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青島西海岸的東方影都，從外觀上看，是一個又一個的白色攝影棚，但是真正走入其中，卻別有洞天——這裡既可以將各種天馬行空的想像變為影視鏡頭中的現實場景，也在收藏和嫁接著傳統典範與現代文化的結晶。這其中，就有一座裝滿了「老建築」的攝影棚，那些歷經歲月、飽受風霜的中式建築以及散件就隱匿在東方影都235號置景車間裡，走入其中，仿佛打開了時光的寶盒、走進了歲月的甬道，其收藏者正是香港的著名電影人鍾劍偉。
影視技術修復老建築
鍾劍偉的名字或許陌生，但是提及他所參與拍攝的影片，可謂是耳熟能詳。作為業內舉足輕重的道具師、置景師之一，鍾劍偉及其團隊自20世紀80年代入行以來，參與拍攝了諸多大片，不論是《新龍門客棧》中的沙漠客棧，還是《功夫》中火雲邪神的金花暗器，亦或是《太極》中令人震撼的鋼鐵巨獸特洛伊，還有電影《捉妖記》系列中憨態可掬的胡巴、《紅海行動》中的無人機……鍾劍偉及其團隊總有著點金聖手，將各種看似不可能的想像在影像鏡頭中予以呈現，至今環球影業博物館中還收藏著他為電影《木乃伊3》製作的機械桌，而他本人也曾多次獲得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美術」稱號。
注重質感和細節，是鍾劍偉在美術置景過程中對自己近乎苛刻的要求，細看鐘劍偉參與拍攝的影片，可以看到鏡頭放大之下的置景在細節上的考究和精緻，不論是青銅器上的溫潤光澤，還是做舊木板上的痕跡紋路，無不造型古樸，美輪美奐。也正因為如此，鍾劍偉在置景前期四處勘景時，也在用影視專業的眼光審視著那些根植於民間的傳統建築，「我們拍攝清宮戲、古裝戲的時候，肯定會涉及到古建築文化，如何在拍攝地搭建出符合影視背景的宮殿、庭院，這就需要置景師不僅是一位木工師傅，還有具備傳統文化的素養。」鍾劍偉遊走國內，發掘著那些古樸村落里的傳統建築，「我看到了國內許多漂亮的古老村落，還有傳統建築，大氣的外觀，精巧的內置，不論是富麗堂皇的宮殿、風林雅致的庭院，還是包裹嚴密的客家土樓、家族世襲的徽派民居……傳統中式建築歷經千年演變，發展出了豐富多彩的表現形式，驚艷之餘，卻也常常喟嘆著他們年久失修，繼而破敗的命運，如果就這樣消失了，就會感覺很可惜，我們之後的人可能就看不到這些巧奪天工的作品了，那麼我們作為一個電影人，能不能儘自己的一份努力保留下這些東西來呢？」這是鍾劍偉對自己的詰問，也在影視工業發展的大潮中不斷追尋著答案，直至找到了二者的結合點——利用現代影視技術去修復、保存這批老建築，這是電影技術的跨領域延伸，也是中國古建築傳承的一次全新嘗試。
打造中國古建築資料庫
現如今，走進東方影都的235置景車間，一定會被宏偉大氣的金漆木雕彩繪屏風和羅漢床所吸引，這是鍾劍偉20年前從廣州收購所得，距今已有151年的歷史。「朋友們大多知道我比較鍾情老建築，在得知當地這個祖屋要被拆掉的消息後，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就趕過去將其買了下來，這是當時潮州大家族的賀壽屏，家族長輩舉辦壽宴時就把它立起來，羅漢床也是配套的，老太太坐在中間接受子孫們的祝福。」鍾劍偉透露說。除此之外，235號的置景車間裡還散落著諸多從老建築、祠堂拆解下來的散件，這些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邊角料卻蘊藏著中國傳統建築的精華所在，比如木質梁架上雕刻的「鳳穿牡丹」、威武霸氣的九獅雀替撐拱、形態各異的貓梁組件……而在置景車間的另一端，則是為這些老建築散件進行修復的工作檯。
