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國(三):解體於城邦中的個人

小承樂享 發佈 2022-07-07T15:40:31.867724+00:00

第三卷開始,柏拉圖接著第二卷結尾,繼續論述他對教育的看法。在本卷討論教育的過程中,還涉及到了節制和縱慾、醫術和司法術、對城邦中的人的分類方法、城邦的合法性來源等問題。在本卷中,柏拉圖專心於架構自己的理想王國。


第三卷開始,柏拉圖接著第二卷結尾,繼續論述他對教育的看法。在本卷討論教育的過程中,還涉及到了節制和縱慾、醫術和司法術、對城邦中的人的分類方法、城邦的合法性來源等問題。在本卷中,柏拉圖專心於架構自己的理想王國。對於本卷的整理,我致力於將涉及的所有問題以一以貫之的思路重新羅列,以期待展現出理想社會中的各要素,以及它們之間的有機聯繫。大致分為城邦的結構、培養和篩選機制、淘汰和修復機制、管理和維持機制,這四個部分的內容。

至於柏拉圖理念論的部分,還是放到洞穴比喻那邊講吧。

一、城邦的結構

城邦的構成以一個「高貴的謊言」作為比喻和指引,這就是柏拉圖著名的「金銀銅鐵論」。人們實際上出生自地下的大地母親,因而在出生時帶有了金銀銅鐵不同的性質。最高級的統治者代表「金」,負責思考和統治;次一級的軍人代表「銀」,負責守衛城邦;最下級的農民和手藝人代表「銅和鐵」,負責生產。孩子的性質不由父母決定,而是由大地母親決定。在柏拉圖看來,因為每個人的資質和能力不同,各人都有最適合從事的工作,而各得其所的專門分工是最有效率的,因此是最值得提倡的。柏拉圖又認為,工作和工作之間,是有優越性差異的,統治的才藝最高級也最稀有,守衛者次之,生產者再次之。因此在不同工作上的天賦,決定了每個人不同的階層。而且,在他看來,天賦的等級是與美德的等級統一的,越是具有高級的天賦的人,越是能「維持那些心靈狀態他身上的和諧與真正的節奏」。他們在種種誘惑、強迫和欺騙下始終能保持自身的智慧和對善良的洞見。

就此我們得以一瞥柏拉圖的理想王國:一個權力和德行相一致的城邦系統。最高級的統治者向上連接著善的理念,在統治下的人按其才能從事不同工作。這種有序的分工就是對善(正義)的實現。

從柏拉圖在第二卷試圖通過城邦的正義看到個人的正義的時候,預設就被改變了。格勞孔秀和色拉敘馬霍斯那種基於私利的觀點,無論是利己也好,還是利他也好,都預設了個人和城邦之間的對立。而這恰恰是柏拉圖所反對的。所以,柏拉圖並沒有如他所說的,以「以大見小」的方式,在個人身上尋找作為城邦的同質化的正義,而是將個人捆綁在城邦之中,從城邦的正義而推導出城邦中的人的正義。在他看來,將人和社會看成兩個獨立的要素是錯誤的,人和城邦是密不可分的,人的追求和城邦的追求也是統一的,統一於恰當的分工(但這種統一可能藏著某種犧牲)。的確,我們可以明白,分工有序的城邦和充分發揮才能的個人是如何相互成就的。可以說,在柏拉圖的理想社會中,人的社會價值會得到了充分的表達。但這並不代表,理想國就是盡善盡美的。

現在,讓我們回過頭繼續了解,這個金字塔式的結構是如何在可能的運作中產生的。

二、培養和篩選機制(教育和選拔)

柏拉圖認為,對守護者的教育要從孩子抓起,而教育的內容應該為體操和音樂。他認為專注於體育的人會趨於野蠻和殘暴,而專注於文教的人會趨於軟弱和柔順。只有二者結合的教育會讓人勇敢而溫和有序。

對於音樂,他從內容和形式兩個方面進行規範。

內容上,為了讓受教育的孩子能夠達到不懼死亡、勇敢堅強、不因他人的死亡而悲痛、自我節制不縱慾、不享錢財、不沾污穢、真實不欺騙的目標,他得出了要刪除詩歌的部分內容,被刪去的部分是:關於描繪地獄的恐怖的、悽慘的名字和有關英雄嚎哭的、輓歌、有關縱情的、有關讚譽金錢的、描繪神和英雄邪惡一面的。他還提倡將真實看得高於一切,他認為,被統治者的謊言在任何情況下不准撒謊,但是統治者為了國家的利益可以用謊言對敵。同時柏拉圖指出言辭會反應出一個人的精神狀態。在他眼裡,好的精神狀態指智力好、品格好的人的真正良好的精神狀態。因此城邦應該監督藝人,確保其描繪好的精神。

對音樂的形式,他又區分為故事的講述方式和樂曲的唱法。

故事的講述方式主要有模仿、敘述以及二者的結合。而為了確保讓受教育者感知到善的理念,城邦只接受單純對善的模仿,因此要趕走什麼都模仿的詩人、聘用聽話的詩人作家。

音樂的唱法包括詞、和聲、節奏。在和聲方面:曲調要廢除輓歌式的、靡靡之音類的調子,只採用模仿勇敢者、節制者的調子;在樂器的選擇上,只採用七弦琴、七弦豎琴、短笛;對於節奏,只選擇類似於英雄體節奏的,適合於勇敢、正義等品質的節奏。而音樂教育最後要讓被教育者達到對美的愛。

