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經歷遠比大女主的爽文來的真實、勵志

長江新世紀 發佈 2022-11-26T19:10:28.145380+00:00

編者按:張蘭十歲隨母親和繼父下鄉,近五年後憑一己之力幫助母親、繼父、弟弟返回北京。張蘭希望能進一步發展,趕上出國熱,赴加拿大2年,賺得2萬美金回國。

編者按:張蘭十歲隨母親和繼父下鄉,近五年後憑一己之力幫助母親、繼父、弟弟返回北京。結婚後生下汪小菲。改革開放初期,二人分別下海經商。張蘭希望能進一步發展,趕上出國熱,赴加拿大2年,賺得2萬美金回國。但因與丈夫感情不合、聚少離多終於分手。回國後開辦阿蘭酒家,成為當時京城知名女老闆。被強盜團伙盯上,張蘭陰差陽錯躲過了一劫,弟弟卻命喪黃泉。張蘭悲痛欲絕,後又從谷底爬起,憑藉股票盈利在北京國貿開辦了第一家俏江南。俏江南最紅火時,全國開設80餘家連鎖店,還是2008年奧運會餐飲品牌。但在上市之際,遭逢外國資本侵蝕,俏江南易主,半生心血付諸東流。但60餘歲的她再一次從人生低谷爬起來,重新創業,開辦麻六記、粵洱堂,64歲的年紀線上帶貨每日不停,盈利不斷。經歷了大風大浪,波瀾不驚,這個有九條命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大女主。下面節選了《我的九條命》中的一篇內容讓大家了解張蘭的故事。

文章摘自張蘭《我的九條命》

血光之災

1999年春天,我忙裡偷閒,帶媽媽去海南旅遊。

那的確是一個「上車睡覺、下車拍照」的旅行團。在萬泉河邊,車上的老老少少都下來找景點留影。我因為從小親近佛堂,見佛則拜,於是進了旁邊的一座寺廟。

不知怎的,我正虔誠地跪拜,身後來了一位道士樣貌的老者,須髯灰白,仙風道骨,拿著一隻簽筒讓我抽籤。我長這麼大,從沒抽過簽,只在電視或小說里看到過。出於好奇,我抽了一支交給他。

老者看過後,面有憂色,告訴我:「下下籤。姑娘,你有血光之災啊。」

他讓我再抽一支,我照他說的做了,可依然是「下下籤」。

這回他告訴我:「還是有血光之災,不過,讓你的一個貴人替你擋了。把這兩支簽扔進萬泉河,我再給你畫個符,帶在身上,保你平安無事!」

臨走時,他還留給我一個電話,我沒多想,把那張小紙片塞在了錢包里。

從寺廟裡出來,集合上車,去往下一個景點。我和媽媽並排坐著。

我不經意地對她說:「剛才我抽了個下下籤,說是有血光之災,不過扔進河裡就好了。」若是現在,我一定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她,免得讓她著急。可是當時,也許我心裡原本就半信半疑吧,所以並沒有太當回事。

沒想到,媽媽聽了這話,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我連忙安慰她:「沒事兒,媽,人家說會有貴人替我擋災的。」

回到北京,大約一個月後,我在廣安門的「阿蘭烤鴨大酒店」招待幾位朋友。其中一位帶著兒子剛從美國回來,據說是個「大師」。美國的很多大地產商在做決策之前,都會請他看風水。

經商這麼多年,我一直埋頭苦幹,相信天道酬勤,對風水、算命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並沒有接觸太多。可是因為在海南遇上一回「下下籤」,我心裡就擱著這麼件事,既然遇見大師,也就隨口一問:「您看我這兒的風水怎麼樣?」

大師四處看了一陣,說:「門口這個電線桿子很不好,容易招致血光之災。」

聽到「血光之災」四個字,我的汗毛一下子立起來,前後兩件事結合起來一想,心裡很是害怕。

正在這時,弟弟進來了,和幾位朋友禮貌地打了招呼。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弟弟,都誇他又帥又懂事,我也很驕傲地說:「他當年可是國標舞比賽一等獎呢!」

可是,當他離開房間以後,大師卻小聲對我說:「你弟弟有血光之災。」

聽了他這番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根本控制不住,就像在海南時,媽媽聽說我有「血光之災」一樣。

「怎麼才能破呢?」我眼淚汪汪地問。這兩件事離得太近了,由不得你不信。

大師沉默不語,藉口上廁所,離開了房間。

倒是他兒子,看我一臉無助的樣子,走到我身旁說:「讓他去獻回血吧。」

送走這幾位朋友,我心裡就一直惦記著,得讓弟弟去獻血。可是用什麼理由跟他說呢?

