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之子——腓尼基人簡史

歷史學家的技藝 發佈 2022-07-12T07:37:41.871848+00:00

公元前 16 世紀初,當埃及人驅逐了希克索斯人的統治後,埃及人追殺希克索斯人殘餘進入了亞洲,這便促使埃及燃起了征服黎凡特進而奪取敘利亞的野心,就在這時,腓尼基人悄然興起;

腓尼基人是一個古老的講閃米特語的族群,他們起源於地中海東部的黎凡特地區,主要是現代黎巴嫩。在公元前 1100 年到 200 年之間的鼎盛時期,腓尼基文明橫跨地中海,從賽普勒斯到伊比利亞半島。在青銅時代晚期大多數主要文化崩潰後,腓尼基人開始嶄露頭角。他們發展了持續一千年的廣闊海上貿易網絡,成為大部分古典時代的主要商業力量。

一、埃及之友

公元前 16 世紀初,當埃及人驅逐了希克索斯人的統治後,埃及人追殺希克索斯人殘餘進入了亞洲,這便促使埃及燃起了征服黎凡特進而奪取敘利亞的野心,就在這時,腓尼基人悄然興起;已知的第一個腓尼基人記述與圖特摩斯三世(公元前 1479-1425 年)的征服有關。貝魯特、阿爾瓦德和烏拉薩等沿海城市因其與內陸地區的重要地理和商業聯繫。這些城市為埃及提供了進入美索不達米亞貿易的渠道,以及該地區豐富的本地雪松木材庫存,而埃及本土沒有這種木材。圖特摩斯三世報告說,他在腓尼基港口儲存木材以供每年運輸,並建造船隻通過幼發拉底河進行內陸貿易。

古埃及壁畫中的腓尼基人


根據阿瑪納信件,從公元前 1411 年到公元前 1358 年,埃及和腓尼基之間的一系列通信,到 14 世紀中葉,腓尼基的大部分地區以及黎凡特的部分地區都處於「鬆散定義」的埃及行政框架之下。腓尼基城邦被認為是埃及人的「青睞城市」,幫助埃及獲得資源和貿易。推羅、西頓、貝魯特和貝魯特被認為是最重要的。儘管名義上受埃及統治,腓尼基人擁有相當大的自治權,他們的城市也相當發達和繁榮。他們被描述為擁有自己的既定王朝、政治集會和商船隊,甚至在他們之間進行政治和商業競爭。貝魯特顯然是埃及以外的主要城市,占阿瑪納通訊的大部分。它是青銅器製造的主要中心,也是來自遠東阿富汗的錫和青金石等貴重商品的主要終點站。西頓和推羅也引起了埃及官員的興趣,開始了一種跨越下一個千年的競爭格局。

阿瑪納信件


埃及第十八王朝的經濟活力,特別是在其第九任法老阿蒙霍特普三世(公元前 1391-1353 年)的統治下,為腓尼基城市帶來了進一步的繁榮和顯赫地位。儘管木材仍然是主要商品,但對各種商品的需求不斷增長:埃及不斷擴大的造船業和寺廟和莊園的快速建設是經濟的推動力;雪松是祭司和上層階級棺材的首選木材。最初由貝魯特統治,幾乎每個城市都可以使用各種硬木,但推羅除外。每個城市都見證了財富的湧入和更加多元化的經濟,其中包括伐木工人、工匠、商人和水手。

阿蒙霍特普三世


阿馬爾納的信件報告說,從公元前 1350 年到公元前 1300 年,鄰近的亞摩利人和西臺人正在占領腓尼基城市,尤其是在北部。埃及隨後失去了從敘利亞北部的烏加里特到黎巴嫩中部附近的貝魯特的沿海土地。腓尼基南部城市似乎保持自治,但在塞提一世(公元前 1306-1290 年)統治下,埃及重申了其控制權。

公元前 1200 年至 1150 年之間的某個時間,青銅時代晚期的崩潰嚴重削弱並摧毀了該地區的大多數文明(直觀表現為海上民族入侵),包括埃及人和西臺人也遭到了嚴重的衝擊。最終腓尼基人最終擺脫了埃及人的控制。

腓尼基人城邦


二、腓尼基人的興起

腓尼基人現在擺脫了外國的統治和干涉,似乎相對較好地度過了危機,在公元前 1230 年,即大致過渡到鐵器時代(公元前 1200-500 年)後不久,就形成了一個獨特而有組織的文明。在接下來的幾個世紀裡,腓尼基繁榮昌盛,這個時期有時被描述為「腓尼基文藝復興」。他們成為該地區唯一的商業和海上強國,填補了青銅時代晚期崩潰造成的權力真空,這種地位將在接下來的幾個世紀保持。

