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們」做的spa，比我做過的都多
撰文/ 鏟屎官Lily
編輯/ 文婕
國慶將至，「鏟屎官」姜姜眼下正為一件事發愁，家裡的貓狗都到了該洗澡的日子，但因為忘了提前預約，家附近的幾家寵物店都沒有空餘檔期了，如果延期至國慶，那價格又會貴上不少。
這大概是一種只有「鏟屎官」才能理解的煩惱。每逢國慶、春節等節假日，寵物店洗護服務漲價是約定俗成的「潛規則」，有不少寵物店甚至只在節假日接受會員的預約。
對於「姜姜們」而言，送寵物到專業的寵物店或寵物醫院洗澡甚至美容、做spa，已經是當代「鏟屎官」的基本操作，而在「它經濟」的催化下，不論是在一二線城市，還是小縣城，寵物店都正在街頭巷尾瘋狂湧現。
不過，要找到一家可靠的寵物店長期提供洗護服務並不容易。辦了充值卡店卻跑路了、不充值跑遍附近幾家店都約不上、服務不好洗不乾淨甚至洗出問題、價格越漲越高……養寵四年，姜姜幾乎將這些「坑」踩了個遍，卻依然找不出完美避雷的「對策」。
微醺和低脂，年輕人想兼得
姜姜沒有想到，她常去的這家寵物店「跑路」會跑得如此突然。
在2020年第一次辦理會員卡之前，姜姜特意了解過，這是一家全國性寵物連鎖品牌「派多格寵物」的加盟店，在全國已經有上千家連鎖店。「其實給寵物洗澡很麻煩，所以我基本不會自己在家裡給他們洗，會固定時間去寵物店。而現在大部分寵物店都是第一次團購的價格比較便宜，你去體驗過一次之後，要想再享受團購價就得辦理會員了。」姜姜原本並不喜歡辦卡充值，但眼看著洗護價格越漲越高，會員價和原價的差距基本上都是二三十元，姜姜有些猶豫。
而真正讓姜姜下定決心辦卡的契機，是2021年春節期間，姜姜家的柯基犬到了必須洗澡的時候，但這家寵物店告訴姜姜，「這幾天沒有（團購）券洗非常不划算，不僅沒法打折，大年三十到初三還要漲價100%，我建議您半個會員卡，過年不漲價，四月份之前每周二還能預約免費洗。」這讓姜姜動了心，充值300元辦理了會員卡。
2021年底，會員卡餘額用盡，對比了一圈家附近的寵物店洗護價格後，姜姜發現差別也不算大，便最終選擇了繼續充值。
「那時候還在想，他們開了這麼久了，每次充完值都沒跑路，還挺放心的。後來又在2022年2月再充了500元，結果4個月後他們就突然關門跑路了。」如果不是姜姜照例打電話預約檔期卻發現電話一直關機，微信也無人回復，姜姜很難相信這家店已經跑路，「我當時還去看了眼他們在本地生活平台上的情況，已經變成歇業，心就涼了。」
鋅刻度搜索發現，在姜姜所在的重慶，已經有多家派多格連鎖店顯示「歇業」。「沒有辦法，疫情其實對我們也有很大影響，開寵物店的成本挺高的，這兩年很多寵物店都是一夜之間關門跑路。」曾在一家寵物店學習洗護的陳思路告訴鋅刻度。
事實上，相較於卡里的餘額，令姜姜更苦惱的是，需要重新再找一家寵物店，「其實送到寵物店洗澡要考慮的也比較多，要看店裡環境，也要看服務，能不能洗乾淨，每一道程序有沒有做周全，都要洗一次才知道。」姜姜表示，「也會擔心有的不靠譜的寵物店把狗或者貓咪洗出問題，尤其是貓咪，本身就容易應激。」
姜姜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
黑貓投訴上有很多相關投訴
在消費者投訴平台「黑貓投訴」上，有不少消費者投訴寵物店洗護美容服務，且有不少提及寵物連鎖品牌小佩寵物。其中消費者指出自己在2022年7月28日，「送寵物去小佩寵物（柳湖路店）洗澡，好狗進去癱狗出來，對方聲稱會提供監控視頻，於是我們馬上將狗送去醫治。後續溝通情況下，店員承認有操作不當的動作發生、店長承認有看管盲區，但是店老闆改口，拒絕提供監控。醫生說存在拉扯，或者高處摔落的可能性，洗澡也是導致狗短時間劇烈運動的誘因。但因為沒有視頻，多位專家醫生只能推測治療。」並指出，」事發多日，對方不與我們取得聯繫，不願承擔這次治療的醫藥費，在強烈要求下，才負責了檢查費，讓我先行墊付事後報銷，轉移模糊焦點辯稱寵物有慢性病……」
