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深閨疑雲》,還是深閨春夢?

郭松民 發佈 2022-12-01T23:18:07.595837+00:00

說起《深閨疑雲》,很多人都會想起希區柯克。1941年,希區柯克的確拍了一部《深閨疑雲》,由加里·格蘭特和瓊·芳登分飾男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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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深閨疑雲》,很多人都會想起希區柯克。

沒錯。

1941年,希區柯克的確拍了一部《深閨疑雲》,由加里·格蘭特和瓊·芳登分飾男女主角。

瓊·芳登是一位擁有大筆財產的富家女,遇到英俊帥氣的加里·格蘭特,一見鍾情。但婚後才發現格蘭特不名一文,並且是個賭徒,她深恐格蘭特為了掠取財產而對自己動殺機,由此疑雲四起。

這部電影今天仍然被推崇,那是因為,同樣或相似的故事在現實生活中不斷被重演,是實現「美國夢」的一條終南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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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中國也有一部《深閨疑雲》,拍攝於1948年,導演徐昌霖。

這部電影,看過的人不多,但更值得玩味。

希版的《深閨疑雲》,是女性用懷疑的眼光注視著男性;而徐版的《深閨疑雲》卻把這種關係做了一個顛倒,是男性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女性。

所以,我覺得還不如叫《弱男疑雲》更準確些。

徐版《深閨疑雲》的故事倒不複雜:

抗戰爆發後,家住北平的趙懷今(謝添 飾),一直在大後方重慶。抗戰勝利後,他回到家中,卻發現妻子趙蘭(陳燕燕 飾)曾經將一間房子租給了一單身男士,於是開始懷疑妻子對他有不忠行為。他去探問以貞潔聞名的鄰居楊太太,卻發現楊太太也有不可告人的行為,疑慮更深。

趙懷今逐漸陷入了歇斯底里狀態,對妻子不斷進行糾纏、盤問,卻始終無法釋懷,夫妻終於走到勞燕分飛的邊緣,這個時候,趙懷今偶然看到了男房客寫給妻子的一封信,才意識到自己冤枉了妻子,兩人冰釋前嫌。

徐版《深閨疑雲》,可以說是四十年代後期商業類型片的重要探索。其運鏡、構圖、布景,心理情節劇的拍法深受驚悚懸疑大師希區柯克的影響,特別是有意識地把豪宅拍得空曠、寂寥,頗得《蝴蝶夢》的神韻。

導演徐昌霖,也很會利用一些固定場景和道具來推進故事。鎖死的門、連通的陽台,沒有寄到的毛衣、遺落的菸斗到最後的告白信,層層遞進,把懸疑張力一直延續到影片結尾。

這部電影,和現在已經走上神壇的《小城之春》一樣,大量使用旁白,但基本就是把主人公的心理想法「說出來」,沒有《小城之春》的時空和視角轉換。

當然,徐版《深閨疑雲》脫離中國現實狀況的問題也很明顯。比如趙家的豪宅,完全是歐化的複式結構,家具全都是哥德式的,以劇中男女主人類似中產階級的經濟狀況,根本負擔不起。而如果住得起這樣的豪宅,則必是大官僚或富商大賈,妻妾成群,原有的故事設定也就無法成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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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電影的另一個有趣之處在於,它是由國民黨的「黨營電影事業」——「中央電影企業股份有限公司三廠」拍攝、製作的。

「中電三廠」是抗戰勝利後,由「中電」接收偽「華北電影公司」建立的,被曾任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的文化官僚張道藩直接控制。

國民黨的「黨化」電影機構,拍攝這樣一部電影,別有一番深意。

抗戰八年,華北、華東的大片國土淪陷,國民黨無力收復,在此期間,很多淪陷區又變成了解放區、游擊區。

1945年8月,日本突然宣布投降。一直「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的國民黨被「從天上掉下來」的勝利砸中,從西南大後方翩然而至,大發「劫收」財,激起了淪陷區人民的普遍反感,於是大犯疑心病,看誰都像通敵。

這就是當年國民黨統治集團羞與人言的深層次心理,《深閨疑雲》則折射了這種心理。

謝添飾演的男主角趙懷今,明顯具有妄想狂的精神症狀,用今天的話說,是個極端自私的不折不扣的渣男,抗戰才打了八年,他居然在大後方躲了九年。妻子在日軍占領下的北平如何生活?有沒有受過日寇、漢奸的欺凌?他完全不問,只執念於妻子是不是貞潔。

說起來,蔣介石、國民黨的文化性格也正是這樣,陳腐、小氣、缺乏自信,疑神疑鬼。

而陳燕燕飾演的妻子趙蘭,則是一位奴女,毫無主體意識,毫無自尊心,把得到丈夫的垂青視為最高價值。

在影片的結尾,趙蘭被逼無奈,一步一回頭地離開趙家,臨行前,她除了帶走自己陪嫁的幾件衣服外,特意把自己同趙懷今的結婚照放進手提箱。

這個時候,趙懷今看到了男房客的來信,終於相信了趙蘭的「貞潔」,要向趙蘭「賠罪」了,趙蘭則立即破涕為笑,「沒關係,向我賠罪吧……」一切就這麼雲淡風輕地過去了。

顯然,國民黨希望,或者自欺欺人地相信,無論自己怎樣喪心病狂,私心自用,人民都會對他們依依不捨,只要自己一個暗示,人民就會對他投懷送抱。

考慮到這時已經是1948年,三大戰役即將結束,人民解放軍已經飲馬長江,馬上就要占領南京了,我只能說,國民黨太缺乏現實感了。

《深閨疑雲》?不過是國民黨的深閨春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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