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塔尼亞胡又雙叒回來了!以色列四年五次大選,這個國家經歷了啥

觀象臺 發佈 2022-11-02T12:09:56.954314+00:00

文/胡毓堃編輯/漆菲73歲的以色列前總理內塔尼亞胡又殺回來了。出口民調結果公布後,內塔尼亞胡攜夫人在其黨派總部向支持者們致意。根據以色列多家媒體的出口民調,在11月1日舉行的以色列議會選舉中,他領導的右翼政黨利庫德集團中保持領先。

文/胡毓堃

編輯/漆菲

73歲的以色列前總理內塔尼亞胡又殺回來了。

根據以色列多家媒體的出口民調,在11月1日舉行的以色列議會選舉中,他領導的右翼政黨利庫德集團中保持領先。截至當地時間11月2日9時(北京時間15時),計票超過70%,利庫德集團獲得議會120個席位中的32席,現任總理拉皮德領導的中左翼政黨「擁有未來」黨以23席位居第二。

《耶路撒冷郵報》預測,如果這一優勢保持下去,內塔尼亞胡聯盟或將贏得67個席位。此前的多項出口民調則顯示,內塔尼亞胡聯盟將獲得國會120席中的61席或62席。這意味著他有望被授權組閣並重新擔任總理。選票初步統計結果將在當地時間2日公布,最終結果將於本周晚些時候公布。

結果尚未公布,內塔尼亞胡已經掩飾不住內心喜悅。他在出口民調公布後表示,「這是一個好的開端,但民調並非真正的數據。我們必須等待官方結果的公布,但是利庫德集團已經證明了它的有效,而我們正處於一場偉大勝利的邊緣。」

自去年6月反對派八黨聯合政府成立以來,曾領導以色列累計達15年的內塔尼亞胡,迄今已告別總理府16個月。今年6月,隨著部分右傾黨和梅雷茲黨議員先後退出以色列執政聯盟,這個74年來代表性最廣泛的聯合政府走向分崩離析,只能宣布解散議會、提前舉行大選。這也是以色列四年來的第五次議會選舉。

在愈發對立撕裂的以色列社會,內塔尼亞胡從不缺乏爭議。無論是「國王畢比」還是「犯罪總理」這種兩極評價,以及日趨緊張的巴以關係和地區局勢,都決定了他無論身在何位,都不曾真正離開江湖。值此外界公認的「最後一搏」,無論是為了個人命運還是心中的政治理想,這位「以色列之王」勢必會在政壇掀起一番風浪。

16個月來,他從未離開

想要推翻內塔尼亞胡,到底有多難?

他曾兩度出任以色列總理,除了1996年至1999年憑藉少有的總理直選在位,2009年至2021年更是連續四次組閣,成就了眾人皆知的「國王畢比(內塔尼亞胡的暱稱)」。12年來,試圖取代他的反對力量無一成功,就連2019年一度與之分庭抗禮的前軍方領袖本尼·甘茨及其「藍白黨」,也被他以政治手腕所削弱、邊緣化。

直到去年夏天,立場與陣營各不相同的陣營甚至阿拉伯勢力暫時聯合起來,才勉強在議會以61席對59席的微弱優勢組建八黨聯合政府,將內塔尼亞胡請到反對黨領袖的席位就座。但除了以終結內塔尼亞胡的政治生命為目標,這個執政聯盟幾乎毫無共識,也預示了其最終的結局。

當然,在以色列高度碎片化的政黨格局之下,沒有任何政黨能以過半的得票率單獨組閣,歷屆政府均為聯合政府。在內塔尼亞胡過去實現「四連任」的大選中,他所領導的利庫德集團得票率也從未超過30%。這無疑是未來政局的潛在不安因素,卻也凸顯出內塔尼亞胡能夠穩定執政的「奇蹟」。

「畢比的天賦不在於他能為利庫德集團贏得多少選票,而在於他如何組建自己的聯盟。」內塔尼亞胡的非官方傳記作者安謝爾·普費弗(Anshel Pfeffer)曾一語道破內塔尼亞胡的不敗秘訣。

即使成為在野黨,利庫德集團依然坐擁接近三成的國民支持率(今夏一度超過35%),在單一政黨中穩居第一大黨。而在以色列持續右轉的政治環境下,內塔尼亞胡憑藉既有的政黨實力、鮮明的個人標籤和選舉策略,確保其始終屹立於政治舞台的中央。