儘管小佩寵物回復這條投訴表示，「核磁共振檢查結果是寵物本身就存在椎間盤凸起占位、椎間盤退化、腰間椎增生、神經壓迫，洗護並不能造成這一系列的疾病。」但除了上述投訴，鋅刻度留意到，還有多條投訴指出「小佩寵物暴力服務」、「在小佩寵物店裡洗澡導致貓應激發病生命垂危」、「小佩寵物加盟店造成寵物受傷」等。
而在小紅書上，也有不少網友發布「寵物洗澡踩雷」的筆記，除了洗傷等極端事件，也有遭遇洗不乾淨還高價收費的情況。其中有網友提及「這個環境和洗澡的態度，貓咪也受罪了……貓咪籠子裡沒有貓砂，烘乾機外面很髒，底部也很髒，烘乾機外面還有一隻蟑螂在活動，收費150元，我只求把屁股洗乾淨啊，連個屁股都洗不乾淨。」、「時間太緊急隨便找了一家店洗，導致回來貓就有了貓蘚，店家還不承認」、「帶著狗去寵物店洗澡，噴藥的時候狗在他們美容台上面摔下來了，寵物店（店員）只是抱起來哄一哄狗」、「我家小灰泰迪給洗得眼睛被沐浴露刺激角膜潰瘍了」……
「一般給寵物洗澡之前，寵物店都會讓寵物主人簽一份協議，但是其實條款都挺簡單的，主要就是了解寵物的基本情況，以及對一些特殊情況的處理作出同意。不過說實話，很多寵物主都不會認真看這份協議。」姜姜告訴鋅刻度，也正因此，如果發生意外，商家和寵物主就很容易「扯皮」。
直呼「洗不起」的鏟屎官，和不敢不漲價的商家
想找一家靠譜的寵物店不容易，而寵物洗護的價格也越來越高。
姜姜記得，從2020年到2021年，她家20斤重柯基犬的洗護價格一直是68元。但到了2021年底，姜姜會員卡里的餘額不夠了，她計劃繼續充值時發現，會員洗護價已經漲至80元一次，「而且起充門檻也從300元提至了500元。」
鋅刻度對比了姜姜所在的重慶地區的寵物店洗護價格，僅以普通洗護為例，小型犬洗護價格一般在30元-50元之間，中型犬洗護價格則在65元-80元之間，大型犬洗護價格則超出80元。至於貓咪，短毛貓的洗護價格在50元-80元，長毛貓則可以高達上百元一次。
其中，一隻12kg的柯基犬在連鎖品牌小佩寵物的專業洗護價格為79元，SPA泡泡浴價格為109元，清新SPA和柔順絲滑SPA價格為138元，如果需要添加局部修剪、剪貴賓腳、腳墊護理等單項服務，則需要額外收費；一隻4kg的短毛貓的專業洗護價格為109元，柔順絲滑SPA價格和清新SPA價格可高達168元。
小佩的洗護價格和派多格的定價方式
而同一地區另一連鎖品牌派多格的價格則為：中大型犬洗護新客體驗價為70元，大型犬洗護價為120元，短毛貓洗護體驗價為60元，長毛貓洗護體驗價為105元。
「一般情況下體驗價和會員價是一樣的，你第一次可以使用團購體驗價，後面想繼續享受這個價格就必須充值辦理會員。」姜姜表示，「幾乎每一年這個價格都在上調，越來越覺得洗不起了。」
在小紅書和微博等平台，像姜姜這樣覺得「洗不起」的鏟屎官還有很多。在小紅書上有不少帖子稱「現在寵物店洗澡收費都這麼離譜了嗎？」、「狗子洗澡洗不起了，準備自己在家洗了」、「現在養貓成本好高，打算帶貓去洗澡一問就是150起」、「我家三隻貓，完全洗不起，只能自己洗」……
此外，有不少鏟屎官指出，寵物洗護主要是按照體重算，「我常去的一家寵物店，3kg是一個分界線，3kg以內是50元一次，附加一次刷牙10元，一共60元。洗了一年半，突然有一次洗完了跟我說要80元，因為我家狗3.1kg了。」、「坐標成都，26斤的柯基洗澡要88元，25斤的只收68元，想讓崽趕緊減肥一斤」。
而鋅刻度留意到，一邊是鏟屎官直呼「洗不起」，一邊則是寵物店不敢不漲價。
據「三節課」此前寫道，一個一線城市常規店，大概可以覆蓋周圍3公里左右，其涵蓋的會員數和寵物量多在數百，洗護價在40-150之間。依賴於線下流量的店鋪，呈現出獲客天花板效應，營收大概會在5-10萬每月。除去高昂的地租成本、水電成本與用人成本，其毛利率大概在20%—60%左右，但在刨除前期投資與裝修的費用平攤後，月淨利潤普遍在數千到2萬元不等。
