「已經長好了。」她小聲說道。

雖然一直用了淡化疤痕的藥膏,但手臂上這傷痕太深,效果也就緩慢了。

蕭昱緊抿著唇,眉眼間一片駭人的沉冷。

他一直沒有刻意去問過在大夏這些年的事,只是不想知道關於她與夏候徹的種種,可是看到這些,他想她在大夏宮裡也過並不好。

「阿婧,對不……」話還未完,她已經仰頭吻上他的唇,封住了他自責的話。

蕭昱一震,隨即便主導了這個吻,輾轉品嘗著眷戀已久的唇舌,扶住她肩頭的手不覺探入寬鬆的衣領摩挲光潔滑膩的肌膚……

鳳婧衣微閉著眼睛,沉碎在他溫柔的親吻里。

他低沉著地喘息,沿著下巴,脖頸,一寸一寸地烙下吻,她摩挲著他身上質地柔軟的的睡袍,幾番拉扯便松松垮垮地滑開了,摩挲到那些熟悉的疤,指尖不由顫了顫……

蕭昱低眉望雪膚上嬌俏挺立的紅櫻,眸中灼熱如火,溫柔地吻了上去,繼而用牙輕輕齧咬。

她瑟縮著肩磅一顫,咬著唇瓣忍住聲音,卻任由薄薄的裡衣滑落,接受他久違的愛撫和親吻。

可是真到裸裎相對,蕭昱卻突然停下了動作,她怔怔地睜開眼睛,這才看到床單上星星點點的血跡,而且他素色的袍子上也沾了不少。

蕭昱喘息不定地望著她,「阿猜,你……」

鳳婧衣羞窘不已,自己回來只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並未察覺到是來了月事。

蕭昱拿被子蓋到了她的身上,自己赤著上身坐在一旁,有些哭笑不得。

鳳婧衣縮在被子咬了咬唇,道,「你……你怎麼辦?」

說著,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他下身鼓起的地方。

蕭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她突然吻那一下,他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明知道他一向對她沒什麼抵抗力,存心來折磨他。

現在是留不得,又走不了。

一時間,氣氛尷尬無比。

蕭昱伸頭吻上她的側臉,在她邊喑啞著聲音低語,「像上次那樣幫我……」

一想到他們定下婚事之後的那一次意外,鳳婧衣頓時一張臉脹紅,卻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蕭昱從背後摟住她,喘息的吻著她的肩頭,手掐著她的腰際將她提起,滾燙的硬挺貼著她微sh的幽縫,兩個人都不自覺的顫了顫。

「夾緊我……」他在她耳邊喘息地低喃道。

她咬著唇收攏了腿,那炙熱之物在她大腿間貼著幽穴不斷抽送起來,她卻整個人如火燒一般大汗淋漓,體內又空虛的駭人,只能緊緊咬著唇邊的被子,卻還是抑制不住破碎的呻yi。

「阿婧,阿婧……」背後擁著著她的人顫抖地喚著她,一手輾轉撫上了因為起伏而顫動的豐盈。

這樣的折磨,甜蜜又漫長。

當他終於宣洩而出,兩個人已是一身的汗,床上滿是狼藉。

蕭昱擁著她躺下,扳過她的身子面對著自己,低頭吻著她潮紅的臉,嘆息道,「你再不答應我們的婚事,我不一定每一次都忍得住。」

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怎麼可能沒想法。

「可是……我們還有很多麻煩。」鳳婧衣自他懷中仰頭望著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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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大夏的種種事情未處理完,而他北漢朝中也一樣不輕鬆,一旦被大夏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介時內憂外患,才會真的將北漢陷入困境。

蕭昱吻了吻撫了撫她貼在臉上的sh發,起身披上衣袍道,「我把床上收拾了。」

成親的事她還是不肯讓步,再談下去肯定又是不愉快。

說罷,起身在殿內的柜子里找出了新的被褥,鳳婧衣裸著被子站到床角看著他忙碌著更換褥子,然後給了她乾淨的被子,將滿是狼藉的被褥拿布包起,放到柜子里準備夜裡了再拿出去處理掉。

