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識丁繼母口中的那些童謠歌謠 作者 草根練劍

草根練劍. 發佈 2022-10-25T04:35:11.690579+00:00

繼母是舊社會出生的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村老太太,她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她是個有心人,而且她記性好,悟性高。

繼母是舊社會出生的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村老太太,

她大字不識一個,但是她是個有心人,而且她記性好,悟性高。不僅會講許多流傳於我們老汾州地區千百年來的那些膾炙人口的民間故事,俗語老話。而且對於流傳於我們當地的那些鄉土味道濃郁的童謠民謠也頗為熟悉。

那些流傳於我們當地上世紀中後期的童謠民謠(可能有些童謠民謠流傳的時間更長遠吧),是那個年代出生的人耳熟能詳,通俗易懂的一種鄉村民謠文化。

有句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流傳於當地的那些童謠民謠也是當地老百姓一輩一輩千百年來傳承前人,加之根據時勢的變化、一代一代人自覺或不自覺的潤色加工以及各種情景的即景生情逐步創造演變而來的。

好些童謠民謠的內容也是表現出了了我們老汾州地區的民俗風情,體驗出了該地域當時的一些特色情景與景象,好些方面都表現出了明顯的地方特質與色彩。

而目不識丁繼母口中的那些童謠民謠就是如此。

那些童謠民謠內容想像豐富,富有情趣。好些情景故事大多是取材於人們的日常生活。因此,生活氣息非常濃厚。而且,大多數內容都是淺顯易懂,合轍押韻,節奏歡快,朗朗上口,生動活潑。好些童謠民謠抑揚頓挫詼諧幽默富有音樂感。讓人們聽後有一種清新脫俗,返璞歸真的感受。

但一個目不識丁的農村老太太為什麼對當地的童謠民謠比較熟悉,而且還有一些情有獨鐘的情素呢?那還要和她的經歷說起。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以後,人們剛剛擺脫了吃大食堂及大饑荒的陰影,生活逐步一年比一年好了起來。同時那時候也正是我國社會主義農村建設搞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那時候農村已經實行了「三級所有,隊為基礎,多勞多得」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分配原則。社員們都投身到了轟轟烈烈的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戰鬥行列。

當時我繼母已經五十多歲將近六十歲了,而且還顛著一雙三寸金蓮。但她也是義無反顧地參加了生產隊的一些力所能及的勞動。除地間苗,砸石頭(那時候修建公路家家都有任務),砸化肥(硫酸銨結晶了賽如石頭一樣,施肥前必須先砸碎過篩)等等,以及望孩(望孩當地土話的一種說法指看孩子)。望孩是當時生產隊為了提高出勤率,讓年輕的婦女們參加生產勞動,而將她們的孩子托給一些年老的婦女照看。那時候看孩子主要是負責孩子們的吃喝拉撒睡以及孩子的安全。

而繼母正是在望孩子的過程中,將那些我們老汾州當地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童謠民謠發揮得淋漓盡致。使一茬一茬好些個孩子聽著她口中的那些膾炙人口的童謠民謠長大成人,一個個走出了農村,走向了人生的道路。

那時候繼母看的孩子大多是四五歲、五六歲,正是兒童接受初期教育最佳的年齡段,那個時候農村也沒有什麼托兒所,也接觸不到什麼早期教育,他們的父母親大多忙於參加生產隊勞動,也沒有時間精力給孩子們進行早期教育。因此,目不識丁大字不識一個的繼母就成了那些孩子們最初的啟蒙老師了。

而繼母給孩子們說唱童謠的時候,也並不是刻意做作,好些時候都是即景生情,借題發揮,在不經意間給孩子們寓教於樂,並且陶治了兒童們的性情。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不僅望了孩子,使他們保持了孩童們的活潑、天真、童心,而且使他們也增長了一些知識。
  

春天來了,萬物生長。布穀鳥也開始「布穀,布穀」地叫起來了。那時候繼母就會給孩子說:「穀穀種,穀穀種,一顆米,吃三頓。」而且抑揚頓挫,高低起伏,說歌不歌,說曲不曲,但韻味獨特。
  

到了下雨的時候又會對孩子們說:「哈(土話指下念ha)雨哩,打泡哩,王八生兒(當地土話指烏龜)帶的草帽哩!」
  

那時候經常可以看到大雁南飛,或者北歸的景象。蔚藍的天空中大雁一會兒擺成人字形,一會兒又排成了一字型。每當此時此刻,繼母就會對孩子們說起:「安兒安兒(當地土話指雁大雁)擺溜溜,紅綢綢,綠袖袖,後頭跟的你舅舅,你舅舅就愛吃個炒豆豆。」

而那時候的喜鵲也是比較多,當地人們對於喜鵲比較關愛。認為喜鵲叫,貴客到。因此,每每有喜鵲樹上喳喳喳地叫起來,繼母就會對孩子們說道:「妖鵲子(當地土話指喜鵲)喳,喳三下,喳的你大(爸爸)回來吧!我大在何格兒哩(何格兒汾陽標誌性土話指那裡)!在天北京(天北京指天津北京)口外(口外指張家口以北,包頭、內蒙古、庫倫、俄羅斯等)做買賣。」

