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丨《回聲》裡的浮世繪

21世紀經濟報道 發佈 2022-07-30T19:24:47.904712+00:00

窗明几淨的玻璃背後,一把巨大的毛刷正在做著旋轉運動,循環往復,張牙舞爪,偶爾有水花濺出。《回聲》的形式是冰冷、帶有機械感的,完全符合人們對於冰島這個極地國家的第一印象:白雪皚皚的冬天、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以及日照缺失帶來的抑鬱情緒。

文 / 柳鶯

窗明几淨的玻璃背後,一把巨大的毛刷正在做著旋轉運動,循環往復,張牙舞爪,偶爾有水花濺出。片刻後,觀眾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直視一座現代化的洗車車間,一輛汽車緩緩地駛入,瞬間變得潔淨如新。冰島導演魯納·魯納森用這一沉默卻又蘊含著巨大能量的開篇,將我們拉進了《回聲》日常而又包含深意的世界中。在這裡,他用56個互不關聯的片段,勾勒了雷克雅未克這座北歐城市的人間拾趣。

《回聲》的形式是冰冷、帶有機械感的,完全符合人們對於冰島這個極地國家的第一印象:白雪皚皚的冬天、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以及日照缺失帶來的抑鬱情緒。聖誕樹、煙花、家庭聚會等元素的頻繁出現,讓人不難注意到影片拍攝的時段:從聖誕節到新年的節日周。然而,即便在這一年中理應是最愉悅的時分,影片中場景的基調卻依然是孤獨寂寥的。固定鏡頭前,不同的生活片段被即刻捕捉:鳥類博物館女清潔工一邊擦拭櫥窗,一邊焦慮地和前夫通話,為自己爭取與孩子共度聖誕的機會;商場裡的孩子們排著隊爭相與聖誕老人合照,有的人卻始終羞於告訴他自己想要怎樣的禮物;食物銀行前,人們依舊冒雨前來,試圖為自己的平安夜大餐增加一些菜色;三位醉漢圍坐在一起,靠著大富翁桌遊打發時光……這些無頭無尾的生活場景,乍看如同冰島當代人司空見慣的vlog,是隨手用手機就能夠記錄下來的片段,聖誕夜廣場唱歌、煙花表演等幾個「大場面」,應該就是導演靠著簡單設備就地取材拍攝而成的。其餘更具戲劇性的場景,則更具編排感:比如女孩隨父親回到他新組建的家庭,遇見繼母的女兒,溫情中透露著些許尷尬;兩個男人一邊看著總理電視發言,一邊就冰島本國政治吵得不可開交,為節日氛圍抹上了一絲暗影。每一個段落都迅速展開、收束,在簡短的篇幅中展現著導演編劇的能力。

《回聲》片段式的結構,其實並非首創。另一位當代北歐電影先驅者羅伊·安德森早就將這種由互不關聯場景連接成篇的風格玩得得心應手。如果說羅伊·安德森通過凝視和誇大的手法,對日常生活中荒誕性的捕捉,那麼魯納·魯納森則注重「無味」本身,這也構成了不喜愛影片的人對他的主要批判:片段寡淡,既沒有人物弧光,也沒有小品文應當具有的幽默感。這樣的看法對創作者來說多少有些殘酷和不公,正如《回聲》片名所揭示的那樣,56個長短錯落的片段相互交織,雖然在內容上並不相關,卻在氣質上編織出了一張綿密的大網,籠罩、概括了當代生活中最有代表性的場景。前後文的缺失,反而給觀眾提供了無盡想像的空間,為影片增加了令人愉悅的參與感。一些場景對話寥寥,完全憑藉服化道建構氛圍。另一些場景則倚重人物間的互動,彼此有機穿插,相得益彰。

電影始於空鏡長時間的凝望,也在一片波濤洶湧的海上顛簸收束。「景觀」成為《回聲》的主角,就連人物本身的存在,也成為一種被觀察的景觀。難能可貴的是,在如此清冷的北歐美學中,我們依舊可以感受到一絲暖意的存在,煙火氣若有若無地漂浮在畫面中,比如冬日溫泉游泳池中冒出的熱氣,又比如除夕之夜那個被母親充滿愛意擁抱的小嬰兒。《回聲》如同一部影像萬花筒,看似漫不經心的編排下,完成一幅屬於冰島當代生活的浮世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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