過去製作工藝的記錄，只存在於書本、畫冊等平面載體當中，即使民國時有梁思成這樣的古建築研究大師，面對豐富多彩的中式古建築，依然不能保證面面俱到，想要復刻傳統古建築，僅僅依靠書本的記錄是難以完成的任務。隨著影視科技的發展，3D列印技術、實景掃描技術被運用到了電影置景當中，新技術的普及引發了電影置景的變革，同時也觸動了鍾劍偉的敏感意識，這套技術應用於古建築的修復、保存中，將會突破書本、畫冊等平面載體的限制，「比如說我在置景的過程中，需要蓋一個規模龐大的錢莊，它有三四十個斗拱，不可能讓木匠師傅逐一去雕刻，不管是時間，還是金錢，都耗不起，但如果採用3D列印技術，我就可以通過掃描一個斗拱，繼而複製出無數個同款造型來，不僅高效完成實景搭建，同時對於這些古建築的關鍵散件實現數位化保存。」
於是乎，在東方影都235號置景車間裡出現了這樣的神奇景象，伴隨著錘子的敲擊聲和印表機的操作聲，由傳統匠人和數字建模師組成的團隊正在趕工修復一批徽派建築散件：一邊是傳統匠人固守著宋代李誡編纂的《營造法式》修復著建築原件的榫卯結構，這是現代科技也無法取代的魔法，「湊近觀察，徽派建築內部驚喜且繁雜，只有牢記營造法式，秉持『修舊如舊』傳統觀念的匠人，才能完成這復原工作，而他們記憶的來源，大多來自於家族內部耳濡目染的傳承，以及少許書本上的介紹。」另一邊，則是一群年輕的建模師，他們完全不懂木工，卻要復刻著精美的古件，也許工匠師傅會覺得不可思議，但通過現代科技的加持，恢復徽派建築的原件卻不再需要傳統觀念的束縛，通過列印出來的3D成品，製作出模具，經過材料填充、上色等一系列電影道具的製作工序，生產出的復刻件與這些徽派建築原件最終拼合到了一起，所呈現的效果逼真到令人難以置信。
「在雙方合力的修復過程中，整棟徽派古建築的數字模型也被存儲於資料庫當中，以便其他人使用下載。」鍾劍偉不無期待的表示，相信待到整體修復完成之後，回看這棟凝結了傳統匠人與數字建模師心血的徽派建築，定會讓這些做工多年、訥言敏行的師傅們由心地讚嘆這場顛覆傳統的科技變革。
賦予電影工業
更多溫度
誠然，現如今科技的飛速發展，以及虛擬技術的應用，手工實景的打造在電影拍攝中的應用越來越少，但鍾劍偉依然對實景置景充滿熱愛，「新如今的電影製作，大多融入了數字製作，可以用虛擬等技術收單製作出宏大的場面，但是數字製作與實景搭建，還是完全不一樣的質感，演員來到一個實體空間，會很自然地將自己代入到情境之中，如果只是對著綠幕、LED表演，箇中細微的差別、表情，甚至是神經末梢的反應都不一樣。」此外，鍾劍偉也坦言，現如今的影視置景工業出現了一個斷層，現如今的許多年輕人參與到電影工業中來，技術玩得溜卻不見得對實物有著更多的了解，「影視作品中的場景與道具都是有生命力和質感的，這樣才能吸引和打動觀眾，這些質感就存在於房樑上的霉斑，或者是磚牆上的粗糲，只有見過了古建築的實景，才能搭建或是建模出一個夢工廠。」
今年六月份，鍾劍偉將自己的公司正式落戶於東方影都，成立了青島永譽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目前正在修復中的徽派建築散件，即將在東方影都主辦的2022青島影視博覽會上亮相，與之同期亮相的還有行業內領先的六自由度平台及專業工程師，可以呈現出汽車、火車、船舶、飛機的運動、顛簸及各種動作效果。鍾劍偉表示，從2001年來到青島，參與拍攝楊紫瓊主演的《天脈傳奇》，「去了八大關、總督府，被老城區的萬國建築群所吸引，而且拍攝過程中得到了相關部門的大力支持。」而與青島影人的良好合作，也讓鍾劍偉對這座城市有著特別的好感，「2017年，我來到青島東方影都拍攝《一齣好戲》，影片裡的荒島山洞就是我們打造的，黃渤導演是青島人，不僅很有想法，也特別有親和力。之後還在這裡拍攝了《超能一家人》《流浪地球2》。我覺得東方影都有著一流的硬體與服務，也在不斷地實踐電影工業化，我們如果紮根在這裡，把技術傳承給下一代是非常好的選擇。」
（來源：觀海新聞/青島早報 記者 周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