「我讓人給你送東西來。」蕭昱望了望縮在被子裡的她說道。

鳳婧衣點了點頭,「嗯。」

蕭昱起身離開,不一會兒功夫便有宮女進來,送了月事要用的東西。

之後,兩人關係雖也親昵,但為了不再發生那樣走火的窘事,她再沒敢去主動親他的唇……

在北漢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已經耽誤了大半個月了,可她卻一直未能開口向他說起冰魄的事情。

可是百日落的時間,也剩不了多少了。

一早她剛用過晚膳,蕭昱還在勤政殿早朝,一位年邁的公公來到了未央宮,看到玉蘭花樹下曬太陽的人,上前道,「太平長公主。」

鳳婧衣聞聲回頭望向來人,「公公有何事?」

「陛下聽說公主棋藝過人,讓奴才請你過去對弈一盤。」那公公含笑道。

鳳婧衣略一思量,大約也猜測出了北漢王為何要見她。

不過正好,也許他可以從他這裡得到冰魄。

可是,拿到冰魄她真的要離開蕭昱回大夏去救那個人嗎?

這個問題隨之浮上心頭,讓她百思難得出路。

她想救夏候徹一回,只此一回。

可是,她又害怕救了他,會隨之讓她和蕭昱之間再次天涯相隔,讓南唐的復國之路又溫長遙遠……

甚至,最終還會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長公主?」那公公半晌不見她回答,不由喚了喚她。

鳳婧衣回過神來,淡笑道,「勞駕公公帶路。」^_^

棲梧宮,坐落於王宮東北角,甚是雅致幽靜。

鳳婧衣跟著進了宮門,便看到院子裡躺在椅子上閉目曬太陽的人,明明悠閒自在的一幕卻讓她覺得有幾分沉澱歲月滄桑。

按道理,這個人應該還不到頭髮花白的年紀,可眼前的北漢王已經頭上華發無數了蜻。

「陛下,長公主到了。」公公上前低聲道膣。

北漢王聞聲睜開眼睛,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卻又透著迫人的犀利和威嚴之氣,伸了伸手示意她上前扶他一把。

鳳婧衣愣了愣,上前將人從椅子上挽扶起來。

北漢王一手微微抬了抬,指了指不遠處的園子,「朕睡得有些乏了,你扶朕到園子裡走走吧。」

說罷,側頭掃了一眼宮人,示意他們不必再跟著隨侍。

鳳婧衣有些不自在,縱然一向膽大,可在面對蕭昱的父親,她還是有些無措,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合適,於是便一直沉默著。

「你到宮裡也半個來月了,昱兒也沒帶你來見朕,朕只得厚著老臉傳你過來見一面了。」北漢說著,話語中帶著幾分笑意,倒也並無責怪之意。

「是婧衣有失禮數,該早些來拜見陛下的。」鳳婧衣道。

只是,自己身份尷尬,蕭昱沒有要帶她來,她也不好冒然求見。

「聽說前些時日,昱兒帶你去見了皇陵見戚皇貴妃。」北漢王一邊漫步走,一邊說道。

「嗯,半個月前的事了。」鳳婧衣如實道。

說到敏惠孝昭皇貴妃,北漢深深地嘆了嘆氣,「朕有負他的母妃,昱兒小時候很粘著朕,可自他母妃逝世,他也被送出了宮,十之後再回來,對著朕已經與對著陌生人無異了。」

可是,他怪不得他,是他愧對了他們u子。

「不,他還是你這個敬愛你這個父皇,不然也不會回來。」鳳婧衣宛然笑道。

北漢側頭望了望她,眉眼間蔓延起笑意,道,「你倒是真的懂他。」

鳳婧衣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也難怪,昱兒這般對你牽腸掛肚的。」北漢王笑了笑,而後說道,「朕該謝謝你,這十年來照顧了昱兒。」

