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傑3之黑衣社》狄仁傑誅賊救鄉親,狄仁傑揭秘黑衣社

奮鬥吧小青姩 發佈 2022-09-30T03:13:08.078455+00:00

第五章 狄仁傑誅賊救鄉親。小桃飛跑著來到一家門前,四下看了看,縱身一躍翻了進去。不一會兒,院內傳來腳步聲,小桃和一個年輕人竄牆而出,四處觀察了一下,向另一家跑去。


第五章 狄仁傑誅賊救鄉親

寂靜的村莊,沒有一絲聲響。

小桃飛跑著來到一家門前,四下看了看,縱身一躍翻了進去。身後,一雙眼睛靜靜地盯著她。不一會兒,院內傳來腳步聲,小桃和一個年輕人竄牆而出,四處觀察了一下,向另一家跑去。小桃與年輕人飛跑而來,貼牆而立,輕聲道:「你去叫人,我在這兒望風。」年輕人點了點頭,雙手攀牆翻身而入。不一會兒,另一個青年也跳了出來。小桃低聲道:「去張家。」說著,三人快步向村口奔去。

小桃帶著七八個小伙子向自己家中奔去,轉過一道彎,眼前就是大門了。「忽」一道黑影鬼魅般從幾人身後掠過。小桃等人立時停住了腳步,緊張地四下觀望著。眼前一花,一個頭戴青銅面具,身著黑袍的黑衣護法站在了他們面前,冷冷地道:「你們在找我嗎?」小桃猛吃一驚,轉過身來,頓時面如土色:「我,我們……」

黑衣護法陰森森地道:「你們在做什麼?」

小桃和幾個年輕人渾身顫抖著,猛地,她挺起胸膛大聲道:「我做什麼是我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幾個年輕人頓時挺起了胸膛:「沒錯!」

黑衣護法發出一陣桀桀怪笑:「你們幾個也算是膽大包天了。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們!放心,我不會讓你們死在旗竿上,我會親手挖出你們的心,點亮黑衣大神神像前的祭燈!」

小桃咽了口唾沫,伸手護住身後的幾個青年道:「我,我們不怕你!」

黑衣護法陰笑道:「準備好死了嗎?」

「要死的人是你!」身後傳來了一個低沉堅定的聲音。

黑衣護法猛吃一驚,飛快地轉過身來:「什麼人?」黑暗中緩緩走出一人,正是李元芳。

小桃的臉上現出了喜色,對身後的青年們輕聲道:「就是他們。」

黑衣護法道:「你是什麼人?」李元芳道:「殺你的人。」黑衣護法一聲冷笑:「殺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李元芳不耐煩地道:「少廢話。準備好死了嗎?」

黑衣護法掌中長劍一舉,只見寒芒一片向李元芳頭頂斜劈下來。小桃幾人發出一聲驚叫。「鐺」的一聲巨響,黑衣護法的劍重重地劈在了牆壁上,登時火星四濺。李元芳不見了。黑衣護法猛地轉過身,仍然沒有李元芳的蹤跡。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咳嗽。

黑衣護法飛快地轉過身。李元芳再一次從他出現的地方走了出來:「你在找我嗎?」

黑衣護法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顫抖著道:「你,你是人是鬼?」

李元芳道:「怎麼,你這種裝神弄鬼的人,竟會覺得別人是鬼?」

黑衣護法舉劍猛砍,劍還沒有落,他只覺眼前一花,手腕一緊,劍已到了李元芳的手中。黑衣護法還沒回過神來,李元芳一聲大喝:「納命吧!」說著,掌中長劍猛擲出去,長劍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穿過黑衣護法的前心,將他的身體帶得直飛出去,「砰」地一聲釘在了對面的牆壁上。「鐺啷」,黑衣護法的面具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黃髮碧眼慘無血色的白臉。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聲。

小桃幾個人已經看傻了,猛地,她發出一聲歡叫撲了過來:「你,你,你是神仙吧!」

李元芳笑了:「我是人。好了,走吧,先生還等著我們呢。」

神廟前火光沖天,眾百姓已齊集廟內,各家將準備好的錢糧放在神像之前,而後頂禮膜拜。忽然地下傳出萬人喝叫的洪聲:「護法尊者降臨!」

眾百姓立時噤若寒蟬,廣場上鴉雀無聲。隨著這陣巨吼,一名黑衣尊者的臉慢慢在空氣中幻化出來,懸浮於半空之中。眾百姓在村中長者的率領下,跪成一片,高聲喊道:「叩迎護法尊者!」

一個巨大的聲音從地下傳來:「本座奉黑衣大神聖諭,特來檢視祭禮。凡村中七十五戶,可有未交祭禮者?」

村中長者道:「七十五戶中,小桃未到。還有李四因家貧欠收無力交祭,望尊神在黑衣大神座前美言幾句,明年補齊便是!」

聲音重重地哼了一聲:「李四何在?」

人群中一個瘦小的中年人跑了出來,身後的女人死死地抱著他的大腿哭號道:「你不能去,你死了,我們娘兒幾個可怎麼活呀!」

李四淚流滿面地道:「你以為不出去就能活?放開我,放開我,左右是個死,說不定求求護法尊者,還能撿條命!」女人大哭著放開了手。

李四跑出來跪在廟前,磕頭如搗:「小人李四,今年田裡歉收。明年一定加倍補齊。求尊者饒命啊!」

聲音在廟前的空場迴蕩起來:「拖延獻祭,藐視神明,罪該萬死!將他吊在旗竿之上,開膛破肚,斬首剜心!」他話音一落,廟頂飄下了四個黑衣人,將李四架了起來。李四老婆痛哭著撲了出來,死死抱住李四。眾村民不忍再看,紛紛低下了頭。

黑衣人一聲大喝,飛起一腳,將李四老婆踢到了一旁。幾人七手八腳將李四繩捆索綁,行刑人持刀來到李四跟前,高高舉起了掌中的鋼刀。「砰」地一聲巨響,一件東西從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了廟前的空場上。人群發出一陣驚呼。

行刑的四個黑衣人驚諤地轉過頭。只見地上躺著一個被利劍穿心的黑衣護法。四個黑衣人登時驚呆了,百姓們也嚇傻了,大家望著眼前黑衣護法的死屍面面相覷。懸在半空的那個護法顯然也驚呆了,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猛然之間,他才醒悟過來,急忙大喝一聲:「是什麼人,膽敢攪擾神殿!」

「是我!」隨著一聲大吼,人群中走出了狄仁傑、李元芳和小桃,後面跟著狄春、張環等人。

人們被這突然冒出來的人驚住了:「這幾個人是誰呀?沒見過。」「好像不是咱們村兒的。」「他們怎麼敢和護法尊者作對。」說話間,狄公三人已到廟前,叉手而立。

半空中的護法色厲內荏地喊道:「你們是什麼人?」

狄公一聲怒吼:「你給我住口!你們這群裝神弄鬼欺壓良善的惡棍!今天就要你們在鄉親們面前原形畢露。元芳,動手!」

話到人到,李元芳身形一展,鬼魅一般向那四名行刑的黑衣人撲去,這四個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身體便向紙鳶一樣飛了出去,重重地摔進了火堆之中,四人慘叫著,在火里拼命掙扎!

眾百姓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簡直不明白,他們平日頂禮膜拜的神明怎麼會被火燒得翻滾慘叫。

狄公大步上前,扶起了李四,替他解開綁繩。小桃轉過身沖鄉親們高聲喊道:「鄉親們,你們還沒看出來嗎,這些尊神都是假的!」

就在此時,廟頂上黑影閃動,兩名黑衣護法帶著十幾名黑衣人飛落下來,李元芳發出一陣冷笑:「小子們,你們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倉」的一聲鋼刀出鞘。刀鋒到處鮮血飛濺,一名黑衣人慘叫著飛了出去。

此時,洪家堡的百姓有些明白了,他們膜拜了十幾年的神原來竟是人假扮的。人叢中終於有人喊道:「鄉親們,咱們受騙了,這些尊者都他媽是假的!」這聲音一起,周圍立時多了應和之聲。「沒錯!你看看,他們和咱一樣,還流血呢!」

另一邊,張環、李朗、齊虎、潘越如猛虎下山沖入戰陣,黑衣人登時大亂。

李元芳的鋼刀拉起一道道寒光,閃電般劈砍著,他的周圍,黑衣人慘叫著飛了出去。兩名黑衣護法見勢不妙,騰身躍起想要逃走,李元芳一聲斷喝,大鳥一般撲了出去,擋住二人去路。

小桃衝到百姓中間高喊著:「鄉親們,看到了嗎?多少年了,這些惡人對我們就像是對待畜牲,想打就打,想殺就殺。為了幾斗米,我爹娘就死在了他們手中!鄉親們,咱們村兒有多少人死在這些畜牲手中啊!」

一旁的李四猛地跳了起來,伸手抓起地上的鋼刀喊道:「鄉親們,上啊,宰了這幫狗日的!」說著他猛衝過去,斜刺里一刀扎進一名黑衣人的前胸,黑衣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

