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華錄》:別傻了,此趙盼兒本非彼趙盼兒

靜看春秋與經典 發佈 2022-07-21T05:43:17.406992+00:00

初聽《夢華錄》這個劇名,壓根沒想到它和關漢卿有聯繫,我想到的是記錄宋朝風俗人情的兩部筆記文獻《東京夢華錄》和《夢粱錄》:前者作者孟元老,記述的是北宋都城東京的風物,相當於一部文字版的《清明上個圖》;


《夢華錄》大火,劇評滿天飛,不過我沒看過,不敢置喙。倒是對其故事藍本關漢卿的雜劇《趙盼兒風月救風塵》連啃了兩遍,可以囉嗦幾句。

初聽《夢華錄》這個劇名,壓根沒想到它和關漢卿有聯繫,我想到的是記錄宋朝風俗人情的兩部筆記文獻《東京夢華錄》和《夢粱錄》:前者作者孟元老,記述的是北宋都城東京的風物,相當於一部文字版的《清明上個圖》;後者作者吳自牧,記述的是南宋都城臨安的風貌,同時也有感懷「時異事殊、緬懷往事」的心境,有「黃粱一夢」的意味。

鑑於此,觀眾對《夢華錄》魔改原著、趙盼兒強行洗白的耿耿於懷,大可不必,因為這部電視劇和關漢卿的《救風塵》本就關係不大,也就是借了人家的瓶裝自己的酒而已。

《夢華錄》就當作一部夢回大宋,感受一下宋風宋韻的大宋風華的劇,挺好,畢竟劇中美輪美奐的畫面和劉亦菲的「點茶」,都是我們嚮往已久而不可得的詩意慢生活。

好了,閒話少說,我們言歸正傳,還是來領略一下關漢卿筆下趙盼兒的絕代風華。


趙盼兒和宋引章是東京汴梁城的兩名妓女,二人也是義結金蘭的好姐妹。

古時候的妓院並不都像電視劇里演的、如現在的歌舞廳一樣,很多妓女住在一起,而是很多家庭性質的。例如《金瓶梅》裡的妓女,《水滸傳》中的名妓李師師都是住在自己家裡的,自己的母親或養母就充當老鴇的角色。

宋引章也是這樣,他父親早逝,母女倆無法生活,只得入了樂籍,賣藝又賣身。趙盼兒的身世劇中沒有交代,總之也是生活所迫,才淪落風塵。

宋引章能歌善舞、多才多藝,拆白道字、頂針續麻,無所不通,她在「恩客」中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一心只想嫁給他。

這個人叫周舍,是鄭州周同知的公子,這周舍是個商人,每次來汴梁做買賣,都要去宋引章家裡,對引章極盡溫柔,一心只要娶她。

引章的母親覺得周舍是個只會花言巧語的浮浪子弟,不能託付終身,因此一直不肯答應。

無奈女兒一心要嫁,周舍來纏磨了幾年,宋母沒辦法,只得同意。


這邊引章歡天喜地梳妝打扮,準備嫁人,那邊急壞了另一個人。

原來,秀才安秀實也愛慕引章,並求婚在先,引章也答應了嫁他。只是後來被周舍橫插一腿,引章見周舍比安秀實有財有勢,又英俊瀟灑、溫柔貼心,便負了安秀才,要嫁周舍。

周舍聽說引章要嫁人,心裡著急,找到引章的姐妹趙盼兒,希望盼兒能去勸說引章。

盼兒比引章年長几歲,也在勾欄楚館裡多磨礪了幾年,閱歷和見識自是比引章更高一籌,她自然知道安秀才是個比周舍更值得託付的老實人。

她對安秀才說:「引章原是許了你的,如今又要嫁給別人,這婚姻大事豈是兒戲,那麼容易就更改了?」

又說:「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勸她。不過,勸的省了,你別歡喜,勸不省,你也別不高興,我只能盡力而為了。」

盼兒找到引章,勸她不要嫁給周舍,安秀才才是良人,引章說如果嫁了窮小子安秀才,婚後兩個人正好一對兒去討飯,她執意要嫁周舍。

盼兒勸她說,她年紀還小,不要急著嫁人,要三思而後行。引章說:「什麼早不早的!今日做妓女,明日還是做妓女,我只想嫁個人,立個婦名,做鬼也風流。」

盼兒問:「那你看上周舍哪一點呢?」

引章說周舍「知重」她:夏天午睡,他替她扇扇子;冬天,他替她暖好了被窩兒;她出門戴的釵環、穿的衣服,都是他親手置辦;每次出門他都親自幫她「提領系、整釵環」……

盼兒一聽,原來就為這?不禁忍不住笑起來。果然「渣男」的開頭都是「暖男」啊!夏天替你打打扇子,冬天替你溫溫被子,說幾句噓寒問暖的甜言蜜語,你就昏了頭了,一心只要嫁給她了!

