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3)
接上一章《半醉半醒半浮生》
人們都說春賞花，秋賞葉。楓葉雖無香，貴在漫山遍野，磅礴無涯；獨立於寒秋，陽光下輝煌，雨霧中寧靜。說到楓葉，那就要屬江城的最美。江城多處都有楓葉景色，想必飛飛現在就在江城的某處，而自己該去哪裡找呢？沈浪毫無頭緒。眼見天色漸暗，還是先找家客棧住下吧。
公雞的啼叫聲喚醒了睡夢中的人，飛飛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著晨光萬丈，心情很是清爽。而這是她第一次在寺廟裡過夜，真是一種奇特的經歷。昨日求的簽就放在茶几上，飛飛拿起它來，再次仔細品讀，簽上寫著:「順心而活，順勢而為，順其自然。」飛飛微微一笑，這簽深得她的心，如今她只想順心而活。眼見日上三竿，飛飛梳洗一番，吃了齋飯，就收拾東西準備下山去了，接下來她準備繼續北上。
昨夜這山上下了一夜的雨，今早的空氣甚是冰涼，飛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自己還是穿少了，想起了隨身攜帶的披風，就拿出來披上，這才徐徐下山去。她一步一個台階慢慢地走著，雨後的山路有些濕滑，山路邊的小花小草上有著點點滴滴的露珠，如同珍珠一般晶瑩剔透；空氣雖然冰涼，卻有著沁人心脾的清新感；鳥兒在山林中嘰嘰喳喳地叫喚著，似乎在歌頌新的一天的到來……這一切都太美好了，要跟這麼美麗的景色一一道別，飛飛心中也有萬分的不舍……
飛飛低著頭緩緩地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楓葉林，她抬頭想再看看這片楓葉林，卻遠遠地看見了一個白色身影，那似乎是一個白衣翩翩的公子……看起來……很像他……飛飛心裡一驚……是他嗎？飛飛邁的步子很輕，很難讓人感知到她的到來。只見那位公子正在仰頭望著楓樹，他也和自己一樣喜歡楓葉嗎？她走得越近她就越確定這個熟悉的身影就是他……他的右手拿著的不就是天絕劍嗎……是他！飛飛停下了腳步……瞬間眼淚充滿了眼眶……
此時那位公子才轉過頭來，他也看見了她……他愣了一下，但馬上就緩過神來……只見他面帶著朝陽般的微笑，慢慢向自己走近……他沒什麼變化，只是瘦了點……
一大早，沈浪就在美夢中醒來，雖然他不知道去哪裡找飛飛，但是想著既然來了江城，就到雞鳴寺祈個福。走到了楓葉林的時候，他想起了那個穿著楓葉服飾的她，如此亭亭玉立，清新脫俗，正在回想著她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樣，轉頭就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心裡著實驚喜……
真的是她！沈浪慢慢走近……這一定是天意……就這樣讓他們重逢了……他帶著滿臉的笑意……眼前的她依然是那麼地淡雅……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莞爾一笑作春溫……時間仿佛靜止，若不是微風拂過，沙沙的風聲像是吹醒了深情凝望的兩個人……
「飛飛~」
沈浪走到了飛飛面前，把心裡想念的人兒深深地擁在了懷裡，他感覺自己那顆空缺了許久的心，又被填滿了，如同初遇她時那般……他的心裡百感交集，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青絲，一遍又一遍……聞著她身上這股淡淡的、清甜的香味，這是他一直眷戀著的味道，他露出了滿足的笑容……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太美妙了……飛飛也伸手回抱了沈浪，這一切都不是夢，他的懷抱又回來了，他身上那清冽好聞的味道隨著她的呼吸，盈滿了她的鼻翼……對，這就是他的味道……飛飛閉上了雙眼，這回是真的了，是真的了……眼淚情不自禁地滑落……不知道擁抱了多久，只是覺得此刻不再寒冷，這擁抱溫暖了原本孤寂的兩個人……
「飛飛，我好想你。」
沈浪鬆開了懷抱，看著懷裡的可人兒，見她淚眼汪汪，伸手幫她擦了擦淚水，他好想知道她會不會對自己說些什麼，卻見她害羞地低下頭去，臉紅了。
「飛飛……」沈浪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飛飛抬頭，與之相視一笑。
「……」
沈浪突然覺得眼前的飛飛又添了幾分動人的嬌俏柔媚，只要她在懷裡，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什麼話也不說，就十分美好。
「沈大哥，你……瘦了！」飛飛伸手摸了摸沈浪的臉。
