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間》原著:要為國慶「戴一輩子黑紗」的吳倩,她是個好女人

黎筱羊 發佈 2022-09-30T19:27:59.582552+00:00

文|筱羊劇版的《人世間》,很多情節和原著有出入,甚至是顛覆的。梁曉聲先生在訪談中曾說過,他尊重編劇王海玲的創作,不會橫加干預。但從另一個側面也可知,其實梁先生並不是很滿意編劇對某些人物的改編的,比如:國慶的媳婦吳倩,比如周家的長女周蓉。

文|筱羊

劇版的《人世間》,很多情節和原著有出入,甚至是顛覆的。

梁曉聲先生在訪談中曾說過,他尊重編劇王海玲的創作,不會橫加干預。

但從另一個側面也可知,其實梁先生並不是很滿意編劇對某些人物的改編的,比如:國慶的媳婦吳倩,比如周家的長女周蓉。

她們這些人物,加入了太多當下衝突的元素,當然可以突出戲劇的矛盾衝突,但卻模糊了人物的性格特點。

原著中,周蓉是獨立女性的先鋒代表;吳倩呢,則是傳統女性的優秀代表。國慶死後(原著中,國慶得了尿毒症,為了不拖累家庭,選擇臥軌自殺),吳倩不僅勇敢地撐起了整個家,而且還要為國慶戴一輩子的「黑紗」。

吳倩是人世間裡的好女人。

為愛嫁給國慶

「六小君子」里,國慶是最先談戀愛的。吳倩和國慶,是自由戀愛走到一起的。

那時的吳倩,扎兩條齊肩短辮,文靜羞澀,從側面看,比春燕還要美上三分。

她雖然也是共樂區的兒女,但有正式的工作,在一家紙盒廠上班。

在共樂區上班的女孩,是沒有人願意嫁到以髒亂差著稱的「光字片」的,吳倩成了一個例外,她願意為了國慶嫁過來,願意跟著國慶一起吃苦。

在她樸素的價值觀里,堅定地認為只要夫妻兩人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好日子就一定會到來。

可事實上,她和國慶的日子,別說和秉昆鄭娟比,就是和趕超於紅比,也要差上很多。

原著中,秉昆和鄭娟結婚後,一直住在鄭娟「太平胡同」那間房裡,秉昆在發達的時候,還買過一個俄式小樓,雖然後來因為手續的原因被收回了,但他們是一直有著自己的房子住的。

趕超和於紅結婚後,住在自家擴出來的一間房裡,後來因為是違章建築被拆除了,就搬到了鄭娟太平胡同那間房。

當時秉昆的父親去世了,秉昆和鄭娟要搬回老屋照顧周母,太平胡同的房子就騰了出來。

國慶和趕超都想搬過去,畢竟能省三十多塊錢的房租。這對他們這樣的家庭,是小半個月的工資了,是筆不小的開支。

秉昆對他們說:「那個房子,你們怎麼可以住呢?」

國慶趕忙說:「那兒怎麼啦?你和鄭娟住了那麼多年,我和吳倩為什麼不能住?你們一家五口住過,我們一家三口當然也可以住。那附近的小學也不錯,就這麼說定了啊。如今離市區更遠的地方租那麼一處地方,也要三十多元了!」

從國慶的話里,我們就能想像到吳倩嫁過去後,日子過得有多麼的窘迫。

可最終,秉昆還是把房子讓給了趕超住,理由是國慶的爸爸退休工資比趕超的爸爸退休工資多十幾元。

而國慶和吳倩,面對瘋漲的房租和物價,不得已只能每年都換房東,女兒小霞也被迫不斷轉學,轉來轉去,原本聰明的孩子學習也差了。

他們的日子,陷入了無可奈何的窮愁之中。

在原著中,吳倩從未抱怨過,面對艱辛的日子,她始終抱著樂觀的態度。尤其是國慶的身體大病一場,糖尿病併發症險些要了他的命,醫生都說回天乏術了,是吳倩四處求偏方,細心呵護,百般照顧,才把他的命從閻王那兒奪回來。