孰不知,一旦把你娶進門,過不了多時,就會厭倦了,就怕到時候對你朝打暮罵、拳打腳踢,打的你整日哭哭啼啼!

真到那時,就是「船到江心補漏遲」,後悔也晚了。到時候,少不得我還要去搭救你啊!


盼兒心裡這樣想,嘴上卻說狠話:「到時候,你受苦,千萬別來找我救你!」

引章也賭氣說:「我就是活該被打死了,也不來求你!」

兩姐妹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也只得不歡而散。

引章出嫁那天,周舍看到趙盼兒,說要請她吃飯,盼兒冷笑說:「你請我吃飯?是我們家餓死人了,揭不開鍋了?還是地窖里出月亮——我可沒見過這等事!」言下之意是你不可能平白無故請我吃飯!

果然,周舍說:「我是請你替我和引章保親呢。」盼兒說:「你著我保宋引章那些兒?保她那針指油麵,刺繡鋪房,大裁小剪,生兒長女?」

周舍噎得說不上話來,嘟囔一句:「這歪剌骨好歹嘴也。我已成了事,不索央你。」

盼兒回來告訴安秀才,安秀才說既然這樣,自己也不敢奢望了,不如趁早去求官應舉去吧。

盼兒卻說讓他在這兒等一段時間,她自有安排,安秀才只得答應。

盼兒對安秀才說:「你真是安排下鳳冠霞帔,卻為別人做了嫁衣,新娘子為了錢財跟別人跑了。」

趙盼兒想這宋引章真是「才出娼家門,便作良家婦。只怕吃了良家虧,還想娼家做啊。」


趙盼兒了解妓女都有一顆「恨嫁」的心,她們對嫖客陪歡賣笑,只不過想多賺幾兩銀子,哪一個女人願意一生過這樣的日子呢?誰不想有個好的結局呢?所以她們一遇到想娶她們的男人,便急得如漏網之魚,立刻就要嫁過去。

豈不知婚姻的事最難料定,身為妓女,想要嫁一個可意合適的男人,更是難上加難。那些能夠安分守己適合做丈夫的不會出來做嫖客,出來做嫖客的絕不會是個好丈夫。

趙盼兒見多了同行的姐妹們急急地嫁人去,又很快就被拋棄的。她自己也曾想嫁個良人,安分守己、平平淡淡地過日子,可是眾多姐妹的遭遇,讓她清醒地認識到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嫁一個老實人吧,又怕他愚笨,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他;嫁一個清俊的吧,又怕人帥花心,半路上被拋棄。總之,妓女的命運擺在那裡,有些事情是躲到哪裡都躲不掉的。

更何況,身為妓女,平時習慣了自由自在、無人約束的生活,一旦嫁做人婦,三從四德、老實本分,甚至逆來順受,也不是她們能夠忍受得了的。所以趙盼兒寧可一個人孤零零過一輩子,也不想嫁人了。

可惜,年紀尚小、閱歷不夠的引章看不透這些,婚後的命運,被盼兒不幸言中。

引章嫁過去,還沒出蜜月期,周舍便原形畢露,他覺得自己搭上許多錢財和幾年功夫,竟娶了個妓女,太虧了!


