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才女寫《賣米》驚艷眾人,病逝後北大破例追悼,葬於八寶山

文史風雲 發佈 2022-12-05T13:24:24.360955+00:00

就為了多掙那幾個錢,把人累成這樣,多不值啊。這個段落,出自張培祥所寫的短篇——《賣米》,很多人對這篇文章都十分熟悉。

「……從家裡到城裡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她挑著那麼重的擔子走著去,該多麼辛苦。就為了多掙那幾個錢,把人累成這樣,多不值啊。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家裡除了種地,也沒別的收入,不賣米,拿什麼錢供我和弟弟上學……」

這個段落,出自張培祥所寫的短篇——《賣米》,很多人對這篇文章都十分熟悉。

十八年前,這篇文章一經發表,真可謂名動天下。

然而,文章火遍大江南北的時候,作者張培祥卻早已長眠地下。

出身寒微

張培祥的故鄉,在湖南省醴陵市轉步鄉筱溪村老屋組。

她出生的時候,家中的情況很不好,父親常年臥病在床,沒有勞動能力,母親是個小兒麻痹症患者,一隻手是殘廢的,而且還因為乳腺癌動過大手術。

家裡是兩個病人,如今又多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孩子的降臨對這樣一個家庭而言,只能說是雪上加霜。

《賣米》是文章,但也是張培祥所經歷的真實人生。甚至,現實中的張培祥,過得比故事中挑擔賣米的主人公更加艱難。

父親和母親沒什麼維持生活的長久之計,所能依靠的不過是家裡的幾畝地,孝順懂事的張培祥從小就跟在母親的後面,幫她幹活,從來不讓大人操心。

後來,家裡又生了弟弟,兩個孩子更得精打細算過日子了。

在家徒四壁的環境之中,張培祥長到了十歲。

童年的回憶是苦澀的,沒有新衣服,甚至沒有一頓飽飯,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操勞,他們這樣的家庭,幾乎沒有勇氣去思考明天,能活一天便是一天。

但張培祥卻出乎意料的樂觀堅強,她並沒有絕望,反而不斷的給父親母親鼓勵。

她相信,總有一天,家庭的命運是能夠改變的。可父親卻對十歲的張培祥說:她不能再去學校了,因為家中再也沒有錢供她讀書。這個消息對張培祥打擊很大。

她喜歡讀書,學校是她最嚮往、最熱愛的地方。而且,她的成績也非常好,每次考試都是班裡的第一名,在這種情況下讓張培祥放棄學業,實在太過殘忍了。

張培祥哭著求父親讓自己回學校,可父親又能有什麼辦法?念書是需要學費的,他們這樣的家庭,飯都吃不起了,哪還能出得起額外的錢?

在父親的沉默中,張培祥漸漸的讀懂了父親內心的潛台詞,父親也想讓女兒好好的把書念完,可誰讓他們家裡窮呢?

張培祥默默的擦乾了眼淚,不再哭鬧了,她把自己的書本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後和其他輟學的孩子一樣,走到農田裡,日復一日的幹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的人生大概也就此註定了,那就是和父親母親一樣,繼續窮困潦倒下去。也許等她長到十幾歲還能嫁出去,換一筆嫁妝。

這就是最殘忍、最赤裸裸的現實,但這個時候,一個人挺身而出,改變了張培祥的命運。

艱難求學

這個人是張培祥的姑姑。張培祥的姑姑家庭條件也算不上太好,但是,姑姑很心疼這個聰明伶俐的侄女,聽說侄女輟學,姑姑從家裡趕過來,問張培祥的父親怎麼這樣糊塗?

張培祥的父親聽著妹妹的指責,也不說話。

最後,張培祥的姑姑嘆了口氣,對張培祥父親表示,如果哥哥願意的話,自己把侄女帶走,自己供她上學。

聽到姑姑的話,張培祥的眼睛都亮了。

姑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她深知自己這個小侄女不簡單,她那樣的聰明、勤奮,只要有上學的機會,她的未來一定是不可限量的。所以,姑姑下定了決心,即使砸鍋賣鐵也要供侄女上大學。

姑姑做這些並不求報答,只是出於最樸素的善良和同情,張培祥在心裡一直感激著姑姑的恩情,如果不是姑姑仗義相助,她後來絕對不會考上北大。

失學又復學,人生的起起落落總是來的那麼突然。張培祥知道,自己能讀書,實在是來之不易的機會,所以她更加不敢懈怠,幾乎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