從那以後,他和吳倩的關係和睦,連性格也變了,再愁的事,都能不著急不上火的面對。

好女人果然能改變一個男人的性格。

懂得感恩

劇版的《人世間》中,最為人詬病的就是吳倩不肯從秉昆的房子裡搬出來,還摔碎了秉昆帶來的罐頭禮品。

這不禁讓人想到一個詞:忘恩負義。

但原著中,吳倩卻恰恰相反。她是一個始終心懷感恩的人。

她不僅感恩朋友們對自家的付出和幫助,連國慶姐姐欠下的人情她都記在心間。

原著中,國慶和趕超一同從木材廠下崗,成了無業游民。

起初,他倆誰也沒告訴,靠蹲馬路牙子打零工掙點錢養家。

吳倩也並沒有找秉昆幫忙,她不願給人添麻煩。

是唐向陽有一天在馬路邊發現了他們,又把這個事告訴了常進步。

向陽和進步同時伸出了援手,向陽靠自己的人脈幫趕超進了膠鞋廠;進步則央求父親將國慶調入了軍工廠。

此後,吳倩和國慶就視向陽和進步為有恩之友。

後來國慶的姐姐和趕超的妹妹都仰仗秉昆的關照有了工作,雖然不是多麼穩定的理想工作,卻畢竟每月可掙一份高於低保的工資,工作不苦也不累。

在吳倩心中,這就是了不起的恩情了。雖然有從前的友誼墊底,那還是會讓她感覺欠下人情的這一方矮了一截。

人生出現了差距,分出些高低了,相互之間的關係也就變得有些微妙了。

所以,為了彌補這種差距,減輕這種微妙帶來的友情上的落差,每每在秉昆的老屋聚餐,吳倩都會從微薄的積蓄里,拿出錢買些高檔的菸酒。

一是為了給國慶長臉,二也是還人情。

秉昆總是會埋怨,心疼他們花這些錢。他心中明鏡似的——國慶和吳倩是為了對他的出手援助表示感謝。

他既心疼他倆那份買煙的錢,也心疼他倆把他的幫助太當回事。

可吳倩不是這樣想的,雖然她和大多數共樂區的街坊一樣,指望著有個飛黃騰達的朋友,能給自家以及後代帶來實實在在的幫助;但另一方面,她也是有志氣的,她不願欠人情,她怕欠的人情多了,會讓多年的友情變了味道,怕自家的丈夫在老友們面前抬不起頭。

這和劇版中的吳倩有著天壤之別。

劇中的吳倩,將對生活的不滿全部發泄在周秉昆身上,她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沾上」周秉昆了,秉昆幫助是理所當然,不幫助就會羞惱成怒 。

這樣的戲劇衝突雖然突出了人物的矛盾,讓觀眾更有看點和槽點。但卻不符合實際生活,在生活中,一味索取的無論是愛情、親情、還是友情,都是不會長久的。

吃過苦的人,往往會向兩個極端發展。

一個是越發尖酸刻薄,怨天尤人,覺得每個人都欠著他的;而另一個則通過苦難和艱辛的錘鍊,變得通透豁達、坦然知命,越發會珍惜身邊的親情和友情。

而我們大多數人,在經過生活的洗禮後,都會變成後一種人,這樣的人,才會讓人生在平凡普通中熠熠生輝。

吳倩顯然就是這樣的人。

肖父的死

劇版中,肖父雖然是甘心赴死,卻和吳倩的嘮叨、暴躁、指桑罵槐脫不開關係。家庭的不和睦,是壓倒肖父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在原著中,肖父的死,和吳倩一點關係都沒有。

吳倩婚前,在和肖家父母的接觸中,就明白自己無法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所以她寧願在外面租房子,也從沒有和公婆住在一起過。

在這一點上,吳倩是明智的。比一些住在一起婆媳鬧得雞飛狗跳,導致夫妻關係受破裂的女人,要聰明得多。

她看似粗俗蠻橫,其實內心卻自有乾坤。

就正如,當肖父重病,為了不拖累兒女,選擇在外結束自己的生命後,國慶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他會無緣無故地衝著吳倩發脾氣,吳倩不管有多委屈,都默默承受著。

她明白,作為最親的人,她要替丈夫疏解心中的悲痛,她願意陪著國慶度過那段至黑歲月。

吳倩不僅在這件事上,給了國慶最大的理解和安慰,在肖父留下的房子這個問題上,也同樣展現了她大度和寬厚的一面。

肖家的情況十分糟糕。

當年,國慶和吳倩戀愛時,正趕上姐姐下鄉,並且還嫁給了當軍官的姐夫。

那時,肖家不僅住房條件寬裕,經濟條件也寬裕。姐姐會每個月往家裡寄生活費。

可後來,姐姐姐夫回城了,沒有地方住,只好和父母擠到了一起。

姐姐接父親的班進了肉聯廠,姐夫是轉業軍人,進了某個國營廠當了辦公室主任。

可好日子好景不長,姐夫年紀輕輕得了癌症,不僅花光了家中的積蓄,還欠下了不小的外債,但依然沒有挽留住他的生命。姐姐和小外甥女成了孤兒寡母。

肖父臨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們母女,他叮囑國慶把他唯一的房子過繼給了姐姐,隨後就走了不歸路。

