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由於新冠疫情的影響，人們外出的機會減少，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斷絕，「孤獨死」的社會現象更加嚴重。孤獨死雖然沒有明確的定義，但一般認為是「沒有人看護，死後相當一段時間後被發現的死亡」。

接連不斷的自我克制要求和醫療的高昂費用，讓很多日本人重新審視生死觀。特別是對於獨居的人來說，他們平時不會刻意去想到未來自己的死亡，以及孤獨死的可能性。目前的現狀便是，孤獨死這一源於日本的社會問題已經擺在眼前。

根據東京都監察醫務院的統計，東京23區內65歲以上獨居者在家中死亡的人數在2009年為2194人，2013年為2878人，2018年則升到了3882人，其人數逐年增加。

因孤獨死而產生的「特殊」工作

在東京都首都圈內從事特殊清掃的高橋實非常有感悟。作為孤獨死清潔員的他每天迎接孤獨死的房客，從中看到的是什麼呢？平時不太熟悉的特殊清掃業務是以怎樣的流程進行的呢？

高橋實接受日本媒體採訪時這樣回應大眾的疑問：「我們公司收到清潔請求的方式主要有幾種。最常見的是來自物業管理公司和房東的請求，約占所有請求的80%。

隨後是已故居民的遺屬和政府的要求。說白了，像只靠領取政府福利生活，到最後孤獨死亡的人這樣的案件就屬於這一類。」

在高橋的公司迄今處理的清潔請求中，90%來自65歲或以上的老人，其中約70%來自男性。

「當我們收到請求時，我們會在警察運送屍體離開後進入房間，並作出相應的評估。

由於不知道死者以及房間內存在何種病毒，我們一般會身穿全身防護服、靴子、手套、特殊口罩和護目鏡，並確保我們不直接用裸露的皮膚接觸事物或其他物品。

但即便如此，許多做我們這一行的新手都會在初次執行任務中聞到氣味難以忍受而退出。」

房客的孤獨死亡，對死者家屬和物業相關人員來說都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問題。房屋清潔員的工作是在連窗戶都關上的密室里進行的，為了不引人注意，高橋他們通常會把自己的呼吸壓得很低，默默地進行。當然，由於不能使用空調，在夏季工作過於嚴酷的狀況下，工作人員的護目鏡上往往積滿了汗水。

「我們做的第一件事是用化學品對整個房間進行消毒。逝者生前的所有物品都會被帶出房間，家具、電器和衣服都會被處理掉。同時，發現屍體的地方會使用特殊的化學品和生物清洗劑進行集中清洗。如果地板（榻榻米）被穿透，也會被剝離並徹底清潔。

不過，因為是孤獨死的逝者，他們的遺體通常在幾個月後才會被發現。在清理時如果有一滴體液粘附在地板的任何部分，氣味就會從那裡產生，所以我們要檢查一下，即使在清潔幾天後，氣味是否恢復。如果有異味，我們必須找到源頭並再次進行清潔。曾經有三個人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才在地板上找到一滴體液。」

孤獨死的人共同的「房間特徵」

這樣一套清潔流程下來，需要花費多少錢呢？根據高橋的說法，單間房估計要幾十萬日元，獨門別墅等寬敞的房子要超過100萬日元（約5萬人民幣）。

「你們可能會覺得很貴，但實際上垃圾處理的費用很高。」

高橋從事的特殊清掃業務幾乎同時接受遺物整理的委託，但大多情況下他們會被物業或者政府告知「除了貴重物品和錢物以外，請全部拆除」。

因此，逝者的家具、家電、衣服等隨身物品都被當作垃圾處理掉。需要進行特殊清掃的空間裡的物品，有可能會沾上肉眼看不到的病毒和體液，一般的垃圾處理公司是不會接收的。必須拿到像高橋公司這種專業的處理人員那裡景象處理。另外，垃圾處理費用高還有其他原因。

「根據我的經驗，許多單獨死亡的人往往住在所謂的『垃圾場』或『骯髒的房間』。這就產生了很多的垃圾。即使是一個工作室的房間也可以容納幾輛2噸重的卡車，而一個3室一廳要容納10輛卡車。因此，我們公司一般只接一些非常整潔和乾淨的房間的訂單。」

通過留在房間裡的垃圾，那些曾經是租戶必需的東西，高橋有時會追憶起已經無法訴說的逝去之人往昔的模樣。

高橋實作為一名特殊房屋清潔工，只有在委託人或相關人員告訴他的時候，他才知道住戶的具體情況。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給他記憶猶新的是一位70多歲的男性，這讓他重新思考了科羅納和孤獨死。這位老人被發現死亡的時候，是連隔壁房間都冒出來的大量蒼蠅和異味。

「蛆蟲也在湧現，他已經死了近兩個月了。他在一棟沒有電梯的公寓樓的五樓，雖然他的親戚離得很遠，但他與房東和鄰居有交流，這樣一看也不太像會是最後成為孤獨死的一份子的人，最後卻不為人知的死去了。房東告訴我們，他患有糖尿病，由於跛腳，不能再獨自出門，他計劃在不久的將來住院治療。

然而，老人應入院的醫院那時候正忙於處理新冠的問題，他的入院時間被推遲了。雖然房東和鄰居都知道他身體不適，但因為老人告訴他們他將要住院，所以沒有人打擾或聯繫他，沒有溝通。

由於新冠疫情災難，這樣一個努力生活的人終究還是孤獨的死去了。」

在老人房間的垃圾堆中，清潔員發現了唯一的賽馬雜誌和門票，時間顯示這是幾年前的，這一事實表明老人近年來過著隱居的生活。房間裡沒有照片顯示有另一個人存在，因此可以推測他是單身。

面對這個現實，高橋實悲觀的說到：「我們的特殊清潔服務的訂單量並沒有因為新冠疫情的影響而爆炸式增長。我覺得這從根本上說是一個老齡化社會的問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問題。」

經歷這件事之後，高橋實行動了起來，通過與當地社區合作，高橋的公司定期與可能被隔離的老人聯繫。

高橋說：「我們儘可能地防止每一個孤獨的人的死亡，通過小範圍的交談與他們互動，或請他們為我們跑腿。我不認為這是對他們的憐憫，這不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我想其中也有自己做好心理準備而去世的人，所以把這件事斷定為可憐的事情，反而是失禮的。

這些被堆積起來的物品，有其數量的來歷，也有居民的人生。高橋的工作就是一邊觸摸著逝者的臨終，一邊不留下任何痕跡地與下一位房客聯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