一進門,就對引章打了五十「殺威棒」,日後更是打罵不盡,還對朋友說娶了宋引章這麼個妓女,怕被其他的公子們笑話,所以結婚的時候,他讓轎子走在前面,他在後面看著轎子顛來顛去,便問抬轎的為什麼不好好抬。轎夫說是奶奶不知在轎里做什麼?他掀開轎子一看,宋引章居然在赤裸裸地翻筋斗。

周舍還說讓引章做棉被,他回家看到被子拱得高高的,卻不見人影,原來宋引章把自己翻在被子裡了,氣的周舍拿棍子要打,只聽引章說:「你打我不要緊,不要打到隔壁王婆婆。」居然連鄰居也翻在裡面了。


引章在後面聽見周舍如此敗壞於她,便問他:「我什麼時候這樣來?」

周舍說:「不要囉嗦!你這個賤人,在我手裡,只有打死的,沒有買休賣休①的!等我喝了酒回來,再慢慢地打你!」

此時,引章才後悔沒有聽趙盼兒的話,如今自己這樣悽慘,只能偷偷寫封信,托隔壁的王貨郎帶到東京給母親和趙姐姐,讓她們來搭救自己了。

真是「不聽好人言,果有恓惶事」啊!


引章的母親看到信,又急又心疼,趕忙跑來找趙盼兒。

趙盼兒看了信,也很著急,她說:「想當日她非要嫁,沒想到我勸告她的那些話,今日都應驗了。周舍本來就是個薄倖之人,你還指望他恩恩愛愛,情深義重呢?」

趙盼兒生氣引章當時不聽自己的勸告,真想撒手不管,但是想想自己和她乃是八拜之交的姐妹,如今見死不救,真是羞殺當日「桃園結義」的情意。

趙盼兒對引章母親說:「既然這樣,誰讓你當日讓她嫁了?」

引章母說:「當初他信誓旦旦,要對引章好。」

盼兒說:「那些誆騙人的嫖客哪一個不是拿自己梗死賭咒發誓,哪一個不是實實在在地說若是負心,就短命不得好死?也就是你這樣的老實人相信。不單是周舍,哪一個不是指著皇天后土說咒,又哪一個不是一旦得到手就又似秋風過耳般拋在腦後?」

引章母親問怎樣搭救女兒才好,盼兒說自己有幾個私房錢,如今拿出來做贖金去買休吧。

引章母說:「周舍說只有打死的,沒有買休賣休的!」

盼兒聽了,說那只能用計了,告訴引章母親說自己要如此這般。

趙盼兒「把這雲鬟蟬鬢妝梳就,還再穿上些錦繡衣服。珊瑚鉤、芙蓉扣,扭捏的身子兒別樣嬌柔。」

盼兒道:「我著這粉臉兒搭救你女骷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和他去拼一拼。我自信,他逃不出我這煙月手段!」

她先寫一封信讓貨郎帶給引章,告訴她配合自己的計策,囑咐她千萬不能泄露了天機。

引章母親擔憂盼兒也陷在裡面,盼兒說:「你儘管放心在家等待,我料定那廝好色的心見了我,就像驢狗牲畜一樣!」

她說到那裡周舍若是乖乖地寫一封休書則罷,不然,則「將他掐一掐,拈一拈,摟一摟,抱一抱,著那廝通身酥、遍體麻。將他鼻凹兒抹上一塊砂糖,著那廝舔又舔不著,吃又吃不著。」


趙盼兒收拾了兩箱行李,雇了一個叫張小閒的馬夫幫自己牽馬趕車,便往鄭州去。

盼兒邊走邊想:「引章啊引章,你當初不聽我勸,如今被打的這樣,我待要不管又可憐你沒了主意的母親。而且我和你都是同樣的人,對你的遭遇也感同身受,同病相憐,我不去救你,誰去救你呢?」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趙盼兒可稱得上是一位有情有義、有膽有識的俠女。她去就引章,既是出於姐妹情義,也是出於底層相救的道義。

路上,盼兒問張小閒自己這身打扮模樣兒,可會迷倒周舍,小閒說:「不要說周舍,我都要酥倒了。」

盼兒笑道:「人家那大家閨秀有大家閨秀的模樣,做什麼都是慢條斯理的,臉上撲的粉也濃淡均勻、將鬢髮仔細地梳就,不像我們,乾巴巴地塗著厚厚的粉,攏頭髮的帶子把下巴都勒出了印子。」