此時,李元芳和張環將那兩名黑衣護法逼到了廟門前。小桃一見,眼睛都紅了,她厲聲喊道:「鄉親們,報仇的時候到了!上啊!」說著,她抄起地上的鋼刀沖了上去。此時,洪家堡的百姓已徹底明白了,大家發出憤怒的吼聲一擁而上,將剩下的幾名黑衣人和兩名護法團團圍住。小桃的刀狠狠刺進了一名護法的前胸,護法慘叫著倒地身亡。

鄉親們潮水般湧上,拳打腳踢,剩下的護法和黑衣人哀叫著滾倒在地。狄公踏上兩步高聲喊道:「鄉親們,鄉親們!」

小桃一見狄公叫喊,她也躥到旗竿旁高聲喊道:「鄉親們,大家都住手,狄先生有話說。」憤怒的百姓才漸漸停住了手。

狄公高聲道:「鄉親們,請大家聽我說。受騙受害的不只咱們洪家堡一個村,請大家抬抬手,留下幾個活口,狄某明日帶到官府,審清訊明,將這群畜牲和他們的幕後黑手一同揪出來繩之以法,大家以為如何!」

人群中有人高喊:「這些王八蛋殺了我們多少人呢,就這樣太便宜他們了!」「對,打死他們!」「打死他們!」人潮繼續向前湧來。

小桃高聲喊著:「鄉親們,這位狄先生救了咱們的命,咱們不能忘恩負義。聽狄先生的話!」

此時村中的幾位長者也站了出來喊道:「這位先生言之有理。大家住手!」村民們停止了叫喊。

李四一步竄上旗竿台高聲喊道:「今天若不是這位狄先生和幾位英雄,我李四這條命就算是完了!今兒是我李四,下一次,不一定輪到誰呢!咱們大伙兒跪下謝謝狄先生救命之恩!」李四老婆在人叢中喊道:「對呀。大家跪下!」

眾人在小桃、長者、李四等人的率領下,紛紛跪倒,叩頭高呼:「謝狄先生救命之恩!」

狄公高聲道:「大家請起,大家請起。我狄某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要謝,大家應該謝謝小桃啊!」

鄉親發出一片笑聲,大家站起身來,拉著小桃東問西問。狄公對張環道:「將這幾個畜牲捆綁起來,押回小桃家中!」

張環高聲答「是」,與李朗押著幾名黑衣護法向小桃家走去。眾鄉親們高聲喊喝著,尾隨而去。

轉眼間,廟前已安靜下來。李元芳快步走到狄公面前道:「大人,我們也走吧。」狄公的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元芳,你以為事情結束了嗎?」李元芳愣住了:「大人,您的意思是……」狄公笑著沖廟裡指了指,李元芳不解地搔了搔頭,狄公笑了,沖一旁的狄春招了招手,狄春快步走了過來,狄公低聲在二人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李元芳一驚:「哦?」狄公輕輕噓了一聲。

李元芳點了點頭,縱身而起,將幡竿上掛著的旗幡一把撕了下來,拿在手中。狄公道:「走,我們進廟裡看看。」說著,大步向小廟走去。

狄公快步走進廟中,四下觀察著。李元芳和狄春衛護在他兩側。猛地,身後傳來「砰」地一聲巨響。狄公三人回過頭來,廟門已經關閉。狄公微笑道:「來了。」話音未落,廟內傳來一陣「絲絲」聲。狄公一聲大喝:「動手!」李元芳和狄春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旗幡,將須彌座下的兩排小細孔死死地堵住。

過了一會兒,絲絲聲消失了,廟內一片寂靜。李元芳放下手中的旗幡,站起身來道:「大人,您真神了,果然還有漏網之魚。」狄春恨恨地道:「這廝真是可惡,事到如今,還敢放毒氣害人!可,可這廝藏在哪裡呢?」狄公四下看了看道:「你們看到了嗎,這怪就出在廟牆之內。走,出去看看!」

李元芳飛起一腳將兩扇廟門踹得飛出廟外,三人大步走了出去。狄公仔細查看著厚厚的廟牆,還伸手在廟牆上不停地敲打著,牆內傳來一陣空空的聲音。狄公道:「聽到了嗎,這牆內定有夾層。」

元芳和狄春點了點頭。忽然,李元芳一指前面,輕聲道:「大人,您看那裡?」狄公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遠的拐彎處飄起一陣淡淡的白煙。三人快步轉過拐角,只見廟後身的山牆裡竟冒出絲絲白煙。狄公和元芳對視了一眼,伸出手在牆上不停地摸索著。「嚓」地一聲,李元芳點燃了火摺,狄公的手停住了:「在這裡!」元芳將火摺湊近一看,只見牆面上的凹洞中隱藏著一個小小的扳手。狄公輕輕一拉,「咔」地一聲牆面上彈開一道暗門,一股濃煙奔涌而出。

狄公低喝道:「小心,是毒氣!」三人掩住口鼻閃在一旁。過了一會兒,白煙散盡。狄公輕聲道:「狄春守在門前,元芳,我們進去!」

牆內是一條狹窄的秘道,兩旁點著銅油燈。狄公和李元芳沿秘道緩緩向前走去,前面出現了一間暗室。李元芳一擺掌中刀,二人慢慢走了進去。

室內的情形令狄公和李元芳大吃一驚。兩個黑衣護法手舞足蹈,連唱帶跳,口中不停地呵呵傻笑,見狄公和李元芳走了進來,其中一人飛跑上前,傻笑著張開雙臂要擁抱元芳。李元芳一側身,手臂一抖將黑衣護法放倒在地,伸手揭去了他頭上的青銅面具。

映入眼帘的又是捲曲的金髮和一張朱眉白面,高鼻碧眼的臉龐。李元芳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大人,又是個黃毛怪!」狄公問那黑衣護法道:「你是什麼人?」黑衣護法手舞足蹈地唱道:「黑衣神,我是黑衣神的使者!」

一旁的李元芳道:「這廝是失心瘋了。」話音剛落,只見黑衣護法雙眼翻白,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就此不再動彈。

李元芳吃了一驚,探了探他的鼻息道:「死了。」狄公驚詫之餘,抬眼望向另一個蹦跳的黑衣護法,只見他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緊跟著口中連噴鮮血,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狄公快步走了過去,檢視著黑衣護法的屍體。李元芳問道:「大人,怎麼樣?」狄公道:「中毒而死。」李元芳道:「是誰下的手?」

狄公緩緩搖了搖頭,站起身看了看室內的情形。只見牆左設置了一些機關的扳掣,右邊是對面兩隻水晶大凸鏡,透過凸鏡能夠看到神廟裡面的情形。凸鏡旁邊設著一排十幾個鐵置的喇叭形發聲筒。正前方是一排數百個洞孔。狄公快步走過去看了看,伸手扳動牆左的扳掣,「咔」地一聲兩面水晶凸鏡緩緩升起,將他的身影投入到了神廟之內。

狄公轉身對元芳道:「這裡就是廟內機關的控制室,位於殿內的須彌座下。整個設置應該與王家堡神廟的完全一樣。」李元芳道:「我明白了,您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斷定還有人藏在消息室內。」

狄公點了點頭道:「不錯。那天在王家堡,追殺者見我等救了梅香,便裝神弄鬼,從外面進入暗室之中,在下面操縱機關欲置我等於死地。那個懸浮在濃霧中的護法尊神就是利用兩塊水晶鏡折射之理,將自己的形容投入殿中,真是奇巧的設計。就是這兩塊如此巨大的水晶也是難得一見呀。」

李元芳站起身,走了過來。

狄公指著那一排喇叭形發聲筒對元芳道:「你對著這個喇叭喊一聲。」元芳走到喇叭前大叫了一聲,霎時間聲音嗡嗡地傳送出去,暗室四壁震動。李元芳驚得目瞪口呆:「這就是那天我們在王家堡神廟中聽到的地獄洪聲?」狄公點了點頭道:「是的。這些喇叭是特製過的,能夠改變人的聲音。看到了嗎,這些人當中不乏能工巧匠啊。」

李元芳點頭道:「可這黃毛怪和暗室中的人又是怎麼死的呢?」

狄公道:「剛剛廟外大亂,這些人見勢不妙,不敢出去,待到村民散盡,我們進入廟中,他們便啟動機關,想用毒氣致我們於死地,而後悄悄潛出廟外逃走。然而放出的毒氣卻被你和狄春用旗幡堵住了出氣孔……」李元芳恍然大悟:「啊!毒氣倒灌回來,才將這些畜牲醺得個個失心瘋了!」狄公點了點頭,緩緩蹲下身,查看了一下那西洋人的眼睛,輕聲道:「是什麼毒氣,竟然如此厲害?」

那名被俘的黑衣護法站在屋中,也是個黃髮碧眼的西洋人。張環、李朗、齊虎、潘越手持鋼刀站在一旁。此時,護法已失去了尊者的傲氣,嚇得體若篩糠。腳步聲響,狄公和李元芳快步走了進來。張環飛起一腳踢在黑衣護法的腿彎,厲聲喝道:「給我跪下!」

