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其實見齊副總編沒立馬就答應自己的請求,李佑珹的心反而定了許多。
這說明了啥?
齊副總編的猶豫,恰恰說明他把李佑珹的請求放進心裡去認真地思考,從側面反映出他並沒有敷衍的意思。
如果齊副總編想都不想就答應,李佑珹心中對他的誠意肯定會大打折扣。
這本關於人情世故的學問,高深莫測之深奧真的可以納入國粹藝術,值得好好研究一番。
見事情說清楚了,齊副總編就起身告辭。
李佑珹主動把人送到了門外。
「李兄、回吧,你這幅墨寶我暫時幫你保留。嫂子的事,我肯定會盡力而為。」
「好。」
李佑珹還是一如既往的寡言,不過他對著齊副總編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念了句:「放心,你會平平安安做到去和老婆孩子團聚的那天。」
他之所以不和齊副總編明說自己幫他規劃了未來;一是覺得這是自己對昔日老下屬的責任,二是對別人的恩典絕口不提才是真正大家的風範。
江湖路遠,大家總會再見。
友好告別,最好留一絲來日相見的餘地。
李佑珹也沒多留,他搬起兩個大大的箱子也下班。
02
最近幾天小俊都放假在家,李佑珹夫妻倆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早回家。偶爾一家三口還會久違地坐在餐桌上吃晚飯,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從前。
等李佑珹回到家,發現魏音蔓在廚房忙進忙出。他把手裡的箱子搬進書房後就洗了個手,走進廚房去幫忙。
「音蔓,我幫你一起?」
魏音蔓聞聲看了看他沒說話,曾幾何時他們經常一起下廚房。
一個洗、一個切,配合相當地默契。
李佑珹見妻子沒說話,非常有眼力見地摘起放在一旁的青菜。他一邊摘,一邊問:「音蔓,阿姨有沒有說過完年什麼時候回來?」
「初八、初九吧。」
「那你這段時間要辛苦,要不這幾天我和你一起下廚房吧?」
魏音蔓還是沉默不語。
李佑珹接著說:「你和我提的工作室廣告位的事,我今天拜託老齊了。他去周旋周旋,應該問題不大。」
魏音蔓正在洗菜的手停了下來,她轉過身來並不領情地對著李佑珹說:「誰讓你去麻煩老齊的?」
李佑珹有些莫名地問:「怎麼了?」
「你去麻煩人家老齊,打算拿什麼來還這個人情?你已經今非昔比,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面對魏音蔓咄咄逼人的質問,李佑珹一時之間沒找到合適的話語去反駁。
03
李佑珹知道妻子心裡的怨氣還沒消,過了一會兒他才解釋道:「我只是擔心你為難,你合伙人回頭給你臉色看。」
魏音蔓輕輕哼了一下,她譏諷地說:「你能幫的了我一次,還能次次都幫我?人走茶涼,你的面子總有用光的那天。」
李佑珹低頭摘菜不語,他承認妻子的話沒錯。
真正體面的人生是靠實力撐起來的,而不是靠表面的光鮮裝裱出來的。
他的面子,確實只能暫時維護住妻子的顏面。
在廚房間忙忙碌碌的夫妻倆,氣氛就這樣進入了僵持的狀態。空氣中不再有說話的聲音,除了時不時有流水的聲音打破死一般的寂靜。
飯菜終於擺上了桌,三個人都相對無言。
好在,青春期的小俊本就不喜歡和父母溝通。
眼下這種氛圍,倒是正合他的心意。
這次小俊趁機宣告一件事,他說:「馬克年後就要飛了,過幾天我要和他去聚聚。」
聽到這話的夫妻,各懷心事對看一眼。
04
李佑珹率先說:「馬克最後還是決定出去留學嗎?這孩子成績這麼好,留在國內發展其實蠻好的。」
小俊夾了一塊切地大大咖喱雞塊看了看,勉為其難地放進嘴裡撕扯。兒子的這個舉動被魏音蔓瞅在眼裡,她知道是在嫌棄自己刀功不好。
可這也不能怪她,養尊處優的她對於廚房裡的那些事早就生疏,何況今天這把砍骨刀用起來也不順手。
而她什麼都沒說,其實她很想叨叨兒子讓他去夾一下咖喱雞旁邊的香菇炒青菜。不過估計就算她提了,兒子也會裝作沒聽見我行我素。