腓尼基人


腓尼基海船


貝魯特和西頓是最早的強國,儘管腓尼基城邦的相對突出地位會在整個千年中起伏不定。其他主要城市還有推羅、西米拉、阿爾瓦德和貝里圖斯,所有這些城市都出現在公元前 2000 年中葉的阿馬爾納石碑中。貝魯特最初是腓尼基人統治地中海和紅海航線的主要地點。正是在這裡發現了腓尼基字母表中的第一個銘文,位於亞希蘭王(公元前 850 年)的石棺上。腓尼基獨立的沿海城市非常適合黎凡特之間的貿易自然資源豐富的地區以及古代世界的其他地區。

早在鐵器時代,腓尼基人就在地中海和黑海南部建立了港口、倉庫、市場和定居點。最初由推羅領導,在賽普勒斯、撒丁島、巴利阿里群島、西西里島和馬爾他以及北非肥沃的海岸和礦產豐富的伊比利亞半島建立了殖民地。儘管存在爭議,但一些學者認為,後來成為地中海西部主要強國的迦太基是在推羅的皮格馬利翁統治時期(公元前 831-735 年)建立的。腓尼基人複雜的商業網絡後來被費爾南·布羅代爾稱為「世界經濟」的早期例子,由於腓尼基人提供的聯繫和交流,它被描述為「地球上經濟自主的部分,能夠滿足其大部分需求」。腓尼基的一個獨特的銀庫集中在其高峰時期的某個時間,其中包含黑銀(用於貨幣),其鉛同位素比率與撒丁島和西班牙的礦石相匹配。這種金屬證據表明腓尼基貿易網絡的範圍。它似乎也證實了西地中海港口城市他施的聖經證明,它通過腓尼基向以色列國王所羅門供應白銀。

腓尼基的商業網絡


鐵器時代腓尼基人的第一個文字記載來自亞述國王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一世,他記錄了他在公元前 1114 年至 1076 年間對抗腓尼基人的戰役。為了獲得腓尼基人的高品質雪松木,他描述了當時主要城市貝魯特和西頓的嚴格貢品。大約一年後,埃及神父維納蒙描述了他在公元前 1075 年至公元前 1060 年為一座宗教寺廟採購雪松木的努力。與 Tiglath-Pileser I 的描述相反,Wenamun 將貝魯特和西頓描述為令人印象深刻且強大的沿海城市,這表明亞述人的圍攻是無效的。雖然在青銅時代曾經是埃及人的附庸,但城邦現在能夠拒絕韋納蒙的進貢要求,而是迫使埃及人同意商業安排。這表明腓尼基人在多大程度上變得更有影響力和獨立性。

西頓的腓尼基國王,可見埃及文化對腓尼基人的影響


構成腓尼基的城邦集合逐漸被外來者甚至腓尼基人本身所表徵,成為特定時期的主要國家之一。許多世紀以來,腓尼基人和迦南人都被稱為西頓人或推羅人。在公元前 11 世紀的大部分時間裡,約書亞記、士師記和塞繆爾的聖經書卷使用西頓人這個詞來描述所有腓尼基人。到公元前 10 世紀,推羅崛起成為最富有和最強大的腓尼基城邦,尤其是在希拉姆一世統治期間(公元前 969-936 年)。在猶太聖經中被描述為以色列國王大衛和所羅門的同時代人,他因受命建造所羅門的聖殿而聞名,在那裡他的城邦的技能和財富被注意到。總的來說,舊約引用腓尼基城邦——即西頓、推羅、阿瓦德 (Awad) 和貝魯特——超過 100 次,表明推羅和腓尼基文化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認可。

事實上,腓尼基人在他們的同時代人中脫穎而出,因為他們的崛起相對和平。正如考古學家詹姆斯·B·普里查德 (James B. Pritchard) 所言,「他們成為第一個將古代近東文化與西方未知世界的文化聯繫起來的人……他們不是像巴比倫人和亞述人那樣去征服,而是為了貿易. 利潤而不是掠奪是他們的政策。普里查德觀察到,即使是與幾乎所有鄰近文化都發生衝突的以色列人,似乎也將腓尼基人視為「受人尊敬的鄰居,以色列能夠與他們保持友好的外交和商業關係長達半個世紀……然而儘管以色列與其北部鄰國之間存在意識形態差異,但緩和還是占了上風。」