「撲通」一聲,黑衣護法重重地跪在地上,磕頭如搗:「饒命,饒命啊!」狄公輕輕咳嗽了一聲問道:「叫什麼名字?」護法顫抖著道:「查、查理。」「聽清楚,我問你答,有一句不實,立即將你交與村中百姓處置!」狄公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護法嚇得渾身一抖:「我一定實話實說。」狄公看了他一眼:「你們是什麼組織?」護法:「我,我們是黑衣社。」「黑衣社?」「正是。」「有多少人?」護法想了想道:「據小人所知,在涼州境內便有三十個神廟,近五百人。」

狄公問道:「你們黑衣社的架構是什麼樣的?」護法答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狄公一聲冷笑:「哦,是嗎?小桃,我把他交給你了。」小桃大聲答應著,回手拎起鋼刀。護法嚇得連連躬身道:「我說,我說。黑衣社最高的階位便是黑衣大神,被稱為尊神;其下便是八位大護法,都是武功極高的人物;這九位便是黑衣社的核心。但我們卻從沒見過,甚至連他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狄公點了點頭道:「黑暗之山你聽說過嗎?」護法道:「當然,那是我們尊神居住之所。」狄公道:「在什麼地方?」護法茫然道:「這個,這個真的不知。只是聽說就在大山之中。」

狄公和李元芳對視了一眼道:「你是負責洪家堡一帶的黑衣護法,是嗎?」護法答道:「正是。」狄公問道:「最近,你有沒有聽組織里的人說起,黑衣社有什麼行動?」護法愣了一下:「行動?」狄公道:「與大地動有關。」護法想了想道:「行動倒是沒有聽說,只是,前些日子大護法傳下令來,命各神廟下轄的村落每村出十名壯男,卻不知為了何事。」狄公問道:「你們各神廟之間相互有聯繫嗎?」護法答道:「沒有,只是聽黑衣大神和八位大護法統一轄制。」

狄公點了點頭,掃了他一眼道:「說說你自己吧。看你的樣貌不似中土之人,聽你講話卻偏偏是當地口音。這是怎麼回事呀?」護法道:「是這樣。大約百年前,先祖是英吉利國騎士,奉命遠征東方,後來,才來到了這裡。」狄公問:「那麼,你們又是怎麼加入黑衣社的呢?」護法被問住了,良久才道:「先生,我們生來就是黑衣社的人。」「哦?」護法接著道:「我父親便是黑衣社的護法,後來他死了,我便繼承他的衣缽也成了黑衣社的護法。」狄公雙眉一揚道:「你是說,黑衣社存在已有近百年之久?」護法道:「正是。」

狄公倒吸了一口涼氣,緩緩點了點頭道:「黑衣社是何人創建的?」護法答道:「小人只知道神廟裡供奉的便是黑衣社的祖先。」狄公問:「王銑?」護法道:「正是。就是王銑,他便是第一任黑衣大神。」狄公點了點頭道:「好了,叫他簽供畫押。」一旁筆錄的狄春拿過供狀,讓查理按了手印。

狄公吩咐:「將他押下去好生看管!這個人對我們來說非常有用。」張環答應著將查理押了下去。

狄公轉身對李元芳道:「早就聽聞,太宗皇帝時,西北道曾經出現過一些西洋武士,想不到百年後,這些人竟然為黑衣社這個邪惡的組織所驅使。」

李元芳道:「據王薔所說,黑衣大神王銑就是因為抵抗西洋惡魔而力戰身亡,這才被百姓奉為大神。傳說中提到的西洋惡魔會不會就是這些人。」

狄公沉吟著,良久才道:「此事現在已不可考。然縱觀幾日的暗訪,和剛剛這個查理所言,不難聽出,黑衣社在涼州根基之深,影響之廣,勢力之大,實在令人難以置信。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趕到涼州將此事奏明朝廷,讓曾泰立刻出兵剷除這危害一方的邪教。」

李元芳點了點頭。狄公道:「這樣,齊虎、潘越留下,組織村民設立護堡團,暫保此地百姓安全,候涼州援軍到來,徹底剷除黑衣社。」齊虎、潘越躬身道:「謹遵鈞命!」

狄公望向李元芳吩咐道:「你我二人帶狄春、張環、李朗立刻趕到涼州,會同曾泰安排布置此事。」「是,大人。」

狄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時站在門邊的小桃快步走到狄公面前,雙膝跪倒。狄公一愣,趕忙將她拉了起來:「小桃,你這是做什麼?」小桃眼中滴下淚來:「小桃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今日見了先生,便覺得像是親人一樣。小桃想請先生將我帶在身邊,就是做下人我也願意。」幾句話說得狄公鼻子酸酸的:「小桃,別這麼說,先生,先生……」

說著,他的目光望向了元芳。李元芳微笑道:「大人,這孩子有勇有謀,是塊好材料。要不您就把她留下。早晚的卑職也可以調教調教她的武功,說不定日後能派上用場。」一旁的狄春也道:「這丫頭挺勤謹,老爺,我瞧挺好。」

狄公笑了:「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好吧。小桃,自今日起你便跟在我身旁。就叫我先生吧。」小桃帶著淚水笑了出來,大聲叫道:「先生!」

狂風呼嘯,烏雲在山頂飛快地移動著,閃電在雲層中不停地亮起,將黑暗之山絕頂上的古堡映照得愈加陰森恐怖。身穿繡銀黑袍,戴青銅面具的坤位、坎位、巽位、震位、離位、兌位七大護法站在巨大的圓台前低聲說著什麼。地宮的門開了,一位黑衣護法快步走了進來,輕聲道:「乾位大護法到了。」

七大護法聞言趕忙走到自己的等份前站定,腳步聲響,乾位大護法快步走進地宮,來到自己的等份前道:「黑衣大神因親身前往執行新的行動計劃無法前來,她命我主持此次月議。」七大護法躬身道:「是。請乾位大護法開議。」

乾位大護法點了點頭道:「大漠行動已圓滿完成。黑衣大神命我對各位予以褒獎。眾位辛苦了。」七大護法齊聲道:「為黑衣大神,為黑衣社,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乾位大護法道:「而今業已查清,日前擊破王家堡黑衣神廟,救出奸細梅香,夜宿荒山古堡中的不速之客乃是朝中宰相狄仁傑。」七大護法猛吃一驚,面面相覷。震位大護法問道:「狄仁傑,就是那個號稱神斷的狄仁傑?」

乾位大護法道:「正是。因此情形,黑衣大神與我和坤位大護法王薔針對狄仁傑的斷案風格議出了一套全新的行動方案,眾位要全力配合。」

眾人齊聲答道:「是!」

乾位大護法道:「具體行動計劃待月議結束之後,由坤位大護法王薔向你們詳細說明。」

站在坤位的王薔點了點頭。

乾位大護法繼續道:「狄仁傑當世奇才,以斷案著稱,今後諸位行事要萬分小心。」

眾人互視著點了點頭。

乾位大護法道:「而今,天竺商隊已到達涼州城內,他們帶來了下一步地獄行動急需的『死亡之神』。然而,大漠行動後,涼州城全面封閉,只能進不能出,天竺人無法進入黑暗之山。此事頗為可慮。」

位于震位的大護法道:「為今之計,只能由我們的人攜帶銀兩潛入城中與之交易。」

乾位大護法點了點頭道:「不但要進行交易,還要將『死亡之神』安然帶出涼州,此事異常艱巨,絕不能露出絲毫破綻,我看就由坤位大護法王薔和震位大護法小娟全權負責吧。」

王薔和小娟躬身領命。

乾位大護法又道:「『死亡之神』關乎整個計劃的成敗,諸位行事一定要慎而又慎,絕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方交辰時,涼州城卻已北門人聲鼎沸,一片喧囂。各地的馱馬商隊在城門前排成長龍等待放行。城門緊閉,涼州城防營軍士據守城前,不准任何人出城。幾個天竺商人圍住一名軍官交涉著,大家七嘴八舌。一名天竺商人喊道:「已經兩天了,為什麼還不打開城門!」

軍官道:「這是刺史大人鈞令,所有商隊一律不准放行!」天竺商人喊道:「那我們的貨物怎麼辦,壞損了誰來賠?你說!」軍官看了他一眼道:「你們跟我說也沒用,有話找刺史大人!」

那名天竺商人叫囂著:「刺史有什麼了不起,他憑什麼不讓我們出城!走,我們去找他!」

刺史府里,房哲靜靜地躺在病榻上,醫士悉心照料著。曾泰走了進來,醫士趕忙起身行禮:「刺史大人。」

曾泰焦慮地問道:「他怎麼樣?」

醫士道:「請大人放心,傷情已基本穩定。」

曾泰長出了一口氣:「這就好。」

話音未落,一名僕役快步走進門來:「刺史大人,長史李大人求見。」

曾泰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門去。涼州長史在二堂門前焦急地等候著。

曾泰道:「李大人,有什麼事嗎?」

長史道:「自日前大人下達封鎖令,涼州城內已聚集了各國各地近百支商隊,今日清晨,他們選出幾個代言之人與卑職交涉,希望能夠儘快放行。」

曾泰:「哦?」

長史道:「卑職想來,事關者大,還是通稟刺史大人為好。」

曾泰道:「這些人現在何處?」

長史道:「現在二堂等候。」

曾泰「哼」了一聲道:「這些人倒是急得很。」

長史道:「大人,涼州位在商路,各國商隊絡繹不絕,除非戰時,此道從未封閉過。以卑職愚見,如此斷然行事,恐怕會引起各國商隊的不滿。」

曾泰看了長史一眼:「不滿?三千大軍,數百萬兩餉銀覆沒在涼州境內,此事關乎邊境寧定,這是何等大事!一旦貿然開關,令餉銀外流,你我便是朝廷的大罪人。這等危急之時,豈可考慮商賈之見!真是豈有此理!」