那時候我家住的斜對面有位河北來的鐵匠趙師傅,每天叮叮噹噹地打著一些鐵製刀、鐮、火杖等。繼母即景生情就會給孩子們說唱道:「鐵匠鐵,鐵打鐵,鐵匠老婆會裹節(腳),裹下兩個猴猴節(腳),賣嘍吧 捨不得,不賣吧 沒吃的,愁的鐵匠拍垛子,一怒氣打下兩個鐵杌子。」

那時候如果望孩的過程中,孩子們有時候跌倒,或者碰了一下頭也或者別的地方,繼母就會一邊給孩子揉碰住的地方,一邊繪聲繪色的膾哄(膾哄土話指哄孩子)孩子道:「揉揉散,疙瘩散。遞明早(明天早)吃上兩碗和子飯,好啦!一風颳上跑了!」

針對孩子們好動愛玩土,繼母會說:「胖娃娃,耍土土。磨爛袖袖沒人補,親娘補,死得早。後娘補,不叫(叫指給)補,氣的大大(爸爸)面如土。」

還有什麼「二寶寶」:「二寶寶,上窯挽草草,挽不動,吼佬佬(佬佬指叔叔)。佬佬不動彈,氣得二寶寶摳屁眼。」

什麼「雞蛋黃黃」:「雞蛋雞蛋黃黃,雀兒(指麻雀)蓋起樓房,額啊子(指鴨子)扳倒,伊爾(燕子)扶起。」

好些童謠大多是通過遊戲的方式來流傳下來的。

那時候就經常看到繼母與孩子手拉手或者背著小孩,一邊晃悠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拉拉,兩拉拉,拉大俺孩兒吃稼稼(稼稼當地對麵食的統稱),一背背,兩背背,背大俺孩兒倒盔盔。倒哩不倒哩?倒哩!」通過一問一答膾哄教育了孩子。
 

而還有一種遊戲童謠叫「頂樓樓」。「頂樓樓」是一種兒童遊戲,具體是一人抬起一隻手,手掌向下成半圓扣碗狀,其他的人將自己的一隻食指伸出來頂入其手掌中間。撐掌人發號施令突然握拳,以「鎖」住指頭的多少為優劣。那時候就經常看到繼母與孩子玩耍那個遊戲,並繪聲繪色地說唱道:「頂、頂、頂樓樓,不捉大大捉猴猴。雞蛋、黃酒,越吃越有。紅布、綠布,七色布鎖住他。咚、咚、咚咚嚓。一把鎖子鎖住啦!」

而那時候如果有孩子被狗咬,繼母就會用當地的土辦法,將咬人狗身上的狗毛攪(攪土話指剪)上一撮,煨(燒)成灰,用一些香油攪起,塗抹被狗咬住的地方,並且口中還念念有詞:「攪、攪、攪狗毛,攪了狗毛再不咬,衣蛾(衣蛾土話指要)再咬,打爛狗狗的屄得腦。」
 

 還有什麼童謠:「嚓嚓,嚓嚓,一院裡住下兩家,東一家,西一家,一家去了口外啦,留下咱家獨自家,關起門來吃糘糘(糘糘汾陽地區對於鍋里煮的麵食的總稱)。」

到了秋天做黃菜的時候,繼母一邊做黃菜(黃菜汾陽當地的一種特色醃菜),一邊就又對孩子們說唱:「額啊、額啊(額啊指壓)額黃菜,一碟饅饅一碟菜,麻虎(指狼)不吃額嗯姊妹。」

還有什麼「妖鵲子(喜鵲),意巴(意巴指尾巴)長:」「妖鵲子,意巴長,娶嘍媳婦忘了娘。把娘背到山背後,媳婦子坐到火火頭。」 還有什麼「壽桃桃」:「山裡的核桃桃,鵲兒落巢巢,果果(當地土話指哥哥)打妹妹,嫂嫂教得來,嫂嫂穿了個大紅襖,美的果果跌八跤,左一跤,右一跤,把果果跌成一個壽桃桃。」

那時候我父親是木匠,繼母有時候也斷不了盤著三寸金蓮坐在地上幫助父親拉大鋸解木頭。因此繼母在看孩子的過程中就免不了借景生情,與孩子們玩起了「拉大鋸」的遊戲。一邊與孩子們手拉手來來去去,一邊口中說唱道:「拉鋸,扯鋸,布布(外婆)門上唱戲。請姑娘,喚女婿,不要臉的猴女女(指玩耍的孩子)就要去。去了沒睡處,睡到燎窩旮旯里,鋪條帚,枕棒槌,胡擼胡擼打鼾水。」

而繼母口中的童謠還有一段「大姐大」;那時候就時常聽到她給孩子們說唱:「大姐大,耍來吧:忙哩:忙甚哩?忙鞋哩。忙鞋做甚哩?嫁哩。嫁『哈多』(哈多指何地)哩?嫁山哩。山裡有顆棗樹,棗樹棗樹能能,買下一個瓷盆,瓷盆有砂眼。買下一個燈盞,燈盞漏油。買下一個老牛,老牛不吃草,氣得大姐兒滿街跑。緊跑慢跑,一疙瘩磚頭絆倒,磚頭底下有屎哩,濺了大姐兒一臉哩。」