我試著勸他:「小建,電視上總是號召無償獻血,咱們也去獻一回?」弟弟叫張建中,「建設新中國」的意思。

可是弟弟並不理解,好端端的,獻什麼血?再說每天光是忙店面里這些事,就已經分身乏術了,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

於是這事兒就誰也沒再提。

我也去找過殘聯的雷主任——廣安門店的房子,是向殘聯租的。

「雷主任,我們門口那個大電線桿子,能給挪挪嗎?」

我一臉嚴肅,愣把雷主任逗樂了,「哈哈,你可真是異想天開!那電線桿子是你家裝的?你說挪就挪?」

後來一忙起來,也就作罷。轉眼到了夏天。

小菲在法國留學,放暑假了,我打算去看看他。

那是我第一次去法國,也是跟著一個旅行團,團費大約3萬元,歐洲15國連線。和今天的大多數旅行團一樣,一趟歷時半個月的走馬觀花之旅。

那些年我和小菲聚少離多,半個月的朝夕相處,對我們是一段太寶貴的時光。一路上,小菲和我談到了很多他在國外的所見、所學、所思,讓一向忙於「低頭拉車」的我深受啟發,對他刮目相看。國內的生意,因為有弟弟和一群老員工照料著,我也非常放心。

就是那半個月,完全沒有刻意安排的旅程,卻註定我躲過了一場血光之災。

1999年6月7日,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

我已從歐洲旅行歸來,照例在亞運村店忙著。弟弟和王勇照看著另外兩家店。

那時小菲也回北京了。小菲和小建特別親,有時簡直像兩兄弟。記得小菲剛出生時,13歲的小建來醫院看我,往床旮旯里一坐,兩邊穩穩地靠著牆,伸出兩隻手說:「給我抱抱,給我抱抱!」他是怕自己抱不好,摔著小寶寶。

知道小舅愛美,小菲從法國給小舅買了雙皮鞋,當天就要給他送去。小舅在電話里告訴他,這兩天忙,要給員工開工資,改天吧。

那天晚上,和往常一樣,11點左右,弟弟對完帳,和王勇從店裡離開,大約半小時後到了他家樓下。

和往常不同的是,樓道里漆黑一片。

王勇覺得有點兒奇怪,「燈怎麼滅了?」

小建卻沒當回事,說:「肯定是哪個小孩淘氣,拿彈弓把燈泡崩了。」

王勇不放心,要送他上樓。小建卻說沒事兒,讓王勇早點兒開車回家。

……

那天夜裡兩點,我床頭的電話突然刺耳地響了,驚得我一下子坐起來。

電話里一個人告訴我:「趕緊到朝陽醫院來,你弟弟不行了!」

這個消息,有如晴天霹靂,頓時讓我魂飛魄散。弟弟出什麼事了?

我腦中一片空白,瘋了似的衝過馬路,趕到朝陽醫院。

可是當我趕到那裡,我最愛的弟弟,我視若生命的弟弟,已經睡在了冰冷的太平間……法醫說,他到最後也不肯閉上雙眼。

他在漆黑的樓道里,被歹徒捅了十六刀!

我失去了所有意識,失去了所有理智,跪在地上號啕大哭。我們姐弟倆素來勤勤懇懇做事,平日裡無冤無仇,到底是誰,對他下得了這麼狠的手?!

凌晨五點,我回到家裡,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不敢也不願相信發生的一切。然而生活就是這麼殘酷,滅頂之災,往往來得毫無徵兆。

我不敢讓姥姥聽見。我倒在地上,用枕巾堵住嘴,像一條被灼燒的蟲,扭曲地打著滾!我哭,我心裡疼,怎麼會有如此蝕骨的疼痛,洶湧浩瀚地將我淹沒!我滿心的悲號,攪爛了五臟六腑,卻只能化作口中低沉的嗚咽。人間,這哪裡是人間,活生生的地獄啊!