她不敢讓成績有絲毫的下滑,因為對她這樣一個貧窮的孩子來說,讀書是命運留給她的唯一一條出路。

也幸好老天並沒有辜負努力的人,她一路考進了重點高中,然後又成功的被北京大學法學院錄取。

在履歷表上,從小學走到北京大學只是寥寥幾筆,但只有張培祥自己知道這條路有多艱難。

哪怕有姑姑的資助,交學費還是一件大難題,姑姑省吃儉用,甚至為了供侄女上學,把自己壓箱底的嫁妝都拿出來。但錢永遠是不夠的,初中三年,幾乎就耗盡了姑姑的積蓄。

張培祥看著姑姑緊皺的眉頭,也覺得壓力重重,即便成績再好,可滿分試卷換不來現成的錢。於是,初中畢業那年,張培祥曾打算讀中專,她害怕姑姑不同意,偷偷填報了中專的志願。

但是,她的志願表被中學的羅校長看到了,當時羅校長就非常意外,他知道張培祥這個孩子學習成績特別好,是重點大學的苗子,怎麼能去讀中專呢?

為了這件事情,羅校長專門找到了張培祥談話,他對張培祥說:「你不要管別的,只要你用心考試,你高中的學費我來想辦法。」

這一句話再次改變了張培祥的命運。糾結幾天之後,張培祥決定把握住這次機會,羅校長對她寄予厚望,她不能辜負這一片心。

羅校長找到上級批下來了一筆助學金,交到了張培祥手中,自己前前後後又補貼了不少,終於解決了張培祥的學費問題,把她送進了重點高中。

一步又一步,都走的如此艱難,好不容易堅持到高三,眼看就能走進高考考場,張培祥的父親母親卻又雙雙得病,父親得了結石,母親的乳腺癌復發。

本就病體虛弱的父母親,這下幾乎連生活自理的能力都沒有了。

儘管年齡尚小,但此時此刻,張培祥不得不承擔起這副擔子。

雖然羅校長一直堅持要她讀書,可是張培祥現在要思考的第一個問題不是讀書,而是活著。

她、她的弟弟,她的父親、母親都得吃飯,這是擺在她面前最大的難關。

於是,她瞞著羅校長收拾行李,再一次離開了學校,跟同村的幾個熟人一起跑到了廣州去打工。

但這一次,依舊是羅校長挽救了張培祥的命運。

羅校長發現張培祥消失之後便非常著急,他知道這個孩子輕易是不會離開學校的,突然走了,肯定是家中出了什麼事情。羅校長找到張培祥的班主任打聽,班主任卻說不出所以然。

改變命運

羅校長心急如焚,於是親自跑到了張培祥的老家。

一進門,羅校長就驚呆了,這是一個怎樣貧窮的家庭啊!家中甚至連一張體面的床都沒有,張培祥的父親、母親兩個人躺在破舊的床板上,身上蓋的被子全是老鼠咬出來的洞。

張培祥年幼的弟弟在房前屋後忙碌著,羅校長拽住張培祥的弟弟,詢問他姐姐去了哪裡,張培祥的弟弟則哽咽著說,姐姐出去打工有一段時間了。

羅校長又跑去問張培祥的父親,張培祥的父親非常愧疚的低下頭,對羅校長說:女兒現在大概是在廣州、深圳那一帶。

但那個時候通訊不發達,他們互相併沒有電話號碼。想要聯繫女兒,只能等著女兒從打工的地方撥個公共電話過來,打到小賣部那裡,然後小賣部再來喊他們接電話。

羅校長一聽,急得直跺腳,他又跑到小賣部去,想要查通話記錄,但根本就查不到確切的電話號碼。

當時有很多人勸羅校長:不要找了,一個學生而已,她上不上學,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羅校長不這麼認為,他從事教育行業半輩子了,見了無數的學生,但像張培祥這樣聰明有天分的學生,還是頭一回見,如果明珠蒙塵,豈不讓人惋惜嗎?

