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晚年欠債4000元,因常吃稀飯鹹菜瘦弱不堪,為生計求助日本人

博書 發佈 2022-12-03T15:06:35.885533+00:00

1944年,魯迅去世的第八年,10月15日的傍晚,三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訪了魯迅北平的故居——北平西三條胡同21號。當他們踏進院門的時候,魯迅的原配夫人朱安和傭人王媽正在吃飯。看見有人走了進來,兩位老人放下碗。

1944年,魯迅去世的第八年,10月15日的傍晚,三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訪了魯迅北平的故居——北平西三條胡同21號。

當他們踏進院門的時候,魯迅的原配夫人朱安和傭人王媽正在吃飯。看見有人走了進來,兩位老人放下碗。只見碗裡都是湯水似的稀粥,上面漂著幾片菜葉子,她們面前桌上的碟子裡,只有幾塊醬蘿蔔。

過去的一年時間,這就是朱安和傭人王媽填飽肚子的晚餐,甚至連一滴油都沒有。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朱安看上去矮小而瘦弱,頭上裹著南方中年婦女常用的黑絲絨包頭,神色淒清。

見此情狀,三位來客心中都有些酸楚,不知如何開口了。

其中有一位宋紫佩女士曾與朱安相熟,她率先說明來意。來人中的另外兩位:一個叫唐弢,一個叫劉哲民,都是魯迅的弟子。他們此番來北平是受許廣平之託,與朱安商量如何處理魯迅遺物的事情。

然而朱安聽說他們來自上海,並且是為了魯迅遺物,臉色當即陰沉下來。她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兒,才情緒激動地說道:「你們總說魯迅遺物,要保存,要保存!我也是魯迅遺物,你們也得保存保存我呀!」

在困頓的歲月里,朱安作為「魯迅的遺物」被世人長久地遺忘了。

朱安無兒無女、無依無靠,長期貧窮窘迫的生活,讓她不得不選擇「登報變賣魯迅遺物」。許廣平托人前來制止她,帶有明顯的責難意味,因此朱安心裡十分牴觸,更加增添了對許廣平的怨氣。

1926年8月,魯迅攜許廣平南下,離開北平。此時朱安47歲,直到1947年去世,朱安在西三條21號孤獨地度過了20餘年的歲月。

魯迅離開,朱安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但其內心的落寞可想而知。

當鄰家女孩俞芳問及此事,朱安神情沮喪地說:

「我好比是一隻蝸牛,從牆底一點一點往上爬,爬得很慢,總有一天會爬到牆頂的。可是現在我沒有辦法了,我沒有力氣爬了。」

朱安明白:「我待他再好,也是無用。」魯迅只是將她視為「母親的禮物」,供養她到老的那一天罷了。至於夫妻名分,魯迅從未承認過。魯迅與許廣平組建家庭,可以想像朱安內心的悽苦與無奈。