趙盼兒的光彩這時才顯現出來,她不僅講義氣,還潑辣幽默,頗有幾分《新龍門客棧》中金湘玉的味道,這次赴鄭州救姐妹,好比關公「單刀赴會」,真是「藝高人膽大」。


周舍在鄭州開著一家旅店,他對店小二說:「我讓你開這家客店,並不指望你賺錢養家,只等那些好的官妓暗娼來店裡,你便告訴我。」

小二說:「這我知道,只是你到處跑,我哪裡找你去?」

周舍說:「妓院裡找我!」

小二說:「妓院裡沒有呢?」

周舍說:「賭坊里找我!」

小二:「賭坊里沒有呢?」

周舍:「牢房裡找我!」

這段對話很有意思,既讓周捨出來現身說法,證明趙盼兒眼睛毒辣,沒有看錯周舍;也是作者對周舍的諷刺。

趙盼兒早打聽好了周舍的底細,她直奔這家客店而來,讓店小二去告訴他,說有個美女在店裡等他。

周舍果然屁顛屁顛地跑來了,一見趙盼兒,心想:「好一個絕色的可人兒!」趙盼兒說:「周舍你來了!我那妹子果然有眼光、有福氣,找了個這麼英俊的郎君!」

周舍開始沒認出是趙盼兒,還當是哪裡認識的妓女,趙盼兒說明後,他立馬怒了,著人要打張小閒,翻當初盼兒「破親」的舊帳。

盼兒不慌不忙地說:「我一心帶了家當行李來嫁你,你卻要打我弟弟,那好,我們走!」說著,要走。

周舍趕忙賠笑臉說:「你真是來嫁我?」

盼兒幽幽地說:「周舍,你坐下,聽我慢慢說。我在東京時聽說你的名字,聽得耳滿鼻滿,只是不曾見你。後來見到你,害得我茶飯不思,一心只想嫁你。誰知你娶了宋引章,教我如何不惱!周舍,我待要嫁你,你卻讓我保親!」

「我當日仗著年齡大,佯為宋引章主婚,實際是因為我吃醋嫉妒要『破親』,你卻蠢得看不出來!如今我自帶了妝奩來找你,你卻要打我!既這樣,小閒,我們回去吧。」


趙盼兒滿眼幽怨、滿口委屈,只說的周舍一愣一愣的,忙攔住說:「早知道姐姐是來嫁我的,我怎敢打舅舅呢?」

盼兒說:「那你就在這裡守著我,這兩日不要回去了。」

周舍說:「別說一兩日,一兩年也可以。」

兩人正說著,宋引章找來了,見趙盼兒和周舍在一起,罵道:「原來你們在一起!你這不要臉的嫖客,居然跑到這裡,和她廝混!你再不回家,等你回去了,我拿刀子和你拼命!」

周舍大怒,拿起棍子就要打引章,說:「要不是奶奶②在這裡,我打死你!」

趙盼兒怕周舍真去打引章,說:「周舍,你且忍著,不要真打她,哪有男人隨便打女人的?」

周舍說:「她是我老婆,打死了,也不用償命!」

盼兒說:「你動不動就打老婆,誰還敢嫁你啊?」

盼兒又說:「或者這是你的圈套,故意讓你老婆來罵我!小閒,我們回去吧。」

周舍趕忙說:「好奶奶,請坐!我若知道她來,我就該死!」

盼兒說:「你真箇不曾使他來?這妮子不賢惠,打一棒快球子③。你舍的宋引章,我一發嫁你。」

周舍說:「我回家休了她!」剛轉身要走,又回過味兒來,尋思著:「且慢著,我若是寫了休書,宋引章平時被我打怕了,若是拿著休書一溜煙兒跑了,她又不嫁我,我不是弄的尖擔兩頭脫?休的造次,把這婆娘搖撼的實著。」

於是,對盼兒說:「奶奶,您孩兒肚腸是驢馬的見識,我今家去把媳婦休了,奶奶,你把眼皮一耷拉,不嫁我,做的個尖擔兩頭脫。奶奶,你發個誓吧。」

盼兒說:「周舍,你真箇要我賭咒?你若休了媳婦,我不嫁你呵,我洗澡時被馬踏殺,燈草打折我的腿。你逼的我賭這般重咒哩!」

周舍聽了,大喜,忙叫小二去買酒買羊買下聘的紅羅。盼兒說:「這些東西,我的車上都有,我的就是你的,分那麼清幹嘛!」


盼兒又說:「憑著我這樣的美貌來嫁你,還要倒貼嫁妝給你,還不是看上了你這個人,不管你是三妻四妾,還是窮的要飯,富的流油,我都心甘情願跟著你。而且,我不像那宋引章,我是針指油麵、刺繡鋪房、大裁小剪都曉得。你寫了休書,絕不會賠本。」

