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2022年7月21日，德國盧布明，太陽從「北溪1號」天然氣管道和OPAL天然氣管道的中轉站後面升起。鐵絲網保護著「北溪1號」天然氣管道的入口。本文圖片 人民視覺 資料圖
一場秋雨一場涼。中秋節前後，巴黎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像是泄掉了夏天最後的精力。隨著秋分的腳步漸近，巴黎的氣溫也從二十幾度一下子降到了十幾度，夜間低溫掉到了個位數。法國國家氣象台也在9月19日發布的一周氣象提醒中指出法國東北部可能在本周晚些時候觀測到霜——秋天來了。
秋天以及降溫的到來，也意味著歐盟此前一直嚴陣以待的供暖季馬上就要開始了。自從今年2月俄烏爆發衝突以來，歐盟對俄能源行業的制裁以及俄羅斯對歐盟的天然氣斷供讓這個冬天歐洲的供暖成了歐盟各國政府頭疼的問題。與國內能源產業發達的美國不同，此前歐盟在能源尤其是天然氣方面對俄羅斯依賴程度較高。
天然氣自然不是只有俄羅斯可以供應，但是許多東歐以及南歐國家對俄羅斯天然氣依賴程度極高，如何在短時間內找到足夠的替代天然氣供應國，以及如何應對隨之而來水漲船高的天然氣價格，是從年中就開始困擾歐盟的問題。
面臨挑戰，歐盟提出了開源節流、盡力填滿天然氣儲備、補貼電價同時限制能源企業盈利等多重政策。總體上來說，與同樣面對能源價格飆升困境的英國相比，團隊作戰的歐盟比單打獨鬥的英國在這場能源戰中能更好地保護自己的民眾。但是，歐盟內部各國之間迥異的能源結構以及財政能力、對能源公司的掌控能力以及俄烏衝突長期化的趨勢，都讓布魯塞爾的這個冬天依舊充滿隱憂。
當地時間2022年7月20日，德國盧布明，一幅展示北溪管道的畫作被展示在北溪1號波羅的海管道附近的貨櫃上。
開源節流，全力保證戰略儲備
自從歐盟開始對俄羅斯制裁之後，天然氣就一直是一個敏感話題。歐盟前幾輪制裁雖然觸及俄羅斯的能源行業，但是主要還是迫使歐洲油氣企業出售在俄業務，以及制裁俄羅斯出口的石油、煤炭等，一直沒有觸碰天然氣。
歐盟這麼做的理由也是顯而易見的——在俄烏衝突爆發前，俄羅斯是歐盟第一大天然氣供應國，提供了歐盟43%的天然氣進口。包括德國、義大利在內的許多主要歐盟國家都非常依賴俄羅斯進口的天然氣。
所以，當衝突持續發酵，俄羅斯開始威脅對歐盟斷供天然氣時，雖然歐盟各國嘴上表示譴責，但是這是大家早就預料到的事情。8月31日，俄羅斯向德國出口天然氣的重要通道「北溪1號」停止了三天。雖然俄方表示是因為制裁使得俄方無法獲得維護管道的重要部件，但此前加拿大已宣布願意特事特辦出口相關部件，因此外界普遍認為這其實是俄方反制西方制裁的手段。
面對隨時可能完全消失的俄羅斯天然氣，歐盟的應對方法就是開源節流。首先從天然氣進口國上，積極與挪威、中東北非國家以及中亞國家溝通。歐洲各主要國家領導人也紛紛前往阿爾及利亞及亞塞拜然等產氣國展開外交攻勢。
當地時間2022年9月13日，西班牙馬德里，某些地區的一些建築集體關燈，部分建築保持亮燈。根據節能計劃，商店櫥窗燈和公共建築的照明應在當地時間晚上10點關閉。
同時，歐盟也鼓勵各成員國抓緊時間填充本國的天然氣戰略儲備庫。歐盟提出的目標是11月1日前歐盟各國的天然氣儲備必須達到80%。同時，布魯塞爾也打通了歐盟內部的行政壁壘，使得各國可以共享天然氣儲備。而根據工業團體歐洲天然氣基建（GIE）組織的數據，截至9月18日，歐盟的天然氣儲備已經達到最大儲量的近86%，提前完成了歐盟提出的目標。包括法國在內的許多國家更是宣布已經充滿了本國的天然氣儲備。