小俊終於用嘴把那塊雞肉成功地分解,得空的他才開始回答老爸剛才的問題。他說:「我們都捨不得馬克,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就一心一意非要跑那麼遠的地方去吃苦?」
李佑珹心中知道答案,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妻子。似乎是感受到了男人的注視,魏音蔓抬起頭來說:「你也別開心地太早,要是大考成績不理想的話。你也做好出去的打算,我已經在做兩手準備,最近聯繫了幾家學校。」
小俊苦著一張臉說:「那你能不能把我安排地和馬克在同一個地區啊?」
魏音蔓遲疑了一下,沒搭話。
其實在接洽的幾家學校里,她都有意無意避開馬克所在的那個區域。不過她知道兒子大考在即,不能與他正面起衝突。
魏音蔓親昵地拍了下兒子的手臂說:「寶貝、想離馬克近一點,那你的成績也要與他接近啊?」
小俊聞言,扯了扯嘴角埋頭吃飯。
快速地扒完飯後,他閃身就進自己的房間。
吃完飯,李佑珹主動去廚房洗碗。
魏音蔓正好得個空閒,她本就不喜歡洗碗。
年輕那會兒,他們之間就分工明確。
一般都是李佑珹負責洗碗,魏音蔓負責家裡其它洗洗刷刷的活。
05
魏音蔓走到主臥房間裡的按摩椅坐好,套上耳機聽音樂。
其實按照她平日裡的習慣,這個時間點她本應該是捧杯茶悠閒地坐在客廳沙發上放鬆。可如果自己這麼做,那麼等下就會和從廚房出來的李佑珹撞個正著。
她實在不想面對與他對視的尷尬,於是她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間與李佑珹保持距離。
任何關係里,沉默不語就是疏遠的開始。
一個不問,一個不說,就是距離。
耳邊傳來熟悉的歌聲,不知是曲走了心、還是詞入了骨。當聽到那句:「你我情如路半經過,深知道再愛痛苦必多。」
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中,聽到這句歌詞的女人。
心被隱隱抽動了一下,生出無限的感概。
其實剛才在廚房魏音蔓沒有對李佑珹提起,她的合伙人早就開始給她臉色看。
在好幾次的會議上,合伙人已經不再對她客氣有加。而是開始以大股東的身份自居,非常強勢地把業績下滑等問題拋給自己。
如若在以前,魏音蔓肯定會就事論事不客氣地回擊。可現在經過李佑珹這件事,她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鬥志仿佛被抽空一般。
06
這段時間一來,往日種種似錦的繁華褪去。
她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在專業知識的引導下一次又一次與內在的那個自己進行對話。
每每剖析一次,過程是無比的痛苦。
但煎熬過後,她總能收穫一個新的認知。
如此反覆地推敲,她終於發現自己這些年來陷入名利二字裡難以自拔的原因———原來自己一直都在為自己年輕時隨心所欲的真愛在買單。
因為在意別人的眼光,用力過猛的她漸漸變成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還順帶把老公、兒子也捲入這個怪圈裡。
魏音蔓開始羨慕曾經的自己,是那麼的驕傲與自信。如今卻在一次次阿諛奉承中,親手把引以為傲的自己一點點地撕碎任人踩在腳下。
對自我的否定,才是這段婚姻里最傷她的地方。自己丑態畢露後維護的家,到頭來只有兩扇緊緊關上的門面對自己。
那些所謂的值得,回頭一看全是活該。
那些打破自己原則和底線的感情,結局必然是爛尾,就如同她現在的婚姻。
李佑珹以為拜託人維護住她的面子,滿足她的虛榮心她就會開心。其實那個男人是在用他自以為是的方式來對她好。
因為在魏音蔓看來,李佑珹是在用這種方式和自己談條件——你不就是喜歡榮譽,喜歡擁有特權嗎?
那我現在把這些雙手再次奉上,是不是就能把我的過錯就此抹掉?