自建國以來,以色列政壇長期由錫安主義(又稱「猶太復國主義」)政黨主導,包括左翼勞工錫安主義、右翼修正錫安主義和宗教錫安主義。此外猶太教正統派、左翼世俗政黨和反錫安主義的阿拉伯政黨也活躍於政壇。複雜多元的宗教教派和族群導致中小政黨林立,加上以色列實行一院制和政黨名單比例代表制的選舉制度,決定歷次大選考驗的不是各黨派的吸票能力,而是他們「連橫合縱」的水平。

內塔尼亞胡非常清楚,他不可能也不需要做「全民總理」。他出生於錫安主義世家,爺爺是熱衷於宣講錫安主義的拉比(猶太教內負責執行教規、教律和主持宗教儀式的人),父親本齊翁是積極投身錫安主義運動的鷹派歷史學家。後者曾有句名言:「如果他們有選擇的話,絕大多數以色列阿拉伯人會選擇消滅我們。」

父輩和祖輩經歷了錫安主義的興起,內塔尼亞胡則出生於建國之初(1949年)的以色列,從小便打上深深的「右翼鷹派」烙印,其人設也一直是「修正派錫安主義者」(激進的猶太復國主義)。

內塔尼亞胡親身經歷過三場中東戰爭,並在最慘烈的贖罪日戰爭中參戰,還上過反恐戰場多次。他的兄長約納坦則在烏干達的恩德培行動(營救法航班機人質)中身亡,被視為戰爭英雄。早年的經歷不僅塑造了內塔尼亞胡的信仰,更令他具有日後構建從政基本盤的必備形象。

到了最近這些年,以色列與巴勒斯坦及地區部分伊斯蘭國家衝突不斷,安全問題成為以色列民眾愈發重要的關切,導致主張巴以和平進程的以色列工黨等溫和政黨逐漸邊緣化,在巴以問題上立場強硬、秉持猶太教極端正統派理念的政黨有了更大的市場。傳統左翼和中間勢力支持率走低,政壇和選民「右轉」,內塔尼亞胡對本國的政治局勢走向有著準確判斷。

普費弗坦言,正是通過對局勢的判斷,全面擁抱猶太教的極端正統派,將這些宗教錫安主義政黨納入利庫德集團的盟友陣營,內塔尼亞胡創造了一個幾乎不可取代的局面。

在這一政治格局下,其餘的強硬右翼政黨即便不喜歡內塔尼亞胡,也無法不支持他,否則它們的選民會不答應。經過十餘年的經營,內塔尼亞胡將自己和其他右翼勢力深度綁定,塑造了利庫德集團所謂的「天然盟友」。

2016年的聯合國大會講話是內塔尼亞胡最後一次承諾「兩國方案」——該方案主張讓居住於巴勒斯坦的兩個民族(猶太人和阿拉伯人)各自建立兩個不同國家,此後他的言行無不試圖否認、剝奪巴勒斯坦的國家地位和阿拉伯裔的名分。

這一策略最典型的體現,便是2018年以色列議會通過的「猶太民族國家」法案。該法案規定以色列是「猶太民族國家」,猶太民族專享國家「自決權」,統一、完整的耶路撒冷是首都,還將希伯來語作為官方語言、猶太歷作為官方立法,明確鼓勵、推進猶太人定居點的建設。

該法案不但引發占以色列人口20%的阿拉伯裔民眾的強烈反對,還遭到來自巴勒斯坦、土耳其和歐盟等地的抗議。但內塔尼亞胡毫不在意,反而將該法案納入學生教材和入學考試內容,並在約旦河西岸持續擴建猶太人定居點。

另一方面,在內塔尼亞胡離開總理府前的最後兩年,得益於時任美國總統川普的助力,以色列簽署了致力於與阿拉伯國家關係正常化的《亞伯拉罕協議》,並和巴林、阿聯、蘇丹、摩洛哥等阿盟國家實現了關係正常化。這打破了「只有巴以和平才能與其他阿拉伯國家搞好關係」這一以色列社會的固有觀念。

因而,對內塔尼亞胡而言,被趕下台是一個不能接受的「意外」。過去16個月,他一方面以反對黨領袖之姿,不遺餘力批評貝內特和拉皮德兩位繼任總理內外政策軟弱,另一方面積極拉攏該國極右翼代表人物伊塔馬爾·本-吉維爾與比撒列·斯莫特里奇,著力於整合右翼與極右翼……與其說11月1日的大選事關內塔尼亞胡能否回歸,倒不如說他從未離開。

