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犬在村里是個讓人又喜又恨的人物。
文大犬這小子腦瓜子活泛,好琢磨,也是個熱心腸。
誰家的機器搖不著了,哪家的電視不出人兒了,或者家裡的洗衣機不轉圈兒了,都是喊文大犬給治治。
還甭說,只要文大犬一到,三下兩下,就鼓搗好了。
文大犬給人幫忙,分文不取,頂多抽支煙,喝口水。臨走還不忘說一聲:有事兒吱聲啊。
文大犬好聽房,也是在全村出了名的。
幾時去聽,啥時辰撤,從文大犬嘴裡說出來,那是一套一套的。
文大犬聽房有耐性,端著茶杯,提張凳子,不聽出個丁丑寅卯,那是不罷休的。
因為聽房,文大犬還鬧過大笑話。
有一回,文大犬來到一對新人的窗根兒下,都熬到下半夜了,竟沒聽到他所期待的激情時刻。
眼看著杯子裡的茶水見底了,倆眼皮沉的也抬不起來了,眯眯登登地就靠牆睡著了。
一陣呼嚕呼嚕的鼾聲,驚醒了屋裡的一對新人。
當新郎來到跟前兒,拿手電一照,就晃醒了文大犬,說哥,你咋睡這兒了?
文大犬揉著眼睛,用胳膊擋住半張臉,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咋回事兒呢?喝多了?
文大犬回到家就病了,重感冒,吃藥打針輸液,折騰了半個月才好。
這下把他老婆氣得,脫下鞋,朝文大犬的頭上、背上,一頓亂摔。
奔五十的人啦,沒個正形!
再這麼不著調,還得挨鞋底子!
文大犬聽街上的人數落他,脖子歪,說你們喝酒、打牌、玩麻將,我就不能有個娛樂節目。
你咋不會喝酒?那回你不是還說自己喝多了嗎?
哈哈哈……
嘻嘻嘻,哪壺不開提哪壺。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文大犬不惱。
其實,文大犬不叫文大犬,而是叫文大權。就是因為他聽房,聽誰,不聽誰,一聽一個準兒,大家都說他的鼻子比狗鼻子還靈,就改叫他文大犬。
順子出去打工一年半,今兒剛回來。
文大犬嗅到了信兒,心說小別勝新婚,這回有好戲聽囉。
晚上,吃過飯,文大犬和老婆一齊看電視。
天不早了,睡吧。老婆起身鋪被窩兒。
這電視多好看,你看你看,又抱上了!文大犬招呼老婆。
誰像你,恁大個人了,一天天操的啥心!不睡拉倒!老婆說完,自顧睡了。
文大犬聽見老婆含糊不清地說了兩句夢話,知道她睡著了。他看了看表,朝床上瞅了一眼,端起水杯,拿著凳子,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來到順子家,文大犬看到屋裡的燈剛滅,心喜:正好。
坐在窗根兒有半個小時了,窗戶裡面靜悄悄的,一點兒響聲也沒有。不該呀?文大犬覺得自己掐的不會錯。
這麼長時間不回來,也不想家?是順子媳婦。
有門兒!文大犬側著耳朵,憋住氣。
這不是掙錢嘛。這是順子。
這回掙多少?
不多,五百萬吧。
真的?
吹,再吹!再吹,你家房頂都塌了。文大犬心裡說,你順子真敢說!
可不真的。明天讓你看看,五張卡,每張卡裡面存著一百萬。
這錢咋掙的?
這可不能說。隔牆有耳,這要傳出去,都要干,咋弄。
文大犬著急,心說該幹啥不幹啥,胡溜八址!
那你們那兒,還缺人不?
缺一個。
叫我弟弟去吧?
你弟弟不行。他腦子反應忒慢,幹不了。
那你看誰行?
文大犬。
我?算你小子有良心。沒白跟你哥們兒一場。文大犬這回上心了,大氣不敢出地聽著。
他能行?
我咋不行?你個娘們兒家家的,頭髮長,見識短。文大犬咬著牙,恨順子媳婦。
咋不行?他這個人腦子好使,也會來事兒。
文大犬一聽,心中竊喜,腦子裡呈現出一打一打的百元大鈔。
那你走時帶上他。他掙了大錢,還不得感激咱一輩子。
那是,肯定感激!文大犬握緊拳頭,晃了晃,心裡默默地說,我文大犬也能有今天!
就是有一點兒,我不放心。
文大犬想跺腳,沒敢,又輕輕把腳放下。
不放心啥?
好聽房唄!我帶他去,他沒個正形,晚上到處跑,萬一叫人逮住……我帶的人,就這德性,我這臉往哪擱?我看,還是算了。
說誰德性呢?我不聽還不行嘛。愛帶不帶!文大犬聽到這兒,一蹦站起來,衝著窗戶大喊大叫。
咯咯咯……
哈哈哈……
開心的笑聲,飄出窗外,把滿天的星星都逗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