魏音蔓徒勞地閉上眼睛,世人羨慕的假象褪去後,原來大家都在這場婚姻里傷到體無完膚。
07
二天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這天下午城市裡所有的打工人,都在掰著手指頭翹首以待他們的盛典。
一旦下班的鈴聲響起,迎接他們的就是幸福的春節長假。剛剛領好年底獎金的打工人們,都在期盼這個有錢又有閒的日子快快到來。
李佑珹已經把自己的辦公室完全騰空了出來,僅剩的雜物最後全收拾進了放在門口的那個大紙箱里。
於是他去敲開了陳總編的門,完成最後一件事。一走進去,李佑珹就發現往日清冷的辦公室里多了很多價格不菲的擺設。
尤其是辦公桌後新掛上的那副橫匾——大展宏圖。那龍飛鳳舞的字體,讓對書法頗有造詣的李佑珹覺得有些眼熟。
他忍不住細細地揣摩,立馬識出原來和自己送給齊副總編那副字畫一樣,都出自張老之手。
世人都說張老生性孤傲,一字難求。
求是難求,但要看什麼人來求。
張老這位文化界的泰斗,自然要給陳總編這個文化圈裡新起之秀幾分面子。
芸芸眾生都痛恨特權,那是因為特權沒握在自己的手裡——曾幾何時陳總編也是一位憤世嫉俗的文青,剛和自己一起進文學社時幾次三番都在為世間的醜陋鳴不平。
李佑珹打量了一番今非昔比的辦公室,笑著說:「陳總編,好氣派的辦公室啊!」
「呵呵。」
08
正在春風得意時的陳總編很享受這種讚美,看上去心情很不錯的他對著李佑珹客氣地說:「李兄來了,快請坐。我這有朋友剛送來的上好白茶,正好一起來品品。」
話雖然說的漂亮,可陳總編轉身就大大咧咧地坐下,絲毫沒有要泡茶的意思。
李佑珹見男人如此做派,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他說:「不必、就幾句話的功夫,叨擾了!」
「李兄,你這是念在往日情分過來和我告別吧。其實你不來,我等下也要去看看你。畢竟咱們這麼多年的老同事,我又是個念舊之人。」
不得不說,陳總編這套官場太極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他其實就是變相地在提醒李佑珹說:「馬上就要卷鋪蓋走的人,您就趕緊吧!」
李佑珹也不想再廢話,他直接就說:「當初我們的君子協議提過,望陳總編善待我幾個舊人。」
「哦、就這事,好說。」
陳總編壓根兒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如今聽李佑珹登門之後舊事重提,他打著哈哈先應允了下來再說。他心裡想的是:「你人都走了,還管那麼多幹嘛?你念著舊人,人走茶涼後誰還來念著你的好?」
「看來這李佑珹不僅多情,還愛自作多情。」
09
李佑珹見陳總編滿口答應下來,卻絕口不問舊人是誰,就曉得他只不過在敷衍自己罷了。
不過李佑珹也沒生氣,在他看來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陳總編,實不相瞞。我這一走有幾位和我有十幾年交情的廣告客戶都表示很惋惜,畢竟大家合作那麼久。」
陳總編臉色一正,他下意思地就把身體坐正。
李佑珹態度溫和地說:「現在市場競爭這麼激烈,他們投誰家的平台不是投。說白了,無非就是緣深緣淺的事。」
這下陳總編有點坐不住了,他知道這些年文學社的管理架構一直都是他和齊副總編相互制衡主內,李佑珹主外。
確實李佑珹手裡握著一大批廣告金主這是事實,但讓他們全倒戈也不是易事。不過以李佑珹的手段,狠下心來攪黃幾個是非常有可能的。
不過陳總編之前沒把這事放心上,是因為想著李佑珹沒必要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畢竟大動干戈地去攪黃廣告商,費心費力不說。到頭來除了能讓自己吃個虧,李佑珹他本人得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如今看來,李佑珹這麼念舊的人來個魚死網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10
陳總編不再含糊,笑笑起身就去泡茶。
李佑珹這下也沒去攔他,他知道陳總編這下是真的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
態度就是答案。
燒水洗茶一道道工序做完,面對面開始品茶的男人終於開始了地位平等的對話。
陳總編語氣誠懇地說:「不知,李兄的舊人是哪幾位?」
「陳總編的茶不錯,我記得廣告部經理小李的老家專門產這種白茶。他那時候經常會給我帶一些過來,和我們陳總編的茶不分伯仲。」
陳總編呵呵一笑,他想:「李佑珹這人怎麼這麼煩,人家小李能孝敬你,難道就不興孝敬孝敬我嗎?「
李佑珹一口氣抿完杯底的茶,把茶杯輕輕放下後就說:「我舊人也不多,就上次和你提過的老齊。還有某某、某某,趙小魚。」
其實李佑珹心裡在乎的人,只有齊副總編和小魚。其餘的兩個某某,都是在小魚前面的煙霧彈而已。
陳總編一聽到趙小魚的名字,仔細地回想一下。他在心裡若有所思地嘀咕:「看來這個趙小魚真是個人才,我真得好好培養一下。」
不過陳總編表面不動聲色,點頭說:「好的、李兄,我記住了。你上次提過讓老齊平安做到去和老婆孩子團聚那天,對吧?」
「嗯,有勞了。」
「李兄、我醜話說前面,其它人都還好說。但是老齊這人的脾氣你也知道,你最好去提點提點他凡事知個輕重,我們才好相安無事。」
「當然,老齊他心中有數。他家裡還有四個老人要照顧,也沒什麼多餘的心思。」
「那就好、那就好,我都記下來了。」
「那我就不打擾,謝謝陳總編的茶。」
「客氣、客氣,我送你。」
這下陳總編笑容滿面地親自把李佑珹送到門外,又裝模作樣地說了幾句客套話才把人送走。
回到辦公室的李佑珹長呼一口氣,再無任何留戀地抱起那個紙箱子離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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