長史嚇得趕忙躬身道:「是,大人教訓的是。」

曾泰道:「走,去看看。」

堂上坐著幾名天竺商人,彼此低聲說著什麼。曾泰和長史已快步走了進來。

幾名商人趕忙站起身。

長史道:「這位就是刺史曾大人。」

天竺商人趕忙行禮。

曾泰點了點頭道:「坐吧。」

眾人落座。

曾泰道:「眾位,而今地動剛過,涼州境內又起異事,誠可謂多事之秋。所謂封關鎖道,也不過是暫時應對之法,想不日即可解禁。望眾位寧耐一時。」

一名天竺商人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道:「刺史大人,我們的貨物價值城連,城連價值……」

曾泰皺了皺眉。

一旁的書吏趕忙糾正道:「價值連城。」

天竺商人道:「對,連城,連城。一旦在彼涼州多住時日,可能就會壞損,你們能夠賠償得起嗎?」

一聽此言,曾泰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冷冷地道:「剛剛本州已經說過,封關不過是暫時之舉,乃為國家大事,邊境寧祥,這對各國的商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你們的貨物出城後被歹人所劫,你們又找什麼人去賠償呢?」

天竺商人道:「不也,不也。只要讓我們出城,貨物損失了,也不用你們賠償。可是,如果你們不讓我們出城,貨物損壞就要你來賠償!否則,我們回去要奏稟國王,讓你們知道厲害!」

「啪」地一聲曾泰的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嚇得幾個天竺商人渾身一顫。

曾泰站起身厲聲道:「我堂堂天朝,自有法度,本州身為刺史,代天牧狩,豈可因一商隊之私,而枉顧軍國大事!可笑你一小小的商旅,夜郎自大,不諳世事,竟在本州面前口出狂言,危辭恫嚇,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國漢朝有一位大將,名叫陳湯,他曾經說過一句話,本州轉贈與你: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堂內一時無聲,那名天竺商人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長史冷冷地道:「意思就是,敢於冒犯強大的漢朝者,不管跑得多遠,也逃脫不了被殺的命運!」

天竺商人渾身一抖,登時閉上了嘴。

曾泰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不要說幾支商隊,就是你們的國王到了我大周地界,也要謹遵天朝律法!」

幾名天竺商人此時已知厲害,另外一人連忙道:「是,是。我們無意冒犯刺史大人,只是心裡很著急,不知何時才能開關。」

曾泰緩和了一下口氣道:「事關者大,本州無法給你們確切的時間。到開關之時,眾位自會知道。送客!」

書吏站起身道:「眾位,請吧。」

幾名天竺商人訕訕地站起身來,走出二堂。

曾泰發出一陣冷笑。

一旁的長史道:「大人這幾句話說得真是妙極了,既義正辭嚴,又無半點欺侮之意。」

曾泰道:「封關之事,要等朝廷的批覆下來再做處置。」

長史點了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

話音未落,一名衙役快步奔來:「大人,衙門前有幾個人求見,說是大人的朋友。」

說著,他將手中的名帖遞了上來。

曾泰趕忙接過一看,正是狄公的名帖。他喜出望外,雙手狠狠一擊:「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恩師來了!走!」

一輛敞篷的農用馬車停在府門外,車上躺著狄公半路救下的傷者,小桃坐在旁邊四下望著,路上人流穿涌,買賣鋪戶鱗次櫛比,貨物琳琅滿目,小桃看得目不暇接,她張大了嘴,喃喃地道:「我的天呀,這就是涼州城呀……」

狄公、李元芳站在車下,一邊等候,一邊觀察著涼州的情形。

李元芳道:「剛剛遭逢大地動,可涼州的情形看來卻非常安定。」

狄公滿意地點了點頭:「曾泰定是事前便做了安民之舉。否則,不會有如此寧定的氣象。」

李元芳笑道:「曾兄跟隨您多年,『愛民如子』四個字可是學了個十足。」

狄公點了點頭:「有了這一點,便是做好官的前提。」

忽然,車上的小桃怯生生地問道:「先生,這是什麼地方?」

狄公笑道:「這裡是涼州刺史府衙門。」

小桃驚訝地問:「這裡是官府?」

狄公道:「是呀。」

小桃問道:「咱們來官府做什麼?」

狄公笑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府內腳步聲響,曾泰快步迎出府門,大聲叫道:「恩師!元芳!」

狄公和李元芳轉過身來,曾泰飛步奔來,「撲通」一聲雙膝跪倒在狄公面前:「曾泰不知恩師駕到,未曾遠迎,恩師恕罪!」

說著,叩下頭去。

一旁的小桃看得張大了嘴。

狄公一把將曾泰拉了起來:「好了,好了。堂堂刺史,四品大吏,在府門之前當街施跪,成何體統。快起來!」

曾泰笑道:「衙役無知,竟讓恩師在大門前等候,學生又怎能不當街施跪。」

大家笑了起來。

曾泰一把拉起元芳的手道:「元芳!」

李元芳笑道:「曾兄啊,為了到涼州看你,我們不僅千里轉道,還差點兒送了性命!」

曾泰愣住了:「哦?」

狄公道:「好了,我們進去再說。」

說著,他沖小桃招了招手,小桃跳下馬車,遲疑著走了過來。

狄公笑道:「曾泰呀,這是我路過洪家堡收留的一個孤兒,叫小桃。小桃,給刺史大人見禮。」

小桃沒聽明白:「啊?」

李元芳笑道:「小桃啊,這位刺史大人是這涼州附近最大的官兒,先生讓你給他磕頭。」

小桃嚇的渾身一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砰砰」地磕起頭來。

曾泰趕忙將她扶起:「好了,好了。快起來。」

小桃這才站起身來。

狄公道:「馬車上的傷者是我半道救下的,你讓衙屬幫助小桃將他安置穩妥。」

曾泰轉身叫來衙役,吩咐道:「將病人安置在西跨院中。」

衙役們答應著將病人搭進府中,小桃快步跟了進去。

曾泰道:「恩師,元芳,請吧。」

三人邁步進府,二堂門前長史早已肅立等候。曾泰上前介紹:「這位是涼州長史李大人。這位就是我的恩師,狄閣老。」

長史雙膝跪倒:「久聞狄公盛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狄公伸手將他攙起:「李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曾泰又引見他與元芳見禮,一番寒暄過後,眾人落座。狄公道:「曾泰,怎麼樣,一切還順利嗎?」

曾泰長嘆一聲:「恩師,實不相瞞,昨日學生治下出了大事!」

「哦,什麼大事?」

「由朝廷齎發邊關的五百萬兩餉銀昨日在大漠中失蹤,負責押運的三千鐵甲軍全部身亡!」

李元芳大吃一驚,目光望向了狄公:「大人,真讓您說中了……」

狄公長嘆一聲道:「早在預料之中。」

「恩師,您說什麼?」

狄公道:「押運餉銀的是龍武衛麾下的鐵甲軍吧?」

曾泰和長史目瞪口呆地望著狄公,良久才道:「恩師,您,您怎麼會知道?」

狄公道:「我還知道,此事必與黑衣大神有關。」

話音剛落,曾泰猛地站起身來道:「這,這您也知道?」

狄公從袖子裡掏出了在古堡地廳的銀車上揭下的那張封條遞了過去:「你看看這個。」

曾泰趕忙接了過來,仔細一看,只見封條上印著:「龍武衛轉運使」。他驚叫一聲,雙手顫抖起來:「恩師,這張封條是從何而來?」

狄公道:「在一座荒山古堡的地廳中得到的。當時那裡停放著數百輛大車,都是黑色苫布蒙蓋,每輛車上都貼著這樣的封條。」

曾泰叫道:「恩師,您說的就應該是裝載餉銀的大車!」

狄公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

頓了一頓,曾泰又道:「哦,對了。大軍進入大漠前,房將軍曾先遣兩名斥候向我稟告。他們應該見過裝載餉銀的大車。」

狄公雙眉一揚:「哦?你馬上將他們傳到這裡。」

曾泰轉身對長史說了幾句,長史領命前去。

曾泰望著手中的簽封,萬分不解地道:「恩師,這龍武衛的簽封究竟是怎麼回事?」

狄公深吸一口氣道:「此事一會兒我會向你解釋。曾泰呀,你將當時大漠中的情形詳細地對我說上一遍。」

曾泰點了點頭道:「是。昨日傍晚,學生率城涼州防營軍士深入大漠尋找解運大軍的蹤跡。終於,天黑之前,在一處沙坑地找到了他們,當時所有的軍卒都已中邪……」

狄公一愣:「中邪?」

曾泰點了點頭:「正是。恩師,學生知道,您從來不信鬼神,然而這一次卻是學生親眼所見,隨從的數百城防營軍士均可作證。以學生看來,此事定有邪神惡鬼作祟!」

狄公道:「哦?說說看。」

曾泰道:「當時,三千解運軍士在大漠之中狂呼亂舞,放聲高歌,情形極其詭異……而且、而且當學生向一個軍官詢問情況時,他卻吐血倒地而亡……不到半個時辰,三千龍武衛軍卒全部力竭噴血而亡,屍身鋪滿了大漠。那情形……真是太慘了。」