「這還不是拜水蓮所賜！」沈浪握住飛飛摸著自己的手笑道。
「她？她把你怎麼了？」
「她呀……罷了，都過去了。不提也罷。反正我已經找到你了。」
「她整你了？」飛飛卻很想知道。
「嗯。沒什麼，她就是小孩子心性。」
「好吧，既然你已經不在意了，我就不追問了。」飛飛淡淡一笑。
沈浪仔細端詳了飛飛的裝扮，看得飛飛有些不自在。
「原來，你一直把這披風帶在身邊？」
「嗯。」飛飛不好意思地臉紅了。
「原來，你一直把自己的心事藏得這麼深……」
聽沈浪這麼一說，飛飛抬起眼來，與之對視。
「飛飛，當我知道你沒有和宋離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你重修舊好……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你交給白靜……還死守著那個愚蠢的承諾……」
聞此言，飛飛不由得淚眼婆娑。是啊，如果沒有那場誤會，也許他們也不至於……不過……
「這也不能全怪你，如果我早點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你，也許我們之間也不會這樣一個誤會接連著一個誤會……可我當時又好怕，如果你知道我會武功，而且又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你會不敢要我……」
原來她也想了這麼多。沈浪心疼地看著她。他怎麼忍心苛責她的殘忍，如果他對她有足夠的了解。
「飛飛，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要怪就怪命運弄人……」
聽沈浪這麼說，飛飛笑了，接著說道:「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們不是一類人，剛開始我是被你身上的那道耀眼的光芒所吸引，所以義無反顧地就朝著你狂奔而去……後來，隨著我對你越來越多的了解，我才覺得也許我們分開了是好事，我總是有許多沉重的心事……而你跟朱七七才是適合的一對吧……她雖然總是闖禍，但是至少你跟她在一起總是那麼開心……」
沈浪低頭看著面帶失落感的飛飛，露出一絲笑意，柔聲道：「我跟誰在一起不開心啊？跟熊貓他們在一起我也很開心啊，我一個人時也能怡然自得啊！我的開心從來不是因為跟誰在一起，那只不過是我的一種生活態度罷了。可又誰能真正了解我內心的孤寂呢？」沈浪深情地望著飛飛，接著道：「飛飛，我從來不缺開心，我向來缺的是一位懂我的紅顏知己啊！」
飛飛抬頭，回望著沈浪，他讀明白了他的話中意和眼中情，卻俏皮地應道：「可大俠不都是寂寞的嘛！」
「可我不甘寂寞啊！反正我不管了，現在不管你再說些什麼，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心裡有我，而我也是。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沈浪牽起飛飛的手，緊緊地握著。
飛飛望著沈浪，示以微笑，然後又投入他的懷抱中，他亦是一陣驚喜，再次緊緊地擁著她。她早已決定不再做違心的事，無論過去如何，都讓它們過去吧……人生真是奇妙，兜兜轉轉，百轉千回，他和她還是註定要再次相逢，重新開始……而這一次，他和她真正地了解了彼此，也更懂得如何珍惜彼此……
「飛飛，我們上一趟山吧？」沈浪問著懷中的人。
飛飛不明所以，問道:「上山做什麼？」
「去祈福啊！」
「我已經祈過福了。」飛飛想起自己的那根祈福絲帶，有些緊張。
「可我還沒有，這次我們一起去，好嗎？」
「……」飛飛有些猶豫。
「飛飛，你陪我去好不好？」
「嗯。走吧。」兩人手牽著手一起上了山。
「昨夜你就在這廟裡過夜？」
「嗯。」
「早知道，我昨夜也來這裡了。」
「來這裡做什麼？」
「跟你一起啊！」
「……」飛飛聽了臉紅了，低頭笑而不語。
「飛飛，你看，樹上都是祈福絲帶呢，聽說這裡的祈福絲帶特別靈驗。」
飛飛忍不住笑了。
「飛飛，你笑什麼？」沈浪回頭一望。
「我本來以為像祈福這樣的事情應該是像我們這種無能為力的女子才會做的事情，沒想到堂堂的仁義山莊莊主也會……」
「哎，其實很多時候，我都是無可奈何的……」
「嗯？」
「比如你……總是在我心裡揮之不去……」
「……」白飛飛不明白沈浪什麼意思。
「所以既然情根深種，我就決定祈求老天爺把你緊緊地捆綁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永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噗！你真是……」