柏拉圖對體操(行為)方面的要求則是:禁止酗酒;進行關於靈活的體育鍛鍊;飲食方面不吃魚、不吃燉肉、不吃甜食,只吃烤肉。

在柏拉圖描繪的教育方式中,我們可以看到一種權威主義的樣貌。在這種教育中,受教育的人本身沒有能力,也不會被培養思考的能力。在這裡,知識是被預設好的,而一切都指向著城邦的系統運作,在個人層面就是關於不同分工的品質。但就我們現在所了解的來看,人的才能在很大程度上,是被培養,而不是被挖掘的。事實上,理想國中區分每個人品質的方法也是觀察他們受教育後的表現,而不真正存在「金銀銅鐵」的本質。也就是說,理想國中的教育,並不是因材施教,反而是人在受教育中獲得了城邦所需的品質。持這一觀點就會發現,理想國所架構的階層體系,正在失去它的意義。每個人並不是從教育中找到了自己在社會中的恰當位置,而是在受教育中被分配到了城邦所需要的位置上。因此也許可以說,柏拉圖眼中,個人和城邦之間不只是統一的,作為城邦的部分的個人實際上是消滅在了整體的城邦之中。這可能就是柏拉圖將「金銀銅鐵」的故事稱為高貴的謊言的原因吧。我們還將在接下來的方方面面,繼續感受這套消磨個體的城邦體系。

在得到充分的教育之後,如何對其進行篩選以得到最適合做統治者的人呢?柏拉圖認為統治者必須年長、只關心國家利益的、不會被欺騙威脅誘惑的人。為此需要從幼年開始考察他們,讓他們處於貧困和富裕的生活狀態,觀察他們在不利條件中是否能守身如玉,直到挑選出最堅定、且無私的人。讓他成為統治者,而其他人擔任助手(護衛者)。

可以說,在這座城邦之中,作為雅典民主制度中那種參與政治生活的主體的人的概念是被解構了的。我們要從共同體的不同部位各抽出一部分,要從統治階層抽出一部分思考的能力,從守護者階層抽出勇敢等美德,還要從農民和工人那裡抽出節制、私慾和私情,最後還要向它所拒絕的那部分里求得一些骯髒之物,也許這樣,才能還原出一個完整的人。可要知道的是,人的不同品質和現實存在的獨自的人,並不是像雞蛋和籃子的關係一樣,可以隨意地進行挑揀,將心儀的雞蛋放入心儀的籃子。誠然,柏拉圖僅是表達自己的理想。不過,在現代社會特定政治制度和市場的高超手段下,可能每個人都有被無限制塑造的能力。而我們要警惕的正是這種無底線的操控,最起碼要有知道自己正受制於什麼的敏銳感覺。你要問為什麼,起碼我不樂意這樣。

三、恢復——淘汰機制(醫療和司法)

如果把人視作城邦的齒輪,那麼對待齒輪的最好方法其實只有一個,如果修復更有利的話就修復它,如果不能修復就捨棄它。簡單來說的話,這就是理想國的恢復機制,也是淘汰機制。

人的疾病會出於身體和心靈兩個層面。對於身體的疾病需要醫生施展藝術,對於心靈的疾病(不正義)則需要法官來進行裁判。如上所喻,柏拉圖認為,醫療術和司法術對那些天賦健全的公民的身體和心靈抱有好意;而對那些身體不健全的,城邦就任其死去;對那些心靈天賦邪惡而且不可救藥的人,城邦就堅決地處死他們。

四、管理和維持機制(節慾的美德、誠實、高貴的謊言、禁止私有制等)

現在,我們在上面三個部分看到了人的社會性的那部分是怎麼在城邦中參與運轉的,現在該考慮人脫離於城邦的那部分,可以說是動物性,或者欲望,是以什麼方式在城邦中被摒棄的。

柏拉圖提倡節慾的美德,這在他關於守衛者行為方面的要求就有體現——禁止酗酒;不吃魚、不吃燉肉、不吃甜食,只吃烤肉。在他看來這種純粹關於私慾的享受是有害於心靈的。而且,他也不提倡放縱,關於色慾的愛,他認為正確的愛是對美的有秩序的事物的一種有節制的和諧的愛。

他要求被統治者是誠實的,以確保整個城邦對統治者的透明。

他要求守護者要集體生活、放棄私產、接受監督,以確保他們不受雜亂俗世的玷污。

他利用「高貴的謊言」,來確保在被統治者眼中的城邦的合法性。通過代際之間的不斷強化,將這種被授予的目標,變成本於自身的追求。

第三卷完。

就此,一個自我修復、自我代謝的,在理想中永恆運轉的城邦出現了。它同一個精密的機器一樣,每個零件各司其職,又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回顧一下柏拉圖所反對的那些立場吧,也許這樣我們能更加理解他:柏拉圖反對智者學派的相對主義的價值取向,也反對將個人和社會(城邦)視為對立關係的觀點。這麼看,理想國的構思的確可以解決這兩個問題。個人統一於城邦的結構、普世意義的理想城邦,以及之後會講到的它和永恆的善之間的堅固紐帶。柏拉圖的確是在回應他所面對的問題,並且給出了一個自冾的答案。

我們將在下一卷看到,對人的非社會性的剝離的合法性是怎麼證成的,即「最大多數的最大幸福」的辯解。

作者 | 小承

素材 | 網絡侵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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