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深處的吶喊

枯木芳華 發佈 2022-11-21T14:50:53.745558+00:00

那個年代,每年三月上旬,一線施工人員就要離開市區前往邊遠旗縣施工作業,十一月底才能回到市區,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十幾年。

那個年代,每年三月上旬,一線施工人員就要離開市區前往邊遠旗縣施工作業,十一月底才能回到市區,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十幾年。也就是說,年輕的時候幾乎沒有見過市區的春天與夏天,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穿夏天衣服的樣子,甚至孩子上了小學,有的同學嘲笑她,沒有爸爸。

這年開春,領導催促我們中隊打頭炮出隊,但大修後的機械還沒有來得及試車,這是出隊的大忌。我們想讓修理所加班加點完善閉環過程,但新上任的所長倚仗老大的關係根本沒有理會,我們又向領導反映問題,領導不為所動,固執地認為是大家不願意這麼早外出作業,並一再催促我們連夜裝車。第二天大門口站滿了歡送的人群,用機關里人的話說,給足了你們的面子。當車隊接近大院門口時,看到領導們都站在歡送的人群里,我不顧其他人的勸阻,下車與專管領導據理力爭,激動之處甚至破口大罵,弄得領導們下不來台,很沒有面子。自己痛快了,領導們都記在了心上。

那個年代的阿拉善除了盟、旗政府所在地,沒有任何公路,多半是沙石路,沙窩子一個接一個。若機械出現故障,僅往返酒泉或者嘉峪關也需要五天左右的時間,到銀川就更遠了。單獨出車採購是不可能的,只能與負責後勤保障的車輛搭夥一起出車,以此來降低消耗。

進入施工地域,機械安裝完畢,隨著發動機轟鳴,準備展開作業。沒有過十來分鐘,一個小兄弟跑過來說,發動機油底殼的機油不但不降,反而越來越多,我讓人立即熄火停車。我清楚最大的可能也是最不願看到的就是發動機機體裡的水,順著機體與缸套之間的縫隙滲漏進了油底殼,阻水圈失效的概率很大。這個芝麻粒大的故障在內地不算什麼事情,但在遠離內地的大漠戈壁就是天大的問題。阻水圈,本就是發動機大修時才用得著的東西,自然沒有納入修理工攜帶的配件內。

小小的阻水圈不大,卻與發動機廠家、型號等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修理工跟著生活車和附近鐵礦的拉礦車採購配件,往返甘肅酒泉兩趟,也沒有把問題解決掉,眼看著快半個月過去了,施工沒有任何進度,內地的領導們坐不住了,催促的電報一份接一份。急躁的時候、苦悶的時候、睡不著的時候,我一遍又一遍地問候著修理所所長和一些領導的祖宗。

老大悄無聲息地安排自己的親信帶車來到施工工地檢查督導,看看是否人為地跟領導們對著來。當老大的親信來到現場,看到我一身油泥,滿臉汗水地帶著修理工和幾個骨幹裝配發動機的時候,本來與我關係很淡漠的這位同事緊緊地拉住我的手,對我說,兄弟你辛苦了。臨天黑,發動機著車了,經過認真觀察,故障得到徹底排除。

晚上,三班倒作業正式開始。晚飯是會餐,一來慶賀施工正式展開;二來為老大的親信接風洗塵。帳篷里,大家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歡聲笑語,熱鬧非常,剛剛來的同事也被這種氣氛深深地感染著。酒飯之間,老大的親信向我陳述他從內地趕來的種種不易,好傢夥一千多公里,什麼時候把路走錯了,什麼時候錯過了吃飯住宿點,什麼時候到哪兒拱沙窩子差點翻車等等,感慨萬千。酒足飯飽,我帶他又一次來到作業現場。

聽著發動機清揚的歡叫,我們兩個逐漸遠離作業現場,像兩個親兄弟,漫無目的地走在難得無風的曠野里,天上的繁星在眨巴著眼睛,甚至能夠看到緩慢移動的人造地球衛星從頭頂滑過,一邊走一邊聊,各自傾倒著酒話、醉話和真心話。他說,兄弟,你是不知道呀,就你延誤施工期一事,單位黨委專門召開了會議,討論對你的處理決定,黨委常委除了一個老哥沒有舉手以外,大家都投了贊成票,誰誰誰是第一個舉手的,臨來之前,大老闆讓我帶著對你的白紙黑字紅大印的處分決定,可我覺得實事還沒有弄清楚,不應該這麼快下定論,就沒有帶過來,否則,一見面,我把處分決定當著全體人員的面一念,你老弟就慘了,可當我看到你傻乎乎地蹲地上一無所知忙碌的時候,發現你這個固執的傢伙可愛極了,我的心真的被深深地震撼著、感動著,人最可悲的莫過於當別人對你舉起屠刀的時候,你卻仍然被蒙在鼓裡,毫不知情,以後不要總是埋頭苦幹了,這麼幹一點用也沒有,要一邊干一邊看路。同事的肺腑之言,聽得我心驚肉跳。

一場本該轟轟烈烈的大批判,一個本該是單位領導們公認的最落後的人,經過那位同事實事求是地向老大反覆陳述,我居然火速成了老大表揚的重點,到年底,還被評為單位的先進!當然,通過這件事,那位同事與我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親哥們,至今仍然聯繫著!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