在伊托巴爾(887–856 BC)統治期間,推羅將其領土向北擴展至貝魯特(併入其昔日的競爭對手西頓)並進入賽普勒斯的一部分;這種不尋常的侵略行為是腓尼基人有史以來最接近形成單一領土國家的行為。引人注目的是,一旦他的領土達到了最大的領土範圍,伊托巴爾就宣布自己為「西頓人之王」,這個頭銜將被他的繼任者使用,並在希臘和猶太人的記載中都有提及。

鐵器時代晚期見證了腓尼基人的航運、商業和文化活動的高峰,尤其是在公元前 750 至 650 年之間。通過腓尼基人傳播的埃及和近東影響,在希臘文化和藝術公約的「東方化」中可以看到腓尼基人的影響。來自該地區的各種技術、科學和哲學思想的注入為公元前 5 世紀古典希臘的出現奠定了基礎。例如,被稱為字母之母的腓尼基字母。腓尼基字母是腓尼基人在埃及聖書體象形文字基礎上將原來的幾十個簡單的象形字字母化形成。字母文字,幾乎都可追溯到腓尼基字母,如希伯來字母、阿拉伯字母、希臘字母、拉丁字母等。腓尼基字母是輔音字母 ,沒有代表元音的字母或符號,字母的讀音須由上下文推斷。


發現於撒丁島的腓尼基銘文,記載著腓尼基人的商業活動。


眾所周知,腓尼基人以無與倫比的水手和商人而聞名,他們也發展出獨特而複雜的文化。他們學會了製造普通商品和奢侈品,「在古代以批量生產用於批發消費的巧妙小飾品而聞名」。他們在精通玻璃製造,刻和追逐驅趕金屬製品(包括青銅,鐵,和金),象牙雕刻,和木製品。他們最受歡迎的商品是精美的紡織品,通常染有著名的泰瑞亞紫。在此期間創作的荷馬史詩《伊利亞特》參考了腓尼基服裝和金屬製品的質量。腓尼基人也成為該地區主要的玻璃生產商,成千上萬的燒瓶、珠子和其他玻璃器皿被運往地中海。西班牙的腓尼基殖民地似乎已經利用轆轤,而迦太基,新生的城市國家,則用於批量生產,以快速,廉價地生產大量的船舶之地。

腓尼基人的首飾


三、本土陷落,鐵蹄之下

由於商業力量集中在狹長的沿海地帶,腓尼基人缺乏規模和人口來支持龐大的軍隊。因此,隨著鄰近的帝國開始崛起,腓尼基人越來越多地受到外國統治者的支配,他們在不同程度上限制了他們的自治。

亞述人對腓尼基的征服始於公元前 858 年的撒瑪尼色三世國王,他開始了一系列針對鄰國的運動。腓尼基城邦在他的統治下被他統治了三年,被迫在金錢、貨物和自然資源方面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然而,腓尼基人並沒有被徹底吞併——他們仍然處於附庸狀態,從屬於亞述人,但允許一定程度的自由。相對於帝國中其他被征服的民族,腓尼基人受到了很好的對待,因為他們與亞述人有著友好關係的歷史,以及他們作為收入來源的重要性,甚至是擴張帝國的外交手段。

亞述軍隊


公元前 824 年沙瑪尼色三世去世後,腓尼基人保持了准獨立,因為隨後的統治者不想干涉他們的內政,以免剝奪他們帝國的重要資本來源。這在公元前 744 年發生了變化,隨著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三世的崛起,他試圖強行合併周圍的領土,而不是讓它們從屬(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三世改革,使亞述帝國再度強大)。到公元前 738 年,黎凡特的大部分地區,包括腓尼基北部,都被吞併並直接落入亞述的管轄之下;只有城邦中最強大的推羅和貝魯特仍然是不受直接控制的附屬國。

腓尼基城邦


幾年之內,推羅和貝魯特叛亂了。提格拉特帕拉沙爾三世迅速制服了這兩個城市並徵收了更多的貢品。幾年後,推羅再次叛亂,這次與昔日的競爭對手西頓結盟。兩三年後,薩爾貢二世(公元前 722-705 年)在公元前 721 年成功圍攻推羅並粉碎了聯盟。公元前 701 年,他的兒子和繼任者西拿基立鎮壓了該地區的進一步叛亂,據報導將推羅的大部分人口驅逐到亞述首都尼尼微。在公元前 7 世紀,西頓叛亂並被以撒哈頓(公元前 681-668 年)徹底摧毀,後者奴役其居民並在其廢墟上建造了一座新城市。雖然腓尼基人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鎮壓和衝突,但到公元前 7 世紀末,亞述人已經被整個帝國的連續叛亂削弱了。亞述帝國最終遭到了新巴比倫和米底帝國的聯手擊潰。但是亞述的退出並不代表著生活在黎凡特的腓尼基人獲得了獨立。新的統治即將到來。