在開源的同時，歐洲各國也在積極減少能源開支。法國政府在6月就宣布今年冬天將爭取將全國能源消耗降低10%。法國各主要企業必須在8月31日前將節能策略上交政府。政府還提出了公共恆溫泳池水溫降低1℃，包括學校在內的公共機關取暖不超過19℃等節能措施。法國政府同時宣布將增資原本就控股的法國電力公司（EDF），使其完全國有化。
9月2日，法國能源部長阿涅絲·帕尼耶-呂納謝宣布法國天然氣儲備已經達到了92%，足夠今年冬天使用。同時她還宣布法國電力公司將盡力在今冬將現在所有停機的32台核電機組啟動併網發電。
當地時間2022年5月3日，法國巴黎，工作人員在一家天然氣廠內工作。
財政問題成隱憂
作為核電發電量占全國能源總需求近四分之三的法國，本來對俄羅斯天然氣就不怎麼依賴。如果我們將視線轉向德國、義大利或是東歐國家，情況則要相對糟糕許多。
德國在俄烏衝突爆發前是歐洲第一大俄羅斯天然氣消費國。德國總理朔爾茨9月7日表示德國天然氣戰略儲備已經填滿了85%，不過他也安撫民眾說德國「大概率可以渡過這個冬天」。德國政府將不會讓民眾承擔過高的能源價格。具體的方案朔爾茨沒有細說，不過無非就是政府補貼，企業限價。
當地時間2022年9月22日，義大利米蘭，市中心的喬治亞餐廳DedasPuri，一名女服務員點燃蠟燭。餐廳老闆決定組織燭光晚餐，作為一種抗議形式，以提高人們對能源價格上漲影響的認識。
往南一些，歐盟第三大經濟體義大利和德國也是同病相憐。2021年，義大利40%的進口天然氣來自俄羅斯。雖然俄烏衝突爆發後，義大利與其他歐盟國家一同在儘量拓展其他天然氣來源，到年中時，義大利依舊有25%的天然氣進口來自俄羅斯。
與德國不同的是，同樣面對高企的能源價格，義大利的財政無法支撐其長時間進行價格補貼。義大利財政部長達尼埃萊·弗朗哥9月初公開表示義大利今年的能源進口帳單將暴漲到100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7025億元）。跟2021年的430億歐元相比增長超過一倍。這對財政狀況一直堪憂的義大利來說，自然是不小的負擔。
「持續性地以公共財政的方式補貼上漲的能源價格對我們來說也過於昂貴，即便是部分補貼也是如此。而且（單靠補貼）我們是永遠無法完全解決這個問題的。」弗朗哥坦承。
迫於上漲的能源價格，義大利最近興起了一種新的煮義大利麵的風潮。義大利麵面質較硬，因此常規的方法是要在沸水中持續加熱數分鐘至十數分鐘不等。但是為了節約能源，義大利興起了新的做法——關火燜煮。甚至連2021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喬治·帕西里都成了這個方法的擁躉，並在9月初在社交網站上分享了自己的經驗。
這種行為被美食界批評為「大逆不道」。不過，能源價格上漲對義大利民眾生活的影響可見一斑。
同樣面臨這個問題的還有諸如保加利亞和匈牙利在內的中東歐國家。有趣的是，希臘政府倒是較為樂觀地表示，因為今年夏季旅遊業豐收，政府會用旅遊業賺的錢來補貼能源價格。
這也是為什麼，歐盟在9月初時宣布將對生產成本較低的能源企業施加利潤限制。相當於是強制對部分能源企業收繳特別稅，所得將由歐盟統一管理，對有需要的國家政府進行補貼。企業將會如何應對這一措施，還有待觀察。
俄烏衝突短期看來還是沒有解決的跡象，未來的事情誰都不好說。歐盟的這個冬天，註定將充滿挑戰。
（徐曉飛，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現居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