我無法呼吸,無法入睡,無法好好活著。

我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門。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隻烏鴉,就那麼衝著我,挑釁似的「嘎嘎」叫著。我的眼淚像泄了閘一樣洶湧。

待我回到家時,只見白色的門框竟然被一大群黑色的螞蟻包圍起來,密密麻麻,讓人膽戰心驚。這是老天的某種暗語嗎?詮釋著命中注定的厄運?

後來有很長時間,我睡覺時,枕頭底下都壓著一把菜刀。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在深夜,遭遇陌生人的偷襲。

再也沒有陽光了

弟弟走了以後,我的世界就變了。

我在八達嶺長城腳下,給他選了一塊最好的墓地,讓他入土為安。

我瞞著媽媽,告訴她我在國外開了一家分店,派弟弟去幫我打理。就這樣瞞了兩年,直到有一天被哥哥說漏了嘴,媽媽受了刺激,一下子癱了,再也沒能站起來。

生活中再也沒有陽光,沒有快樂,沒有任何事能喚起我的情感。我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一門心思只有一個目標:絕不能讓弟弟死不瞑目!

在那之前,若非正常往來,我從不跟政府或辦事機關打交道,也從不跟人喝酒攀關係。可是為了弟弟,我必須放下所謂的面子,去結交那些能夠起到關鍵作用的人。

案子歸北京市公安局二處管,具體負責的兩位刑警,一個姓李,一個姓石。按照年紀,我認他們是「李哥」和「石弟」。

我每天往公安局跑,每天纏著李哥和石弟,給他們提供各種線索。他們倆終於被我感動了,說:「蘭姐,就沖你對弟弟這份心,我們也豁出去了幫你。但凡有一丁點兒線索,兄弟們一定追查到底!」

王勇提供線索:他和小建去南小街市場採購的時候,因為砍價,總和賣菜的發生衝突。有個姓王的,以前就跟他們打過架,最近怎麼不見了?

李哥和石弟趕到菜市場一打聽,姓王的是河南人,確實消失了有一陣子了,據說是回了老家。兩個警察就帶人前往河南偵察,當然,最後無功而返。

我去雍和宮請高僧為他誦經超度,我去中山公園請私家偵探調查,我飛到廣州去一個媽祖廟裡為他燒高香……

弟弟走後的頭半年,只有兩個地方能讓我暫時獲得些許平靜:弟弟的墓,和宜家商場。

我常在宜家一逛就是一整天,像個遊魂似的,漫無目的。似乎只有那裡的「家」的氛圍,才能帶給我一點溫暖。也只有那裡的人氣,能緩解我心中的孤獨與恐懼。

每隔半個月,我就要開著弟弟生前那輛捷達,一個人去八達嶺,在他的墓前坐上半天,跟他做伴,給他招魂。只有在那裡,我才敢放開聲音,無所顧忌地大哭一場。

哭完,就像祥林嫂一樣,坐在那裡對他喋喋不休,好像他還在我身邊。臨走時,我會拍拍身旁的座椅說:「小建上車,跟姐回家!」

半年後,案情仍然毫無進展。

我苦心經營多年的生意已幾近荒廢。亞運村店賣了,餘下兩家苟且維持,但它們對我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1999年12月16日,北京下著鵝毛大雪,我又一個人開著車,去八達嶺看弟弟。

我跪在雪地上,撫摸著弟弟的照片,聲淚俱下,衝著天空哭喊:「老天爺啊,幫幫我!弟弟到底是被誰害死的!我一定要為他伸冤!」

忽然,白茫茫的天地間,飛來幾隻烏鴉,在我頭頂上盤旋著,「嘎嘎」叫著。傳說中,烏鴉不是「大護法」嗎?紫禁城中的千百隻宮鴉,不是最為吉祥的象徵嗎?