「對於個體的寵物店而言，其實價格基本上要和周邊的寵物店差不多才行，一方面是如果價格太低就支撐不了太久，因為成本並不低，就像我們家是夫妻店，人工成本姑且不算，租金成本就是一個大頭，再加上水電費，其實寵物店的水電費是很高的，所以剛開店的那段時間必須用低價換量勉強支撐過去，但是一直低價肯定不行。另一方面，在我們這個行業，如果你定價太低，其他同行也不樂意，覺得你在打價格戰，讓整個行業貶值。」金雲是西南地區一家寵物店的老闆，今年是寵物店營業的第三年。
「我們店規模不大，其實現在已經主要做老客戶了，因為新客戶多了我們也洗不過來，尤其是遇上需要做美容的，經常得四五個小時。所以價位一直是中上水平，同行漲我們就跟著漲一點。而且其實主要真不能靠洗護掙錢，還是要靠跟客戶建立關係後賣店裡的產品。」金雲稱。
一位自稱干不下去洗澡修毛的寵物店老闆也在網上發帖表示，「光靠洗澡修毛真的餓死累死……我店裡的用品價格都很便宜的，基本上和電商持平甚至更低，但是電商搞活動就可以賠錢賺吆喝，我們實體賠不起。」而如果僅靠洗護服務，其店內的一天淨利潤只有82元。
金雲提及的「同行不樂意打價格戰」，在小紅書和微博上也有同樣的聲音驗證。有寵物店老闆在小紅書上公開了自家洗澡的定價後，因為其定價低於同行水平，遭遇了不少質疑，「不知道學什麼打價格戰，還不如去給別人洗腳，最起碼身上不會有毛髮」、「只能說你人工太廉價了，不如去電子廠上班」、「你不如免費吧，起碼有點尊嚴」……
再看連鎖品牌的定價，鋅刻度諮詢派多格負責加盟的工作人員，對方表示，加盟店的定價並非總部統一定價，「是市場定價，每個區域消費能力不一樣。我們運營會過來現場做調研，根據市場消費結合成本給你做指導價，你自己可以根據時間，在節假日做一些周期調整，也不是自己胡亂定價。」
有需求有潛力，但需要更多時間
儘管存在諸多問題，鏟屎官和寵物店也各有各的困境，但不得不承認，寵物「洗剪吹」正成為一門潛力巨大的生意。
畢竟，相比以往，人們養寵物主要集中在「看家護院」等明顯的功能性需求，現在越來越多的養寵一族都把寵物當作自己的家人來看待。在這種理念下，寵物洗護的消費場景也在不斷升級疊代。
曾有投資人調侃，寵物是一個規模堪比三胎的黃金賽道。歐睿國際數據顯示，2010年至2020年，全球寵物行業市場規模（不含寵物服務市場）從973.87億美元（約合人民幣6600億元）增長至1421.32億美元（約合人民幣9600億元）。其中，未來三年我國寵物行業複合增速將為14.2%，到2023年市場規模將達到4456億元。
《2020年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也顯示，我國城鎮寵物犬貓數量突破1億隻大關，其中近5成寵物主選擇到寵物店為寵物進行洗澡美容。前瞻產業研究院的數據顯示，在寵物的相關費用中，寵物美容支出占第二，僅次於寵物醫療。
只不過，寵物美容的困境同美發行業相似，服務的人力化依賴度高、規模分散、競爭集中，導致小店服務效率較低，盈利壓力普遍較大。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少鏟屎官也決定親自上陣，自購寵物洗護用品。而這也為寵物行業帶來了新的機會，不少個護領域的國內外大公司如聯合利華、華熙生物、朝雲集團等，以及科顏氏、Aesop等美妝護膚品牌，都相繼入局了這個賽道。
但正如「聚美麗」所寫，寵物洗護用品賽道目前也尚不成熟，「儘管市場需求量大，但現有的行業標準過於單一。事實上，寵物洗護品需要考慮到配方pH值、原料的天然可食用、是否會造成皮膚敏感等方面，因此對安全性的要求是比較高的……而在中國，目前寵物清潔護理產品僅有行業標準QB/T4524-2013《寵物用清潔護理劑》，其中菌落總數的測試是根據《化妝品衛生規範》來進行的；有藥用功能的寵物清潔用品則遵循《新獸藥研製管理辦法》。」
除此之外，對於一些特殊品種，鏟屎官想要自己完成「洗剪吹」也並不容易。所以，或許還需要再多給這條賽道一些時間。就像金雲所說，「目前還是處於一個過渡期，很多創業者看到了潛力湧入這條這個行業，導致寵物店飽和度過高，所以也的確需要時間優勝劣汰，最終形成一個行業基本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