魯迅南下後,朱安留在西三條21號,照顧婆婆每日的生活起居。

後來海嬰出生,朱安得知消息很高興。她已經五十多歲,此生不可能有孩子了。她天真地以為,海嬰是魯迅的兒子,自然也是她的兒子。

將來自己死後,有海嬰給她燒紙、送寒衣,閻王也不會認為她是孤魂野鬼,罰她下地獄。精神上得到安慰,所以很高興。

朱安說:「看來我這一輩子只好服侍娘娘一個人了,萬一娘娘歸了西天,從大先生一向的為人看,我以後的生活他是會管的。

然而事與願違,1936年10月19日,魯迅在上海去世。

消息傳來,朱安悲痛不已。

朱安曾打算南下奔喪,名義上她還是「周夫人」。在她心目中,理應由她這個「正室」出面料理喪事,可事實上卻不能做到。

魯老太太年逾八十,殘年風燭,得知長子去世,更添悲傷,身邊不能無人照顧。朱安南下奔喪之意,難以成行。

朱安於是在西三條21號設置靈堂,為丈夫守靈。她一身素白,接待起來弔唁的親友,「眼淚盈眶,哀痛之情流露無遺」。

魯迅去世後,朱安與婆婆二人相依為命。她們的生活來源,只能依靠周作人和遠在上海的許廣平。

魯老太太曾對周作人說:「老二,以後我全要靠你了。」周作人無奈地攤攤手:「我苦哉,我苦哉。」當時老太太心裡不太高興,覺得「老二不會說話」。

其實,周作人說「我苦哉」,也未嘗不是一句大實話。周作人拖著一大家子要養活,日本妻子花錢大手大腳,讓他苦不堪言。

先前母親的生活幾乎都是由魯迅承擔,他只是偶爾給點零用錢。魯迅一死,周作人總不能袖手旁觀,何況還有寡嫂也需他的周濟。

許廣平在上海也過得「捉襟見肘」,適逢戰亂,出版蕭條,魯迅著作的版稅經常延誤。許廣平每月寄來50元,委託李霽野設法轉交,加上周作人每月負擔50元,兩個老人勉強度日。

然而時局險惡,北平在淪陷後,物價日漲,百姓日子十分艱難。積蓄已經用盡,兩個老人的生活陷入了窘境。這一時期,魯老太太、朱安寫給許廣平的信,都是在抱怨物價飛漲,入不敷出。

「此間現尚安靜,惟物價日漲,米煤幾漲一倍。」「平寓用費因現在百物奇貴,米煤蔬菜均較前漲兩三倍。縱極力節省,每月約非八十元不可。」

為了籌錢,朱安也顧不得一雙小腳,到處奔波了。

1941年,日軍憲兵隊在上海大肆逮捕文化界進步人士,許廣平也在12月15日被捕,在監獄裡關了三個月。北平西三條21號與許廣平的通信就此中斷。

在艱難的世道中,魯瑞度過了一個憂心忡忡的晚年。

她痛失了長子,惦記著遠在上海的老三周建人,惦記著在上海的兒媳和孫兒,也目睹周作人拖著沉重的家累,一步步陷入泥淖中而無可奈何。

更讓魯瑞擔心的是兒媳朱安,她為魯迅娶的媳婦。在困頓之中,她寫信給許壽裳說:「豫才夫人侍我二十餘年,老婦目睹困苦能不慘然?」

魯瑞尚在人世,周家人對朱安就不能置之不顧。

但是魯瑞一死,朱安的處境就更加窘迫。1943年4月,魯瑞帶著內心的憂患離開了人世,享年87歲。

魯瑞去世前叮囑周作人,要他把每月給自己的零花錢,在她死後繼續付給終身服侍她的賢媳,並囑咐朱安一定要收下。

魯瑞擔心朱安今後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活在世上,想在生命的最後幫她安排安排,算是彌補這些年來她的付出。

可這樣的「安排」未免有些蒼白。

抗戰勝利後,周作人由於出任偽職,自身難保,哪裡還顧得上朱安?

大先生走了,如今婆婆也走了。西三條21號只剩下朱安一個孤單的身影,仿佛一葉孤舟,飄蕩在無依無靠的人世間。

在周作人出事之前,他還是每月照例給朱安送來100元,後來加到150元、200元,然而隨著北平物價飛漲,這些錢不過是杯水車薪。就算有周作人的周濟,朱安也欠下了4000元的債務。

1943年春天,許廣平出獄後,並沒有再與北平西三條21號聯繫。

魯瑞過八十大壽,以及後來魯瑞去世,從周建人處得知消息的許廣平也沒有去北平。適逢亂世,她帶著海嬰,孤兒寡母在上海也同樣生活艱難。

不知出於何種緣故,許廣平中斷了對朱安的匯款。魯瑞去世後,朱安獨自留在西三條21號,她和女傭王媽的生活成了問題。

1944年8月,生活困頓的朱安在周作人的建議下,打算出售魯迅藏書以維持生計。許廣平在報紙上看到消息,憂心如焚。

許廣平當即給朱安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信件,告訴她保存魯迅遺物的重要性,以及解釋匯款中斷的原委:北平與上海的郵路中斷,無法匯款。