鳳婧衣笑著搖頭,道,「是我受他的照顧才是。」

那十年,如果沒有蕭昱的一路相伴,她想她現在也許都不可能活著站在這裡。

「不管是他照顧你,還是你照顧他,總歸朕該謝你那十年在他身邊,讓朕的兒子不是孤苦無依。」北漢王由衷說道。

如果那十年不是在這個女子身邊,也許現在的昱兒又是另一番模樣。

鳳婧衣抿唇而笑,不知該如何言語。

「你來北漢,應當不是尋他而來,是有什麼難處了,若是向他開不了口,儘管向朕提。」北漢王側頭望了望她,直言說道。

鳳婧衣咬了咬唇,心情有些沉重,卻還是沒有開口。

北漢王能猜測到,蕭昱又何嘗不會想到,只是他從來向她追問過,而她也無法開口向他說起,於是便各自埋在心底。

可是,有的東西,不說不代表就會消失。

「人一輩子,總會有兩難抉擇的時候,最終也總是要做出選擇的。」北漢王說著,沉重地嘆息道,「也許最終還會為自己所做的選擇付出慘重的代價,但是自己選擇的路,便也怨不得別人。」

鳳婧衣知道他是在說他自己,也是說給她聽的。

「陛下是我離開北漢嗎?」

北漢王笑了笑,半晌之後才說道,「朕只覺得,你最好選擇是離開,這對於北漢,對於昱兒,對於你都是最好的選擇。」

鳳婧衣沉默。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可是她不想走,不敢走,害怕這一走再也無法活著回來見他。

北漢王沉默地走著,許久之後道,「昱兒回宮那一年,帶著豐都僅有的兵馬平定了逼宮的亂臣,那時候……他全身大小三十一處傷,整個人都像是從血池裡走出來的,叛亂一平他還是撐著一口氣要回南唐,可是還未趕得及回去,便得到了南唐國破你殉城而死的消息,發瘋了一樣還是要回去說什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那

tang個時候他哪裡還是夏候徹的對手,是朕帶著人將他截了回來,請了術士將他催眠才將他困在宮中治傷,那時候他整個人昏昏沉沉數個月,口口聲聲都是叫著你的名字。」

鳳婧衣咬著唇,一顆心越揪越緊,都快要讓她喘不過氣來。

「朕相信,這麼多年來他為你做的不少,這世上也再沒有第二人能讓他這般。」北漢王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可是婧衣啊,你不能總躲在他的身後,他能夠為你撐起一片安寧的天地,可他是人,更是血肉之軀,會傷會痛會死。」

「我知道。」鳳婧衣哽咽出聲。

「如果你們與大夏沒有那麼那麼多恩怨仇恨,他帶你回來,你要立你為妃,朕都不會多說什麼,朕也希望自己最愛的兒子能與他心愛之人,相依相愛白頭偕老。」北漢王停下腳步,目光深深地望著她,沉聲道,「可是你們與大夏皇帝的恩怨,註定是要爭個你死我活才罷休,而這本就是你們南唐與大夏的事,他是因你而捲入其中的。」

鳳婧衣不忍再看那目光灼灼的質問,垂眸緊緊咬著唇。

他說的對,那本就是大夏與南唐的恩怨,靳太后要殺的是她們一家,若不是因她,他完全不會與這件事有任何關聯。

「大夏皇帝是沙場征戰的高手,加之如今兵強馬壯,與這樣的人交手,北漢現在根本贏不了,昱兒初掌大權,朝中各派勢力錯綜複雜,一半的兵權還在朝臣手中,對他面服心不服的大有人在,一旦起了大事,內憂外患之下,北漢所處的境地可想而知。」北漢皇帝一字一句,言辭鏗鏘。

鳳婧衣痛苦地斂目,自己該拿冰魄回去救那個人嗎?

而因為她的一念之期,會讓自己,會讓隱月樓,甚於蕭昱和北漢都陷入險境,她還要執意而為嗎?

