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王東籬說，每個人在時間上的運氣差異，決定了事物的發展
露營群的人回到營地不久，齊木東烙的粑粑就出爐了，這次依然是澤麗吃頭鍋，她看著圍觀的幾位，說真的好吃極了。
吃過早飯，齊木東問怎麼安排？澤麗說，我們上午要回縣城，花花一人在醫院忙活。她剛才已經問過花花，昨晚花花媽的手術非常順利。
齊木東說，我下午回金江，中午還要陪家人吃飯。澤麗問他要不要一起回村里？齊木東看看重裝登山包說，真的不想那麼早離開水庫，但有車還是方便一點。
回到村里，澤麗先送了兩床被子進花花家，然後去了齊木東的家。齊家也是一棟老屋，但是青磚房子，房頂的瓦還是那種「洋瓦」。這個U字形大院右廂房沒人居住，門窗都有些蛛網，左廂房只剩幾堵牆，房頂塌掉了。澤麗看得出來，這應該是銀南村的地主家。
澤麗沒跟著齊木東進屋，她自顧一周在屋檐下的長條凳坐下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出來跟她打招呼，還拿了一盤李子。澤麗知道，這大概就是齊木東的父親了。她說，你老這大院，以前是地主家的吧。
齊父說，這是我家老宅，雖然看上去年久失修，住起還是蠻舒服的。他指著旁邊一小塊地說，可以種花種草種菜，木東每半月還能送些給養上來。
澤麗說，老爹退休以後，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真是樂在其中。齊父說，你怎麼知道我退休，木東那小子跟你講過？
澤麗說，你剛才說了句「給養」，我就覺得你應該當過兵。齊父哈哈一笑說，聰明的娃娃，我在部隊上幹了十年，轉業以後到了金江。老夫雖然才來一年，但經常下地種花種菜，看起是不是老農民一個。
澤麗說，老農民有啥不好，精神矍鑠才是王道。齊父說，孺子可教也。澤麗說，謝謝誇獎。她站起身想進屋去看看，齊父知道她的想法，領著幾人進了屋。
孫穎走在最後，她進屋看客廳沒什麼，屋頂是老樣子，吊著風扇跟一盞節能燈，牆嘛倒是重新刷過塗料。她再跟進臥室卻被嚇了一跳，屋裡打了吊頂，牆面用的是乳白色實木全牆護牆版，在視覺上顯得時尚大氣，有些仿佛回到半山別墅的感覺。
臥室的窗戶占了半堵牆，沒有防盜網，只有一塊大玻璃，玻璃兩邊是10厘米大小的瘦長豎窗，這豎窗還是雙層的，外層是固定的金屬防蚊網，內窗可以上下滑動關閉。
孫穎問齊父，移動窗口這么小，會不會憋悶。老人家說，這是在山裡，後頭又是竹林，空氣好，無需那麼大的通風口。孫穎點點頭，覺得老爹的話很有道理，她接著去打開牆角全封閉的玻璃衛生間，裡面有電熱水器跟抽水馬桶，看樣子還都是名牌。
孫穎嘖嘖稱奇，她說，你老真是會生活。齊父說，低調中的奢華，我喜歡。澤麗說，你這有點封閉自己的意思吧。
齊父說，精氣神要內斂，守中嘛，封閉一點好。孫穎說，原來老人家還是同道中人，我師父曾經在九龍觀當過觀主。
齊父詫異地問，你師父就是袁非？孫穎問，你認識我師父？齊父嘿嘿一笑說，不認識，但我外侄女認識他。
孫穎又問她外侄女是誰？齊父說，她叫裴霈，過去是金桃地產的HR。澤麗說，她不只是負責人力資源這塊，還是袁非的特別助理。
孫穎連忙給了裴霈一個微信視頻，那邊也很快接通了。孫穎說，你猜我現在在哪兒？
裴霈說，看你興奮的樣子，回到半山別墅了？孫穎一下將鏡頭對著了齊父，她哈哈一笑說，我找到你舅舅了。
裴霈也是吃了一驚，她喊了聲大舅，問候了身體狀況，還說齊木東怎麼沒在山上？齊木東這時也進來了，他喊了聲表姐，然後說阿姐什麼時候來看看我爸，他好像有點走火入魔。
齊父在齊木東頭上打了一下說，你小子才走火入魔了呢，滾出去。齊木東摸著頭說，阿姐，我一早跟袁非叔叔通過電話，他已經答應見我了。