四、新巴比倫王國的統治

巴比倫以前是亞述人的附庸,趁著帝國崩潰的機會反叛,迅速建立了新巴比倫帝國。敘利亞北部卡基米什的決定性戰役結束了亞述人和他們的埃及盟友在近東地區的歷史性霸權。雖然巴比倫對腓尼基的統治是短暫的,但它加速了亞述人開始的急劇衰落。在第一位巴比倫國王拿波帕拉薩爾(公元前 626-605 年)和他的兒子尼布甲尼撒二世統治期間,腓尼基城市多次起義(公元前 605 年至公元前 562 年)。後者的任期見證了幾次地區叛亂,特別是在黎凡特。在鎮壓耶路撒冷的叛亂後,尼布甲尼撒圍攻叛亂的推羅,推羅從公元前 587 年到公元前 574 年抵抗了 13 年。該市最終在「有利條件」下投降。在巴比倫時期,推羅短暫地成為「一個由選舉法官領導的共和國」,採用了一種政府體制,由一對被稱為sufetes的法官組成,他們是從最有權勢的貴族家庭中選出的,任期很短。在這之後,巴比倫王國最終被西亞地區一個全新的帝國所征服,腓尼基將要侍奉一個新的主人—波斯人

新巴比倫王國


五、波斯治下的腓尼基人

鐵器時代晚期的征服使腓尼基人在政治和經濟上都受到削弱,面對日益壯大的外國勢力,城邦逐漸失去了影響力和自治權。儘管如此,在美索不達米亞列強的三個世紀的附庸和統治的大部分時間裡,腓尼基人通常設法保持相對獨立和繁榮。即使被征服,許多城邦仍繼續繁榮發展,利用它們作為外國宗主或其他宗主的中間人、造船商和貿易商的作用。這種模式將持續到大約兩個世紀的波斯統治時期。

幫助薛西斯建造浮橋並提供海軍的腓尼基人


隨著居魯士開始鞏固近東地區的領土,腓尼基人顯然做出了「向波斯人屈服」的務實計算。地中海東部的大部分被劃分為波斯人的行省,並迫使腓尼基人每年進貢並提供軍隊,這大約是埃及和利比亞所需貢品的一半。這延續了在亞述人統治下開始的趨勢,即大多數統治者對腓尼基人的對待相對較輕。

事實上,腓尼基地區後來被劃分為四個附庸王國——西頓、推羅、阿爾瓦德和貝魯特——這些王國被允許相當大的自治權。與帝國的其他地區不同,包括鄰近的耶路撒冷和撒瑪利亞,沒有波斯行政人員管理腓尼基城邦的記錄。當地的腓尼基國王被允許繼續掌權,甚至被授予與波斯總督(總督)相同的權利,例如世襲辦公室和鑄造自己的硬幣。波斯政府在其他方面的分權性質意味著腓尼基人雖然不再是獨立和有影響力的力量,但至少可以繼續相對自由地處理他們的政治和商業事務。

波斯帝國統治期間,西頓製造的銀幣,西頓國王在波斯國王身後。


儘管如此,在波斯時代,許多腓尼基人離開並定居在地中海的其他地方,特別是更遠的西部。迦太基是一個受歡迎的目的地,因為此時它是一個成熟且繁榮的帝國,橫跨非洲西北部、伊比利亞和義大利的部分地區。事實上,腓尼基人繼續對他們從前殖民地變成的帝國表示聲援,推羅甚至違抗岡比西斯二世國王的命令,向他們開船,希羅多德聲稱這阻止了波斯人占領迦太基。推羅人和腓尼基人逃脫了懲罰,因為他們多年前和平地加入了波斯的統治,並被依賴來維持波斯的海軍力量。儘管如此,推羅隨後失去了其主要競爭對手西頓的特權地位。腓尼基人仍然是阿契美尼德帝國的核心資產,特別是因為他們在造船、航海以及海事技術和技能方面的實力——波斯人作為主要以陸為基礎的強國所缺乏的。