「如果,大夏皇帝與靳太后已經快要兩敗俱傷呢?」她道。

北漢王聞言,面色並未有太大的變化,道,「你是高估了靳太后,還是低估了夏候徹。」

鳳婧衣抿唇,並未如實相告如今大夏宮內的狀況。

「以夏候徹的野心,遲早會與北漢開戰,而你的身份暴露將會提前點燃這場戰火。」北漢王意味深長地望了她一眼,說道。

「陛下是希望我離開北漢,重回大夏,是嗎?」鳳婧衣道。

北漢王走得累了,在亭中扶著桌子坐下,道,「婧衣,這世上有些責任有些事,都是需要自己去完成的,南唐是你的,你與大夏之間的仇恨也是你該解決的,他幫你護你是因為他愛你,但你也不能仗著他這份心意,一次一次讓他替你承受一切。」

他只希望他的兒子和北漢的百年基業,不要因為一個女人而斷送。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鳳婧衣決然道。

「那麼,你可以現在跟朕說實話,你來北漢的目的是什麼?」北漢王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問道。

「我需要冰魄。」鳳婧衣坦言道。

北漢王抿唇沉默了許久許久,道,「這個朕可以給你,但你拿到它必須離開北漢。」

「好。」鳳婧衣道。

人一輩子,有些路總是要自己一個人走的。

「這件事,你知,朕知,昱兒知道了不會放你走的。」北漢王道。

他深知自己的兒子對這個女子執念多深,如果知道她要走,定會不惜將她留在北漢,便是手段強硬也不會放她走。

「好。」鳳婧衣道。

北漢王斂目點了點頭道,「他快下朝了,你回去吧,朕安排好了會告訴你。」

鳳婧衣退了兩步,朝著坐著的人跪下深深一拜道,「多謝您。」

她謝謝他給了她一條出路,即便她也不知道那條出路的盡頭到底是福是禍,但她註定要走下去了。

自棲梧宮回到未央宮,蕭昱已經下朝回來了,見她不在便出來尋人了。

「你一個人跑哪裡去了,怎麼都不帶個人?」

「在屋裡待得悶了,在宮裡隨便走走。」鳳婧衣道。

崔英是看著她跟人去棲梧宮的,沒有向他言明去向,想必也是北漢王的意思。

蕭昱伸手將拉著她擁入懷中,低頭嘆息道,「下次再出去,記得給宮裡

的人留個話,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好。」她道。

「阿婧,我真的太害怕自己會再一轉身找不到你,有時候真恨不得拿繩子把你拴在自己身上。」蕭昱低笑著道。

沒有人知道,當年他重傷醒來,卻滿世界找不到她的恐懼和害怕。

那樣的滋味,他這一生都難以忘記。

鳳婧衣笑,心頭卻陣陣酸澀的痛,「我又不是小貓小狗,你還想拴住我。」

蕭昱失笑,鬆開她颳了刮她鼻頭道,「走了,回去用午膳。」

回到未央宮,她總不自覺地望著坐在對面的人出神,她答應了北漢王的條件,以後再多看他一眼,都是奢爹了。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蕭昱微微皺了皺眉,奇怪地打量著她問道。

鳳婧衣搖頭,淡笑道,「沒有。」

「用完膳,我帶你去豐都城轉一轉,天天讓你在宮裡,你悶得你無聊。」蕭昱笑著道。

「你不用去勤政殿嗎?」

「昨晚已經處理完了,今天是豐都城一年一度的河神祭,帶你去看看熱鬧。」蕭昱道。

鳳婧衣抿唇笑了笑,點頭道,「好。」

午膳完了,兩人換了身便服便上了馬車出了宮,出了皇城沒多遠,街上已經是人來人往,兩人只得下了馬車跟著人群一起走著。

四周人潮洶湧,他們的手卻緊緊相牽,蕭昱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便笑了。

鳳婧衣奇怪地側頭瞅了瞅揚起的唇角,不解道,「你笑什麼?」

蕭昱側頭望了望她,說道,「我記得當年在金陵的廟會,也是這樣人來人往的,我第一次牽了你的手。」

「是啊,然後你三天沒洗手。」鳳婧衣笑著道。

「你也沒洗吧。」他毫不客氣地揭穿道。

她瞥了他一眼,懶得再爭論下去。

「阿婧,我現在還能這樣牽著你,真好。」蕭昱唇角揚著笑,一邊走一邊說道,「第一次牽到你的時候,我下定決心,我要這樣一直牽著你長大,牽著你成為我的妻子,牽著你到我們都白髮蒼蒼,容顏遲暮。」