裴霈說，你有事無事少去打擾人家，袁老闆要在家帶孩子呢。齊木東說，袁木冬不是跟她媽媽的嗎。裴霈說，這幾天歸袁老闆了。
齊木東又問，袁木冬那個木冬，跟我有關係沒？裴霈輕笑一聲說，那只是巧合，你別想多了。
澤麗說，裴特助，袁木冬出生的時候，你好像跟袁老師走得有點近。裴霈說，你們真會八卦，小心袁老闆打你的頭。
澤麗摸摸腦袋問，端午節怎麼沒見你？裴霈說，我要跟老公回家過節，袁老闆那邊就沒法去了，你以後多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孫穎說，這世界真小。齊父說，人世間的事，都是命中注定，他隨後說，到院垻去，我給你們講講世界的真相。
孫穎很是感興趣，她收了視頻，屁顛屁顛地跟著齊父出去了。澤麗可沒那麼急，她跟齊木東說，去你的房間看看吧。
齊木東說，我房間可沒裝修，跟這兒沒法比。澤麗進到他的臥室，這裡確實很是老舊，牆面都沒有處理，屋頂上還有蜘蛛網，看來平時就是一雜物間。
澤麗問，為啥不一起裝修了？齊木東說，我爸怕我媽跟上來，這是在表示不給她機會。
澤麗隨口說，你父母離婚了？齊木東搖搖頭說，沒，他們只是分居，我爸要修煉「神功」，不喜歡跟別人同床異夢。
澤麗問什麼神功？齊木東說，他那腦袋想法怪異，誰知道是啥功，估計就是神經病之功能吧。
澤麗說，你自己就是個奇葩，還說他老人家。齊木東苦笑著說，這個是有些遺傳。
澤麗說，你跟花花家是親戚吧？齊木東說，我是花花的遠房叔叔，去年，我父親回到老家生活，我才知道她家情況。這花花媽呀，非常要強，完全不接受村里人支助，去年看病實在沒錢了，才會去找村里借錢。村里沒錢外借，她借到的一些是老村長的錢，一些是我以農村扶貧款名義墊付的部分。
澤麗說，那，那我代花花謝謝你了。齊木東笑笑說，就沒幾個錢，有啥好謝的。
澤麗說，你半月回來一次，還是有點遠吧。齊木東說，哪有，我有個叔叔在鎮上，半月一次送給養是他在辦。澤麗說，那你父親怎麼說是你……
齊木東笑笑說，那是想讓我有一個好的人設，看來他老人家對你印象不錯。澤麗有些語塞，她頓了頓又問，你父親退休前做什麼的？
齊木東說，就是市裡的一般幹部。澤麗說，市里幹部，退休工資一定不少，你是有本錢成為無業游民。
齊木東有些生氣，他說，我雖然無業，但也不至於啃老吧。澤麗笑了，她說，你這麼聰明，啃老，我想起都好笑。
齊木東說，外頭坐吧，聽聽我爸怎麼給孫穎他們洗腦。澤麗說，兼聽則明，學習總會有些好處的。
他們回到屋檐下，齊父已經泡上了茶。他招呼澤麗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說，你知道雙縫干涉實驗跟波粒二象性吧。
澤麗搖搖頭說，不知道，但好像聽說過。王東籬說，我知道，用一句話總結就是科學背後就是玄學。齊父說，不錯，當成玄學也是有道理的，這個東西別去想，一想就錯。
孫穎嚷道，你是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吧。齊父搖了搖頭，齊木東說，後面的話是這樣的：因為人們越思索，真理離他越遠，人們從來就跟他想像中的自己不一樣。
齊父說，對，思考以後要行動，上帝才不會發笑。其實，上帝就是生活在四維空間裡的人類。古人早就知道存在四維空間，只是表述上比較含糊，使得後人誤以為崑崙虛在天地之間。
孫穎說，崑崙虛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吧？齊父說，崑崙虛其實就是四維空間，四維的人能控制時間，這就有了改變三維人類命運的能力。我們都來自四維空間，只是跌落三維以後失去了控制時間的能力。我們最終還是要回到四維世界去，那裡才是真正的家，至於五維、六維，跟我們就沒啥關係了。
孫穎問，人類怎麼才能到四維去呢？齊父說，讓靈魂脫離肉體，就有機會回去。王東籬說，那不就是只有等死了以後才能回去。
