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武帝宇文邕——一字之精髓謂之曰「忍」

大萌談歷史 發佈 2022-09-14T21:31:08.539802+00:00

公元556年,雄霸關中的梟雄宇文泰與世長辭,身邊只有侄子宇文護相隨,匆匆留下遺命命兒子宇文覺繼承自己的位置,宇文護從旁輔佐。

公元556年,雄霸關中的梟雄宇文泰與世長辭,身邊只有侄子宇文護相隨,匆匆留下遺命命兒子宇文覺繼承自己的位置,宇文護從旁輔佐。


主少國疑,最是容易產生權臣的時刻。然而宇文護有點進退維谷,想要控制國家,但顧命大臣的身份卻有些尷尬,因為西魏皇帝依然在位,宇文護這個名義上的顧命大臣有些名不副實,他輔佐的幼主也就是他的弟弟實際上也是西魏王朝的丞相。宇文護於朝中沒有政治資本,老一輩的關隴貴族們根本不認可他。他想獲得整個王朝最高的權力,難度極大。


不過宇文護雖然武將出身,但他卻是個天生的政治家,極富政治手腕。他拉攏德高望重的柱國大將軍于謹,獲得了他的支持,於是在宇文護的導演下一場政治秀在黃河西岸上演了。

宇文護逼迫西魏皇帝拓跋廓將帝位禪讓給宇文覺,北周王朝建立,不久便毒死拓跋廓。宇文護如願升任大冢宰,總領十二軍,北周初期軍政大權盡數落在宇文護的手裡。


宇文泰授命侄子輔佐之名,也許早已想到這一幕,但宇文家族縱橫南北稱霸天下的夢想比之子孫的命運來得更為重要。幸運的是宇文黑獺的夢想成真了,不久的將來北周王朝最終統一北方,完成他一生的夙願。


宇文護攫取王朝大權後專橫跋扈,弄權誤國。柱國大將軍趙貴看不過去,和獨孤信密謀除掉宇文護。


鮮卑等民族中不存在流放、貶庶之說,一旦觸及到他們的根本利益,只有殺死一條路。趙貴之於宇文護,與宇文護對他的態度一般無二。


獨孤信不忍剛剛建立的王朝陷入動亂中,勸趙貴放棄計劃。然而叛徒的告密讓宇文護得知這場針對他的死局,於是先下手為強,宇文護誅殺趙貴一家老小,逼得獨孤信自殺,全家流放蜀地,只留下獨孤伽羅一人(獨孤伽羅已經嫁給楊堅)。一時間朝堂上下噤若寒蟬。

這一場未競的謀殺掀開北周皇室血腥殘酷的帷幕。


鮮卑人骨子流淌著不屈、剛強的血脈,宇文覺不甘大權旁落,秘密聯絡大臣在宮中訓練武士,這一幕似曾相識,沒錯,千餘年後清王朝和宇文覺相仿年齡的康熙大帝,也是用這一招搞定輔政大臣鰲拜。不同的是,康熙成功了,而宇文覺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宇文護逼迫小皇帝退位,轉而立宇文泰長子宇文毓。不久後,宇文覺被毒殺。


鮮卑族人確實強者輩出,宇文家又是鮮卑族中的佼佼者,一代代人才輩出能力出眾,新皇帝宇文毓將整個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深得大臣們的擁戴。與此同時,宇文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新皇帝遲早會對自己下手。


一個王朝只能有一個聲音,當皇帝和權臣矛盾尖銳到了極點的時候,兩者勢必只能存活一個。


這一次,宇文護再次活了下來,而王朝新的希望卻死在了廚師做的一張甜餅上。

屠龍勇士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武、智慧,還有一種萌芽於靈魂深處的渴望。皇帝自詡是真龍天子,是天地間權勢最大的人。征服這個世間最高統治者,就像是致命羅蘭讓人上癮,屠龍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宇文護前後殺死包括西魏皇帝在內三個皇帝,名副其實的屠龍者。


思慮果遠曰明,宇文毓駕崩前留下一道簡單的遺命,皇位沒有按照歷代慣例傳位於自己的兒子,二十命魯國公宇文邕繼承皇位正是一道詭異的遺詔十二年後變成殺死宇文護的一把刀。


宇文毓死後的諡號正是「明」。


魯國公宇文邕是宇文泰第四個兒子,明帝宇文毓的弟弟。自幼宇文邕聰慧果敢,宇文泰常常向被人誇讚,成就自己遠大志向的必然是宇文邕。明帝套用孔老夫子的話,「夫人不言,言必有中」,我這個弟弟不說話而已,一說話必然說到點子上。

聰慧的人玩的花樣更加精妙,宇文邕會怎麼對待權臣宇文護呢?