狄公深吸了一口氣,拳頭重重地砸在桌上:「這些惡賊!」

曾泰道:「恩師,您想一想,如果不是邪神惡鬼,三千軍士怎麼會全部中邪死去?」

狄公道:「有活口嗎?」

曾泰道:「只有一個。」

狄公問:「哦?」

曾泰道:「就是解運大軍的統帥,左龍武衛將軍房哲。」

狄公問道:「現在何處?」

曾泰答道:「昏迷不醒,現在後堂養傷。」

狄公站起身道:「帶我去看看。」

第六章 狄仁傑揭秘黑衣社

曾泰帶著狄公來到後堂,只見房哲仰面躺在榻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曾泰對狄公說:「這就是倖存的房哲將軍。」

狄公走到房哲身前,仔細察看了傷口,而後拿起房哲的手腕把了把脈,良久,他喃喃地道:「怪哉……」

曾泰道:「恩師,怎麼了?」

狄公沉吟著搖了搖頭,半晌才道:「正面中了兩刀,雖然刀口很深,卻沒有擊中要害。脈搏有力,性命已無大礙。」

曾泰點了點頭。

狄公的目光望向了曾泰:「曾泰,依你的判斷,此事是邪神所為?」

曾泰無奈地說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夠解釋眼下發生的一切呢?」

狄公又把目光望向了李元芳:「聽曾泰剛剛所說,那些軍士的死狀,倒是與死在洪家堡神廟消息室中的黑衣護法很像。」

李元芳肯定地說道:「不錯。那些黑衣護法也是手舞足蹈,嘴裡高喊著『黑衣神』,身體一停下馬上就吐血而亡。」

曾泰連忙接道:「不錯,不錯。當時那些軍士的口中也是高喊著『黑衣神!』怎麼,元芳,你們也遇到類似的事情了?」

「正是。我們夜宿涼州深山中的洪家堡村時,遇到一群假扮黑衣天神使者的歹徒,這些歹徒死前便是你剛剛所說的樣子。」

「想必這些人也是中邪而死。」

狄公與李元芳對視一眼,兩人笑了出來。元芳道:「當然不是,這些人是被自己放出的毒氣熏死的。」

曾泰愣住了:「什麼,被毒氣熏死?」

狄公對李元芳道:「這樣吧,元芳,你將我們這一路之上的奇遇給曾泰講一講吧。」

李元芳答道:「是。」

吉祥巷位於涼州城西,是一條古老而又狹窄的深巷,巷中極為清淨,幾乎沒有人走動。兩旁高牆壁壘,大牆內修篁森森。整條巷子只有一戶人家,朱漆高門,門前的台階有二三十級之多,一看就是品級很高的王侯官紳之第。門楹之上高懸匾額,上書:歸義伯府。

狄春和張環、李朗三人邊查看邊走進巷子。張環問:「是這兒嗎?」

狄春四下看了看:「依著剛才那位老者的指點,應該是的。」

張環道:「這巷子倒是清淨,只有一戶人家。」

狄春笑道:「本來我還覺得奇怪,老爺怎麼光說了個吉祥巷,卻沒有提門牌號,原來這巷子只有一戶。看這個光景,應該是錯不了。」

說著話,眾人已來到門前。狄春抬頭看了匾額道:「好傢夥,還是個伯府。」

張環沖他擺了擺手,三人拾級而上,拍打門環。裡面無人答應。狄春又敲了敲,還是沒有聲音。狄春回頭道:「可煞作怪,難道這是座空宅子。」話音未落,「吱嘎」一聲,大門開了一條縫。狄春嚇了一跳,趕忙退後一步。裡面又沒了動靜。

狄春隔著門縫向裡面喊道:「有人嗎?」

沒有回答。

張環等人圍到他的身邊:「怎麼回事?」

狄春道:「門開了,可是沒人答應。」

張環道:「管他的,進去再說。」

狄春點了點頭,高聲道:「貴主人,小的狄春有要事求見,告進。」

說著,輕輕推開大門,緩緩走了進去。院中荷塘曲水、亭台樓榭,布置得極為雅致。狄春輕聲道:「好闊氣的人家,不愧是伯府。在涼州這僻寒之地竟有這等去處,也真令人稱奇了。」

張環道:「偌大個園子,連鬼影子都見不著,更讓人稱奇。」

身後的李朗一指前面:「你們看,正堂在那兒。」

狄春順李朗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幾竿修篁之中露出了一片高大的檐角。三人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正堂高大雄偉,大門敞開著。堂中空空蕩蕩,只有正中擺放著兩片竹蓆,每片竹蓆前陳設著一隻茶桌,桌上擺放著精美的茶具。狄春走進正堂,朗聲道:「貴主人,小人狄春受人之託,要將兩件東西轉交一位叫紅姑的人,不知貴處可有此人?」

沒有回答,堂中一片寂靜。

狄春奇怪地四下張望。

突然間,「砰」地一聲巨響,大門自動關閉。

狄春三人猛吃一驚轉過身來,張環、李朗同時掣出腰間鋼刀,圍在狄春身旁。

狄春擺了擺手,朗聲道:「貴主人不要誤會,小人真的是受人之託。」

一個聲音在正堂中響起:「受何人之託?」

眾人一驚,四下尋找著,堂中沒有人,只有不停迴蕩的餘音。

狄春道:「受一位夫人之託。」

聲音冷冷地道:「東西在哪裡?」

狄春道:「在小人手中。」

聲音道:「放在門前。」

狄春從懷裡拿出信,走到門前。又是「砰」地一聲大門打開了,狄春將信放在地下。緊接著大門再次關閉。

狄春笑道:「這家人的風俗不好,總是把個大門開開關關,嚇得人心驚肉跳。」

他回過頭,只見張環、李朗手持鋼刀緊張地四下環顧著。狄春道:「別那麼緊張,把刀收起來。」

張環、李朗遲疑著將刀插入鞘中。

寂靜,堂里沒有一絲聲響。

狄春動了動脖子道:「這堂里怎麼讓人覺得那麼憋屈呀。」

一旁的張環低聲道:「我看事情有些不對。」

狄春笑道:「你別自己嚇唬自己,咱們受人之託前來下書,這還能犯了誰的忌不成。」

話音未落,大門轟然打開。狄春長出了一口氣道:「沒事了。」

外面腳步聲響,一個身著紅衣的小姑娘快步走了進來,微笑道:「幾位,請隨我來。」

狄春道:「有勞了。」

三人跟著小姑娘走出大堂,到了後堂門前。小姑娘笑吟吟地道:「幾位請進吧,主人在堂內等候。」

狄春拱手道:「多謝指引。」

小姑娘轉身離去。狄春三人邁步走進後堂。就在他們剛剛踏進後堂的一瞬間,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三人猛吃一驚回過頭來,大門再一次關閉了。狄春吃驚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話音未落,地面乒桌球乓彈起幾塊暗板,緊接著,兩旁廊柱也裂開暗門,十幾條繩索天羅地網一般將狄春三人罩在當中。三人大驚,未及反應便被繩網困在中央。

狄春高聲喊道:「這是做什麼?」

旁邊的牆壁上,一個暗門打開了。十幾名身著紅衣的女子,手執快刀將他們圍在當中,其中一人厲聲喝道:「別動,再動要你腦袋!」

狄春連忙道:「姑娘,在下受人之託,來見紅姑……」

女子掌中鋼刀一擺:「閉嘴!」

狄春還待辯解卻忽然停住了嘴,目光望向門外。大門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門前的暗影里站著一個人,此人身著繡銀黑袍,戴青銅面具,腰懸長劍,竟與古堡中那些黑衣護法的打扮相同。

狄春驚得目瞪口呆。黑袍人緩緩走到狄春面前,冷冷地問:「是誰讓你前來送信?」

聽完元芳的敘述,曾泰吃驚地道:「竟然是這樣!」

李元芳道:「是的,整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狄公走到他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曾泰,現在你還認為此案是邪神所為嗎?」

曾泰面帶羞愧,低頭不語。

狄公長嘆一聲道:「曾泰呀,你身為刺史,封疆大吏,身系境內黎庶生計安危,其責不可謂不大。然涼州轄境歹徒猖獗,假借神明為害百姓,以致生民性命難以維繫,境遇萬分悽苦,而你這位刺史大人竟絲毫不知,還妄言什麼邪神做祟,將此事說成是冥冥之事,難道不慚愧嗎。」