得知這一決定,吳倩雖然心中不甘,但還是忍著淚水同意了。

兩家當時的情況,無論誰繼承了房產,另一方將會終身沒有自己的房子住。但吳倩不願違背公公的遺願,甘願自己家成為顛沛流離的一方。

吳倩從內心當然想要房子,但她更在意國慶的處境。她知道唯有這樣做,才能化解國慶心中對父親的愧疚,所以即便再不情願,她都沒有說一個字。

從始至終,吳倩都未曾改變,打從她嫁給國慶那一刻起,她就想著只要兩個人能夠一條心,相互扶持,相互慰藉,這就夠了,其他的都是過眼雲煙。

原著中,梁曉聲曾寫下這樣一段話,來讚美鄭娟。要我說,吳倩也擔得起這段話:

有一類女人似乎是上帝差遣到民間的天使,只要她們與哪一戶人家發生了親密關係,那戶人家便會蓬蓽生輝,大人孩子的心情也會好起來。她們不一定是開心果,但起碼是一柱不容易滅的提神香。

對於國慶,吳倩便是他那柱不容易滅的提神香。為他們老肖家守著最後的光亮。

一輩子要為國慶戴「黑紗」

苦難專挑窮苦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肖家父子的悲劇循環上演。

剛剛恢復的平靜生活,又被突如其來的災難打破了。

國慶被查出了尿毒症,他選擇和父親同樣決絕的方式,扔下了吳倩和未成年的女兒。

國慶的離世,讓吳倩痛不欲生。她知道丈夫是為了不拖累自己,不願讓她在為家庭憂心和受磨難。

趕超對秉昆說:「春節後,國慶就檢查出了尿毒症,他哪有錢透析?一個星期三次,咱們所有人的工資加起來,也不夠他透析的,更別說換腎了……他是走投無路了,絕對走投無路了……」

葬禮上,吳倩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冷靜,她聽從火葬場的建議,和女兒都沒再去見國慶「最後一面」。

她願意把國慶最美好的、最健康的一面永遠留在心裡。

周秉昆他們,凡是有家的,每家每月出一百元,作為國慶女兒的助學金,直至她從民辦高等技校畢業,找到工作。

周聰單獨一份,他自願。

這一次,吳倩沒有拒絕。她需要朋友們的幫助,需要在朋友們的接濟下給國慶的下一代撐起一片天。

吳倩,顯現出了中國女性最偉大和最堅韌的一面。

又到了一年的元宵節,秉昆在買元宵的時候,碰到了還戴著黑紗的吳倩。

吳倩仍再蔡曉光介紹的那家賓館當勤雜工,還為國慶戴著黑紗。說起國慶,吳倩忍不住淚流滿面。

秉昆趕緊轉移了話題,問他們的女兒小霞怎麼樣?

吳倩說:「我現在唯一的盼頭就是小霞了,盼著她趕緊畢業工作,我也就對國慶有個交代了。」

秉昆看到吳倩戴著的黑紗,一邊說著「不要總為國慶戴著它」,一邊不顧吳倩願不願意,硬是從她袖子上摘下黑紗揣到自己兜里。

吳倩囁嚅著「我想為國慶戴一輩子「。瞬間又再一次紅了眼圈。

是怎樣的深情,能讓一個女人願意為亡夫守一輩子喪。相對於周秉義死後三個月不到就再婚嫁富豪的郝冬梅,平凡女人的胸懷和情義才更讓人動容和欽佩。

寫在最後

吳倩在《人世間》原著里的結局是很圓滿的。這符合好人好報的因果輪迴。

」光字片「拆遷後,秉義感念秉昆的老友們對自家的照顧,特地給趕超和國慶每家送去了三千塊錢,並托秉昆暗地裡告訴他們,讓他們無論如何在拆遷以前,湊夠一萬元錢。

吳倩真正擁有了自家的房子,而她與秉昆以及諸多老友的友情,也日久彌堅。

國慶姐姐和兒子,吳倩和女兒,兩個寡婦四口人,互幫互助,組成了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這一切都源於吳倩的善心和善念,她唯一的遺憾,就是國慶沒有看到這一天。

2014年,A市大多數當年的下崗工人家庭生活逐步擺脫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的狀態,逐漸穩定下來。一方面,由於勞務市場有了需求,他們的勞動技能得到重視,找工作不再像當初那麼難,工資也提高了。另一方面,他們的兒女們也參加工作,不僅不需要供養,還能為家裡掙錢了。

歸根結底,大多數人的生活絕非個人之力所能改變,也並不是個人願望所能左右的。不可不承認,國家、社會、時代的因素尤為重要。

世界上每個國家大多數人們的命運,概莫如此。

我們能做的,只能是等待,等待寒潮消退,等待柳暗花明,等待春暖花開。

吳倩等到了,她應該等到這樣的好日子,她是個好女人,應該有圓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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