因此,腓尼基人似乎同意波斯帝國計劃的成員。例如,在公元前 5 世紀後期的希臘-波斯戰爭期間,他們心甘情願地提供了大部分波斯艦隊。希羅多德認為他們是波斯軍隊中「最好的水手」。薛西斯一世統治下的腓尼基人在建造薛西斯運河和浮橋方面的獨創性讓他的軍隊能夠穿越到希臘大陸,同樣受到讚揚。然而,波斯國王在薩拉米斯戰役中最終失敗後,他們受到了嚴厲的懲罰。因為薛西斯把這場失敗歸咎於腓尼基人的懦弱和無能。公元前 4 世紀中葉,西頓國王田尼斯領導了一場反對阿塔薛西三世的叛亂失敗,尋求埃及人的幫助,埃及人隨後被捲入了與波斯人的戰爭。Diodorus Siculu詳細描述了叛亂和隨後的衝突。這座城市的毀滅再次導致其競爭對手推羅的復興,推羅在亞歷山大大帝到來之前一直是腓尼基長達二十年的主要城市。

在薩拉米斯海戰中活躍的腓尼基艦隊


六、希臘人的到來—推羅之劫

亞歷山大在指揮馬其頓軍隊先後取得格拉尼庫斯之戰和伊蘇斯之戰的勝利後,沒有一鼓作氣追殺大流士三世,或者向波斯帝國的心臟地區進軍;而是把鋒芒指向敘利亞和腓尼基。這裡是波斯海軍的大本營,特別是腓尼基的艦隊,是波斯艦隊中最強大、最精銳的部分。亞歷山大的目標很明確:徹底摧毀波斯的海軍力量,掌握制海權。

公元前333年冬天,亞歷山大揮軍沿地中海東岸迅速向南挺進。沿途,腓尼基的比布羅斯、西頓等城邦都望風而降,主動迎接亞歷山大入城。因為,波斯軍在伊蘇會戰中的慘敗像晴天霹靂,使許多臣服於波斯的城邦和地區感到震驚和絕望。大勢所趨,推羅(今黎巴嫩南部推羅市)也派了代表在半路迎接亞歷山大。亞歷山大讓代表回去,說他打算到推羅向一位英雄獻祭。推羅城裡有一座最古老的神廟,供奉的是希臘神話中最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亞歷山大要祭的就是他。

推羅的代表回去後把這件事向市民們宣布時,推羅人說他們願意接受亞歷山大的治理,但決不能允許任何波斯人或馬其頓入進城。實際上,仍在觀望的推羅人是在耍滑頭。他們既不想得罪波斯人,也不想得罪亞歷山大。亞歷山大得到這樣的答覆後,非常惱火,立即召集將領們做了攻打推羅的布置。

推羅圍攻戰


推羅城東面靠山,西面臨海,南北兩端又多峭壁,故易守難攻。尼布甲尼撤曾經過十三年的攻伐,方將推羅攻破。但因推羅人早已將財富移入海島城內,故尼布甲尼撒破城之後並無所獲。腓尼基人慣於航海,憑藉海島天險繼續頑抗。巴比倫則是一個內陸國家,沒有海軍。尼布甲尼撒只能望海興嘆,無可奈何,乃憤而將已被攻破的推羅主城徹底毀壞,而後移師南下去征服埃及。因此,推羅的陸上主城雖已毀壞,其海島城市卻屹立不搖,繼續作為名城存在了兩百多年。

在古代,推羅港是現代的黎巴嫩以南一個重要的海港,大概是在貝魯特和海法港中間,這座海港建築在離岸約1600米的一個海島上,城牆高大堅固,正對大陸的東面竟有50米高,環城的海水有5米深。雖然這個島城不大,周長不足9000米,人口卻有4萬人。島城的東面還有兩個葫蘆狀港口,北面的一個叫西頓港,南面的一個叫埃及港,兩港肚大口小,易守難攻。推羅艦隊以兩港為基地,不斷環島巡邏,戒備森嚴。

推羅(泰爾城地圖)


亞歷山大沒有艦隊,攻城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從海岸築一道堤壩通過推羅城,變海戰為陸戰。馬其頓的戰士熱切地動手進行著這項工程,亞歷山大也是這樣,他整天和那些築堤的士兵們在一起,對工程的每一步驟都親自指導,對幹活的人給予鼓勵,幹得特別出色的還發獎品。開始,工程進展順利,因為靠近陸地的地方都是淺灘和一片片泥地。但築堤工程推進到水比較深、快接近推羅城時,就變得越來越困難了。推羅的戰艦不斷從南北兩個方向騷擾,一會兒攻擊這邊,一會兒攻擊那邊;高聳的城頭上排箭紛紛射下,無情地殺傷不能還手的馬其頓戰士。馬其頓人不得不製做了兩座木塔推到堤壩盡頭,木塔外裹生牛皮,上面又安裝了許多擂石器。這樣,築堤的戰士就有了安全的遮掩;而且如果推羅人乘船過來襲擊,塔上還可以放箭投石,驅趕他們,停頓的工程才又繼續下去。