齊父說，死亡是脫離軀殼的唯二方式，也是回到四維空間的唯二通道。死亡不能自己掌控，只有完成渡劫才能回家，或者說刑滿釋放才能回去。
孫穎說，我們是被流放到地球上來的呀。齊父說，有主動跟被動兩種可能。被動就是流放，主動就是體驗，到三維世界體驗有血有肉的生活。
澤麗說，怎麼區分誰是被動，誰是主動呢？齊父說，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就是主動，像袁非那樣有靈性的人。
澤麗說，袁老師是來體驗生活的，自然跟大部分人不一樣。齊木東說，我也是性情中人，應該算一個。
齊父看看兒子，居然沒有敲打他。老人家抿一口茶接著說，無論是體驗，還是被動可能都是被設計好了的，要按劇本生活下去，否則導演喊重來一遍就麻煩了。
澤麗說，這重來一遍就是六道輪迴吧。齊父看看澤麗說，對，就是輪迴，但跟小貓小狗無關，沒有六道只有人道。
孫穎說，其實，重新做人也不錯。齊父說，你是生在盛世，覺得現在生活蠻愉快的，可惜人間大部分歷史都是苦難模式，那種環境下，會讓人覺得人不如豬，生不如死。
王東籬問，人生被別人設計，還不好反抗，你這個說法也太負面了吧。齊父說，設計者會有讓你浮出水面的機會，三貧三富不到老嘛。在命運面前不能急，就像水面燃燒著汽油，你急著露頭，弄不好就燒得個灰頭土臉。
澤麗說，應運而生，隨遇而安，識運氣者為俊傑。袁老師在他運氣不好的時候，還去當了幾年道觀的觀主。王東籬說，人生不能受制於虛無，否則主觀能動性就沒有了。
齊父說，你的話也有道理，這個度很難把握，太主動可能會失去，一味地等待，可能會錯過。澤麗說，抓住機會，勇往直前，不達目的誓不收兵。
王東籬說，量子世界成為科學以後，怎麼說都有道理。從粒子層面上講，地球或者某個星球，乃至整個宇宙，都是一樣的。如果命運也是物質，每個人的命運也就該是一樣的了。齊父說，在量子層面，真還是沒啥區別了。佛就是我，也是你。至於命運，在總量上是一致的，分散在具體時間上，區別還是蠻大。
王東籬想了想，覺得這話也有點道理。他說，每個人在時間上的運氣差異，推動了事物的發展。齊父看看他說，你們幾個小鬼，論長相有長相，論智慧還真有些慧根，而且悟性也不差，好啊，優秀者都喜歡打堆。這也論證了我說的，大師都是成群結隊來到這個世界上。
孫穎說，古代的星宿下凡就是說的這種情況吧，像邀約好的。齊父說，是啊，他們就是來渡劫的，有的運氣特別好，有的運氣特別壞，渡劫成功就回到四維空間去了。
孫穎問為啥運氣反差那麼大？齊父說，這些傢伙下凡是有使命的，哪能平平安安地苟活一世。唐僧取經九九八十一難，少一難都不行。
澤麗說，那這個四維空間理論，還真是貫穿古今了。齊父說，然也。澤麗喝掉杯里的茶水，她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只是時間不早，我們要回縣裡了，告辭，下次再來聽老輩子教誨。
齊父還意猶未盡，他有些遺憾地說，下次一定要來。齊木東說，我爸喜歡孤獨，但更喜歡為人師。
澤麗說，這裡是花花的家，肯定還會來的，她跟齊木東說，現在要去老村長家，你頭前帶路吧。齊木東對她作揖，唱了個喏，然後走在了前頭。他回頭跟爸說，幾分鐘就回來，茶具別收了。
李通去房車拿了一床被子，跟著澤麗到了村長家，他將被子放在椅子上。澤麗從李通包里拿出200元錢塞在被子裡，欠100還200，這才是她澤麗的作風。
老村長腳步慢，等他追出來房車已經開動了。（齊永瓦是個化名，意思是綦江區永新鎮瓦房村。2021年秋，這位老戰士扛著鋤頭站在坡上的樣子，一直印在大腦里）。
以上是逃莊系列外傳《股點》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