一番話,說得曾泰冷汗涔涔:「恩師教訓的是,曾泰遇事不察,粗疏大意,萬分汗顏。」

狄公神色緩和下來,繼續說道:「此案奇巧詭異,犯案之法更是大異尋常,對手利用當地百姓對黑衣大神的篤信將案件引入歧途,使之無跡可循,無蹤可查,先將人帶進一個不可知的世界,而後再讓你們一步一步走進他們設計的彀中。」

曾泰道:「所幸的是,天網恢恢,此事竟為恩師所遇,真是湊巧之極。」

李元芳道:「大人之所以繞道深山,就是聽說涼州附近百姓崇信邪神,深恐為害曾兄治境,為你惹來麻煩,這才特意繞道前往探查。我們一路所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必然呀。」

曾泰這時才完全明白了狄公的良苦用心,他雙膝跪倒:「恩師深情關切,令曾泰萬分慚愧!」

狄公將他攙了起來:「好了。起來吧。」

曾泰道:「恩師,案發之後,學生已命人暗中調查散布在各處鄉村的黑衣神廟,並且將涼州全境封閉,尤其是各州道及外國的行旅商隊,更是只可進不可出。」

狄公點了點頭道:「非常好,此乃明智之舉。就此次案發來看,對手的目的絕不會只為了那五百萬兩餉銀。」

曾泰吃了一驚道:「哦?」

「你們想一想,以黑衣社在涼州一帶的勢力和其巧取豪奪的手段,用什麼方法不能得到幾百萬兩銀子?他們為什麼要犯此大險,從精銳的龍武衛鐵甲軍手中劫奪銀兩?」

李元芳道:「不錯,龍武衛是天下精兵,戰力之強,聞達海內。一旦黑衣社操作不當,定會弄巧成拙,不但無法劫走餉銀,還會陷自身於死地。這種作法確實非常冒險。」

狄公道:「是啊。劫奪由龍武衛鐵甲軍重裝押運的五百萬兩餉銀談何容易!首先,解運大軍出發日期、行走路徑都是朝廷絕密,試問這些黑衣社的歹人是怎麼知道的?」

李元芳道:「大人,剛剛卑職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我想,這當中定有內奸作祟。」

曾泰驚訝地道:「內奸?」

狄公緩緩點了點頭:「元芳說得很對,這一點現在已經可以肯定。」

狄公頓了頓,繼續說道:「其二,元芳剛剛說過,龍武衛鐵甲軍訓練有素,乃天下精兵,其戰力之強,絕沒有一支民間的武裝力量可以與之匹敵。據曾泰敘述當時現場的情形可以肯定,黑衣社歹人不是通過強攻的方式達到目的,我們依照當時現場以及我們在荒山古堡和洪家堡兩處所看到歹人施放毒氣致人死命的情形進行推斷,應該可以得出一個令人比較信服的結論,那就是:黑衣社的歹人是使用了投毒的方式令解運大軍全軍覆沒的。」

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道:「這一點,應該是勿庸置疑。」

「那麼,問題就出現了,這些歹人是如何令三千精兵同時中毒的呢?」

李元芳道:「這確實是一件奇異的事情,說起來容易,真正操作起來,可以說沒有絲毫的可能性。」

曾泰道:「恩師,歹人會不會像古堡和洪家堡那樣施放毒氣,致令大軍中毒呢?」

狄公搖搖頭道:「不可能。大漠之中不比神廟和地廳這種封閉之處,那裡通風透氣,即使將毒氣施放出來也會隨風飄走;更危險的是,一旦風向改變,那他們不但達不到毒殺大軍的目的,自己還會受到重大的傷害。」

曾泰緩緩點了點頭:「有道理。」

狄公道:「我想,他們做成此計定然與大地動有著緊密的聯繫。」

曾泰愣住了:「大,大地動?可,這與大地動有什麼關係?」

狄公道:「而今,我們只是先做一個分析。據你說,地動之時,大漠裡颳起了旋風?」

「正是。」

「你剛剛還說到,所有死亡的軍卒都是赤裸上身,嘴唇乾裂?」

「是的。」

「從軍卒們的死狀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大軍中毒之前,是處在極端缺水的狀態下。」

曾泰點了點頭:「應該是的。從發現大軍之前遇到的那匹老馬也可以印證這一點。」

狄公道:「你們想一想,解運大軍進入大漠,是事前規定好的解運路線,並不是倉促之下做出的決定,對嗎?」

「這是當然。」

「既然如此,大軍在進入沙漠之前,一定會做好飲水的儲備,不管是軍卒的隨身飲水,還是灌飲騾馬的用水都會準備充足,這一點你們認為有道理嗎?」

「這是肯定的。進入沙漠,水是第一位的。」

「那麼,又是什麼原因致令大軍進入沙漠之後如此缺水呢?」

曾泰登時語塞。

狄公道:「當然是地動。地動引起大旋風,很可能在軍中造成混亂,導致用水流失。」

曾泰點頭道:「有可能。」

狄公道:「有一點大家都清楚,那就是黑衣社的歹人們多年以來在涼州一帶假借神明魚肉百姓,因此黑衣大神之名在當地百姓當中流傳甚廣。」

曾泰道:「不錯。」

狄公道:「當大軍乏渴交加之際,黑衣社的歹人們偽裝成神仙,將水送給大軍。」

李元芳雙手猛地一擊:「毒就在水中!」

狄公道:「正是。」

曾泰將信將疑,問道:「可恩師,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黑衣社的歹人怎麼會知道要發生大地動,又怎麼會將時刻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大軍剛一缺水,他們就出現,這,這有些不太可能吧。」

狄公道:「幾日來的所見所聞令我感覺到,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目前還沒有佐證,可我們現在至少有了一點線索。如果那些藏於古堡地廳中的銀車被龍武衛斥候指證,那就說明,做此事者定是黑衣社無疑。如果真是這樣,你們想一想,倘若不是我和元芳深山所見,此案定會被朝廷當做一宗冥案來處置,最後不過是撤幾個官,罰罰俸,不了了之。由此可見,行此事之人用心是何等精巧,策劃又是何等周詳,他們花費如此巨大的心力,定下這般奇巧的計劃來謀此大案,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貪圖這幾百萬兩銀子嗎?」

曾泰道:「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狄公道:「從連日來我們對黑衣社的觀察和了解看,劫奪餉銀不過是一個巨大陰謀的開始,後面的事情會更加兇險。」

「您,您是說,他們還有後續計劃?」

狄公點了點頭道:「而今大案已發,我們要儘快破獲逆黨追回餉銀,破解奸謀,否則社稷難安,關河不寧啊。」

曾泰道:「哦,對了,恩師。還有一件事情。」

「哦,是什麼?」

「昨日,長史查對大軍死亡名冊,發現少了一個人。」

「哦,什麼人?」

「副將廖文清。據兩位斥堠言講,大軍進入大漠時,廖文清還跟隨在房將軍身旁。」

「廖-文-清。」

一旁的李元芳道:「這倒是巧得很,昨天我們在洪家堡附近山里救下了一個重傷的軍官。」

曾泰道:「哦。就是剛剛安置在西跨院兒的那個病人?」

李元芳點了點頭。

曾泰道:「元芳,你的意思是?」

李元芳搖了搖頭笑道:「曾兄,我並沒有什麼意思,只是覺得事情非常湊巧。」

曾泰回頭對狄公道:「以學生看來,這個廖文清甚為可疑。」

狄公道:「哦,卻是為何?」

曾泰道:「恩師請想,三千解運大軍全部殉職,房哲將軍重傷。而獨有這個副將廖文清失去了蹤跡,這不可疑嗎?」

狄公靜靜地思索著,沒有說話。

曾泰繼續道:「剛剛元芳說得有理,這個廖文清很有可能就是黑衣社臥伏在解運大軍中的內線,暗中將大軍行進的日期及路線密告歹徒,並作為內應待行動成功後,便隨同黨一同離去。」

狄公緩緩點了點頭:「嗯,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堂外,長史帶著兩名龍武衛斥候走了進來。二人給曾泰、狄公等人見禮。