亞歷山大圍攻推羅

推羅人很快又找到了對付馬其頓軍的新辦法。他們把一隻運輸騎兵用的大船加高木板舷牆,裝滿干樹枝、木屑、刨花、松脂、瀝青、硫磺等易燃物。西風一起,推羅人就用一艘戰艦拖著它駛向堤壩,接近堤壩的那兩座木塔時,他們就把那些易燃物點著,鬆開火船。頓時一片火海,大火很快就撲到木塔上;戰艦上的推羅士兵還向救火的馬其頓人射箭。接著,城裡的市民也蜂擁而出,乘著小船衝到堤壩上,搗毀了護堤的木樁木柵。

亞歷山大從兩次失敗中感到,眼前的戰鬥,必須依靠海軍。不然,控制不了海面,要攻下推羅是不可能的。他帶著一支衛隊親自到西頓等城邦搜集戰艦,同時命令繼續加寬堤壩,建造更多的木塔和攻城武器。一些日子以後,亞歷山大臨時組建了一支有150艘戰艦的艦隊。並且,賽普勒斯等地的城邦得知大流士三世在伊蘇吃了敗仗,也帶著140艘戰艦來投靠亞歷山大。亞歷山大帶著這240艘戰艦回到推羅,準備打一場海戰。寬闊的海面上,240艘戰艦逆風停泊,一字兒擺開了陣勢,每艘戰艦上都配置了最英勇驍戰的近衛步兵,亞歷山大在最前沿的位置,盔甲明亮,帥旗飄揚。推羅人原先決定,亞歷山大從海上進攻,就在海上跟他打,但他們看到這樣一支陣容嚴整、數量又出乎意料之外的敵艦時,大為驚駭――一直到這時,他們還不知道所有的賽普勒斯和除推羅之外的所有腓尼基戰艦都站到了亞歷山大一邊。於是,推羅人隨即放棄了正面交鋒的打算,只是把戰艦縮在兩個港口內。

圍攻推羅


推羅海軍拒絕對陣,亞歷山大就命令自己的艦隊主動進攻,試圖衝進港口。在西頓港,腓尼基的戰艦跟停泊於最外側的3艘推羅戰艦頭頂頭幹起來,並把它們打沉了。但那幾艘戰艦上推羅水手都悠然自在地游到岸邊他們自己人那裡去了。推羅人是把他們的戰艦密密麻麻地擠塞在狹窄入口處的,馬其頓的戰艦幾次攻擊都不能有大的突破。亞歷山大便讓艦隊停止攻擊,停泊在新修的堤壩附近。第二天,他下令賽普勒斯戰艦封鎖西頓港,部分腓尼基戰艦封鎖埃及港、剩下的一些戰艦原地待命。這時,築堤工程已經完成,木塔、攻城器械如擂石器、撞城糙也已造好。有些放在堤壩上,有些在亞歷山大從西頓帶來的一批運輸船上。

一切準備就緒,馬其頓軍就從堤壩上和海面上同時發起了總衝鋒。然而推羅人事先也作了充分的準備,他們不僅加固加寬了城牆,在城垛口豎起木塔;還把大量的石塊拋擲到城牆四周的水裡,形成了許多石堆。推羅人從木塔里向外投射出密集的箭石,壓得堤壩上的馬其頓士兵根本抬不起頭來,並且用帶火的箭攻擊馬其頓的艦船,尤其那些水中的石堆發揮了很大作用,使得馬其頓的攻城艦船挨不上城根就擱淺了。

堤壩上和海上的進攻受挫。馬其頓戰士要忙著對付那些石塊,從海里把石頭搬走,這件事幹起來可不像陸地上那麼容易。而且,推羅人把他們的一些船裝上鐵甲,沖向馬其頓戰艦拋錨處,砍斷戰艦的錨索,使它們不能在城下停泊。不過,亞歷山大也如法炮製,把一些30槳大船裝上鐵甲,橫泊錨前,組成一道鋼鐵屏障。即使如此,推羅人又改派一些潛水員潛到水下把錨索割斷。於是,亞厲山大又讓士兵們把麻索改成鐵索。終於,馬其頓人清除了水中的石塊,完成了對推羅的包圍。