但是朱安並不接受這樣的解釋,甚至都沒有回信。

許廣平一面委託律師在上海《申報》上發表聲明「私擅出售遺產事實,決不承認」,同時又委派唐弢和劉哲民從上海趕到北京,勸說朱安。

許廣平將近三年的不聞不問,讓朱安心裡積攢了一肚子的怨氣。因此何唐弢一上門,朱安就十分生氣、情緒非常激動。

唐弢再次向朱安解釋了許廣平被捕以致匯款中斷的情況,並告知海嬰的近況,朱安臉上才漸漸露出笑意。

朱安的態度一變,出售藏書問題得到解決:朱安的生活費仍由上海家屬負擔,如有困難,朋友願意湊起來代付。此後,許廣平恢復了每月對朱安的匯款,朱安也不再出售魯迅藏書。

魯迅遺物不可隨意出售,但是站在朱安的角度考慮,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在寫給魯迅生前的日本好友內山完造的信中,朱安說明了原委。

當時北平物價飛漲,朱安的債務累計到4000餘元,無法周轉。她服侍婆婆魯瑞38年,魯瑞於一年前去世,如今她已經66歲,「生平但求布衣暖菜飯飽,一點不敢有其他的奢望」。為了生計,朱安求助內山完造能代為紓困,想想辦法。

「迫不得已,才急其所急,賣書還債,維持生命,倘有一籌可展,自然是求之不得,又何苦出這種下策呢!」

朱安擬出售魯迅遺物,在社會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

當時朱安的生活情況是什麼樣的呢?幾篇報導的文章中這樣寫道:

那時她正患著病,咯血,是因為每天吃雜糧而營養不足的緣故。她很傷感地訴述著苦況,並且說「想死又死不掉!」這樣悽慘的話。

朱安的生活境遇,也引起了很多的人關注和同情。魯迅生前的好友,紛紛送來錢款,給予資助。但是朱安深明大義,為了「顧念魯迅名譽起見」,除魯迅生前舊交捐贈的以外,一概辭謝不受,並表示「寧自苦,不願苟取」

唯一的例外是1946年春節,蔣介石派人送來法幣十萬元,朱安「辭不敢受」,來人勸道:「別人的可以不收,委員長的意思,一定要領受的。」朱安只好收下,並寫信告知上海家屬許廣平。

1946年10月24日,許廣平重回北平。距離她離開西三條21號院,已經過去了20年,魯迅也去世10年了,一切恍若隔世。

聽見腳步聲,朱安慌忙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

一個新女性,一個舊式女子,兩位「未亡人」,隔著二十年的人世滄桑、是非恩怨,再次相逢。

許廣平與朱安短暫相處,讓朱安感受到了難得的親情溫暖。

許廣平在處理完事情後,返回上海。朱安在寫給她的信中說:「你走後我心裡很難受,要跟你說的話很多,只當時一句也想不起來,承你美意,叫我買點吃食,補補身體,我現在正在照你的話辦。」

她們的關係似乎已經完全修復。

晚年朱安非常看重名分,她曾多次重複「我生為周家人,死為周家鬼。」1947年春天,朱安病情日益加重,自感不久於人世,朱安留下遺囑:

「自想若不能好,亦不欲住醫院,身後所用壽材須好,亦無須在北平長留,至上海須與大先生合葬。」

1947年6月29日,朱安走完了她的人生之路,在西三條21號院孤獨地去世了,享年68歲。臨終之際,她的身邊沒有一個親人。

朱安死後,她的遺願自然不能實現。經宋琳與周家後人商議,朱安葬於西直門外保福寺周作人家的一處私地,連墓碑都沒有。

逝世前,朱安還將兩塊衣料送給許廣平作紀念。她說:「許先生待我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的確是個好人。」

朱安的一生是悲哀的,在她的生命里,從未得到了屬於一個女人應有的幸福。她孤獨地活著,活得艱難而沉默,如同一件器物。她的命運,就是一代舊式婦女的集合:卑微、隱忍,不被理解的一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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