曾泰道:「這位狄先生是我的恩師,有話詢問,你們要據實回稟。」

狄公問道:「你們是解運大軍的斥候?」

二人答道:「正是。」

狄公道:「大軍是何時進入大漠的?」

一名斥候答道:「前日巳時。進入大漠前,房將軍命我二人騎快馬趕奔涼州,向刺史大人通稟行程,並安排大軍安扎事宜。」

狄公點了點頭道:「裝載餉銀的車輛想必你們是見過的。」

斥候答道:「見過。」

狄公從袖中拿出那張封條遞了過去:「你仔細細看看,這張封條是不是貼在銀車之上的。」

斥候趕忙接了過來,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回先生,正是貼於銀車之上的簽封。」

一旁的曾泰道:「你能肯定?」

斥候道:「絕對錯不了。」

狄公道:「銀車的模樣是單轅四輪馬車,車輪以黃銅包裹?」

斥候道:「正是。」

狄公道:「車上所裝之物,以黑色大苫布蒙蓋,上貼簽封。」

斥候道:「不錯,不錯。那正是裝載餉銀的車輛!」

一旁的曾泰若有所思地,輕聲道:「真的,真的是銀車……」

狄公點了點頭道:「你們最後見到副將廖文清是什麼時候?」

斥候答道:「是大軍進入大漠之前。」

狄公問道:「如果你們見到他,能夠認得嗎?」

斥候道:「當然認識。」

狄公緩緩點了點頭道:「好了,你們下去吧。」

兩名斥候躬身施禮退下。

狄公望著李元芳:「那些大車果然是裝載餉銀的車輛。看起來我們的推斷完全正確,王薔一夥黑衣社的歹人利用大地動,施巧計毒殺解運大軍,劫走餉銀!」

李元芳道:「那個小姑娘臨死之前所說,就是這個意思。」

一旁的曾泰道:「恩師,現在怎麼辦?」

狄公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刻率軍進山,清剿古堡,擒拿逆賊,奪回餉銀!」

曾泰道:「是!」

重傷的病人躺在榻上,小桃在餵他吃藥。忽然,病人一聲大叫,坐起身來,高喊道:「別,別喝,有毒!」

小桃嚇得跳起身來。

「砰」,病人重重地摔在榻上,沒有了動靜。

小桃戰戰兢兢地走過去,輕輕晃了晃他的身體:「哎,你醒醒。哎……」

這時狄公和李元芳走了進來,狄公道:「小桃,怎麼了?」

小桃驚魂未定:「先生,剛剛他突然坐起身,大喊大叫,然後又,又倒下了。」

「哦?」狄公趕忙走到榻前,替病人搭了搭脈。一旁的李元芳關切地問道:「怎麼樣?」

狄公道:「燒得很厲害。」

李元芳道:「小桃,剛剛他都喊了些什麼?」

小桃道:「好像說,別喝,有毒。」

狄公站起身喃喃地道:「別喝,有毒……」

李元芳道:「大人,自我們在半道救下他已有幾日光景了,怎麼這病情還不見好轉呀。」

狄公低著頭聽著元芳的話,問小桃:「小桃,每日的藥量都是按我開的方子服用的吧?」

小桃點了點頭道:「是啊。」

狄公道:「小桃啊,我們可能要出去幾天。」

小桃一驚道:「你,你們要走?」

狄公笑道:「幾天就回來。」

小桃有點著急:「哦。那,那不帶我去呀?」

一旁的李元芳笑道:「你還有病人要照顧啊。」

小桃笑了笑:「那倒是。可,可你們早點兒回來,這兒人生地不熟的,萬一……」

狄公道:「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小桃別彆扭扭地點了點頭:「那好吧。」

狄公囑咐道:「小桃啊,待會兒狄春回來了,你叫他們騎快馬趕到荒山古堡與我會合。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好好照顧病人。」

「您就放心吧。」

曾泰走進來對狄公道:「恩師,都準備好了。我們馬上出發吧!」狄公點點頭,三人走出屋去。馬已備好,幾名城防營軍卒在門前等候。忽然,狄公停住了腳步,後面的曾泰險些撞在他身上。曾泰道:「恩師,怎麼了?」

狄公沉思著沒有說話。曾泰奇怪地看了李元芳一眼,李元芳不解地搖了搖頭。忽然,狄公沖元芳和曾泰招了招手,二人趕忙湊上前來,狄公在他們耳旁低語了幾句。

李元芳一愣道:「大人,這,萬一……」

曾泰道:「恩師,這樣,似乎不妥吧。」

狄公一擺手,制止了他們:「就這樣定下了。」

李元芳和曾泰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朝堂之上,皇帝武則天臉色鐵青看著手裡的奏章,張柬之等閣僚屏氣凝息,緊張地望著御座上的皇帝。武則天強壓著心頭的怒火,一字一句地道:「三千鐵甲軍罹難,數百萬兩餉銀全部消失!」

張柬之道:「涼州刺史曾泰在奏摺中說,乃是邪神作祟,在大漠之中施妖法殘殺大軍……」

武則天抬起頭來:「朕看到了!」

張柬之輕聲道:「陛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猛地,武則天將奏摺重重地摔在書案上,厲聲喝道:「該殺!」

張柬之渾身一顫。

武則天怒道:「左龍武衛將軍房哲,身為解運大軍統帥,玩忽懈怠,以一軍之力竟為小小的妖神所滅,致令大軍損折,官銀失喪,實為惡中之首,著即免去左龍武衛將軍之職,押解進京,交吏部及三司議處!」

張柬之道:「陛下,房哲身負重傷,至今還在昏迷之中。是否待其甦醒後再行處置?」

武則天「哼」了一聲:「罷了。涼州刺史曾泰治境不嚴,竟令邪神妄鬼肆虐其間,實屬可惡,過難赦免。著即免去涼州刺史之職,立刻進京聽候處置!」

張柬之道:「陛下,涼州刺史曾泰自到任後,治境有方,刻務屯墾,勸課桑農,諧和諸夷,轄境內氣和人順,牢獄不興,幾年來頗受當地百姓愛戴,實為不可多得的好官。今雖餉銀失於其境內大漠之中,然此乃妖神作祟,非人力可及。細思之下,彼雖有過,過不致免官,況且,此事來龍去脈尚不清晰,結果如何,恐怕要待細勘之後再做定論。倘案定後曾泰真有大過,革職免官亦不為遲。如此倉促罷免,臣恐人心難服啊。」

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武則天心頭的怒火也漸漸平息下來,她思忖了一下,點頭道:「也罷。柬之,當務之急是要查清此案的來龍去脈。」

張柬之道:「正是。」

武則天長嘆一聲道:「曾泰在奏摺中寫得很明白,此事乃妖神作祟,看樣子這就是一樁無頭的冥案,似此等還有何可查。」

張柬之道:「陛下,而今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殊難預料。以臣愚見,陛下當委重臣前赴涼州查察,以使真相大白於天下。如果查實真是一樁妖神作祟的冥案,到那時,陛下再做處置也不為遲。」

武則天點了點頭:「依你之見,何人為宜?」

張柬之望著武則天笑道:「陛下心中的人選,正是臣想說的。」

武則天也笑了:「嗯,狄懷英。」

張柬之道:「能使此案大白者,除狄懷英再無第二人。」

武則天道:「話是不錯。然朕剛剛准其回并州休養,事隔十日便委以差遣,是不是有些言而無信呀?」

張柬之道:「陛下過慮了,想狄懷英志慮忠純,以往的大案奇案,他哪一次不是臨危受命,陛下又何曾聽到他微言抱怨呢?」

武則天點了點頭道:「嗯,就這樣定下了。柬之,你即刻擬旨,復狄仁傑內史職,加西北道黜置大使,前往涼州查察此事,旨到即行,不得遷延!」

「臣遵旨!」

已是掌燈時分,涼州城內熱鬧非常。由於閉關鎖道,商隊無法出城,商人們便只能白天在城中閒逛,到夜晚找家酒店吃喝閒談,聊解羈留之愁。一個身穿黑袍,頭戴風帽的人在街上匆匆而行,穿過喧囂的街市拐進了一條小巷。

巷子很短很安靜,盡頭有一家客棧,店前的紅燈籠上寫著:「同陽驛站。」

一名天竺人提著大木桶穿過驛站的院落向後院走來。此人正是在刺史府與曾泰交涉放行的那個商人。他一邊走,一邊四下看著,似乎生怕被人發現。

轉過一道小門就是後院馬槽。馬槽上拴著騾馬牲口,院子當中停著七八輛大車,車上的貨物用黃色苫布封蓋著。

天竺商人放下木桶,轉身將後院的門關閉,上了門閂,然提起木桶來到車邊,輕輕掀起一輛大車的苫布,苫布內是用圓木釘成的方形木籠,裡面堆著一層稻草,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天竺商人四下看了看,將手提的木桶上蓋揭開。裡面赫然是一桶鮮血。他拿起一隻水瓢,舀滿鮮血,一隻手打開木籠下方的小門,將水瓢放了進去,而後將苫布撂下。木籠里隱隱傳出了一絲響動,但很快就消失了。稍頃,天竺商人撩起苫布,打開籠門,小心翼翼地將水瓢取出。滿滿一瓢鮮血,已經涓滴不剩。

天竺商人長出了一口氣,提起木桶走到另一輛車旁。驛站的房間內,幾個天竺商人圍坐在桌前,用天竺語低聲商量著什麼。

一人長嘆道:「已經困了幾天,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放行。」

另一人道:「是呀,整天提心弔膽守著『死亡之神』,再這樣下去,我就快瘋了。」

先前說話那人道:「總得想個辦法,先與黑衣社的人聯繫上。否則這麼等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另一人道:「黑衣社那些人行事詭秘異常,只有他們來找咱們,咱們到哪裡去找他們呀。」

門聲一響,剛才在後院中餵血的天竺商人拎著木桶走了進來。

先前說話那人道:「怎麼樣甲瓦,『死亡之神』沒問題吧?」

甲瓦點了點頭,放下木桶道:「沒問題。我說拉扎,這幾天我睡覺的時候惡夢連連,夢見『死亡之神』跑了出來,殺死所有人。」

拉扎「噓」了一聲道:「小聲點。你們放心,我想黑衣社的人會很快與我們聯繫的。」

話音未落,傳來了敲門聲。

甲瓦問道:「誰?」

門外的人輕聲道:「死亡之神。」

甲瓦興奮地道:「他們來了。」

說著,他一個箭步衝到門前,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

甲瓦急切地道:「你是黑衣社……」

黑袍人一擺手打斷了他,朝屋子裡指了指。

甲瓦趕忙道:「請進。」

黑袍人走進房中,回手關閉了房門。

拉扎站起身來道:「你是來接『死亡之神』的?」

黑袍人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半塊銅章遞了過去。拉扎也從自己懷裡拿出了半塊銅章。兩下一湊,合成一塊。

