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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發現,哪天我心情不好——必究!
01
我是個懷才不遇的三流小文編。
有點才氣、卻沒運氣,拿著剛夠溫飽的工資。
平日裡就靠幫人寫寫小作文,賺點代筆費打打牙祭。在這寸土寸金的城市裡,我那巴掌大的出租屋裡,除了一張單人床、衣櫃外,唯一能擠下的家具就是書桌。
而且即便是這麼擁擠的房子,也要占去我半個月的工資。
可憐的我,就在那張吱吱作響的書桌上。
不分晝夜地埋頭碼字,用來支付在這座光鮮亮麗的大城市裡生活的高昂代價。
有人問我為什麼不回家?
一想到家鄉那個閉塞、落後的小鎮,我就無比的頭暈。出門不到十步就能撞到沒出五伏的親戚聚在巷子旁,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閒逛。
只要見到放假回家的我,親戚就會習慣用一副悲天憫人的嘴臉對著我誠懇地說:「你都30歲了,怎麼還沒找到一個男人結婚生孩子。你說你讀了那麼多年的書,有什麼用?」
我只能尷尬到用腳能摳出一套三室一廳的語氣搪塞到:「嬸子,緣分未到。」
雖然我在心裡很想問候她祖宗,但是細想又不妥。她的祖宗往上算算,好像和我的是同一個人。
萬一祖宗心情不好半夜怪罪下來,吃不了、兜著走的人還是我。
就連我親爹親媽,瞅著我也是唉聲嘆氣。
本來以為祖墳冒青煙,家裡好不容易出了個能去大城市讀書的大學生能光宗耀祖。我那老實巴交了大半輩子的爹媽,也終於能在鄉里鄉親面前挺直了腰板揚眉吐氣一回。
誰知,這種驕傲伴隨著我年齡的增長。
變得越來越卑微。
02
當年畢業時,因為考取公務員而失敗。
倒不是我文化成績不行,錄取的名額有六個。
我正好擠進去,誰知面試的環節。
那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一開口就對我諸多不滿。基本上是我說一句,他就要懟我二句。
那時我也年輕氣盛,被他幾句話一挑撥。
骨子裡那點憤青的小情緒全爆發了出來,其餘兩位面試官互瞅了一眼。
接下來的事情,大家就都懂了。
考公務員名落孫山之後,我爹媽差點兒就因為閨女沒有捧上吃皇糧的飯碗,被當初那些大學通知書剛寄來時,搶著來我家送紅包三姑六婆們失望的眼神和口水給淹沒。
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好歹還是留在了大城市發展。即便沒吃上皇糧,說到底、那也是不折不扣的城裡人。
何況,大城市遍地都是黃金和機會。
說不定哪天,我就麻雀飛上了枝頭變鳳凰。
在我爹媽殷勤期盼的眼神中,我只能死咬著牙關堅持到底。可是隨著我邁進了30歲「人老珠黃」的坎,成了無人問津的剩女。
而我家還是我當初離開時老舊的平房和年久失修的院子,那些往日裡關於我的榮耀漸漸就都變成了負面教材。
鄉里鄉親開始私下討論:「你看看老趙家的閨女,讀書好有什麼用。花了爹媽那麼多錢,結果連個男人都找不到。按我說,天底下最虧本的買賣就是培養娃讀書。」
「你看看老張家的閨女,高中畢業去城裡打工。上次回來都開四輪小車了………」
03
這些話本來跟我也沒啥關係。
可是我要面子的爹媽,只要我往家裡打電話,就會把這些讓人心情沉重的話,一字不拉地轉述給我聽。
末尾,還要加個沒完沒了的嘆息聲。
可是我也是滿腹的委屈沒人提呀,親爹親媽還能和我發牢騷。我總不能不懂事地說,因為家裡條件不好我是宿舍里,甚至是全班最老土的女孩。
這樣的我,走在哪裡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是,我的成績是很好。
可是口才笨拙、不善交際的我,永遠都是人群里的透明人。直到多年之後,我才在網絡上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小鎮做題家。」
這個詞,簡直就是為我量身定製的。
大學四年,我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圖書館。
一是因為這裡免費,二是我只能在書海里逃避現實對我的毒打。
這樣的後果就是,我的社交圈很小。
我也想和同學們一起去逛街看電影,唱唱時髦的卡拉Ok。可是我那捉襟見肘的生活費,都是爹媽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錢。
你就是甩我一個大耳光,我也沒辦法開口去問他們多要一分錢。