事關個人與國家的「最後一搏」

「天下唯庸人無咎無譽」,內塔尼亞胡可謂將這句話發揮到了極致。縱觀其累計15年的總理生涯和40年的從政生涯,以色列社會對他的評價可謂高度兩極化。「國王畢比」與「犯罪總理」這兩個截然相反的標籤,也成為內塔尼亞胡的一體兩面。

在死忠支持者眼中,擔任過財政部長和總理的內塔尼亞胡是國家「經濟奇蹟」和經濟現代化的締造者。他大力推動市場自由化,壓縮公共部門規模,一度凍結政府開支,控制預算赤字,大幅度減稅,打破民眾對社會福利的依賴,將銀行、煉油、航空、航運領域大型企業私有化,提高退休年齡,放鬆外匯交易法律,批評壟斷、鼓勵市場競爭,顯著降低失業率和政府負債率,外國投資創造新高,實現了以色列經濟從內亂的低谷中恢復並穩步增長。

至於安全和外交領域,內塔尼亞胡以強硬姿態應對巴勒斯坦、本國阿拉伯裔居民以及伊朗等地區敵對伊斯蘭國家,被其擁躉視為猶太人國家尊嚴和安全的捍衛者,也使得他屹立於「世界領袖之林」。猶太裔美國律師、政治評論員亞伯·凱茨曼坦言:「儘管不是各國領導人都喜歡他,但他備受尊重。」在他們眼中,「國王畢比」唯一的罪過,是使其對手瘋狂。

有人多愛他,就有人多恨他。對於想要扳倒他的人而言,內塔尼亞胡劣跡斑斑,是國家最大的危害。

早在他出任財政部長期間,以工黨為代表的反對者就指責他用諸如柴契爾主義的手段破壞了國家引以為傲的社會保障網絡。隨著內塔尼亞胡在2005年取代沙龍成為利庫德集團領袖,並在四年後重返總理之位,他始終處於爭議漩渦之中。

最讓反對者不能容忍的,是內塔尼亞胡與極右翼和宗教政黨結盟,並將其推向以色列政壇的主流。他們認為,在猶太人定居點擴建、對巴勒斯坦和阿拉伯裔的問題上實施激進的錫安主義理念,不僅激化了左翼與右翼、宗教與世俗猶太人、猶太人與阿拉伯人的對立,也進一步撕裂了以色列國家和社會。

隨著他再度回歸,一個令人擔憂的問題出現了:如果內塔尼亞胡與極右翼勢力結盟組建政府,以色列的民主與法治或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現任總理拉皮德言之鑿鑿,稱內塔尼亞胡等人已經商量好了勝選後的權力分配,由斯莫特里奇任國防部長、本-吉維爾任公共安全部長,「這個三人組的形成,意味著『民主的終結』」。

這兩位潛在盟友都是年輕一代、律師出身的極右翼議員。本-吉維爾現為極右翼政黨「猶太力量」領袖,向來以捍衛激進的錫安主義而著稱,多次鼓吹驅逐「不忠於以色列」的阿拉伯裔以色列公民。去年12月,他因為在特拉維夫會議中心停車場用手槍威脅阿拉伯裔安保人員,引發軒然大波。在收到大量死亡威脅後,他在出入公開場合時不得不增加保鏢數量。

斯莫特里奇則是宗教錫安主義黨領袖,可謂正統派猶太人在政壇的代表性人物。他的父親是猶太教拉比,從小接受宗教教育,年輕時便參加抗議活動,支持加沙地區猶太人定居點擴建、反對同性戀。由他創立的非政府組織「雷加維姆」(Regavim)旨在督促以色列司法系統,禁止巴勒斯坦人和貝都因人在未經以色列授權的情況下,在約旦河西岸和以色列本土建立定居點。

今年9月,阿聯外交大臣阿卜杜拉·本·扎耶德曾向內塔尼亞胡發出警告稱,如果他將來贏得大選,不能讓上述兩位極右翼議員進入政府。美國民主黨籍參議員羅伯特·梅南德斯也曾就此做出提醒。

《耶路撒冷郵報》編輯雅科夫·卡茨(yaakov katz)亦對宗教錫安主義黨可能掌權感到擔憂:「在婦女權利等問題上,他們將擁有權力和影響力來戲劇性地改變這個國家。」