拉扎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你們總算來了。怎麼就你一個人?」

黑袍人低聲道:「最近風聲很緊,坤位大護法聖諭,今夜寅時,城北大倉庫中交易。」

拉扎點了點頭道:「好,我們一定準時到。」

刺史府中一片漆黑,只有西廂房還亮著燈。天際划過一道閃電,滾雷由遠而近,似乎又要變天了。

病人靜靜地躺在榻上。小桃趴在桌上睡著了。

「噗」地一聲輕響,蠟燭燃到了盡頭,漸漸熄滅。

屋內一片漆黑。

猛地,一道閃電在窗前亮起,將一條黑影投在了窗紙之上。「吱呀」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雙腳緩緩走進房中。黑影慢慢靠近,終於停在榻前。

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榻上的病人。閃電再一次在窗前亮起,映照出來人的面目,竟然是重傷昏迷的房哲。

驚雷一聲,天地震動。

桌前的小桃被驚醒了,她抬起惺忪的睡眼,只見一條黑影從她面前疾掠而過。

小桃一聲驚叫,跳起身來。黑影飛快地衝出門去,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小桃轉身跑到病榻前,探了探病人的鼻息,總算將悸動的神情放緩了些。又一個身影走進屋中。

小桃站起身來。

隨著一聲炸雷在窗前響起,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小桃猛吃一驚回過頭來,李元芳站在她的面前。

小桃又驚又喜:「李先生,你回來了!」

李元芳點了點頭:「小桃,你在做什麼?」

小桃道:「李先生,剛剛那個黑影不是你吧?」

李元芳一驚問道:「什麼黑影?」

小桃道:「剛剛有條黑影從屋裡躥了出去,嚇死我了。」

李元芳問:「朝哪個方向去了?」

小桃一指門外:「朝後面去了。」

李元芳縱身而起,快如流星一般躍出廂房向後堂追去。

滾雷帶著轟鳴划過天際。

李元芳身形如大鳥一般躍過高牆,直向後堂撲來。隨著空中閃電亮起,他看清了,不遠處一條黑影飛快地閃進了後堂。

李元芳不及細想,幾個起落來到了後堂門前。

門緊閉著,元芳伸手輕輕一推,「吱呀」一聲輕響,堂門打開了。李元芳緩緩走了進去。

堂中一片漆黑。借著閃電的光亮,可以看到龍武衛將軍房哲躺在病榻上一動不動。榻旁兩名醫士已經睡熟。

李元芳四下觀察著,堂中沒有絲毫動靜。

他緩緩走到病榻前,目光望向了榻上的房哲。

房哲的額頭似乎有些汗水,面色卻很平靜。

小桃站在門前向外張望著,黑暗中,李元芳快步走來。

小桃迎了上去:「李先生,找到了嗎?」

李元芳搖了搖頭道:「小桃,你看清那個人的長相了嗎?」

小桃搖搖頭道:「當時我睡得迷迷糊糊,只覺得一條黑影跑了過去,沒看清臉。」

李元芳點了點頭,走到病人榻前道:「他沒事吧?」

小桃答道:「我剛剛看過了,沒事。」

李元芳道:「果然讓狄先生說准了,這涼州城並不平靜。」

一旁的小桃這才明白過來:「李先生,原來你沒有走啊,我還以為你們已經辦完事回來了呢。」

元芳笑了笑道:「小桃,這幾日你要加倍小心。」

小桃點了點頭:「放心吧,我會的。哦,對了,李先生,狄春哥哥到現在還沒回來。」

李元芳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狄先生走後,我已經向當地人打聽到了吉祥巷的位置,還去那裡轉了一圈,巷子裡只有個歸義伯府,卻沒有發現狄春三人的蹤跡。而今初更已過,他們還沒有回來,我想肯定是出事了。」

小桃一驚:「出事,出什麼事?」

李元芳緩緩搖了搖頭道:「現在還不好說啊。小桃,一會兒我可能要夜探歸義伯府,尋找狄春三人的下落,這裡就交給你了。」

小桃點了點頭。

這是一座廢棄的糧倉,四圍荒草叢生。濃霧從地面升騰而起,不一會兒便在空中彌散開來。

靜夜中,隱隱傳來一陣車輪碾地的軋軋聲,聲音越來越近。七八輛馬車衝破濃霧停在了糧倉門前。

第一輛大車上跳下了兩個人,正是拉扎和甲瓦。二人快步向倉中走去。

糧倉內一片漆黑,拉扎和甲瓦緩緩走進門來。

拉扎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黑衣社的朋友到了嗎?」

一點鬼火自糧倉的角落亮起,在空氣中慢慢遊了過來。

拉扎和甲瓦的手放在了腰間的短刀柄上。

「砰」地一聲糧倉內陡然亮了起來。一個身穿繡銀黑袍,戴青銅面具的大護法站在二人面前。

拉扎和甲瓦嚇得連退兩步道:「你,你就是坤位大護法?」

坤位大護法伸手摘下了青銅面具,正是王薔。他陰森森地道:「貨帶來了嗎?」

拉扎穩了穩心神道:「銀子準備好了嗎?」

王薔發出一陣笑聲,回手朝地上指了指。

拉扎和甲瓦順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地上放著幾隻大箱子,旁邊站著幾名黑衣護法。

王薔揚了揚手,箱子旁的黑衣護法伸手將箱蓋揭開,裡面整整齊齊碼放著白花花的銀錠。

拉扎、甲瓦快步走了過去,仔細驗看著每個箱中的銀兩。

王薔道:「怎麼樣,數目沒錯吧?」

拉扎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很有信用。現在就請你們驗貨吧。」

王薔怪笑一聲:「不必了。貨早在你們住的驛站我們就驗過了。」

拉扎一愣:「哦?」

王薔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將『死亡之神』帶出涼州?」

拉扎道:「這就是你們的問題了。雙方說好的,我們只管將貨安全送抵涼州,接到銀兩後便返回天竺。」

王薔點了點頭:「不錯。然而現在情況變得複雜了,所以黑衣社需要你們的幫助。」

拉扎問道:「哦,怎麼幫助?」

王薔望著他,忽然,發出一陣嘲弄的笑聲。

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拉扎不敢再停留,對王薔道:「對不起,我們要走了。」

說著,他沖甲瓦使了個眼色,甲瓦轉身走出門去。

王薔沒有動,也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拉扎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好了,後會有期。」

王薔猛然發出一陣大笑。笑聲中甲瓦跌跌撞撞地衝進門來喊道:「咱們的人都被殺了!」

拉扎猛吃一驚:「什麼?」

王薔冷冷地道:「不用那麼驚奇,你們的屍體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

拉扎似乎明白了什麼急忙拔出腰間的短刀。已經晚了,眼前寒光一閃,王薔手中的長劍已刺進了他的胸膛。

甲瓦扭身向外奔去,門外人影一閃,甲瓦一步一步退了回來,他緩緩轉過身,胸前赫然插著一柄長劍。他伸出手聲嘶力竭地道:「吉母,吉母不會放過你們的……」

「砰」地一聲,他的屍體重重地摔在地上。

王薔冷笑道:「難道你們的頭領吉母沒有告訴你們,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已是深夜,四周靜悄悄的,只有伯府門前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發出微弱的吱扭聲。

一條黑影閃電般掠過,踩踏著高牆躍入府中。轉眼已穿過花園,向正堂奔去。

正堂大門緊閉,堂里亮著燈。黑影身形疾縱,幾個起落已飛上正堂的檐角,他縱放身形,懸垂而下,正是李元芳。元芳舔破窗紙向裡面望去。

堂內,一個身著繡銀黑袍,戴青銅面具的人在緩緩地踱著,看打扮竟與那些黑衣護法分毫不差。

李元芳暗暗吃驚,雙腳一縮,順柱子溜下地來,伏身在窗縫旁,正要看個究竟,忽然,正堂側面傳來一陣說話聲。元芳一驚,身體急轉,隱藏在黑暗之中。

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走了過來,伸手推開大門走了進去,正是王薔。

李元芳閃身而出,透過窗縫向裡面張望。

只見王薔與那黑袍人低聲說著什麼。忽然,黑袍人的聲音高了起來:「什麼?」

王薔繼續低語。

黑袍人快步走到牆旁按了幾下,牆上彈開一道暗門,二人走了進去。

李元芳出了口氣,靜靜地思索著。忽然,堂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元芳趕忙湊到窗前向裡面望去,只見王薔自暗門內走出,快步向正堂大門而去。

李元芳一側身躲在廊柱的陰影之中。王薔已快步走了出來,回手帶上堂門,向後園走去。元芳略一沉吟,縱身而起隨後跟上。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