勤工儉學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辦法,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我,真的找不到一個長久的兼職工作。
通過學校推薦——說起來你們可能不相信。
就連這學校里的推薦,我也排在嘴甜、人美的同學後面。
我倒是不埋怨,因為把負責管這事的後勤老師換成是我。我也覺得站在我前面,那個身上有點香噴噴好聞氣味的長髮女孩,她去面試成功的機率高很多。
04
再反過來看自己,一身寬大的運動服。
T恤是學校後面地攤上,10塊錢一件的白色文化衫。我報導時,想起爹媽的囑咐進城要穿得洋氣點,特意去買了一黑、一白兩個顏色。
我在宿舍同學的時尚雜誌上看到,黑白是永遠不變的流行色。
我整個夏天,就輪流來回換著穿。
再搭配上一條黑色的運動褲,加一副粗框的黑色厚片眼鏡、一條束在腦後的黑馬尾。
一眼望去,冒著幾個青春痘、瘦弱黝黑的我就像個還沒長開的高中生。
後勤老師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扯扯嘴角隱晦地說:「同學、你先填一下表格,有合適的機會我通知你。」
我只能木納地點頭說:「謝謝老師!」
但是我心中卻在暗自嘀咕:「為什麼前面那個和老師有說有笑,穿粉紅色碎花連衣裙的女孩子能拿到需要家教服務的家長聯繫方式?」
我當然不敢說,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當了十幾年乖學生的我,
習慣對所有的老師都表示順從。
後來在一位老鄉學姐的幫助下,我終於找到了一份家教工作。第一個月結束時,那位家長委婉地和我說:「小趙同學,你才輔導了一個月。我們也不知道你輔導得好不好?」
我急忙分辯到:「阿姨,我講題的思路您家孩子都能聽懂。」
「這個我們知道的。但是這做題和考試總歸是兩樣的呀?」
「您放心,考試前我會幫您的孩子好好複習。」
「那就拜託你了。」
「嗯,那………,我這個月的工資呢?」
我即便不好意思,也只能硬著頭皮問。
因為我每周上門,在這座大城市的東頭跑到西頭,來回的車費加起來都要10塊錢。
回來的路上,我都不敢坐空調車。
因為普通車1塊,空調車2塊。
05
我每節課二個小時,補習費用是50塊。
經常還會拖堂二十分鐘左右,因為那家孩子經常會在快結束時拿出其他科的題目來問我。我又拉不下臉去拒絕,畢竟我是人家的老師。
現在回頭看看,我那位好心的學姐願意把這份工作介紹給我。我以「小人之心」出發細想,她可能覺得來回的車費、時間成本都太高了。
為了感謝她,我特地請她去食堂奢侈地點了兩個炒菜吃了頓飯。為了面子,我只能一個勁地招呼她吃菜。
那小小的兩盆菜,說實話兩個人都放開腮幫子吃的話不到十分鐘就會見底。
那位家長見我支支吾吾地提工資,就猶豫地說:「小趙同學、我們先付你一半的工資,等二個月後孩子考試成績出來有提高。我們不僅把剩下的工資給你結了,還要給你獎金,現在都流行績效考核。」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
可是那位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我沒了勇氣。
我在心裡考慮:「如果我說不答應的話,她會不會就把我直接辭退了啊?」
一想到這,心虛的我只能勉強地說:「那好吧。」
那位家長滿意地說:「放心,只要孩子成績提高了,我們肯定要讓你一直教下去的。」
對於人生中第一份賺錢的工作。
格外珍惜的我,就這樣無奈地妥協了。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那家孩子也終於迎來了考試。那天下午,得知考試成績會出來的我。
一路上,心裡滿是忐忑不安。
也有點興奮,在心裡默默算著工資。
06
我如往常般敲開了熟悉的門,一進門就發現屋裡的氣氛不對勁。那位家長見到我,冷冷地說到:「我給你們宿舍打電話,她們說你已經出門了。」
「是的,我學校離你家很遠。我每次都要提早很久出門。」
「哦,那辛苦你了。」
「不客氣,請問考試成績出來了嗎?」
「你自己去問她。」
我這才發現,我的學生沒有坐在房間裡等我。
而是垂著頭坐在沙發上,見我喊她。
她沒精打采地抬頭說:「這次期末成績比我期中的考試只提高了2分。」
一聽到這,我有些著急地說:「你看過試卷了嗎?是概念混淆,還是計算錯誤?」
「………」
那個孩子她欲言又止。
我見她沉默,急忙上前說:「那你試卷在身邊嗎,我們來分析一下原因。」
就在我想上前時,那位家長沉下臉擋在了我的面前。她皺著眉頭說:「小趙同學,我們覺得既然都補習了這麼長時間。這成績也沒什麼大變化,我看我們的補習就到今天結束吧。」