而作為膾炙人口的就是那段「親家母」童謠,那時候就見繼母一邊給她看的孩子洗臉梳頭髮,一邊說唱「親家母」童謠。「親家母,請上炕,看看你女的死屄樣。頭不梳、臉不洗,三根黃毛圪炸起。頭梳嘍、臉洗嘍,三根黃毛圪抿嘍。叫你女揩抹,八仙桌前『叨啦』(叨啦指說閒話)。叫你女掃地,裹腳布子(三寸金蓮的裹腳布)拖下半地。叫你女拾柴,柴旮旯里丟了紅鞋。叫你女間谷兒,谷兒地里養孩兒。叫你女割麥子,麥子地里編盒子。叫你女種花生,花生地里搓麻生。叫你女栽紅薯,紅薯地里耍土土。叫你女間『桃黍』(高粱),『桃黍』地里攆駱駝。叫你女鋤『黃秧』(糜子的一種),『黃秧』地里攆『毛狼』。她攆『毛狼』我們怕,引上你女回的吧!俺家是個猴堂堂(指小廟這裡指小家庭),放不下你女兒那活娘娘」。

每年到了正月二十五老添倉的時候,繼母就會對孩子們念唱起流傳於我們當地的那首「添倉節」歌謠:「添 添 添倉來,金子錢元寶添到恩行(恩行方言指我家行方言念huo或)來,麥子豆豆添到囤囤來,好面(白面)豆面添到瓮瓮來,錢銀子添到櫃櫃來。」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充分表現出了繼母對於生活的憧憬和盼望。

而每年一到冬天數九季節,繼母就經常會給孩子們念叨起我們當地的那首「數九歌」: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開門大走,七九河開開不開,八九雁來準定來,九九又一九犁麻牛(犁麻牛土話泛指馬牛馿)遍地走。

那些繼母口中的童謠民謠,大多是流傳於我們老汾州地區;汾陽,平遙,介休,孝義,文水等一帶。千百年來人們口口相傳,流傳到了現在。但俗話說:千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加之一般童謠民謠在當地都是用的當地方言土話,因此,同樣的一首童謠就會有幾種版本。不過基本上是大同小異,所表達的情景大體上還是一樣的。
  

而用純粹汾陽方言土話所表現的童謠,那外地人聽到一定是雲裡霧裡不知所云。比如「門圪牢」:「門圪牢裡有圪截杌子,杌子上(上當地土話念huo四聲)立一圪截不子(杯子),不子上放的圪截穀子,穀子頂又勒(壘)二十四根竹子,竹子上落(lao)的二十四隻鴿子,門上進來圪截禿子,碰倒了杌子,搗爛了不子,扣嘍穀子,拗折竹子,飛嘍鴿子,額啊(壓)住嘍禿子。」
  

而那時候我以及那些小孩子們可能也不太懂那些童謠的意思,只是津津有味地跟著繼母說唱,完全是小和尚念經一樣,喃喃自語,有口無心。

而那個時代孩子們的精神食糧恐怕就是那些個土得掉渣但卻是朗朗上口的那些童謠民謠了吧!而要說那些個童謠民謠有什麼文學價值的話,那顯然是要讓人嗤笑的。

但對於那些個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來說,那些個通俗易懂,節奏歡快的童謠民謠,卻是非常的接地氣,聽著那些個清新脫俗,返璞歸真的童謠民謠,是否會感到濃郁的鄉情民俗撲面而來,讓人陶醉的幾乎熱淚盈眶,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但那些個豐富多彩的童謠民謠卻是靠人們口口相傳得已流傳下來的,它們就像那田野里的野草一樣,自生自滅,確又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社會在發展,世事在變化。中國民間藝術家主席馮驥才先生就全國保護古村落說道:「遍布中華大地的古村落,一直沒有科學,完整,詳備的檔案。致使在十年中消失的近百萬個村落中,究竟那些村落具有重要價值,或者說我們究竟失去了那些具有重要價值的村落,無從得知,無人能說」。由此可見在蓬勃發展工業化的今天,那些具有農耕文明「活化石」的古村落尚且在無可奈何花落去的狀態下消失瓦解。

而那些個脆弱的鄉土童謠民謠及繼母口中的童謠民謠是否也會慢慢的淡出了人們的腦海,漸行漸遠,走向沒落。不得而知!
  

其實,回憶繼母口中的那些漸行漸遠的俗語老話和童謠民謠,仿佛就是透過我們的皮膚,窺探我們脈絡中搏動的密碼,追溯我們生命的源頭。而那些個通俗易懂口口相傳的童謠民謠顯然是擔不起這個大任的,但那些個清新脫俗返璞歸真且在我們生命個體中發生過深刻關係的文化符號——俗語老話、童謠民謠,是否還有值得我們珍愛,保護,傳承下去的價值,同樣是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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