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令山之思:韓愈與陽山的相互成就

率性記遊 發佈 2022-11-29T22:08:38.615971+00:00

「陽山,天下之窮處也」,初聞此語,是當年去清新縣扶貧,工作隊所涉四個鎮,臨近陽山的白灣鎮條件最差。當地人亦稱「天下之窮處」,用了「大陽山」的範疇。

鄒高翔 率性記游


「陽山,天下之窮處也」,初聞此語,是當年去清新縣扶貧,工作隊所涉四個鎮,臨近陽山的白灣鎮條件最差。當地人亦稱「天下之窮處」,用了「大陽山」的範疇。後來去到陽山實地,發展狀況蒸蒸日上,但受制於自然環境,一些地方仍然滯後。沿清連高速公路所見,疊巒疊嶂,怪石林立,農田見縫插針散布。石灰岩地區,奇特風景背後,是生存狀況的艱辛。

此語出自韓愈《送區冊序》,作於任陽山縣令時。韓愈仕途順利,在長安當監察御史當得好好的,因關中大旱為民請命,上疏《御史台上論天旱人飢狀》,觸怒唐德宗,被貶到陽山。他到任時為804年2月,次年4月離任。短短的一年兩個月,給陽山帶來巨變,也是成就自己輝煌人生的重要一站。

到陽山,必去賢令山,得名韓愈充任「賢令」。這是一處綜合性風景區,集地質公園、森林公園、人文遺址、紅色文化、宗教文化等於一身,在縣城頗為罕見。北山古寺巍峨雄壯,朝陽洞雅致清幽,摩崖石精美絕倫。最濃重的印記還是韓愈,有韓愈紀念館,讀書台、釣魚台、韓公井,「鳶飛魚躍」碑刻、《遠覽》詩刻、《千岩表》題字等手跡。

一千多年前,賢令山遠沒有這般規整熱鬧,陽山還是嶺南蠻荒之地,民眾半狩獵半農作。韓愈作為貶官初來,見到荒涼景象,鬱悶至極,留詩「下床畏蛇食畏藥,海氣濕蟄熏腥臊」「遠地觸途異,吏民似猿猴。生獰多忿恨,辭舌紛嘲」。

不過畢竟是韓愈,很快適應,並苦中尋樂,有滋有味。北方人來到嶺南,滿眼林木蒼翠,水流淙淙,民風淳樸,加之擺脫朝堂庶務,人際糾葛,倒也輕鬆。於是有了詩風輕快之作,「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玲瓏開已遍,點綴坐來頻。那是俱疑似,須知兩逼真。熒煌初亂眼,浩蕩忽迷神」。

韓愈在陽山的心態歸於平靜,積極履職,政績頗豐。他「兩手抓」,帶來中原先進的農耕技術,大力改良農田水利,同時廣收徒,興辦教育,宣揚儒家文化。這二者對陽山都具有開創性的啟蒙意義。《新唐書》譽之陽山政績「有愛在民」。當代陽山人士將韓愈的澤被陽山,歸納為八個方面:家國情懷、儒家思想、先進文化、農耕文明、民生福祉、平民教育、留著詩文、賢令芳蹤。


可以說,韓愈貶謫陽山,是陽山歷史的拐點,為陽山開窗提速,融入開化潮流。他在任時間雖短,影響久遠,未必體現為經濟發展的立竿見影,而在於精神引領的巨大感召。清光緒32年(1906年),廣東學使徐琪有文記:「自韓文公來宰斯土,一洗鳥言夷面之俗,申之以孝悌,澤之以詩書,陶椒漸摩,浸濡鼓舞,而篁竹荒茅之域,駸駸乎變為衣冠文物之邦矣。」清末民初學者賦詩,道出陽山人對韓愈的崇敬:「陽山終不窮,天下知韓公。至今賢令山,何人繼高風。」

韓愈到陽山時35歲,正值仕途黃金時間,不啻當頭一棒。在陽山,他反思自己的人生價值取向是否合理、為人處事是否周全。痛定思痛,他寫出名篇《五箴》,反思自己,「人患不知其過,既知之不能改,是無勇也。」韓愈的文風在陽山也發生變化,不似京師時期務虛談玄,轉為關注民生,寄情山水。險怪詩集中出現,是心境的寫照,也是接地氣的反映。

沒有在陽山的蟄伏,就沒有後來政壇文壇的成就。陽山是韓愈的人生低潮,也是一塊福地。以他年紀輕輕便名聲不蜚的性格,有些「飄」了,被貶是大概率事件。經此磨難,終成一代宗師,唐宋八大家之首。他的「文以載道、文道合一」思想,既是文學理念,也是施政理念和哲學理念,不接觸一線民情,難有認知。

離開陽山後,韓愈在官場順風順水,15年後,又因上疏《論佛骨表》,觸怒唐憲宗,被貶到潮州。可見韓愈經陽山一劫,為官之道成熟,但骨子裡的濟世安民情懷,還是沒變。他在潮州任上僅八個月,像在陽山一樣,造福一方,美名遠播。助推落後地區發展的「貶官文化」,不包括所有貶官。有的貶客心灰意冷,無心政務,只當隱居,了無政績。韓愈則不然,逆境不失志、困境有所作為是他的人生信條。

清康熙年間,陽山縣知事裴振盛讚韓愈:「先生之不幸,蓋唐之不幸;唐之不幸,正陽山之幸耳。」時至今日,在熙熙攘攘的賢令山景區,回味悠長。陽山,這片被大山大森林覆蓋的土地,自然原生態風情仍然濃郁,因為韓愈而賦予同樣深厚的文化內涵,未來可期。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