「阿姨,這………」
我很想說:「我想看看試卷找找原因,根據我的經驗一次考不好沒關係。只要發現問題在哪裡,及時解決就行了。」
但是擋在我前面,面若寒霜的那張臉。
瞬間,讓我覺得自己說什麼都多餘。
其實,我就是慫了。
07
見我們僵持不下,那個青春期的孩子甩頭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重重地關上。她並沒有多看我一眼,那個關門聲讓我心頭一跳。
我只能說:「那行吧,麻煩你把補習費幫我結一下。今天沒上課,就算了。」
那位家長微微一笑,說:「小趙同學,我們當初可說好了。等待考試成績出來再結算工資,但是你看考成這樣我們做家長的很為難。」
「阿姨,獎金我不要了。你把正常的補課費給我就行。」
「我們家長上班賺錢也不容易。」
「我知道,可是我來回奔波也要花費很多時間。」
「小趙同學,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我們孩子的時間也很寶貴,她也花費了時間來聽你講題。雖然這講題的效率不高,但是………」
「我是很認真的講。」
「那你的意思,我們孩子沒認真聽?」
面對氣勢磅礴的質問,嘴笨的我,只能連忙搖頭說「不」。
看著我不知所措的樣子,那位家長起身走開。
她從掛在門後的包里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我,然後又進廚房拎了一兜蘋果放在我手裡。
她面無表情地說:「小趙同學,這是我們家長的一點心意你拿好。這個蘋果你帶回學校慢慢吃。」
「小趙同學,你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你了,以後你就不用來了。」
那位家長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後盯著我。
我捏著薄薄的信封,很想打開看看裡面的金額。可是已經難堪到臉紅的我,只能默默地出了門。
08
我剛邁出門,就聽到了背後關門的聲音。
我左右看看,慶幸這時走廊上沒人。
我把那個白色的信封打開,我數了數裡面的幾張人民幣。壓根兒就不用算,5*20=100。
這是屬於小學生的計算題。
3個月一半的補習費是600,還欠我500。
我看看兜里那顏色不怎麼新鮮的蘋果,再看看那扇已經緊閉的大門。
一時之間,委屈的眼淚嘩嘩直流。
我鼓足勇氣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我不甘心繼續敲,還是沒人理睬我。
我怒了,加重了敲門的動作。
這時隔壁鄰居的那扇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縫,門縫裡我看到一雙眼神複雜男人的眼睛。
打量、玩味,還有點不屑………
衣著老土、瘦小的我,看上去就像一位不怎麼體面,被人拒之門外的探訪者。
良久,站累了的我。
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了學校。
諷刺的是,那兜蘋果我竟然沒捨得扔。
我把它們帶回了宿舍,一個一個地洗乾淨吃完了。我啃著不怎麼香甜的果肉,就如同啃著我心裡無法釋放的委屈與怨恨。
後來在走廊上碰到那位學姐,她問我:「馬上放假了,那家人你還繼續去上課嗎?」
我沒勇氣告訴學姐,被人用這樣一種方式給辭退了。我只能說:「那家孩子放假要去親戚家玩,不補習了。」
「哦。」
學姐沒怎麼在意,她哼著歌捧著臉盆轉身就走進水房洗衣服。
我看著陽光自信的學姐,也許換成她。
那些補習費用就會一分不少吧……
09
大學四年,我在這些挫折里慢慢摸爬滾打中成長。我學會了聰明,也逐漸變得洋氣。
四年的時間不算短,它讓我蛻變成了一個看上去和這座城市裡普通的女孩沒什麼區別的人。
誰知,好不容易燃燒起來的自信。
卻在公務員考試失敗後又鎩羽而歸。
備受打擊的我,最後去了家不起眼的雜誌社,當了一個小編輯。工作幾年後,我在這座城市的薰陶下越來越世故,學會了掛著真誠的面孔虛情假意地與每一位人周旋。
我也學會了利用工作之便,努力去接私活。
慶幸的是,大學四年的書每一本都沒有白讀。
不入俗套的文筆,讓我收穫了不少的回頭客。
她們有時下大火的作家,也有各行各業的精英。唯一的共同點,我只能是在背後提筆的那個人。
我的文章從寫完之後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屬於我。
你說我沒骨氣,是的、我承認。
但是骨氣能當飯吃、能交房租嗎?