推羅城四面受壓。面對這個不利局勢,推羅人決定發動一次偷襲。7月的一天中午,3艘5排槳、7艘3排槳的推羅戰艦滿載著精兵,悄悄地向賽普勒斯艦隊駛去。開始的時候,推羅的艦隻成單行輕輕搖櫓,慢慢前進,靜靜地也無人喊號子,賽普勒斯海軍一點也沒有警惕,士兵們一個個和往常一樣上岸吃飯、休息。突然,快接近目標時,推羅戰艦在高聲呼喊的號子聲中一排排槳整齊而有規律地劃著,全速衝過去。賽普勒斯艦隊受到意外的攻擊。

許多戰艦被撞壞擊沉。擔任警戒的士兵立即發出警報。這天亞歷山大雖然也上岸吃午飯,但沒有像往常那樣休息。聽到警報後,他立即命令腓尼基艦隊加強防守,防止敵人襲擊;接著親自帶著一部分戰艦支援賽普勒斯艦隊,並沿城牆打擊著已衝出城來的推羅人。城頭上的推羅守軍看到亞歷山大出征,於是就大聲向他們出擊的戰士們呼喊,並發出各種信號,叫他們趕緊往回撤。

但出擊的推羅戰士已陷入混戰之中,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喧鬧聲中,既聽不到他們夥伴的喊叫,也無法擺脫出去。等他們看到逼近的亞歷山大,撤已經太晚,只好慌忙掉頭向港內逃跑,這時,亞歷山大帶領的戰艦中有幾艘已經從左後方衝過來擋住了退路。有幾艘推羅艦僥倖逃出險境,絕大部分都受到亞歷山大所率戰艦的衝擊,兩艘被俘,其餘的被打得失去了戰鬥力。


海戰的勝利使馬其頓軍大受鼓舞,因攻也日漸激烈。馬其頓人把擂石器調上去攻城。當他們從堤壩上向城牆擂石時,簡直看不出有什麼效果,因為這一段城牆異常牢固。在東北面,有一批裝著撞城槌的攻城船也未成攻。於是,亞歷山大又帶著一批攻城的艦船開到東南面的一處城牆下。在這邊,一開始轟擊,城牆就被打得松松垮垮,有一部分塌了。亞歷山大十分高興,命令攻城艦船繼續攻擊,迫使推羅人全力以赴地保護突破口,造成其他各處兵力的空虛和不足;命令賽普勒斯艦隊和腓尼基艦隊向南北兩個港口同時發起主動攻擊;命令另外一部分艦船裝載擂石器,帶上弓箭手和石彈繞城行駛進行機動射擊,從四面八方打擊推羅人,使他們感到處處危急,喪失鬥志。

在馬其頓軍全面攻勢下,東南方那個突破口完全打開了。亞歷山大每次戰役中總是在戰鬥最激烈、最困難的地方。他所率領的攻擊艦船一挨上城根,兩條搭板就迅速地搭上了城牆,突擊隊是由亞歷山大的皇家衛隊組成。第一個登上城去的是突擊隊長阿德米塔斯,他站在城上鼓勵戰士們住上沖。推羅人奮力阻擊,阿德米塔斯表現出他是一個真正的勇士,最終被長矛刺中犧牲了,跟著他爬上去的20個突擊隊員也陣亡了。緊接著,亞歷山大率軍衝上去,他沖在最前面,一手持盾,一手持著長矛。一員敵將看見他盔甲光耀奪目,料定必是重要的人物,大膽地帶著幾個推羅士兵衝過來要限他肉搏。亞歷山大挺起長矛,左挑右刺,一口氣撂倒好幾個。那個敵將趁亞歷山大尚未收回長矛,掄刀就朝他頭上砍去。只見亞歷山大丟開長矛,一個閃身抽出了寶劍,朝對手當胸一劍,一下子戳個透心涼。亞歷山大又隨即飛起一腳,將敵將的屍首踢到城下。這時,推羅人都不敢靠近他了,而是遠遠地向他投擲各種東西,手裡有什麼投什麼,抓到什麼扔什麼。跟著亞歷山大衝上來的,以及仍在船上還沒有衝上來的突擊隊員看到他們的國王遭到圍攻,個個熱血沸騰,他們高喊殺聲向敵人撲去,三下兩下便打退了阻擊的敵人。接著,他們又占領了突破口側面的城牆,一個個地奪占了一些城樓和城樓之間的障壁。