「你真是無恥,那時候我才多大,你就在宵想著娶我。」

「可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蕭昱理直氣壯地說道。

鳳婧衣側頭望著精緻如畫中勾勒的面龐,卻忍不住內心翻騰的傷感。

她想和他道別的,卻怎麼也說不出道別的話。

兩人隨著人潮到了豐都城外的河邊,河上有船上正有人進行著祭祀的祭神舞,百姓都一臉虔誠地站河的兩邊。

「對了,上回在北寧城,我從狄府追出去的時候,你躲到哪裡去了?」蕭昱突然想起來,側頭望她問道。

她的輕功是他教的,怎麼可能快過他。

鳳婧衣摸了摸鼻子,望著河上的船說道,「我在你站的橋下面掛著呢。」

明知道自己自己跑不過還跑,她才沒那麼笨。

只不過那時候她又何曾料到,追出來找她的人會是他。

蕭昱側頭瞅著她咬了咬牙,他說當時怎麼找不到人,水面也不見動靜,自己那時候若下橋去看了,那時候就已經把她抓回來了。

河神祭一直持續到了晚上,兩岸的百姓都開始在河邊放燈,蕭昱帶著她尋到了河岸邊賣河燈的地方。

但河神祭的河燈都是要人自己親手做才顯誠意,所以賣的也都是些做河燈的材料。

蕭昱一向巧手,一邊自己做,一邊教著她,好在她悟性高,一會兒便掌握了要領,雖然第一個做得失敗,第二個卻也做得像模像樣了。

兩人再回到河邊,河邊放燈的人已經少了很多,鳳婧衣歪著頭望了望周圍放燈的人,看著一個個念念有詞,不由問道,「要許願的嗎?」

「嗯。」

鳳婧衣聽了點亮河燈,放到河岸邊雙手合十,低聲祈願道,「河神,信女無他求,只願身旁之人一生平安喜樂。」

蕭昱側頭望著她,望著燈光照耀下溫柔的

眉眼,傾身吻上了她的側臉,道,「你在我身邊,我的一生就是平安喜樂。」

鳳婧衣縮了縮脖子,環顧了下周圍,確定無人看到,放了河燈方才催促道,「該你了。」

蕭昱一臉虔誠地點亮燈,然後清了清嗓子。

鳳婧衣聞聲側頭瞅著他,一時不知道他是要幹什麼。

只見他將河燈放在河岸邊,然後站起身手做喇叭狀衝著暮色下漂滿了河燈的河面大聲喊道,「河神,我!要!娶!阿!婧!為!妻!」

一時間,河邊兩邊的人都聞聲望了過來,鳳婧衣當時差點把惹事的人一腳踹下河去。

蕭昱吼完了,卻不緊不慢的彎腰將河燈放下水,看著它順流而去。

「你幹什麼?」鳳婧衣咬牙恨恨道。

「沒什麼,我怕說的聲音小了,河神會聽不見。」蕭昱理直氣壯地笑語道。

鳳婧衣掃了一眼,連忙離開河岸準備走人,身後的人笑了笑,幾步便追上去重新牽住了她的手。

三日後,晚膳。

蕭昱給她夾了菜,說道,「阿婧,我明天要去榕城兵馬大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鳳婧衣抿了抿唇,道,「要去幾天?」

今天下午,北漢王已經差人定好了送她離開的日期膣。

「三天,快的話兩天。」蕭昱道。

榕城的兵營大多是今年招募的新兵,他要親自去看過新兵的訓練的狀況如何,才能估算將來在戰場上他們的戰鬥力能不能與大夏兵馬抗衡。

「到北漢一直有些水土不服,不太想出門。」鳳婧衣低用著膳,儘量平靜地說道。

蕭昱聞言皺眉,道,「那你怎麼都沒說過,也不叫御醫瞧瞧。」

「只是脾胃有些不適,不是什麼大毛病。」鳳婧衣淡笑道。

蕭昱沉吟了半晌,雖然想帶她一起去,還是不忍她再受舟車勞頓之苦,只得道,「那你在宮裡等我回來,若是不想待在宮裡,我明日把你送到宮外的別苑,省得你在宮裡拘束。」

那樣,也不必碰到些宮裡的麻煩人物。

他倒是不擔心她會受了欺負,但總歸是會惹人心煩的。

「不必了,只是兩三天而已,我就在未央宮住著就好。」鳳婧衣輕然笑語道。

蕭昱瞧著她有些勉強的笑意,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阿婧,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鳳婧衣聞聲搖了搖頭,道,「沒有。」

蕭昱望了望她,沒有再追問下去。

晚膳過後,他去安排了明日離宮的事宜,她便在未央宮的玉階上坐著,月色下的玉蘭樹上已經開了不少花,夜風中花香幽幽。

蕭昱回來便看到抱膝坐在台階上的人,走近道,「地上這麼涼,坐這裡幹什麼,快進去。」

「玉蘭花開了,我想看看。」鳳婧衣仰頭望著他說道。

大夏宮裡再沒有玉蘭花的影子,回去大約是再也看不到了的。

蕭昱望了望崔英,吩咐道,「把斗蓬拿出來。」

「是。」崔英快步進了殿中,將厚的斗蓬拿出來送了過去。

蕭昱接過披在她的身上,方才坐在她邊上道,「天都黑了,能看見什麼,明天再看也是一樣的。」

「可明天你要出宮了。」她道。

「我回來了再陪你看。」蕭昱失笑,攬著她靠在自己肩上。

鳳婧衣抿唇,眼角的淚悄然滑落,滴在斗蓬上。

等你回來了,我卻不會在這裡了。

坐了好一會兒,蕭昱道,「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我還想再坐會兒。」她固執地說道。

「這裡冷,坐久了你會生病。」蕭昱勸道。

雖然已經快到春天了,但北漢還是很冷,尤其到了夜裡更是寒意刺骨。

「你明天一走,三天都不回來,就不願陪我多坐一會兒?」她道。

「好好好,說不過你。」他說著,伸手拉了拉斗蓬,將她裹得嚴實。

鳳婧衣側頭靠著他的肩,望著月色下的玉蘭花樹,幽幽說道,「邑,南唐金陵城破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死了,素素穿我的嫁衣從金陵城跳了下去,我在想,我愛你沒有你愛我那麼多,甚至連素素都不如,我都沒有她那樣的勇氣為你而死。」

蕭昱摟在他肩頭的手不由一緊,低頭吻著她的發,道,「誰要你死了,我只要你活,你當時若去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你讓我怎麼辦?」

所以,縱然周折無數,縱然她曾成為大夏妃嬪,他仍是慶幸她還活著。

「其實,我早就嫁給你了。」她說著,眼中淚意泛濫,「我去了玉霞關,卻只找到了一壇骨灰和你的盔甲,我以為死的真的是你,便葬了母妃的墓旁,就在那裡我與你拜了堂,雖然……只有我一個人。」

蕭昱聞言激動地扶著她坐直了身子,卻是看到了她淚流滿面的臉,顫聲問道,「你說真的嗎?」

她低眉,道,「對不起,我現在……」

他心

tang疼不已地將她擁入懷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十年我都等了,不怕再等些時日。」

她咬唇,無言淚落。

「阿婧,等我重新為你打下南唐的江山,到時候我們還在金陵成婚,好不好?」蕭昱道。

「好。」她含淚點頭。

可是,誰也不曾料到,當所有的人和事又回到,有些東西卻在歲月的流轉中再也回不去了。

兩人在未央宮的玉階上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之時崔英過來提醒道,「太子殿下,該起程去榕城了。」

蕭昱低頭望了望靠在自己懷中睡著的女子,躬身將人抱起送回了偏殿暖閣,小心放到床上掖上了被子,傾身吻了吻她額頭輕語道,「等我回來。」

然而,他出去剛剛關上了門,床上的人卻已經睜開了眼睛。

鳳婧衣聽到外面侍衛的響動,聽到下令說走的時候一下從床上起來奔到了門邊,手撫到了門邊卻強咬牙忍下了衝出去見他的衝動。

她這一去,他一定會察覺到什麼,只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她只能站在門後,透過門縫看著他帶著人一步一步離開了未央宮,再也看不到人影。

北漢王很謹慎並沒有當天送她走,果真到夜裡的時候隨蕭昱出宮的一名侍衛又折回了宮中,說是太子殿下有重要的公文落在宮裡了。

崔英去給他取了,他卻又問,「太子殿下問,昨晚姑娘在外面坐了一夜,有沒有著了風寒。」

正說著,鳳婧衣從偏殿過來了,崔英笑著道,「你看,人這不是好好的嗎?」

那侍衛望了望進門的人,這才帶著公文離開了。

回來取東西是假,是蕭昱心中放心不下,差人回來打探她是否還在宮中才是真的。

「姑娘,要用晚膳嗎?」鳳婧衣搖了搖頭,在院子裡站了許久又回到了偏殿暖閣,想要留書卻半晌也不知該落筆寫些什麼。

直到天快亮了,方才提筆寫下了要說的話,裝進信封自己拿到了未央宮正殿的書案放著,心想他回來應該能看到了。

一個人用了早膳,北漢王的人過來,還是那個年邁的太監,「長公主,陛下的馬車在宮門口等著了。」

鳳婧衣望了望空蕩蕩的未央宮,深深吸了口氣跟著他離開,到了宮門上了北漢王的馬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她又一次來到敏惠孝昭皇貴妃的陵墓。

「跟朕進去吧。」北漢王拄著拐仗,先行進了墓室。

兩個人到了地宮的玉棺前,北漢王凝望著棺內的人默然站了許久,背影滿是蕭索。

「雲蘿,朕的苦心,你該明白的。」

鳳婧衣望著數丈之外,有些沒料到北漢皇室的靈物會是葬在了敏惠孝昭皇貴妃的墓中。

半晌,北漢王出聲道,「鳳婧衣,你跪下。」

鳳婧衣聞言沒有多問,提起衣擺跪在了冰冷的墓室里。

「朕要你對著昱兒的母親發誓,將來無論發生什麼樣的變故,你也不得做出有害蕭昱之事,如違此誓,生不得善始善終,死不得魂魄安寧。」北漢王一字一頓地沉聲道。

有些人身在局中的人看不明白,他這個局外已經看出端倪。

「敏惠孝昭皇貴妃娘娘,鳳婧衣對您立誓,將來無論發生任何變故,也不得做出有害蕭昱之事,如違此誓,生不善終,死不安寧。」她一字一句決然道。

北漢王斂目,嘆道,「你過來吧。」

鳳婧衣聞聲起身走到了玉棺邊上,一語不發地站著。

北漢王彎腰握住棺內人的手,從交握的手心裡取出一塊晶瑩剔透的藍色寶石,而棺內原本栩栩如生的人失去了靈物冰魄,傾刻之間便化為一具枯骨了。

北漢王痛苦地斂目,伸手將東西遞到她面前,顫抖著聲音道,「你出去吧,有人會送你從白玉關離開。」

鳳婧衣接過冰魄收起,望著他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快步沿著梯子出了陵墓。

陵外已有便裝的侍衛牽著馬等著,見她出來便道,「長公主,請。」

自北漢皇陵離開,沿著城外的河岸策馬而行,她仿佛聽到了河面上還回

盪著的聲音。

我!要!娶!阿!婧!為!妻!

我!要!娶!阿!婧!為!妻!

……

一遍又一遍,每一聲都是揪心的痛。

北漢王在皇陵待了一整天,出來的時候人已經禁不住的陣陣咳嗽,出了敏惠孝昭皇貴妃陵墓,通知人落下了厚重的隔世石。

一石隔世,這座皇陵便真的永遠關閉,再也沒有人能進去了。

這是他一生最珍愛的女人,縱然他有負於她,縱然她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妃子,縱然他最後也為了坐穩皇位冤死了她的家族,讓她不得不自盡百亡,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他的心中能重過她去。