當心中的悲憤和委屈隨著淚水傾瀉下來之後,我安靜了,坐在那裡,給弟弟點上一支煙,倒上一杯他愛喝的可樂。

這時,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有人踏雪而來。但是周遭分明一個人也沒有,除了我自己。

我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我知道,是弟弟來找我了。

這麼一想,我忍不住又哭起來。伴隨著那神秘的腳步聲,我哭著說:「小建,我知道你冤,我知道你捨不得離開姐姐!你給姐託夢,告訴我是誰害了你,姐一定替你報仇!」

當然,沒有回答。

遲來的昭雪

冬季,雪天,剛剛下午四點,天色就暗下來了。

我想到廣安門店還有生意要照應,擦乾淚水,開車往回返。途經一條長長的隧道,可能是因為恍惚吧,不知怎麼就一下子撞在牆上,兩個車燈全碎了。

來不及找地方修車,就這樣頂著一個齜牙咧嘴的前臉,繼續開。

開到廣安門立交橋上,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拿起來一看,是小建的朋友王勇!

我趕緊接起來,只聽王勇在電話里泣不成聲:「姐!小建那案子破了!」

親耳聽到的消息,卻令我不敢相信。要知道,當一個人長久地沉浸在黑暗和絕望中,就會習慣於那種黑暗和絕望。哪天突然結束了這種境遇,反而很難適應。

我渾身顫抖著,努力控制著方向盤,完全憑著下意識的動作,將車開到廣安門店的門口。

衝進包間,王勇、李哥、石弟已在裡面等我多時。

一進門,我就站不住了,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他們幾個也走過來,「噗通」跪下,與我圍作一圈,抱頭痛哭起來。

這一刻,讓我們煎熬了太久太久。石弟安慰我:「蘭姐,別難過,直到破了案,我們才知道這個案子有多難。絕對是你的誠心感動了上蒼!」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犯罪團伙在過去十幾年間,犯下多起命案,都曾轟動京城,兇手卻一直逍遙法外。受害者都是他們眼中的「有錢人」:老外、台商、私營企業主。皆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次他們盯上的,原本是我。當時北京有名的女老闆不多,我是其中一個,又經常隨身攜帶大量現金。

小建案發之前,這幾個人已經暗中跟蹤我很久:住在哪兒,有幾家店,分別開在哪兒,家裡有什麼人,鄰居是什麼人,每天的作息規律……都已經被他們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正當他們要對我下手的時候,我突然出國看小菲了。

他們失去了目標,急得不行。這時,其中一個人說,我還有個弟弟在幫我打理生意,身上也應該有錢。他們便把目標轉向了小建。

盯了小建幾天,他們就摸清了他的作息時間和路線,那天夜裡,潛伏在黑暗的樓道,準備搶劫小建。他們原本並沒打算傷害他的人身安全。

而小建身上並沒有錢,如果有,給了他們也好。錯就錯在不但沒有錢,在黑暗中被兩把刀頂住時,他還憑著此前喜歡李小龍、練過幾手拳腳,對歹徒奮起反抗……兩名歹徒也慌了,對他殘忍地下了手。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如果災難可以預知,如果命運可以改寫,我情願從未在海南抽過那支「下下籤」,也從未收過那副「平安符」,我情願不去歐洲看望小菲,我情願自己去承受那註定的血光之災!

犯案之後,幾名歹徒四散跑路。半年後,以為風平浪靜了,又回北京作案,打劫一家遊戲廳的孩子。為首那個,儘管黑布蒙面,卻被一名警察的兒子記住了眼睛的特徵。

隨後,又在一個很偶然的情況下,警察的兒子發現了他們的行蹤,及時通知父親,將他們一舉抓獲。參與抓捕行動的,正好有李哥和石弟。

審訊過程中,石弟聽到犯罪嫌疑人供稱:半年前還盯過一個女老闆,在廣安門那邊開了個「阿花酒家」。

石弟當即心裡一動:廣安門?阿花?會不會是「阿蘭」,被他記成了「阿花」?

石弟立刻喊來李哥,連夜開著車,帶犯罪嫌疑人前往我的那家廣安門烤鴨店指認。那人供認不諱:就是這家!

接下來,過去十幾年那些懸而未決的疑案,樁樁件件被交代出來。那些含冤而死的受害者,在歹徒的指認下,也一一找到了藏匿多年的屍骨。

……

從來不喝酒的我,在真相大白的那個夜晚,與李哥、石弟一起,喝了整整一瓶白酒。

第二天,酒醒了,我又去了弟弟的墓前,告訴他這個消息,讓他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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