整個朝堂整個天下翹首以盼新帝有所作為的時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宇文邕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象棋。整日裡不問朝政,與自己兩個資深棋友不分白日黑夜的切磋棋藝,甚至將實戰的經驗上升到了理論的高度,親自編纂了一部《象經》,這也是中國有記載的最早關於象棋的書籍。

皇帝耽於享樂,朝堂政事全部扔給大冢宰處理,無論大小事務,皇帝都先過問,大冢宰看過了嗎,同意了嗎,等到宇文護簽字了宇文邕才同意。


不僅僅政事由宇文護全權負責,軍隊的控制指揮宇文護也牢牢掌控,武帝宇文邕更無半分染指軍權的想法。


剛開始時,宇文護還疑心是不是這個小子故意做出來的低姿態,削弱自己的防備心理。可武帝接下來的種種作為,讓人大跌眼鏡。


武帝認為宇文護的功勞無人能及,又是皇帝的哥哥,還是軍政一把手,遵照上古的禮儀,不准任何人稱呼他的名諱,只能以官職尊稱。


不僅如此,他特賜宇文護劍履上朝,贊拜不名,面見太后的時候宇文護坐著,他這個皇帝卻站著,可謂榮寵極致。


宇文護的母親被北齊俘虜,武帝將之贖回,親自出城下攆迎接,並為老人準備好住宅,各種服飾珠寶器具一應俱全,待遇之厚,連他的母親叱奴皇太后都有所不及。


這下群臣對這位期望甚高的皇帝失望不已,但也有倔強的人。八大柱國之一的侯莫陳崇堅持認為宇文邕不是平庸之輩。

一日,侯莫陳崇陪同周武帝巡視原州,當夜周武帝急匆匆返回長安,結果侯莫陳崇大嘴巴胡說八道,逢人就說,晉國公宇文護死了,這一道爆炸性的新聞一時間傳的沸沸揚揚。


宇文邕第二天就把侯莫陳崇召來,當著整個朝堂大臣的面,將他臭罵一頓。夜半時分,宇文護帶人借著皇帝的命令,抓捕侯莫陳崇,逼迫他自殺。


周武帝聞之,並無半分情緒波動,這件事不了了之。侯莫陳崇是宇文泰時期老一輩的功臣宿將,威望頗高。是少有能和宇文護抗衡的人,周武帝毫不猶豫將他拋棄,這下不僅眾臣,連宇文護也認為周武帝是個懦弱無能的人,宇文護這下可以高枕無憂。

有文化的人做事都會未雨綢繆,高瞻遠矚。聰慧又有文化的人做事情不僅僅有遠見,而且如同獅子搏兔,不動則已,動則雷霆之怒,乾淨利落。


公元564年,北周北齊洛陽大戰,北齊在蘭陵王和斛律明月的指揮下取得邙山大捷,北周軍大敗而回,這一次戰爭是宇文護謀劃指揮,軍隊的慘敗讓他的聲望遭受到空前的打擊。

建德元年(572年),一個尋常的日子,宇文護從同州返回長安,宇文邕便與他一同來見太后,宇文邕一邊走,一邊對宇文護說:「太后年事已高,但是頗好飲酒。雖然我們屢次勸諫,但太后都未曾採納。如今兄長入朝,請前去勸諫太后。」 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一篇《酒誥》交給宇文護,讓他以此勸說太后。宇文護進到太后居處,果然聽從宇文邕所言,對太后讀起了《酒誥》。


這樣溫馨的時刻十二年來不斷地重複出現,宇文護早已習以為常,放下重重戒備,也許是年齡大了,讀著讀著便迷迷糊糊。


他沒看到的是,一旁站立的宇文邕舉起玉珽在他腦袋上猛地一擊。玉珽泛著幽幽的寒光重重擊打在宇文護的後腦。宇文護跌倒在地,宇文邕忙令宦官何泉用刀砍殺宇文護,何泉心慌手顫,連砍幾刀都沒有擊中要害。這時,躲在一旁的宇文邕同母弟衛公宇文直跑了出來,一刀剁下了宇文護的腦袋。

手握天下兵權,親衛甚至超過禁軍,心腹遍布朝野一生殺掉三個皇帝的權臣大佬就這樣簡單地失去了生命,一直到死,估計他也沒明白怎麼回事。


宇文護死了,他的兒子和黨羽還在,周武帝封鎖消息,召見宇文護的兒子和心腹大將,這些手握重兵的大將一個不漏,全數被硃砂殆盡,宇文護苦心經營十八年的堅固堡壘頃刻間倒塌。


中國文化中最精妙深厚的就是一個一個「忍」,從古至今不少人將「忍」裱在中堂以作自省。宇文邕是真正讀懂「忍」字真諦的人,他告訴人們什麼才是「忍」,十二年如一日,只為那驚心動魄的一剎那。


能夠容忍別人附加在自己身體或者精神上的壓迫羞辱,這種人是最可怕的。在他們的精神層面擁有著超乎尋常人的宏偉目標,並且能夠為之付諸於極大的努力與心血。


韓信能忍胯下之辱,街邊混混的羞辱於他而言輕於鴻毛,馳騁於沙場,統領百萬雄兵施展胸中萬千韜略,實乃不可與燕雀道之。武帝宇文邕十二年於一日恭敬臣服在宇文護的魔掌下甘之若飴,也是存在一道偉大意願,一道自西晉後分裂數百年,整個中國亟需統一安定的宏偉目標,激勵、滋養武帝。

參考文獻

《周書·卷五·帝紀第五》

《北史·卷十·周本紀下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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