外界的擔憂主要來自兩方面:一方面,內塔尼亞胡任內強勢推動右翼錫安主義政策,尤其針對阿拉伯裔居民的做法,以及對反對派和司法系統的無視,被視為在破壞民主原則;另一方面,內塔尼亞胡的犯罪嫌疑仍在,但他的新盟友斯莫特里奇已經發起司法改革計劃,旨在使議會有權否決來自最高法院的裁決,甚至要廢除欺詐和背信罪——後者正是以色列檢察部門起訴內塔尼亞胡的部分罪名。

在反對者看來,內塔尼亞胡此舉是為了讓自己避免牢獄之災,而刑事訴訟問題也是他們的另一個抨擊點。

早在2019年11月,以色列檢方便以背信、受賄和欺詐三項罪名對這位時任總理提起正式訴訟,這也讓反對者給他冠以「犯罪總理」的稱呼,並多次發起抗議示威活動,要求內塔尼亞胡下台,並呼籲司法系統將其繩之以法。

目前,該案件已經多次開庭,並進入證人舉證階段,但由於新冠疫情暴發,加上以色列多次舉行大選,審判進程多次受阻,同時內塔尼亞胡還可利用擔任總理這一公職的方式得到豁免。

在這個意義上說,內塔尼亞胡及其支持者也把這次大選視為「國王畢比」的保衛戰。希伯來大學政治學者蓋爾·塔爾希爾認為,通過廢除司法系統和調解機構的職能,內塔尼亞胡能讓自己成為「唯一的統治者」。

而以拉皮德為代表的反內塔尼亞胡勢力,則把大選視為捍衛民主與法治、制裁「犯罪總理」的關鍵抉擇。在此基礎上,對內塔尼亞胡的「信任投票」是涉及國家未來道路的深遠問題。

拉皮德9月底在接受美國《大西洋月刊》專訪時,點出他與內塔尼亞胡的不同路線之爭,即是要中間還是極端道路,以及如何處理道義與實力的問題。

作為以色列世俗中間派的代表人物,拉皮德領銜的未來黨是議會第二大黨,在民調支持率中僅次於利庫德集團。這位前電視節目主持人具有超出公眾想像的政治敏感度和戰略耐心,他抓住一部分民眾對中道穩重的願望,強調經濟發展,警惕猶太教極端正統派,在強調猶太人主體性的同時對於猶太人定居點擴建的問題保持謹慎,支持「兩國方案」,主張妥善解決與巴勒斯坦的衝突。

顯然,這與內塔尼亞胡目前推進的路線截然不同。之所以形成這種差異,拉皮德認為是「道義與實力的關係界定」問題。按照他的想法,以色列應該被定義為「強大的自由民主制國家」,其中「強大」意味著能獨立生存,可在任何時候保衛自己的安全;此外,以色列還是一個「有道義」的自由民主制國家,當周邊環境「道義」缺失時,便是對以色列的考驗。

拉皮德坦承二者缺一不可,也會在特定時刻起衝突。但在他看來,內塔尼亞胡抹殺了「道義」的存在,眼中只有「實力」(力量),其邏輯是「以色列人別無選擇,(憑實力)生存就是一切,不用考慮道義,也無需權衡實力與道義的關係」。因此,內塔尼亞胡毫不在乎針對自己的指控,反而指責包括拉皮德在內一切比他「左」的政治人物「在面對敵人(尤其伊朗)時過於軟弱」。

不少人認為,內塔尼亞胡不遺餘力炒作安全危機,也是在增強有關「實力就是一切」這套話語體系的說服力。去年5月由阿克薩清真寺衝突引發、持續15天的巴以衝突,被美國《紐約時報》視為內塔尼亞胡「不斷激化局勢,讓右翼對手放棄推翻他的努力」的最新嘗試。

在內塔尼亞胡眼裡,「實力就是一切」不僅適用於國內的政治鬥爭,也適用於以色列在地區和國際舞台上的競爭。對於73歲的他來說,這次選舉是他為了自己的生存、個人政治信念與國家發展道路的「最後一搏」。

然而,過去四年來五次大選的政治動盪,凸顯出以色列內部愈發分裂、對外和平進程停滯的現實。哪怕內塔尼亞胡「王者歸來」,前景依舊黯淡,「選舉-議會解散-再選舉」的循環恐將繼續。民眾的耐心何日耗盡、國家發展與地區形勢能否回歸正軌,僅憑一次大選,依舊無法給出答案。

(作者系中國翻譯協會會員、國際政治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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