周舍更高興了,不但娶了個漂亮媳婦兒,還得了好些嫁妝。他逕自到家,把引章叫出來,引章見他回來,心中暗喜:「看來姐姐的計謀已成。」她故意說要去給他做飯,周舍說:「吃什麼飯!趕緊拿紙筆來,我寫了休書,你快走!」

引章故意委屈地問:「我有甚麼不是,你休了我?你真要休了我?你當初要我時怎麼樣說來?你這負心漢,害天災的!你要我去,我偏不去。」

周舍才不管她,把休書撩給她,趕忙去見趙盼兒。引章拿到休書,心想:「周舍,你真是個傻瓜蛋,中了我姐姐的計,都不知道。」她不敢耽擱,立馬趕去和盼兒約定的地點會和。

讀到這裡,一直使我鬱悶的一個問題才釋然了:不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伶俐果決的趙盼兒怎麼會和「傻白甜」宋引章結拜為姐妹?

原來宋引章也不是個單純的「小白兔」,她只是想急著脫離妓女的身份,懷揣著一顆「恨嫁」的心,被所謂的愛情暫時沖昏了頭腦,一旦遇到阻力,她立馬明白過來,並有及時止損的能力。

周舍跑回客店,哪裡還有趙盼兒的影子,問小二,小二說你前腳走,她後腳也走了。

周舍大急,才知道中計了。他趕忙要馬騾,小二說:「馬懷孕了,騾子的蹄子生病了。」周舍只好跑著去追趕。

不知是不是盼兒故意等他,還真讓他趕上了。他騙引章說休書上手印蓋的不對,引章連忙拿出來看,周舍一把奪過去咬碎了。

引章急得哭起來,盼兒說不要急,休書早被我換了,真的在我這裡呢。

周舍又要來奪,盼兒說:「這回九頭牛也拽不出去了。」

周舍急了,說:「我已經下過聘,你已經是我的老婆了,也不能走。」

盼兒冷笑說:「你什麼時候下過聘?好酒好羊好紅羅,都是我車上的,怎麼是你下的聘?」

周舍說:「你發過誓的!」

盼兒更笑了,說:「你去那花街柳巷,隨便找個倡家女,哪一個不對著明香寶燭,哪一個不指著皇天后土,哪一個不賭著鬼戮神誅?若信這咒盟言,早都死絕了。」

盼兒的話生生打了周舍的臉:「你不也發過誓要對引章好嗎?」烏鴉老鴰,誰信誰啊!


周舍沒咒了,說要去報官,盼兒說:「你去,你去!」

鄭州太守李公弼接了案子,這時,盼兒早使人通知了安秀才來,公堂上,盼兒說引章本是安秀才的未婚妻,被周舍奪了去,如今反而惡人先告狀。

李公弼問安秀才,安秀才說引章確實是自己的未婚妻,趙盼兒就是媒人。

人證具在,李公弼秉公執法,打了周舍六十大板,罰他和小民一樣去做工,判宋引章和安秀才夫妻團圓。

《趙盼兒風月救風塵》的故事就此完結,盼兒利用自己的「風月手段」拯救了陷入苦海的「風塵」姐妹宋引章。劇中的趙盼兒並沒有因自己的「不擇手段」感到可恥,最重要的一點是讀書人安秀才並沒有因引章為妓女又嫁過人而嫌棄她,仍願意娶她為妻。

值得一提的是劇中趙盼兒一再把安秀才比作「雙漸」,「雙漸」是誰?

傳說北宋時雙漸和妓女蘇小卿戀愛,雙漸到汴京應舉時,茶商馮魁仗著有錢把蘇小卿買去。後來雙漸中了進士,看見蘇小卿在鎮江金山寺題的懷念他的詩,仍把小卿贖回,二人結成夫妻。

這才是關漢卿這部劇要表達的主旨:污濁的環境並不能玷污高貴的靈魂和純潔的愛情。

注釋:買休賣休①:買休:花錢贖身。賣休:以休妻為名實際賣妻。

奶奶②:對趙盼兒的尊稱。

打一棒快球子③:當時俗語,即爽快、乾脆的意思。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