你問我,為什麼不自己去投稿?
這個問題非常好,可是所有以我真名發出去的投稿都石沉大海,乏人問津。
殘酷嗎,現實吧?
曾經是文學年輕的我,骨子裡的執著讓我對誰也不低頭。可後來,我學會花言巧語面對不同的狗。
最起碼我還能衣食無憂地在這座大城市裡生活,還能維護爹媽最後的面子,和我已經所剩無多的尊嚴。
有時下班的我,擠在烏壓壓的地鐵站。
走在川流不息的天橋上,打量著一張張從我身邊經過那一張張麻木疲憊的臉。
我都很想上前問:「朋友,你們為什麼要留在這座城市?」
10
這天,我如常在憋悶的辦公室里碼著字。
這辦公室的空調,一如這家凋零的雜誌社般快被社會前進的車輪給淘汰了。
我的好搭檔,給我來了個電話。
「趙小魚,你現在半個小時之內馬上出門。」
「華華同學,你知道外面現在幾度嗎?」
我瞅了眼窗外毒辣的太陽,再看看電腦上的時間,顯示是下午一點半。
我不滿地嚎叫到:「除非你能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思路正常的我,絕對不會冒著中暑的危險出門。」
電話那端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說:「有人要找你寫稿,而且是重金。」
我不置可否,這些年與牛鬼蛇神打交道的經驗告訴我:「孩子、碰到好事千萬別輕易當真,當真你就輸了。」
那些人模人樣穿得體面,說得豪氣沖天。
到最後交稿後斤斤計較、討價還價的人。
姐,這些年遇見的還少嗎?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辦公室里免費的白開水。
慢悠悠地說:「少扯,直接說一千字多少錢?」
華華的情緒還在激動,但是可能因為在辦公室的原因。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說:「對方的助理和我說,細節和稿酬面談。」
「那你和我扯什麼?」
這大熱天的出趟門,還面談?
我在心中開始罵娘:「我信你個鬼,重金面談。到時候我人都過去了熱了個半死,再給我來個市場最低價。我找誰哭去?」
華華似乎對我的反應不驚訝,她得意地說:「我就知道你會這個德行。」
「知道,你還和我打電話。你很空嗎,你老闆今天出差了嗎?」
我和華華結緣是因為;她那以知性優雅形象出現在公眾眼裡的名媛老闆,出席某藝術沙龍時需要一份別開生面的演講稿。
華華見我不為所動,直接就說:「對方給了我2千塊的車馬費,只要你答應去面談這錢就歸你。」
「趙小魚,你就爽快點說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把車馬費還給人家。」
「這……,有錢不賺是傻子。你確定只是面談寫稿,沒其它?」
「拜託、趙小魚,你是不是對你自己的外貌有點誤會?」
「滾!」
「那你就是去?」
「嗯,你轉1千5給我。那5百當你的辛苦費。」
「OK,謝謝老闆!」
在這大城市呆久了,這點世俗的眼力見我還是有的。
(未完待續!)
朋友們好,我是生活在魔都的70後中年寶媽。謝謝來看我的叨叨念念,圖片來源於網絡、侵權必刪。喜歡請在今日頭條@怡然心繪在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