因此,哪怕費再多的心血,羅校長也非得把這個孩子拽回學校里。

為了聯繫上張培祥,羅校長又一路跑到了電信局,求著人家調出了通話記錄,這才終於找到了張培祥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張培祥一聽到羅校長的聲音便泣不成聲,她覺得自己辜負了羅校長的期望。

但羅校長並沒有責備她,只是在電話這頭堅定的對張培祥說:「你快回來,眼看就要高考了,你別耽誤了自己!」

張培祥哽咽了半天,才對羅校長說:「校長,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爸我媽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雖然我想高考,可是他們等不及了呀……」

校長則打斷張培祥的話,對她說:「我給你免除一切學習費用,你家裡的事情我也替你先承擔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來高考!」

在羅校長的堅持下,張培祥終於重返校園。雖然離開了很長時間,但張培祥的底子還在,所以並沒有耽誤太多的學習進度,她用了幾個星期就恢復到了原先的成績水平。

羅校長看在眼裡,非常欣慰,他知道,這一次張培祥終於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了。

1997年的夏天,高考成績公布,張培祥成為了全市的文科狀元,順利的被北京大學法學院錄取。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張培祥激動的幾乎快要給羅校長下跪。

這是她的大恩人,如果不是羅校長一次又一次的堅持,張培祥現在可能早就已經在某個工地上,過著庸庸碌碌的生活,又怎麼敢奢望能夠踏進北京大學的校門?

考入大學之後,很多事情都在變好,她得到了當地政府的資金補助,也得到了來自大學的獎學金,生活終於變得輕鬆了不少,甚至父親母親的身體都漸漸好轉了。

張培祥相信,這一次命運終於放過了自己,從此以後,迎接她的是光明燦爛的未來。

驚才絕艷

進入北大之後,張培祥終於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追求自己的愛好。

她是個標準的才女,有著比別人更高的寫作天賦,儘管北大高手如雲,才子才女數不勝數,但張培祥在其中依舊是出類拔萃的那一個。

她寫的文章在校報上一經發表,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北大的同學們瘋狂的傳閱著張培祥的作品,並認為她將來可以在文壇上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創作的過程之中,張培祥不斷的回想起自己所經歷的種種磨難,她忽然開始感激曾經的經歷,那些磨難曾經無數次將她拋進黑暗之中。

但此時此刻,也正是曾經經歷過的那些血淚,讓她有了無限創作的靈感。

許多美麗動人的文字,正是在苦難之中凝結而成的,這是個奇妙的定律。

絕大部分的文學家都經歷過無數的波折,甚至現實生活越是艱難,作家的靈感就越多,而那些一生幸福平順的人,反而得不到什麼創作的靈感。

也許,這算是命運給予的一種補償,苦難帶來的是對生活更深刻的體驗。

張培祥把自己對於生活的見解融入了文字,她創作了一篇又一篇的作品,筆力日漸成熟,她的生活也愈發的豐富多彩。

過去,處於困頓之中的張培祥,根本沒有心情去思考關於自己的事情,她每天一睜開眼睛,想的就是明天要怎麼賺一些錢,要怎麼給父親母親治病。

現在生活的壓力陡然減輕,她才發現,自己原來有足夠的享受生活的能力,她在北大加入了各種社團,開始學著下圍棋、彈琴、寫詩、做主持人。

這樣多的愛好並沒有分散她的精力,她有足夠的能力讓自己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最佳。

當然,她也有了更強的賺錢能力,她再也不用到各個工地上去打零工了。

她開始學著自己創作劇本,要麼就是通過自己的優異成績去爭取獎學金,這比在工地上賺錢輕鬆的多,也有意思的多。

她的劇本在業內大受好評,甚至有不少電視台邀請她過來提前實習。

從2000年開始,張培祥便靠著自己的經濟能力給家裡翻新了房子,給父親、母親治好了病,還給家裡買了彩電、洗衣機。人人看著張家的變化,都誇張培祥有出息。

可張培祥又怎麼能夠想到,命運再次跟她開起了玩笑!