可是,他是一個男人,更是一國之君。

他盡了他最大的努力給了她能給的寵和愛,卻不是她想要的幸福,可是他真的盡力了。

「陛下,天色不早了,該回宮了。」近侍太監上前扶著有些踉蹌不穩的人道。

北漢王疲憊地點了點頭,扶著他的手上了馬車,回到宮裡已經是天黑了,棲梧宮已經掌了燈,亮得燈火通明。

崔英獨自一人過來,在殿外道,「陛下,奴才崔英求見。」

北漢王坐在榻上,以拳抵著唇咳嗽道,「進……進來。」

崔英聞聲進了殿內,跪下道,「陛下,長公主臨走前在未央宮給太子殿下留了一封信。」

說著,雙手呈著信送了過去。

北漢接過去,展開信瞧了一眼,然後白了起來丟進了炭火盆里。

「陛下!」崔英喚道。

這畢竟是留給太子殿下的信,若是讓他知道了……

可是,炭火盆里火已經點燃了紙,一寸一寸地化為了灰燼。

「你不我,朕不說,他就不會知道。」北漢王沉聲道。

「可是太子殿下將來總會知道。」崔英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就等他知道了再說。」北漢王道。

崔英立在一旁,不敢再多有言語,也不知道自己將這封信送到這裡來到底是對是錯。

北漢王垂著眼帘望著火盆中的灰燼,一字一句道,「情愛只會讓羈絆難行,只有仇恨才能激勵人前進。」

北漢的天子不能一個女人而磨折了男兒的傲氣,帝王的雄心。

蕭昱是在第二天夜裡回宮的,未央宮已經人去樓空,沒有一絲她的痕跡,仿佛她從未來過一樣。

「人呢?」他目眥欲裂瞪著跪了一地的宮人質問道。

崔英伏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回道,「已經走了。」

「走了?」蕭昱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望著殿外的台階。

阿婧,坐在那裡的時候,你就已經準備要離開我了嗎?

他就是越想越不對勁,才匆匆趕了回來,結果還是回來晚了。

就像當年回南唐一樣,他又晚了一步。

當年讓他與她錯失數年,這一次,他不知道她又將會失去什麼。

一想到這裡,他拂袖而去,直奔棲梧宮。

她若是自己走的,不可能他一點消息都沒有,放眼這宮裡能讓他走得這麼悄無聲息,了無痕跡的人。

除了他的父皇,不會再有第二個。

「蕭承業,你把阿婧怎麼了?」蕭昱衝進門怒聲質問道。

北漢王喝完藥望著他,這是他第一次對他直呼其名,可見真是氣得不輕呢。

「大夏當朝的大將軍將她送到北寧城外,你當她真的是來找你的嗎,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北漢王直言道。

「我只問你,她現在在哪裡?」蕭昱額際青筋跳動,雙拳的骨節都咯咯在響。

「她是大夏的妃嬪,自然回大夏皇帝身邊去了。」北漢王道。

「你明知道我和她有多不容易才見面,為什麼還要讓她走。」蕭昱憤怒地道。

「她自己要走的,你怨不得朕。」那個人若

真想留,他也送不走。

蕭昱呼吸都顫抖,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你,她連豐都城都出不去,怎麼能走?」

「你留得住她的人,你留得住她的心嗎?」北漢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沉聲喝道。

「蕭承業,我從來沒想過恨你,可是現在我真的恨你。」蕭昱血絲遍布的眼睛直視著她,字字利若刀鋒,「在你讓我失去了我最愛的母親,又讓我錯失我最愛的女人,我恨你。」

恨?

為了一個女人,他對他這個父親生出了恨。

北漢王聞言冷然失笑,扶著桌子顫微微地站起來,「就因為一個女人,你都忘了自己是誰了嗎?你有你該娶的太子妃,有你該承繼的江山大業。」

「我不是你,我想當這個皇帝,可我更想要她。」蕭昱直視著已經蒼老的北漢王,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的所求所得,只會讓我所愛之人痛苦傷心,我寧願不要。」

他說罷,風一般地轉身離去,出宮直奔北寧城而已。

然而,他快馬加鞭趕到了南寧城,卻得到了她出了白玉關的消息。

她沒有從北寧離開去和方潛到南寧會合,反而繞道走了白玉關。

朝陽初升,他獨立在北寧城上,遙望著遠方的大夏疆土。

總有一天,總有辦法,他的北漢鐵騎會踏破大夏關河,迎回他的妻,他的阿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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