「走吧。我們一起去寫祈福絲帶。」沈浪拉著飛飛的手往祈福區走去。沈浪取得祈福絲帶，寫下「白飛飛」三個字。寫完之後，才抬頭看著飛飛，疑惑道:「你怎麼不寫？」
「我寫過了。」
「哦？為我？」
「嗯。」
「在哪棵樹上，帶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了樹下，沈浪看見了那條期待寫著娟秀字體的絲帶正在隨風飄揚，原來她愛他如此……
「你為我祈了什麼福？」沈浪問道。
「平安喜樂。」飛飛淡淡地說道。
飛飛剛說完，沈浪就朝著飛飛的額頭吻了一下。
這個吻吻得飛飛措手不及，心跳加速，臉紅到了耳根。
沈浪將害羞的飛飛擁入懷中，他柔柔地說道:「飛飛，我的願望就是我們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永不分離。你說好嗎？」
「嗯。」飛飛面帶著暖意的微笑。沈浪把這條祈福絲帶和飛飛的祈福絲帶系在一起，笑道:「看吧，這才完整。」
兩個人看著兩條絲帶隨風而動，交纏在一起，會心一笑。
祈福完，兩個人手牽著手慢慢地下山去了。
「你辭去了莊主之位？」
「嗯。」
「為什麼？」
「因為你啊！」
「為了我？」
「嗯。因為你總覺得我是高高在上的仁義山莊莊主，你總說我們之間差別太大。我只是希望你明白，除去這個莊主之位，我就是我，一個簡簡單單的沈浪，一個渴望有人疼有人愛的遊子。」
「……」飛飛聞言，心一沉。
「現在的我不是跟你一樣了嗎？無父無母，無家可歸……」
飛飛站定了腳步，她放開了沈浪的手。沈浪覺得奇怪，回頭望著她，問道:「怎麼了？」
「沈大哥……其實你不必如此，不值得。你還是回去當你的沈莊主吧……」飛飛說完就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飛飛……」沈浪追了上去，擋在她身前，說道:「我們剛剛才許下山盟海誓，現在你就要拋棄我……」
「我覺得你這樣做不值得！」
聽飛飛這麼說，沈浪笑了，雙手握著她的雙肩，堅定地:「飛飛，你為何要想這麼多呢？如果不值得我就不會這麼做了。我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在做什麼。從今往後，你只要緊緊地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往前走！不許猶豫，也不許後悔！」
「我們可以嗎？」
「有何不可！我們經歷了這麼多，老天爺不是又讓我們在一起了嗎？」
「嗯……不過，沈大哥，我並不希望你放棄你自己……」飛飛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飛飛，其實我並沒有放棄任何東西，我依然是我。我繼續做我的遊俠，依然可以行俠仗義賺賞金，而且這次我還有美人相伴，豈不樂哉！」
「……」飛飛看著沈浪神采奕奕的笑容，真不知該說他什麼才好。
「所以，飛飛，牽著我的手……」
飛飛笑著握住沈浪伸過來的手，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飛飛，接下來打算去哪裡？」沈浪問道。
「我本來想北上……」
「北上？去哪裡？」
「去……」
見飛飛遲疑不說，沈浪猜測道:「去找我？」
「嗯。」
「早知道我就在仁義山莊等你了！我繞了這麼一大圈，還當了一個月的跑堂，真是苦不堪言啊！」
「水蓮竟然讓你當跑堂？」
「嗯，是啊，我把整個淮陰城都跑遍了！現在淮陰城的每家每戶都吃過我們酒館的酒！」
「真的？」
「千真萬確！」
「水蓮可真能幹！那我就放心了！」
「你這甩手老闆當得可真愜意啊！」
「那個酒館本來就是為他們而開的……」
「……」沈浪停下來，定睛看著飛飛，說道:「所以，事實上你早已為他們打點好了一切？」
「嗯。」
這下子，沈浪笑得可歡喜了。
「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
「快說！」
「不說！」
「沈大哥~」飛飛一撒嬌，沈浪也沒轍了。
「好，我說！從今往後，白飛飛只屬於我沈浪一個人的！」
「哦？是嗎？」白飛飛佯裝拉下了臉，冷淡反問道。然後獨自一人向前走去，並不理會沈浪。
沈浪並不灰心，追上去，從身後抱住飛飛，死皮賴臉地追問道：「飛飛，你說對嗎？」
「嗯。」飛飛這才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兩個人的笑聲迴蕩在楓葉林。
山有峰頂，海有彼岸。漫漫長途，終有迴轉。餘味苦澀，終有回甘……雖然不知前路如何，但是只要有你在，一切都將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