絕境再現

2003年,苦難再一次降臨。而這一次,命運將把她推向絕路。

這一年,還在學校深造的張培祥發現自己得了一種怪病。全身起紅疹子,虛弱無力、胸悶氣短,去校醫院檢查,學校的醫生也束手無策。

而那個時候又恰恰趕上非典肆虐,張培祥不方便出校門,於是這個病一直拖到了5月份。

5月底,張培祥終於在同學的陪伴之下前往醫院進行體檢。但檢查結果讓張培祥難以接受,醫生說,她得的這個病叫做急性早幼粒細胞白血病。

現實中大部分得了這病的患者只能等死,即便一遍又一遍的化療,也很難挽救患者的生命。

聽到醫生的陳述,張培祥的內心越來越絕望,她還那麼年輕,她的美好人生剛剛開始,剛剛出現曙光,命運卻要殘忍地把這一切全都奪走。

消息傳到北大,大家也都難以置信,這些年來,張培祥的才女之名越來越響亮,人們如此的熱愛她的文章,一想到她就要離開,所有人都發自內心的不舍。

於是,無數的人都在尋求辦法,希望能夠出現奇蹟,挽救張培祥的生命。

張培祥反而是最先冷靜下來的那一個。多年來,她經歷了無數的風霜雨雪,內心早已經比任何人都堅強。

即便身患絕症,張培祥也決定向命運發起挑戰,也許奇蹟會降臨,也許不會,但無論如何,她不會低頭,她要快樂的度過餘生的每一天,直到死亡降臨。

她住進了醫院,開始接受痛苦的治療,不斷的服藥、打針、化療、動手術,好幾次被抬進重症監護室。

對於身患絕症的病人而言,有時候,死亡反而是解脫,因為和病魔作戰的過程實在太痛苦了,和張培祥同病房的幾個絕症病人,甚至屢屢出現自殺的現象。

但張培祥在醫生的印象之中,從來沒有叫過苦、叫過疼。

她一直都非常的頑強,有的時候,她的老師和同學來探視她,看見她被病魔折磨的虛弱憔悴,忍不住痛哭。

反而是張培祥強撐精神安慰著他們,她一向是大家的支柱,即便病了,她也沒有倒下。

躺在病房裡,張培祥還是繼續著自己的文學創作,長期的藥物注射讓她的右手已經嚴重浮腫。

不過,只要精神狀態稍微恢復一些,她還是願意提起筆來,用文字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慨。文字是她內心的力量源泉,從始至終,她對生活始終充滿熱愛,哪怕生活從未善待於她。

花開花落

「生活從來就不會是完全的光明,也不會是完全的黑暗,即便是陰雲漫天的日子裡,我也會記得往日的陽光,並憧憬明日的溫暖。」

這是張培祥留在論壇里的最後一段話。

她是個《紅樓夢》愛好者,剛剛考上北大的時候,她就為了和更多的紅樓愛好者交流,在論壇上註冊了帳號,她在論壇上發表的帖子一直都很火爆。

後來,網友們知道她生病了,便不斷的從論壇上發來消息,希望能夠安慰她,這些來自陌生人的善意,讓張培祥非常感動。

人們都覺得命運對她太過殘酷,但是張培祥卻常說,自己一路走來,遇到的都是好人。

她始終用善意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從來不去抱怨什麼。

有的時候,醫生會猜想,她臉上的笑容到底是發自內心的笑,還是為了安慰別人裝出來的?

後來和張培祥接觸了一段日子,醫生確信,她是真正的樂觀堅強,並不是脆弱偽裝。在她看似虛弱的軀體之內,藏著一顆比任何人都堅強的心,她是個真正的英雄。

她一生中最著名的文章《賣米》,也是在生病的那段時間寫下的。

那是她真實的回憶,因為真實,所以才能夠寫得如此打動人心。當時,這篇文章一拿到出版社,所有人都被驚艷的連連稱讚,說這篇文章質量太優秀了,簡直可以直接入選學生教材。

尤其是聽說這篇文章是一個病重之人寫下的,出版社的各位編輯就更加感慨,於是緊趕慢趕,想要立刻發表出來。

但還是晚了一步,張培祥2003年8月27日去世,而這篇文章2004年初才終於發表。

這篇文章讓張培祥這個名字,一夜之間火遍大江南北。

人們欣喜的看到又一個天才橫空出世,於是興奮的打聽這位天才現在在哪裡?還寫過什麼文章?結果,卻驚聞她已經去世了好幾個月。

二十餘年,張培祥的生命如同流星划過人間,曾經照亮夜空,卻終究沒能永遠留下。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只有那些飽含力量的文字。

文字的生命是永恆的,可肉體的生命總會消失,這真是太殘忍了。

不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張培祥依然是微笑著的,她在論壇上用自己最後的力量留下了兩個字——「花謝」。她的筆名叫做「飛花」,因此,也的確是花謝時節。

她走了,人們的悲痛卻久久不能消散,北大破例為這個年輕的學生舉辦了追悼會,她的骨灰則被安置在八寶山。

這是超規格的待遇,不過,作為一個優秀的作家,作為一個始終不屈服於命運的勇者,她值得被這樣紀念。

多年後,人們依然記得張培祥這個名字,她曾經來過這個世界,書寫過屬於自己的傳奇。

關鍵字: