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日記丨溫暖最後一程:我與安寧的故事

紅網湘西站 發佈 2022-07-31T00:47:35.765357+00:00

我們一群80、90後在老年科陪伴著同樣的一群「80」「90」後,逢年過節我們都會舉辦各種活動,每每翻看之前的照片,有的老人一直身體不錯,有一部分也已經離我們而去。離開我們的老人有的走得很安詳,有的走得很倉促,有的走得很痛苦。

我們一群80、90後在老年科陪伴著同樣的一群「80」「90」後,逢年過節我們都會舉辦各種活動,每每翻看之前的照片,有的老人一直身體不錯,有一部分也已經離我們而去。離開我們的老人有的走得很安詳,有的走得很倉促,有的走得很痛苦。安寧療護對我來說一直停留在那裡,但忙碌的我們總沒走進去深入了解過它。

我是外婆帶大的孩子,外婆就是我的軟肋,陪伴外婆離開的過程讓我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老人的最後一程真正需要怎樣的照顧?作為醫務人員,我們應該怎樣做?作為家人我們應該做什麼?

一輩子要強不願給別人添一點麻煩的外婆在最後半年的日子裡眼睛看不見,耳朵基本上也聽不見了,但是頭腦很清楚,可想而知,每一天對於她來說多麼難熬。她沒有胃口,不願進食,極度消瘦,體力不支,我們已經開始明顯感覺到她肢體開始漸漸僵硬了,每天大多時間都躺在床上。外孫重孫們回來時,對兒孫的愛促使她總要勉強起身坐在沙發上,招呼我們吃各種小零食,跟我們聊聊天。但是沒坐多久便會慢慢往一邊倒下去,我們只能用大小不一的靠枕把外婆撐起來。即便這樣虛弱,也是堅決不肯用紙尿褲或在床上如廁的,直到離開我們的前一天都還是由陪護抱下床上的廁所。外婆應該是覺得只有堅持下床如廁才是最後的尊嚴和體面。

外婆的最後一程是在我們老年科度過的,她一直吃不下東西卻拒接輸液。大量輸液會造成身體的浮腫,加重心臟負荷,我和家人便尊重她的決定,沒有給她輸液和做其它增加她負擔的檢查。外婆是一點求生欲都沒有的了,連氧氣也拒絕輸,但不輸氧氣血氧會往下掉。我想鼻導管輸氧是無創的,不會造成任何痛苦和加重她的負擔,所以氧氣還是給外婆輸著,但是她只要有力氣,就會扯氧氣管。外婆一直是講究生活質量的人,也許這樣的日子,讓她覺得完全沒有意義吧。我在想生命的質量和長度該如何平衡呢?

最後一周外婆的肺部開始有痰了,我知道吸痰的過程很痛苦,甚至在心裡暗暗打定主意堅決不給外婆吸痰。但是我發現痰液在肺部出不來,影響呼吸也同樣不好受。最終還是在醫生的建議下同意給外婆吸痰了。但是外婆是抗拒的,她會咬著吸痰管,手已經非常無力了,但也還是會努力地抬起來想要抓住管子。我作為工作二十多年具有豐富吸痰操作經驗的護士,當我把吸痰管插入口腔後,就再也無法插得更深。反而是科室的年輕護士,麻利的,三下五除二的完成操作。但是,我心底的疑問仍然存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該如何做才是對的呢?是該緩解她的症狀還是尊重她的意願?此刻的我面對外婆就像對待一個剛出生嬰兒一樣,左右為難生怕她遭受不必要的痛苦。好在,家人無論在何時總是我最大的底氣,在對待外婆的事情上,雖然我是家裡的第三輩,但是我提出的意見和做出的決定家人都是全部支持和認可我的。但也正由於這樣的原因,讓我做出的決定總要深思熟慮。

最後幾天,外婆滴水未進,開始昏睡,醒來的時間不多,我在心裡居然有點安慰,我覺得這樣昏睡她應該會好受一點。在家裡時外婆已經把每個人都安排好也交待清楚了,誰由誰照顧,放心不下的還有些什麼事。在醫院醒來的短暫的時間,也是兒孫還有重孫們來探望她的時候,她仍然會把事情再交代一次。

最後一晚我下班前去看外婆,發現心率一直在160左右下不來了,我想時間不多了。不敢回家,打電話叫來了其他家人們。我從小就給外婆按摩,自從外婆臥床不起後,我回家就經常給外婆按摩,她說很舒服,但心疼我太累總不讓我按太久。此刻,我仍然輕輕地給外婆按摩身體,我想讓她的身體再柔軟一點,讓她舒服一點,輕輕地在她耳邊說話,想讓她知道我在她身邊陪著她,她不是孤零零一個人躺在醫院的。

第二天早上外婆走了,小姨夫在她耳邊說,全家都在,讓她安心,她終於鬆了那口氣,在睡夢中離開了我們。我沒有想像中傷心,因為我覺得外婆終於解脫了,至少在此刻她是安詳的、舒服的。我想她應該也是開心的,她可以去一個看得見,聽得見,可以行動自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地方,那裡還有很多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

在醫院工作了二十多年,很多時候我們能正確的採取措施緩解患者的痛苦。但當生命進入倒計時,已無治癒可能,我們是否應該尊重自然規律,承認生老病死是一種正常的過程,尊重患者的意願,讓生命完美謝幕。作為醫務人員,我們能否將我們輕而易舉能夠採取的各項有創的、加重臨終患者負擔的措施暫停,而建議家屬接受緩和的、增加患者舒適度的醫療措施以及精神撫慰。作為家屬,能否大聲的表達自己對家人的愛和感謝,用心的陪伴和支撐家人走完最後旅程。

「既不加速死亡,也不延緩死亡;提供解除臨終痛苦和不適的醫療支持」這是世界衛生組織對安寧療護提出的原則。安寧療護並不是完全的放棄治療,它只是摒棄了一些無謂的掙扎與痛苦,利用醫療、護理技術,最大程度的緩解患者的痛苦,給患者最後的尊嚴,讓患者在家屬愛的陪伴中安然離世。讓家屬向患者道謝、道歉、道愛和道別,家人走得平靜而安詳,是減輕悲痛的撫慰劑,是對家屬最大的安慰,這就是生死兩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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