亞歷山大東征路線


與此同時,南北兩個港口的戰鬥也正緊張進行。南面,腓尼基艦隊,搗毀了木柵,沖入埃及港,把停在裡邊的敵艦猛打一陣,在水面上打壞一部分,其餘的都推到岸上,北面,因為西頓港連水柵都沒有,賽普勒斯艦隊就直接闖入港內,占領了城市北部。推羅人看見城牆失守,紛紛退入皇宮,占領了一個聖陵企圖繼續堅守。亞歷山大率領近衛軍窮追不捨,發起攻擊,很快衝垮了他們的防禦,並殺死了許多逃跑的敵人。不一會,從南北港口和城牆突破口開來的後續部隊全部進入城內,控制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圍攻長達7個月之久,馬其頓一方陣亡400人,是出征以來付出代價最大的。推羅陷落後,馬其頓人早已按捺不住的怒火燥發了。更因為推羅人曾活捉過一些馬其頓士兵,他們把這些戰俘拖到城牆上,故意在眾目睽睽之下砍死並扔到海里。因此,攻進城去的馬其頓士兵不論見到什麼人都狠命砍殺。推羅城一片血海,8000推羅人被砍倒在血泊中,3萬人被俘後淪為奴隸;只有極少數人因為逃在赫拉克勒斯的神廟中得到亞歷山大的赦免,他們是推羅國王和部分名流要人及一些從迦太基來的香客。

七、希臘化時代和鷹旗的籠罩

面對這樣的劫難的震懾,腓尼基的其餘部分輕而易舉地落入了亞歷山大的控制之下,不久第二強大的城市西頓和平投降。

與腓尼基人——以及他們的前波斯統治者——不同,希臘人對外國文化即使不是敵對的,也是非常冷漠的。亞歷山大帝國有一項希臘化政策,即希臘文化、宗教,有時甚至語言在被征服的民族之間傳播或強加。這通常是通過建立新城市(最著名的是埃及的亞歷山大港)、希臘城市精英的定居以及將本土地名更改為希臘語來實現的。

然而,腓尼基人再次成為帝國內部的異類:顯然沒有「有組織的、有意識的腓尼基希臘化努力」,除了一兩個小例外,所有腓尼基城邦都保留了他們的本土名稱,而希臘的定居點和行政管理似乎受到了限制。儘管鄰近地區已被希臘化,高加索和巴克特里亞等外圍地區也已被希臘化。

腓尼基人還繼續與西方同行保持文化和商業聯繫。波利比烏斯講述了塞琉古國王德米特里烏斯一世如何登上一艘向提爾運送貨物的迦太基船逃離羅馬。公元前二至三世紀之間在馬爾他製作的銘文,用腓尼基語和希臘語都獻給了赫拉克勒斯/梅爾卡特。就腓尼基人的某種程度的希臘化而言,「與他們的腓尼基人的過去有很多連續性——在語言上,也許在制度上;當然在他們的邪教中;可能在某種文學傳統中;也許在檔案的保存中;也許在歷史上。並且肯定是在持續的歷史意識中。」甚至有證據表明希臘化腓尼基文化在內陸傳播到敘利亞。腓尼基人與希臘人的歷史聯繫可能有助於適應馬其頓統治,他們與希臘人分享了一些神話故事和人物;這兩個民族有時甚至被視為"親戚"。

公元前 323 年,亞歷山大的帝國在他去世後不久就瓦解了,分裂成幾個由他的將軍、親戚或朋友統治的敵對王國。腓尼基人受到這些繼承者中最大和最強大的塞琉古人的控制。在四十年的敘利亞戰爭中,腓尼基人的家園多次受到埃及托勒密王國的爭奪,公元前三世紀處於托勒密統治之下。塞琉古王朝在下個世紀重新開墾了該地區,直到公元前一世紀中葉。在他們的統治下,腓尼基人顯然被允許有相當程度的自治。

塞琉古一世


在塞琉古王朝戰爭(公元前 157-63 年)期間,腓尼基城市被塞琉古王室的交戰派別爭奪。曾經從愛琴海延伸到巴基斯坦的塞琉古帝國淪為一個由黎凡特和安納托利亞東南部部分地區組成的落後國家。這段時間腓尼基人的生活鮮為人知,但塞琉古人被嚴重削弱,他們的領土在公元前 63 年被龐培吞併併入羅馬共和國之前,作為各種敵對國家之間的緩衝地帶。經過幾個世紀的衰落,腓尼基人在東地中海的最後殘餘力量被併入羅馬行省,柯里-敘利亞。

(芝蘭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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